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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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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那“笑面狐”侯珊娘,却是还不知道她爹回来了。她正在她的小院里,心满意足地欣赏着木器行送来的那三件器物。
    猫趣图的屏风,已经立在她二楼的起居室里了;墨竹图,也立在了她的大书案上;此刻她正看着人把那用色清雅的洛神图挂在中堂的墙壁之上。
    “如何?”
    五福扶着那洛神图,回头问珊娘。
    珊娘尚未答话,三和已道:“左边再高些。”
    那帮着挂画的婆子赶紧往上提了提。珊娘笑道:“错了,你那边是右边。”
    婆子一阵讪笑,忙放低了角度。
    众人正忙着时,一个小丫鬟跑进来禀道:“老爷回来了。”
    李奶娘听了,忙拉过珊娘将她往楼上拖去,“快快快,老爷回来了,姑娘快收拾收拾,赶紧去请安。这里交给五福她们就好。”
    珊娘好笑地挣脱奶娘,低头看看自己,“我这样也可以了。”说着,招呼了六安一声,便要出去。
    奶娘急了,拦住她道:“那是老爷!怎么着姑娘也该换身衣裳才是尊重。”
    站在椅子上的五福不由冲着珊娘做了个鬼脸。
    珊娘笑了笑,忽地凑到奶娘耳旁,低声道:“我怕我换了衣裳,叫马姨娘抢了先呢。”
    奶娘一呆,“哎呦”了一声,立时推着珊娘道:“姑娘这样就可以了,赶紧的,别晚了,叫人挑了礼数。”
    珊娘含笑冲着五福三和挑了挑眉梢,招手叫过那一脸呆萌的小六安,便转身出了春深苑。
    来报信的小丫鬟是在二门上当差的,不等姑娘相问,小丫鬟便已经机灵禀道:“老爷才刚进门,这会儿应该已经在自个儿的院子里了。”
    珊娘倒是没问太太有没有过去迎老爷,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太太的院子里看着仍是一片详和,她便猜到,那位应该没有过去。
    两世为人、曾也做过某人…妻子的她,忍不住就又动了动眉——她的那个爹,到底有多凶残,才吓得胆小的五太太连这等表面功夫都不敢去做?!
    而当珊娘来到老爷的院子里,远远看到五老爷正好从正房里出来时,她忽地就眨了一下眼。
    虽然不过才两个月不见——除夕夜团拜时她曾上前给这亲爹磕过头,也亲手接过亲爹递来的压岁钱——可她却似乎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五老爷。如今这么一看,她才发现,原来她也好,她大哥也好,还有她那个胖墩弟弟,全都长得像五老爷,都生着两道略淡的笼烟眉,一双细长的柳叶眼。唯一的不同,大概也就是各自的脸型稍有变化而已。
    看着五老爷,不知怎么,珊娘忽地又想起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她爹时的情景来。
    那时,五老爷在老太太屋里正看着墙上的一幅画,却是从头到尾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实话告诉你,这婚事我不同意。可老太太说你自个儿乐意。既这样,你便自个儿做主吧。只是,以后哭也好笑也好,总和他人无关,你也不要回来哭诉,路总是你自个儿选的。”
    珊娘一直不知道五老爷反对那桩婚事的理由,不过,五老爷和老太太一向都是拧着来的,老太太同意什么,五老爷就要反对什么,所以那时珊娘也没有多想,便这么高高兴兴地嫁了……
    见五老爷从正屋里出来,珊娘也不上台阶,只在阶下屈膝行了一礼,叫了声:“老爷。”
    这声“老爷”,叫正打算去书房的五老爷脚下一顿。
    五老爷看着她愣了愣,竟似一时没认出她来一般。半晌,他才拿手指点着她,带着种叫珊娘疑惑的犹疑问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女儿回来了。”珊娘直起身,笑盈盈地答道。
    “回来?”五老爷一副没听懂的模样。顿了顿,才恍然道:“哦,对,才刚听说了。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大概不回去了吧。”珊娘笑道。
    五老爷那两道并不怎么浓密的眉忽地就拧了起来,一双细长的柳叶眼儿微微眯起,以之前看向袁长卿时那种充满狐疑的眼,把珊娘上下一阵打量。见她脸上的笑意并不像是强颜欢笑,便道:“你……不会是被赶出来的吧?”
