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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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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猫狗倒对你忠诚。”孙大娘笑,“一只赖着我,一只睡在你枕边守着你。”
  苍青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笑容,陆宴初望着屋里的两只小东西,低声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它们估计还惦记着我的鱼。”
  好笑出声,孙大娘又叹了声气,“豆苗儿她……”
  “大娘,待病好,我不得不立即启程前往京城奉命上任,途中经过锦城时,我会去赵家打听清楚。至于那位唐当家……”陆宴初捂嘴咳嗽两声,“王大叔说他是金陵人士,我上任后,会托人去金陵打探她消息。大娘,若日后她回了,烦请您告诉宋里长,他会把消息捎给我。”
  孙大娘颔首,拿着蒲扇无言地煽火!
  三日后,陆宴初带着大黄黑妹启程。
  他倒不想带,不知它们是不是认为跟着他能找到主人,或是真的惦记着他的鱼,竟跟了一路。
  马车轱辘轱辘行得快,陆宴初担心它们跑远走丢,只得按原路返回,捞起它们向孙大娘家言明后,他带着一猫一狗赴京上任。
  将黑妹抱在怀里,陆宴初酸涩地望着大黄眼睛,苦笑喃喃道:“她连你们都丢下,真不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我一点都不重要吗……”
  “嗷呜”两声,大黄被马车摇晃出睡意,趴在地上打瞌睡,露怯的眼睛慢慢闭上……
  春去夏来,豆苗儿都把自己养胖了一小圈。
  潜麟寺里的大师和善,她清晨听他们诵读经法,下午便在寮房练练狗爬字,日子十分充实。
  六月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豆苗儿轻轻抚摸着腹部想,六月陆宴初不来,七月总该来了,她马上就能够见到他了。
  只是她怀孕都快六个月,怎么回泖河村接大黄黑妹?豆苗儿犯愁,陆宴初允她养它们吗?现在一点点小事对她来说都算大事,孤身住在这里,周遭全是不知根底的陌生人,她要不在心底琢磨点事情,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月底扬州下了场大雨,连绵三日,天气放晴,同时进入炎热七月。
  闷不透气的下午,蝉鸣聒噪,豆苗儿搁笔,望向小窗外。
  她从未想过陆宴初不来接她,可都七月了,难道他在京城耽误了许久?
  每个新的黄昏,豆苗儿心底慌乱就加深一点,有时甚至会怀疑会害怕,陆宴初嫌弃她了吗?但她还是会暗暗告诉自己,等等,再等等,他或许已在来的路上……
  七月中旬的一日,她躺在竹榻午歇,太热,睡不安稳,忽听寺里钟声如雷。
  惊醒去开门,院里和尚个个脚步匆匆,有的已挎着包袱往大门去了。
  与豆苗儿熟悉的年轻和尚看她不在状态,慌忙过来喊她:“施主,快逃命去,简单收拾包袱,快逃,往湖广方向逃。”
  “发生什么事了?”
  “镇北将军韩世东反了,与蛮族瓦刺苟且,一北上一南下,见人就杀,已经血洗屠了几座城,快逃吧……”
  没说完,年轻和尚就消失在视线里。
  豆苗儿颤抖着转身收拾包袱,银子衣裳,爹的竹雕,旁的都不要,包袱挎在肩上,她扶着腰随和尚们往外奔。只是街上早乱了,她迈出去的步伐收回,找了条死胡同躲进去。到处人挤人,她要往里钻,肚子里孩子怎么办?她得等,等人少些再走。
  外面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豆苗儿躲在一个半破的缸里,以为多等会儿就好,哪知这一等,竟等到了漫天厮杀与血腥气。
  缩在缸里,她闻之欲呕,却不敢。
  用力捂着嘴,她哭都不能哭出声,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滑,嘴里都尝到了苦涩的咸味儿。
  哀嚎交织着惨叫求饶,恍如人间地狱。
  豆苗儿顾不上别人,她只恳求他们别发现她,千万别,她死没什么,她的孩子怎么办?
  可上天似乎没听见她的祈祷,一阵杂碎的脚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破缸前。
  豆苗儿仰头望向被她慌乱盖在缸口的草席,眼中满是绝望。
  “窸窣”一声,草席猛地被揭开了……


第27章 
  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外面男孩嗓音焦切:“姐,快躲进去啊!”
  “里面有人。”
  “还有多的位置没?”
