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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宁长公主-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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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他真的没有为这个家再操过心,一心都扑到了军务。
  他往前走的步子当即就一转,在管家一脸茫然中回到自己的住处。
  “去把账房喊来。”
  管家看着他阴沉的神色,在这倒春寒的天,汗一直往下落:“郎君,老夫人那里?”
  “说我有要紧军务,圣上为长公主和离一事对我正不满,抽不开身过去。”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一耍起泼来就得逼人如她心意,在这个节骨眼居然还是为了纳妾的事,他的耐性也快到崩塌边缘了。
  管家哪里听不出他这是找借口,忙不迭转身去传达。
  楚老夫人听到说儿子不能过来,原本要给儿子看的眼泪也落不下来了,再听到说皇帝不满,卡在喉咙里的干嚎生生堵得她快闭过气。
  儿子和离了,她本来是想办场喜事,好给家里冲晦气,结果被告知家里居然没钱。
  自从儿子在高位以来,她生活里就再没有穷困二字,日日穿金戴银,洛城里的夫人哪个不羡慕?!
  可是长公主离家,带走钱不说,现在儿子还真的被帝王不喜了?楚老夫人想要在儿子跟前大闹,让他更厌恶儿媳妇的心思也没有了,只余下满心惶恐,两眼一黑,这回是真晕过去了。
  账房抱着账本带过来的时候,管家先说了老夫人昏厥一事。
  楚弈握拳的手搁在案上,无声用力攥紧,在手背青筋凸起中冷声说:“请医士,让老夫人好好将养。你说说这两年家里的账。”
  郎君头一回对老夫人摆出冷硬的态度,管家一个字也不敢劝,飞快离开。
  账房见他色厉目冷,战战栗栗打开账本,挑了去年已经结算清的帐先报出府中各处用度数目。
  “一岁一共五十万余钱,老夫人那里就占了二十余万?”
  楚弈听到数字,浓眉一压,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账房一头都是汗,抬袖边擦边说:“是,府里的大项支出除去人情来往和粮食采买,基本都在老夫人那里了。”
  “怎么你们之前都没有往我这里报!”
  一岁二十余万钱,相当于他在军中养八千兵!
  账房委屈地说:“郎君和长公主当时一体,长公主说不必让家里这些琐碎事烦扰郎君。”
  桌案就被狠狠砸了一下。
  楚弈连呼吸声都变粗犷了,赵乐君早间在帝王跟前那句谁不委屈回荡在耳边。
  她外祖姬家如今就剩下老将军和一个六岁稚儿,姬家的士兵有一半是赵乐君在掏银子,即便有铁矿折算,军费从来都是无底洞!
  除此外她还供着整个楚家的支出。
  他母亲为此还三天两头就拿无子说事,逼迫她给纳妾,完全不知道自己吸附了她多少血。
  ‘谁不委屈……’
  ‘我自甘下贱……’
  赵乐君的话在此时像是巴掌,狠狠扇在了楚弈脸上。
  即便两人结合是利益为先,但他知道自己喜爱她,在婆媳矛盾中也偏向她,从来不认为她在自己身边还有什么委屈可言。可现在自己那点偏向表现出来的宠爱,被满账数字打个粉碎。
  也让他男人的自尊受到极大的冲击。
  他脸色发青,朝账房伸手:“把账本给我。”
  账本当即就到了他手上,又命人取来纸笔,把人打发走伏案写写算算。
  洛宫里,赵乐君被武帝留下说话,三言两语转到了太子生病一事上,帝王在此时言语又一转说道:“太子最近为了收回开采矿石的事情烦忧,你一会去探望他,让他也宽宽心。”
  一句话,不知道藏了多少心思,让赵乐君又寒了心。
  什么让她去宽太子的心,如今要解决这个僵持的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有人带头先缴回开采权。她外祖父年迈,如今掌军也只能在阵地督军,不能上战场,她的舅舅们只留下一个小外甥。如若不是她争取了姬家军的代掌权,姬家剩下的十几万士兵早被她父皇收入囊中。
  现在说这样的话,不就是要她用姬家来牵头,率先交了权,让其他人不得不跟着上缴。
  可是这样一来,她和太子就是众矢之的,在这朝堂中会更加寸步难行!