    珊娘微一扬眉,笑道:“女儿不记得做过什么要被人赶出来的错事。不过是最近有些犯懒,大夫说,怕是时节不对。老太太那里觉得西园不养人,就放我回来休养了。”说着,她伸手摸了摸脸,笑着又道:“我也觉得家里比较养人。”
    五老爷看着女儿歪了歪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也确实。在五老爷的记忆里,自己这个女儿深得他母亲的真传,不管是心机也好,还是手段也罢,简直和他母亲一模一样。而自很小的时候,因为各个方面都不能如母亲所愿拔尖后,不仅老太太放弃了五老爷,五老爷也放弃了去讨母亲的欢心,如今连带着他看着这行事作派越来越像老太太的女儿也是浑身不自在。
    只是,叫他疑惑的是,除夕时看到女儿时,还觉得这女儿越长越像老太太了,如今看到,却忽然又叫他觉得,女儿还是像自己多些……总之,似乎哪里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只是,原本已经妥妥的又一个“孟氏”,如今忽然间笑意盈盈地站在他的院子里,以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告诉他,她不再回西园了……
    一向颇为多疑的五老爷忍不住就是一阵困惑——这女儿,没中邪吧?!她一向不是追求成为“人上人”的吗?!
    不过五老爷早就知道,这世间的事谁都管不了谁,人能管的,唯有自己而已。所以五老爷只困惑了片刻,也不想去寻求什么答案,便挥了挥手,嘀咕了一句:“随你吧。”便钻进了他的书房。
    珊娘屈膝恭送五老爷进了书房,然后站在院子当中,看着一个小厮推开书房的窗户,又隔着窗户看着那神秘的桂叔在那里替五老爷铺纸磨墨,忍不住再次挑动了一下眉梢。
    原以为这五老爷五太太各有痴迷是被人夸大了的说辞,如今亲眼所见,才叫她知道,果然是“无穴不来风”呢。
    她抿着唇角笑了笑,扭头的瞬间,忽然就看到,那正房挂着的竹帘微微晃动了一下。
    竹帘下,一抹艳丽的桃红一闪而过——正是马姨娘最爱的颜色。
    于是,珊娘唇角的小小凹陷,不禁又凹得更深了一些。
    显然,马姨娘果然抢在第一时间过来了。只是,看样子,不是没告状成功,便是告了状,五老爷也和五太太一样,觉得事不关己。
    很好。珊娘想。有这样一个爹,其实也挺省心。
    
    第三十章 岁月静好
    
    之后的一段日子,珊娘觉得,她的生活可用四个字来概括,那便是:岁月静好。
    府里各处的下人们,经由她前一阵子的吓唬,如今一个个都乖觉得很,便是有什么错处,也不敢犯在她的面前。
    五太太那里,只恨不得全世界都忘了她的存在才好;而据说五老爷最近正痴迷于练习某种新画法,也是恨不能闭关修炼,命令谁都不许打扰他;大爷侯瑞整天忙着上学,放了学就抢抢地盘打打架,小日子过得也颇为自得;至于小胖墩侯玦,所以说孩子没有隔夜仇,最近居然跟老九老十老十四这几个才刚打劫过他的小子们交好上了,只除了看到珊娘时一副被踢过屁股的小狗模样——就是那种既想讨好又害怕挨揍的神情,那种“你虽然虐我千万遍,我对你依旧如初恋”的雏鸟式渴望巴望眼神。
    当然,珊娘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的。
    如今的她日子过得可真是“岁月静好”,每天吃得好睡得好,闲暇时光趁着春…色,莳莳花,弄弄草,折腾折腾她的小院子,布置布置她的小绣楼,竟是两世以来都没有过的自在逍遥……
    如果那林如稚能够忘了她,不是三天两头跑来献殷勤的话。
    看着换了身海棠红春衫的林如稚,珊娘不由就想到那句“好女怕缠郎”。这小姑娘虽不是儿郎,可缠功十分厉害了得,偏偏她又是那么个活泼爽直的性情,叫珊娘想要对她摆冷脸,终究还是狠不下心肠。
    于是,那没脸没皮的林如稚就这么一步步地挤压着珊娘对她的戒心,扩张着她在珊娘心中的存在感。等珊娘留意到时,她接待林如稚的地方,已经从二门外的花厅移到了后花园里的八风阁。这会儿又因说到栽花种草,叫小姑娘又缠上来,只说想去看看珊娘之前曾说过的花盆架子。珊娘一个没忍住,差点就要邀请这跟她其实一点都不熟的小姑娘去她的春深苑了……
    果然好女怕缠郎——女郎更可怕!