  豆苗儿蜷缩手脚往里挪,骤停的心跳终于得到缓和。
  “她怀孕了,动作小心点。”少女迅速让弟弟先进去,自己紧跟着爬进来,并将缸上草席重新盖上。
  屠杀仍在继续,三人呼吸声时轻时重,没人敢说话。
  时间推移,惨叫声渐远,似沿着街道往前方去了。
  男孩沉不住气,抖抖索索伸手挪开草席偷看,手刚触上草席,却被他姐姐猛地抓回来。
  但草席动了下……
  三人屏气凝神,一道脚步慢慢走来。
  豆苗儿已经流干了泪,几度忐忑,她精神将至崩溃,所以,还是躲不过去吗?
  恐惧在狭小的空间不断膨胀,豆苗儿全身酸软,忽的,她手被碰了下。
  下一瞬,少女“唰”地揭开草席翻越出破缸,惊恐望着巷口站着的男人,她鼓足勇气,猛地越过他迅速往外跑……
  她动作怎敌大刀快?生得凶恶黝黑的瓦刺壮汉反手一刺,刀便深深没入她胸口。
  小脸痛得狰狞,胸口鲜血迸溅,少女沉沉倒地。
  一把抽出鲜红宽刀,瓦刺壮汉眸中生疑,盯着缸,又想里面若还有人的话,这个女娃娃干嘛孤身跑出来找死?恰好街上同伴在唤“别停往前继续”,他斜了眼地上尸体,冷漠地转身离开。
  他们安全了?
  空洞沉痛地仰头盯着草席,豆苗儿突然明白少女最后碰她那下是什么意思。
  要她帮忙照顾她弟弟吗?
  怕男孩伤心出声,豆苗儿用力捂住他嘴,把他整个人紧紧搂在怀里。他滚烫的热泪滴在她手背,一滴接着一滴……
  破缸呆了一天两夜,援军在上午赶到。
  豆苗儿带男孩离开胡同,军队长长的队伍从街上经过,往前追击逆党。
  为首是两个骑在马上的高大男子,豆苗儿望着他们从身前奔驰而去,没忍住喊了声“大人”。
  “吁”一声,马蹄惹得尘土飞扬,男子扼住缰绳,扭头冷冷看她。另一长相温和些的男人随之停下,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
  豆苗儿张了张嘴,她嗓音不大,不曾料及他们真会停住。
  本想打听陆宴初,可城内处处家破人亡,她怎能厚颜只关心自己的私事?
  “希望大人们能早日擒住贼人,以免更多生灵涂炭。”
  “自当如此。”男子蹙眉,再不停顿,迅速策马往前奔去……
  鲜血染过的城市满目疮痍,豆苗儿带李元找落脚地,那个男孩叫李元,今年九岁半,扬州本地人,父母没了,姐姐现在也没了。
  她手里还剩些银子,不过城空了大半,死的死,逃的逃,许多食物就放在那,供人自己拿。
  回到潜麟寺,豆苗儿忍泪把没来得及逃的僧人尸体处理好,与李元在后院寮房暂住。
  七月底,消息传来,蛮族瓦刺与叛国将军韩世东及其手下战士皆已被擒住。究其叛乱原因,说是韩世东先前抗敌时认为当下战况不是远在京城的诸位大人所能精准预判的,便枉顾旨意私自带兵出击,虽大获全胜,无奈朝中弹劾他的人颇多,更有劲敌暗中诋毁造谣,圣上大怒,下令把将军府全部家眷打入大牢,怎知抓捕时出现恩怨冲突,韩世东次子与幼孙命丧当场,更有多位女眷重伤晕厥,场面很是混乱,最终将军府死伤惨重。韩世东在关外得到友人传来的消息时怒极攻心,只道“我命尽可拿去为何害我家人”,一气之下便反了。
  虽说可恨之人大多有可怜之处,但经历过这场苦难的人,怎能同情他的遭遇?他的家人是人,别人的家人就不是吗……
  日复一日,扬州逐渐恢复人气,潜麟寺逃难的僧人陆续回来部分。
  豆苗儿开始计划去京城,只是碍于李元情绪不稳定,她不好立即启程。而且身怀六甲,路途遥远,她好像只是在妄想罢了!
  辗转数日,终于找到大夫开了点保胎的草药,拎着药包,豆苗儿与李元回潜麟寺。
  经过西街,她蹙眉顿足,朝胡同角落望去。
  李元视线随她看,蓦地冷笑一声。
  不懂他为何这般,豆苗儿怕他伤心魔障了,从袖口拿出一块碎银,递给他,让他多与人交流:“官府怎么还没采取措施?你去买些热饼给那些孩子,其中病了的给钱他们去找大夫,钱不够再找我拿。”
  “你很有钱?”李元扯唇,讥讽地盯着她,“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想把他们和我一样都养着?这里七八个孤儿那里三四个,你有那么多银子?”