  赵乐君跪坐着,双手交叠在身前,心中愤怒濒临失控,最终她还是用着女儿恭敬柔顺的声音回话:“是。”
  从帝王宫中走出来,赵乐君走在阳光下亦觉得浑身发凉。
  她做再多,也无法消除帝王对谗言的听信,仍旧被逼得要一退再退。
  倘若最后,她和太子后脚跟就是万丈深渊,她还要退吗?
  赵乐君抬头,看向高挂在天边的太阳,在日头下站了许久,才驱去满身的寒意。
  太子得知阿姊进宫来探望,忙要从榻上起身去相迎,却被快步过来的赵乐君一把按了回去。
  她看着眉眼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少年,面上有着温柔的笑:“躺好,别乱动,我探探额头。”
  太子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眼角就那么红了:“阿姐,是弟弟累了你,让你跟楚将军和离了。”
  赵乐君一怔,太子难过地说道:“阿姐,你不要再进宫来了。铁矿的事情,弟弟会想办法,绝不能让姬家这个时候站出来。”
  细白的手还是贴到了太子额前,赵乐君探着他已经褪下来的体温,依旧温柔地说:“不用姬家站出来,我们有办法……”
  **
  楚弈在家中理清两年的账目,拿起手边笔墨已经干了的纸张,叠好揣着出门,一路策马到了长公主府。
  从守门的侍卫口中得知她还在宫中,便坐在马背上,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虽然是太阳下,巷子却正当风口,吹得他握着马鞭的手都半僵着。
  终于,远处传来马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动静,伴着空灵的银铃声。
  是赵乐君的车驾归来。
  楚弈身下的战马听到声音似乎有点躁动,四只蹄子刨着地面,被他一勒缰绳,又安静下来。
  赵乐君的车驾已经缓缓过来,等到停下的时候,他才慢慢催马来到她窗前。
  银锦已经在车边禀报过,楚弈盯着纱帘内若隐若现的身影,属于她的气息一点点飘散在他鼻端,他暗暗吸了口气,马车里传出她冷淡的声音。
  “楚将军是来赔我银子的吗?”
  楚弈登时觉得揣在胸前的那张借据滚烫,仿佛化作火焰,烫灼焚烧着他肌肤,让他一张脸也火辣辣地烧起来。


第6章 
  巷子的风仿佛越刮越大,吹起楚弈衣袂,却吹不散他面上滚烫的热气。
  他久久没有回答,赵乐君似乎不耐了,吩咐进府的声音隔着窗传了出来。
  赶车的侍卫应声,马车吱呀一声,四角挂着的银色铃铛发出一阵清响。楚弈此时喊了声:“且慢。”
  马车应声再次停下。
  他探手到怀里,将那张一直灼着他的借据拿了出来,从窗子递过去。
  忍住让人欲拔腿就逃的羞愧说:“这是我该给你的银钱数额。我不知这两年家里花销是这种情况,银钱数额过大,我一时也凑不齐,特写下此借据,必会及早归还。”
  赵乐君看着递进来的薄薄一张纸,着实是愣了一下。
  她和离拿走自己的东西,包括银子都是应该的,让他赔偿门扇确实也是有意借此告诉他自己的付出。
  两人是因为利益结合,可她也没有占他便宜,她受了委屈自然要说明白。眼下的结果是她预见的,却也有她未曾预料到。
  比如他算清她在楚家这两年的支出,立下字据要归还。
  赵乐君凝视着那张字据,这可能也是他身为男人的尊严吧。
  她犹豫片刻,决定收下。
  一纸账目,自此两清。
  也没有什么不好。
  赵乐君伸手,在碰到那张纸的时候突然一阵眩晕袭来,眼前发黑,手也随之落下。
  楚弈禀着呼吸,看着她抬手,却又落下。他手里的纸动了动,像是被她推了一下。
  他皱眉,还来不及细想,听到她喊了声锦银:“帮我收了。”
  她的使女当即走过来。
  楚弈一张脸霎时变得铁青。
  ——她是什么意思,连接过都不屑吗?!
  即便他知道自己这一趟会在她跟前显得卑微,却没考虑过她会狠决至此。
  银锦在她身边久了,从她说话的声音中就听出不对,连忙要接过楚弈手中的借据。偏这会楚弈用力攥着,让银锦一时没有抽出来。
  “银锦。”
  赵乐君又十分难受地喊一声,连声音都弱了下去。
  银锦着急,冲着楚弈大喊一声:“楚将军!”