    “你不是说你要转来梅山女学的吗?怎么没见你去上课?”珊娘赶紧转移话题。
    “啊,说到这个,都忘告诉姐姐了。”小姑娘忽地将半个身子探过茶几,看着珊娘笑道:“我跟家里都说好了,下月初再入学。姐姐的病假是休到这个月底吧?到时候正好咱俩一起去上课。”
    珊娘顿了顿,借由端起茶盏,避着小姑娘的眼喝了一口茶,这才从茶盏上方看着她笑道:“其实,我正打算申请休学呢。”
    林如稚一呆。
    “咦?诶?啊?!休学?!姐姐要休学?为什么?!”
    “我身体不好……”
    “少来!姐姐明明是在装病!”小姑娘急了,蓦地跳起身,“姐姐不带这样的!我可是特意为了姐姐才转来梅山女学的,没道理我来了,姐姐倒不上学了!姐姐若真要休学,我……我……我就去告发姐姐!”
    看着林如稚这急切跳脚的模样,珊娘忍不住以手支着额,心下一阵后悔。当时怎么就出于一时的恶趣味,竟告诉了这孩子,她是在装病逃学呢?!
    “我不管,”小姑娘扑过来,一把缠住珊娘的手臂,“总之,不许姐姐逃学!不然我告诉你爹去!”
    她爹?!五老爷回来后,跟她说过的话都掰不到五根手指。她甚至怀疑,她若换身下人的衣裳,不定五老爷都认不出她来。
    “好啊,你去告诉呀。”
    珊娘笑着,挣脱林如稚的手臂。这林如稚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癖,动不动就爱缠在人的身上。偏偏珊娘虽然看着一副笑模样,却并不爱跟人亲近,对于这等肢体接触,更是有种本能的戒备和别扭。
    “诶?!”小姑娘又是一呆,愣愣地看着笑模笑样的珊娘,忽然眼带羡慕地道:“你爹知道你逃学,都不会骂你吗?!你爹可真宠你,哪像我爹……”
    说到这里,林如稚一噘嘴,手臂再次缠上珊娘,“我不管,我是因为姐姐才答应转来梅山女学的。原本在京城我只有我爹一个看着,想逃学就已经很难了,如今转来这里,有我伯父祖父祖母三个看着,我更是没法活了!我原为了姐姐牺牲这么多,偏姐姐竟告诉我,我来了,姐姐倒不想去上学了,我不干我不干!”