  豆苗儿怔住:“官府会……”
  “官府?”撇嘴,李元冷哼,“官府只会做表面功夫,建个四合院把他们都关进去,和囚牢似的,不准他们丢人现眼,日日做些体力活儿,没有自由,没有奔头,吃得就比猪狗好些罢了!这样的日子谁愿意过?不知多少人想方设法溜出来继续做乞丐!官府更是乐见其……”
  “嘘”,不准他再说,豆苗儿眸色复杂,泖河村地方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自不懂这些龌龊。
  摸摸李元的头,却被他犟着脸躲开,豆苗儿还是把那块碎银塞到他手上,弯唇:“去吧,我不会丢下你不管,钱没了再挣就是。”
  张了张嘴,很想讽她一个快生的女人怎么挣钱,还不存点钱生孩子到时可别祸害他。可望着那群缩在街角狼狈褴褛的孩子,李元感同身受,其实他的遭遇本来该和他们一样,像条狗似的,肮脏地蹲在那静静等死……
  攥着碎银,他抿嘴跑去前面摊子买烧饼。
  豆苗儿扶着腰倚在偏僻的胡同墙等李元,这些日子,她睡梦中时不时会看见一双眼睛。
  少女的眸子像还没盛放的花朵,蕊上积着露珠。
  可再没盛开的机会了……
  灾难血腥面前,孩子总是可怜无助,他们还未适应所有的残酷,就孤身一人莽莽撞撞用血泪换取生存。
  眼眶泛红地轻轻抚摸腹部,豆苗儿想,他们娘儿两的命不管怎么说都是李元姐姐孤注一掷换来的,既然活着,她想让那些失去庇佑的孩子们都活着……
  一会儿,李元气吁吁回来,还剩了些铜钱。
  两人回潜麟寺,豆苗儿从柜子里找出包袱,底部妥存着一方木匣,豆苗儿定定望着许久,蓦地闭了闭眼。
  次日早,她带李元上街买衣裳。
  “你疯了?锦衣阁是扬州一等一的衣裳铺子,里头普通一件就是穷人家一两年的花费,你要去那买衣裳?”
  “现在世道艰难,锦衣阁降价,只卖从前一半儿的银子了。”这是豆苗儿从街上听到的消息。
  “就算一半也贵,你有这钱不如给那些乞丐买烧饼!”李元脸红脖子粗,气呼呼吼道。
  豆苗儿斜他一眼,抓住他手往前走:“小子,你现在是我养着,对我放尊重点。”
  “我会还给你的,你现在养我,我以后养你孩子!”
  轻笑,豆苗儿挑眉:“我孩子可轮不到你养,你自己才多大……”
  两人一路吵着进锦衣阁。
  豆苗儿做事利索,给自己买了一身,给李元买了一身,强迫他换上,两人焕然一新。
  李元板着脸不吭声地跟她走,左拐右绕,见她累,他搀住她:“都要生了,还在外面跑来跑去真是麻烦!”
  “谢谢。”豆苗儿知他好心,笑道:“乡里大多数怀孕的女人还下地干活儿呢,我没那么娇贵。”又道,“你待会别说话,就像现在这样,板着脸一副小大爷的样子。”
  李元怒,她什么意思?抬头,却猛地怔住,钱氏竹雕?
  钱氏是当今三大竹雕世家之一,自打竹雕风盛行,巴蜀赵扬州钱京城孙这三家先后脱颖而出,成为其中的佼佼者。所以这钱氏里面的竹雕随便一件可不是几身衣裳的事儿,他们针对的买家非富即贵。
  李元拉她衣袖,手劲小没攥住,她已经拾阶而上,被伙计笑脸迎了进去。
  硬着头皮进门,他不敢露怯,绷着脸跟她在身后瞅一眼那些精致的竹雕,偶尔被伙计嘴里冒出的价格吓得心惊肉跳。
  “就这些?”周巡瞧了一圈,豆苗儿淡淡一笑,状似全都不满意。
  伙计闪了闪眼:“夫人,这儿的都很好了,前几日县老爷就在我们这儿买了座战神竹雕送给大将军沈……”
  不耐烦听,豆苗儿摆了摆手:“还是拿能过得去眼的给我瞧瞧吧!”
  “这……”伙计拱手屏退,似是进去商量了会,半晌才拿一长匣出来,小心翼翼打开,他紧张兮兮道,“夫人,这是我们钱大当家的历经五年一笔一勾亲自雕刻而成,是五老观图笔架山子,您好生瞧瞧,千万别摸!”