  楚弈魂魄归位,瞬间松了手,咬牙切齿看了车里那个模糊的身影一眼,扬鞭策马冲了出去。
  银锦接过字据,慌乱地爬上车,就见到赵乐君身子一晃往前栽倒。她连忙接住压下来的身躯,见到她脸色惨白紧闭双眼,高喊:“公主!”
  惶惶的喊声随风飘远,冲出巷子的楚弈似乎听到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有女使奔跑,身下的战马这时带他远离,眼前被热闹的街景取代。
  他重新目视前方,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冷漠,寒风一样凛冽。
  罢了,她既是无情物,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卿绝!
  **
  赵乐君突然昏厥,吓得银锦一众伺候的手脚冰凉,好在刚把她安置在床榻上就见转醒。
  银锦眼睛都红了,使女侍卫在外头焦急地喊请医士。赵乐君睁眼看着帐顶说:“让他们别忙了,我没事。让窦正旭过来。”
  “公主!你这个样子还喊窦副将过来做什么?”
  银锦大急,赵乐君已经坐了起来,神色淡淡:“去吧。”
  她向来说一不二,银锦知道劝不动,抿唇目光幽幽看了她一眼,出去让各归各位,再派人去请人。
  窦正旭是姬家军其中的一名副将,受命常驻长公主府,一来是保护,二来能第一时间和军中互通消息。
  等人来到的时候,赵乐君已经端坐在桌案前,案上放着她昨夜赶出来的舆图。
  “公主有何吩咐。”
  窦正旭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挡了大半的光线。
  她抬头微微一笑,请他坐下,伸手往舆图上一处城池点了点:“魏冲已经到了西平。”
  窦正旭望着她细白指尖下的区域,有一丝疑惑。
  魏冲他自然知道,公主早年救下的落难公子,才智机敏,算是公主的谋士。
  前两个月他突然离开了洛城,本来他也常被公主派出去四处游走,记下各处地形回来帮助公主绘制我国舆图。他也没有在意这魏公子又干嘛去了。
  但现在公主说起他来……
  窦正旭眉骨处有一处征战后留下的刀疤,此时皱眉不解,茫然的样子和他威武身形一点也不相配。
  赵乐君没有多卖关子,手在舆图上移动画出一道距离:“汝南、南阳两郡,铁矿主出地,基本都是朝廷在开采。但在西平、舞阴有两处是特例。分别为世家闵氏和武将霍廷所占。”
  她说到这里,窦正旭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这是准备对圣上逼迫太子收开采权谋划了。
  他脊背又挺直了一些,全神贯注。
  赵乐君徐徐地说:“本来两处都该是闵家的,是霍廷耍了诡计让闵家人书信慢了一步到洛城,两家为此结仇,私下发生过打斗。”
  但是没有兵权的世家,最终败在蛮力下,闵家输了。
  “世家和单靠军功后起的武将本来就不和。圣上既然一心要收权,那我们正好利用他们的私仇,把世家和武将间长久矛盾的那层纸给捅破,激化两方对立。”
  “世家的开采权是开国就有的,闹大了也不怕圣上会收回,圣上也不敢冒着得罪武将还得罪世家的风险收回。所以世家为了利益压迫武将,根本不必要太子出声,就会有人站出来让圣上收了武将手上这些开采权,其他世家为了家族长久利益绝对会跟随上疏。”
  “铁矿一事也就解决了。”
  满足她父皇要压制武将的本意,也为修补摇摇欲坠的皇权添砖添瓦。
  窦正旭双眼一亮,把笼罩他们许久的阴霾都给撕开了,盯着舆图上的西平和舞阴两县,内心深处有什么蠢蠢欲动:“公主要怎么做。”
  赵乐君略显苍白的唇扬起一个弧度:“劫他们的矿!”
  祸水东引,让他们自己去猜忌,再打个头破血流!
  **
  楚弈策马头也不回归了府,正心烦意乱,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阿兄!”
  他错愕回头。
  身后是风尘仆仆的少年,露着爽朗笑容。
  楚弈看着,阴郁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抬手重重在少年肩头一拍:“你小子这就赶上来了。”
  谢星嘿嘿地笑,去接过他手中马鞭:“怕回来晚了你担心。”
  谢星是楚弈的义弟,少年不过十九,却已经随着他征战数年。
  楚弈就揽了他的肩头,带着里处走:“阿兄请你喝酒,给你接风。”
  谢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容不减地应承着,走到半途才说:“阿兄,我怎么一进洛城就听到说你跟长公主和离了。”
  笑着的楚弈神色立刻冷了下去,脚步亦停下来:“洛城里已经传开了?”