    小姑娘扭股糖似地纠缠着珊娘,叫珊娘一阵哭笑不得。便是她前世的儿女,都不曾这样冲她撒过娇。
    偏这样娇憨的一个小丫头,竟缠得她心头一阵酸软。前世时,她深信“慈母多败儿”,便是有这样的心软时刻,也不得不逼着自己硬起心肠。而眼前的这孩子,只是别人家的孩子,便是她宠了溺了教坏了,也不是她家的……
    于是,珊娘自个儿都没意识到,她的笑容里带着怎样的宠溺,一边从林如稚的怀里挣脱手臂一边笑道:“好了好了,这事再说吧。瞧你,缠得我的衣裳都皱了。”
    林如稚抬头看看她,见她虽然笑着,可眼里的坚决依旧,便知道这十三姐姐心里应该是拿定了主意不会变的,忍不住失望道:“我说怎么看着姐姐特别亲切,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姐姐跟我袁师兄真是很像。”
    珊娘一愕。
    林如稚噘着嘴道:“我袁师兄也是这样,心里拿定了主意,谁说也不会改的。”顿了顿,可怜巴巴望着珊娘道:“姐姐就不能为了我改一改主意吗?我可是为了姐姐牺牲了自己的。”
    珊娘眨眨眼,忽地叹了口气,连她自个儿都没想到的,答道:“不过是不去女学而已,你不是还能来找我吗?我又没有说,不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看着小姑娘重新变得晶亮的眼神,珊娘再次默默叹了口气。
    前世时,袁长卿是不是和现在的她一样,也是被这小姑娘的热情率真给迷住了,所以才会违了他一向的清冷,在心里默默地、隐忍却坚持地,喜欢了她一辈子?
    而,正如林如稚无心所言,其实就本质来说,她和袁长卿很像,都是那种习惯于把本性藏于暗处的人。许正是因为如此,眼前这一身光明的小姑娘,才会对他们这样的人存着莫大的吸引力吧……
    “对了,”重新变得活泼起来的林如稚忽然又道:“前儿我祖母收到你家春赏宴的帖子了。祖母问我要不要去,我想着姐姐肯定是要去的,就答应了。听说你家的春赏宴很有名,姐姐给我说说,这春赏宴可有什么规矩?省得到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叫人笑话了。”
    珊娘一怔。这竟又是一个和前世不同的地方。虽然家里每年都会给林家去帖子,可林家却很少会有人来。至少她的印象里,那一年的春赏宴,林家并没有人来。
    所以,这一年的主宾,是京城忠毅公府的袁家。
    那袁长卿……
    想着日益临近的春赏宴,珊娘心头一阵烦躁,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规矩,不过是吃吃喝喝玩玩笑笑罢了。”顿了顿,她微笑道:“不过,今年我大概不会去的,我还‘病’着呢。”
    于是,林如稚小姑娘十分不满地冲着装病的珊娘噘嘴抱怨道:“十三姐姐真不够意思!”
    作为赔罪,珊娘亲自将林如稚送出大门,回身时,却忽然看到她奶娘的身影消失在下人院的角门处。
    她一时好奇,且也想看看奶娘他们新换的院子,便跟了过去。
    谁知她奶娘并不是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匆匆走到后门处,一闪身,进了后门的门房。
    门房内,早候着一个人了。
    那是个痨病鬼似瘦削的中年汉子。那汉子一见奶娘过来,就急急把人拉到角落处一阵嘀嘀咕咕。
    珊娘过去时,就只见奶娘正摇着头,一脸为难道:“钱已经全给了家里,我身上并没有多少。”
    “你想作死吗?!”那汉子冲着奶娘挥了挥拳。
    奶娘被他吓得后退一步,又小心看看四周,低声恳求道:“小声些,看被人听到笑话!”