  豆苗儿好笑,低眉看,五老儿头戴巾帻,慈目善眉,长须垂地,仙风道骨。他们神态各自不同,或相携论画,或驻足观景,或盘坐岩石,均形神兼备,栩栩如生。且景物精炼有序,并未太多渲染,当是上乘之作。
  “多少银子?”
  “三千两。”伙计答。
  李元猛地被口水呛了正着,弓着腰咳嗽不停。
  豆苗儿拍拍他背,等他缓和些,朝屏风后的里屋看了看,笑道:“确实很好,只是我这儿有一更好的,劳烦您去问问当家的,他收吗?”


第28章 
  钱玉恒年四十有余,是钱氏这一辈里对竹雕最具造诣的继承人。
  月前扬州遭袭,他们举家逃难,几件带在身边的珍贵竹雕受了些微损伤,回扬州后,他便着手开始修复它们。这不,刚拿了几件完工的竹雕过来,便听到一个不知轻重的女娃娃在外面大放厥词。
  市面上除却巴蜀赵京城孙这两家,谁还敢与他家的竹雕比个高低?
  挑开幕帘,从屏风后走出,钱玉恒眸带审视地打量那位女娃娃,见她大着肚子,眸中敌意褪去不少,不过含笑的嗓音里仍是暗暗带了几分警告:“小夫人,站在这钱氏竹雕里,话不可乱说。”
  “到底是不是乱说,看一眼我的竹雕就一目了然。”
  她话语落落大方,并不露怯。钱玉恒视线落在她手里的普通木长匣上,抬臂做了个请的动作,邀她到屏风后详谈。
  豆苗儿颔首,率先拾步。
  欲言又止,李元怕她一个人受欺负,他虽小,却是个男人,哪怕心底吓得胆战心惊,也绷着脸跟了进去。
  入内室,没有多余的话,豆苗儿径直将木匣揭开。
  钱玉恒捋须不经意略过去,随意的目光登时僵住。
  原地怔了半晌,他疾步走到桌前,伸手欲拿起那竹雕细看。
  怕他想抢,李元猛地挡住,嘴颤着学方才那伙计的话:“只能看,不能上手摸。”
  “好。”不挪眼地盯着木匣里的竹雕,钱玉恒推开半大孩子,弯腰巴在竹雕前细看。竹雕不大不小,适合收藏,盘踞在崎岖高山上的千年古松苍劲有力,每根枝木都汇聚天地灵气,还有那山的形状,远看竟像一尊佛,最罕见的无数只仙鹤或蹲在苍松翠柏下闭眼歇息,或展翅在半空肆意翱翔,或站在枝丫上昂颈高歌。每只仙鹤的形态任你怎么对比挑剔,都各有不同。这么多只能在小小竹雕上刻出来都不易,更莫说只只栩栩如生,那眼睛,瞅着都像要飞了出来。
  钱玉恒出神地望着,一会心凉一会热血沸腾。在这样的作品前,他自愧不如,他总追求极致的华丽,却不知这种返璞归真才更令人心生震撼,就像人面对大自然,永远保持着敬畏与尊重。
  等了会儿,豆苗儿看他似乎是在默数竹雕上的仙鹤,便道:“九十九只。”
  九九,果真是九十九。钱玉恒眼神古怪深邃地直直盯着她:“古松仙鹤佛拜寿竹雕,赵家的?”
  豆苗儿点头。
  冷吸一口气,钱玉恒重新盯着竹雕看,这东西做不得假,是不是真功夫,全在这竹雕里。
  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他嗓音干涸:“你要卖掉?”
  “嗯。”
  钱玉恒这才仔仔细细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低声道:“世道艰难,朝局不稳,这时候不是抛手的好机会。”
  “若是世道不艰难,我也不会卖了。”豆苗儿轻笑。
  默了片刻,钱玉恒伸出手指,认真指给她看,“还有,这里几只仙鹤,山脚花卉,佛的头部,跟原先雕刻人不是同一个,哪怕手法相似,可差了不少。”说到最后,语带惋惜。
  早料到会被看出,豆苗儿没有强行遮掩:“不是如此,我也不会只要两千两银子了。”
  沉默片刻,钱玉恒定定看着竹雕,半晌,唤门外的伙计。
  “去取三千两银票。”钱玉恒望向豆苗儿,“我是个生意人,也是个手艺人,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竹雕卖出的价格还在我之下。”
  愣了愣,豆苗儿眼眶微红地盯着木匣里的竹雕。
  爹这一生,从不好奇外面的世界,他就窝在小小的竹安县,守着好竹守着家,手里日日离不开竹,银子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原来,他手上区区一个竹雕,就能救这世间很多很多受苦受难的孩子……
  “夫人,以后若有竹雕,你可拿来我瞧瞧,好的我会收下。”钱玉恒送她出门。
  颔首,豆苗儿收好银票,与李元离开铺子。
  二人无言走了段路,李元搀住她,问:“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卖掉?”