  “应该是传开了。”谢星端详着他的神色点点头,他一进城连走路的百姓都在讨论。
  楚弈用舌尖抵了抵脸颊,目光沉沉。
  他没有往外说,必然是赵乐君那里宣扬的,还真是符合她无情的性格。
  “传开了就传开了。”他再抬脚。
  男子汉何患无妻。
  谢星只好再跟上。他和长公主接触少,夫妻间的事情他更不好多嘴,再挑了一事说道:“阿兄早朝有没有见到太子,我听闻太子因为收拢铁矿开采权的事情急得病倒了,一路经过几处,也听到守城门的士兵会讨论这个事情。”
  太子病倒了?
  楚弈回来就在和离一事上纠缠,根本没有留意其它,一回想,早上确实没有见到太子。
  他沉着脸没有说话,谢星说:“阿兄回来见到长公主了吧,她没有提起这些吗,也没有说要怎么帮着太子解决铁矿的事情?”
  其实铁矿谁开采跟他们没有关系,他们驻守地有铁山,但那是朝廷把守着的,不是他们能动的。
  别的人养兵靠铁,他们养兵纯粹靠一次一次的胜仗去掠夺和农耕自给自足,朝廷的供给根本就不够。
  楚弈闻言依旧没有说话。赵乐君一个字也没有跟他提,而且她有新的依靠了,要怎么解决,能不能解决关他屁事!
  他闷声回到院子,当即喊人拿酒来。
  谢星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自己说的话可能还戳到他痛处了,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嘴巴,准备就只陪着喝酒。
  楚弈坐下后却是心神不宁的样子,嚯一下又站起了,沿着走廊到了书房。谢星只好跟着过去,见到他取出舆图,翻出其中的两张,摊开在长案上细细地看。
  他探头瞥了两眼,对标着汝南和南阳的舆图还算熟悉,他们已经暗中对这两处地形摸了几回。
  谢星见阿兄看得入神,想到他们伺机已久的谋划,胸膛里的血液似乎就沸腾了起来,压着激动低声问:“阿兄,你不是说现在还不是机会,还不到真正动荡的时候。”
  楚弈凝视拼着两张舆图,一言不发。
  脑海里闪过自己原本的打算。
  武帝想要跟以前那样牵制武将,连他都是被猜忌的一员。早在察觉武帝的心思时,他就已经在未雨绸缪,绝不允许根基浅的自己成了武帝拿来儆猴的鸡!
  他要壮大兵力,并且不能让朝廷知道。
  他确实也已经在做了,暗中招募,韬光养晦,但离他不可摧毁还有差距。而在他足够强大前,能够给他提供掩护的就是更能挑起帝王忌惮的其他人。
  从传出帝王欲收回铁矿开采权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他看准了汝南和南阳。
  那里有铁,有武将,有世家,离洛城也十分近。只要那两边乱了,引起帝王注意,就足够弱化他的存在。
  在有这个打算的时候,他还和赵乐君共进退,他准备这次回来跟她坦白,因为这两处对她来说也有用处。
  如今……楚弈耳边又回响她引用刺耳的那句‘自甘下贱’,用力握了握拳头,视线依旧凝视着被细细描绘出来的舆图。
  对他来说,现在确实不是动汝南和南阳的时机,会缩短他培植自己势力的时间。
  下刻,他把舆图唰地收了起来,到底是做了决定,沉声说:“二郎,你暗中去汝南。”
  谢星咧嘴一笑,笑容里是跃跃欲试:“阿兄,还按你先前说的那样吗?”
  劫矿,挑起纷端!
  楚弈:“是。”
  纷端起,余下的就看她会不会把握了,就当是补偿她受的委屈罢。
  作者有话要说:
  注: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卿绝。最后一句应该是相思与君绝,引用《有所思》,为矫情的糙汉给改了一个字。


第7章 
  “公主还睡着?”
  一位女使来到屏风前,朝放下纱帐的床榻窥了眼。
  端坐的银锦点点头,侧头看到霞光斜斜照入室内,估算了下时间,发现赵乐君已经睡了有一个时辰。
  前来的女使又问:“那现在还传膳吗?”