  “这世上没什么比生命更贵重。”顿了顿,豆苗儿侧眸看他,无比严肃道,“李元,你知道,我怀孕快七个月,要生了,后面我没多余时间照顾你,你要是还天天闷不吭声躲在房里,我不会再给你送饭带你出来散心,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该怎么过你自己想清楚。”
  驻足,李元看她一眼,咬紧了牙,猛地低头不语。
  豆苗儿知他心底不好受,可她没有精力再哄他,放柔声音,豆苗儿轻轻拍他头:“哭吧,哭完了就好受了。”
  “姐姐说,男儿家哭没有出息。”嗓音嘶哑,李元把下唇都快咬出血。
  “好,那就不哭。”
  静寂中,大颗大颗眼泪突然往下坠,李元抽噎得肩颤,分明伤心,却改不掉嘴硬:“我就哭这一次。”
  “嗯。”豆苗儿站在旁边等他,心疼道,“哭吧,哭够了还要好好过日子,许多事儿得你帮我去做……”
  李元是本地人,对扬州熟得很,不多久他便拿着钱租下一间干净敞亮的四合院。
  将街上幼无所依的孤儿接进来,他负责起他们的饮食起居。
  豆苗儿很快发现这个孩子的优点,他特别会精打细算,更不藏私,无论剩几个铜钱都会交到她手里。
  寺院清净,但她不能在寺内生孩子,所以他们便另找了处宅子暂住。
  李元天天忙碌着管教那些不听话的野孩子,小孩管小孩,又气又急的,他精神倒日渐好转。
  这日雇来的陈婶子刚做完晚饭,李元就回了。
  “你难道打算一直养着他们?”扒了两口饭,李元年幼的小脸皱成一团,“人越来越多,纵使有座金山,定也会吃空。”
  喝着鸡汤,豆苗儿摇头:“我养不了他们一辈子,也不该养他们一辈子,等生完孩子再想办法。”
  “是啊,他们要是白吃白住游手好闲惯了,指不定赖着都不肯走,所以一定……”李元从前家里做小生意,察言观色本领好,小心思也多,当即瘪嘴道,“我不会白吃白住的。”
  豆苗儿笑笑。
  张嘴还想说,却咽了回去。李元瞅了眼她肚子,知道她快生了,不能忧思操劳,可他心底止不住的好奇:“你夫君呢?难道他也在那场……”
  喝汤的动作一顿,豆苗儿低眉不语。
  见她这幅样子,李元不敢再提,猛地埋头吃饭……
  九月中,豆苗儿临盆。
  从天不亮到下午,李元神情麻木地在屋外蹲了一整天,里头动静不大,他又慌又怕。
  到晚霞绚烂之际,一声啼哭蓦地冲破云霄,他如惊醒般陡然站起来,双腿酸麻,差点跌倒。
  生了……
  是个男孩儿!真好!
  月子期间,是陈婶子在照顾。豆苗儿听话地卧床歇息,只用热水擦擦身子,每日猪蹄炖花生老母鸡煮红枣筒骨黄豆汤轮着吃,以便多生些奶水喂养孩子。
  小家伙很健康,一双眼睛像天上的星子,眨啊眨地望着你,心都化了。
  李元最爱逗他,轻轻攥着他手不停喊“福宝”,常欣喜得意地冲豆苗儿炫耀:“福宝冲我笑了,福宝用力捏我手了,福宝……”
  好像他打个哈欠都是很了不得的事。
  当然,豆苗儿比李元更感动更幸福,福宝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和动作都令她心尖微颤,这不是别人,他是她的宝贝,从此她将牵挂他惦念他,他会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最柔软的一部分……
  期间连续一个多月,李元常带些野味或鲶鱼回来给她煲汤,还有些时令新鲜果子。问他,他便说是四合院那帮孩子送来的,他们知道她在坐月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捉鱼的捉鱼,去郊外放笼子的放笼子,这些娃儿没了人管,个个厉害得很,杂七杂八的活儿一学就会,都精打细算晓得把多的拿去市集上卖了。这不,还筹钱买了些小玩意儿送来给福宝,有拨浪鼓、面人儿、编蚱蜢等等……
  李元又暗暗邀功,说他每日去送吃的,都会趁机教育他们一番,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什么农夫与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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