  银锦轻摇头,示意她先下去,女使会意,恭敬退出去。
  等人离开,银锦回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床榻,免不了开始着急。
  公主向来对小病小痛不在意,先前不让请医士,她放心不下只能去劳烦别人,但等了快半天也还没能等到人。
  在银锦焦急的期盼中,连云正打马到长公主府门前。
  他一身玄装,轻盈翻身下马,衣袂飘动,玉树临风。
  守着门边的侍卫早得了吩咐,当即上前给他牵马。连云心里记挂着赵乐君的病情,也不要人引路,快步进府,在踏入大门的时候却又回头朝巷口方向看了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总感觉到有人在窥探。
  笔直宽阔的巷口一眼尽览,空空荡荡,只有落满地的夕光。
  他收起疑虑,撩了袍摆进府。
  赵乐君和窦正旭议事后便觉得十分疲惫,一沾床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睡梦中却不踏实。
  一时梦到年幼的时候帝王抱着自己高举,宠溺地喊自己:“朕的长公主,乐君,朕的宝贝。”
  一时又梦到弟弟出生时,帝王也抱着他高举,高兴大笑:“朕的太子!朕后继有人了!”
  她就站在父皇身边,也满心欢喜的笑。
  笑着笑着,她却站在了灵堂,满堂怮哭,她看着闭紧眼的母后双眼跟着模糊了。
  画面一转,还是灵堂,却是满头白发的老人对着三个牌位沉默,那是她战死的舅舅们。
  “外祖父……”她低低喊了老人一声。
  “——朕要你姬家何用!”
  帝王的咆哮突然在耳边炸响,赵乐君连忙转头,她看到高位上的帝王眼神凌厉,早没有了梦中初时的慈祥。她心头狠狠一抽,猛然睁了眼。
  “君君别动。”
  温润的声音轻柔飘到耳边,让刚刚醒来的赵乐君一时茫然。
  她静静躺了会,分清梦境现世,侧头看隔着纱帐给自己把脉的连云。
  “你不该老往这跑的。”
  连云闻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公主身体欠安,臣走一趟又何妨。”
  赵乐君听着他打趣的语气,视线重新落在帐顶上:“不过是昨夜没休息好,没什么打紧。”
  连云此时收回手,“君君既然知道,请爱惜自己吧。你本就体寒不易受孕,所以这些年都没能怀上孩子,别这头还没有调养妥当,又因为劳累添新症。我给你开一贴宁神养气的方子,你要好好服药。”
  说罢起身,银锦已经准备好笔墨,感激地朝他笑。
  方子写好,府里有药房,银锦捧着药方去配药,片刻又回来了。
  “连郎君,府里缺了一味药。”
  连云问是哪味,听过后说:“这味药平素也少用,你去妙春堂,那里肯定有。”
  银锦应一声,就要走,连云喊停她:“正好我手上也缺两味药,顺带帮我捎回来。”
  当即再写下两味药名。
  公主用的药,银锦自然不放心别人去,吩咐使女们无赵乐君传召不可近院子,着人去牵来马亲自去了。
  连云已经去了外室,安静的内室片刻后传来窸窣声,是赵乐君起来穿衣。
  她出来的时候,连云已经在煎茶。
  她与他对坐,她没有说话,连云也不开口,就那么默默地陪着她品茶。
  **
  楚弈跟谢星在书房商议了半日,定下详细计划。
  他回京有两百精兵跟随,只不过他先行,把人都甩后头了。谢星也跟着赶,又把人丢后头,如今正好可以分出去一百,让在外头等着,暗中跟随谢星到汝南。
  “那我明日一早再出城去。”
  谢星摩拳擦掌。
  楚弈面上倒是淡淡的,点点头,抬头看到天色渐暗,收拾桌上的纸张说:“吃饭!”
  兄弟俩搭肩往外走,一个侍卫跑过来,先看了眼谢星,在视线交汇中禀道:“郎君,长公主的使女去药铺,抓了几味药,其中有两味是……保胎的。”
  楚弈愣了一下。
  谢星眼睛都亮了。
  他对义兄跟长公主和离的事不好多言,但这是他阿兄,他哪里看不出来阿兄对长公主放不下,就吩咐人去探听探听,让有关于长公主府的消息就送过来。
  结果才半天,这是传来喜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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