    只这么一句,便又触怒了那个汉子。汉子用力一推奶娘,大声嚷嚷道:“你怕人笑话,我却是不怕!个作死的,竟还敢嫌我说话声音大!我看你是三天不打皮痒痒了,竟是忘了自个儿是谁……”
    “哦?那就请你说说,她是谁吧。”
    忽然,门外传来一个绵软细糯的声音。
    汉子一惊,赶紧收手抬头。
    就只见那门房外,亭亭玉立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年纪在十三四岁左右,那身高比起同龄人来,略显矮小。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弯成两道月牙儿的眼眸看似全然无害,微翘的唇角处更是抿着两个盛满笑意的小小凹陷,一看就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
    李妈妈呆了呆,反应过来后,赶紧上前躬身行了个礼,抖着声音道了声:“姑娘。”
    汉子听了,不禁在那里兀自眨着眼,也不知转起了什么心思。顿了顿,忽地挤开李妈妈,冲着珊娘挤着笑道:“原来竟是大姐儿……”
    那“大姐儿”却忽地后退一步,拿帕子嫌弃地捂了鼻子,头也不回地问着她奶娘,“这是谁?”
    李妈妈忐忑道:“这、这是……我家里……那口子……”
    汉子讨好地又上前一步,还尚未开口,就只见一个生着双大眼睛的小丫鬟忽地横插过来,冲着他的鼻尖一舞手里的帕子,喝了声:“咄!”
    汉子吓了一跳,只得讪讪地退了回去。
    奶娘脸上也是一阵尴尬。
    珊娘那里以挑剔的眼将那汉子上下打量了一圈,这才开口道:“奶娘既然签到我府里,便是我的人,就算你是她家‘那口子’,怕也没有擅自打杀的权利。”
    那汉子缩了缩脖子,却是暗地里拿眼狠狠瞪了奶娘一眼。
    奶娘一惊,赶紧过来向珊娘又行了一礼,挤着笑道:“他、他就是个粗人,姑娘、姑娘见谅……”
    说着,向着珊娘又是一个屈膝,急急走到那汉子身边,背身对着珊娘,将一个荷包塞进那汉子的手里,低声恳求道:“只有这些了,快走吧。”
    汉子捏捏那荷包,不满兼威胁地瞪了奶娘一眼,又冲着那一脸高傲的十三姑娘卑微地一躬腰,将那荷包往怀里一揣,转身走了。
    这边,珊娘看着那人的背影不禁眯起眼眸,心里好一阵不是滋味。
    前世时她并没见过奶娘家的“那口子”,但依旧知道那不是个良善之辈。她原想着装腔作势吓唬一下那人的,不想奶娘终究还是奶娘,竟不等她发威,就急急遣走了那人,且还是如那人所愿,拿钱打发了人……
    回头看看一脸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李妈妈,珊娘默默咽回一口血,手指再次撑上额角。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改造这一身“传统美德”的奶娘才好。
    
    第三十一章 叫家长
    
    珊娘虽能言善辩,却偏偏不擅长劝解别人,看着奶娘一脸恳求地望着她,一副希望她赶紧忘掉才刚那一幕的神情,她不由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伤了奶娘的自尊,只得咽下到了唇边的那些话。
    她这里才刚一转身,却忽地倒抽了一口气。只见身后的墙角处,她爹的那个伴当桂叔,正背着手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已经偷窥了多久。
    珊娘不由眨巴了一下眼。
    这桂叔,在五房简直是个神秘存在。珊娘才刚回来时就听方妈妈提过此人,但方妈妈也只是说了个语蔫不详,只说这桂叔经常陪着她父亲出门,身上虽挂着个总管的衔儿,却并不负责府上的什么具体事务……那时她还以为,所谓的“总管”,是五老爷给这位伴当挂的一个头衔,人家负责的,大概也就是陪着五老爷胡闹……
    桂叔看着比五老爷略年长几岁,生得细眉细眼,脸上的某种神情看着简直像个老鼠精,偏一双眼眸又贼亮贼亮的,叫珊娘忍不住怀疑,那双眼在晚上会不会自己发光。
    见珊娘看过来,桂叔向着这位大姑娘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抬头笑眯眯地看着她,却是并没有开口说话。
    珊娘也没有开口,只沉默着回了个礼,便领着她的人回了院子。
    五福一边走,一边好奇回头,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紧走几步追上珊娘,在她耳旁笑道:“姑娘可知道,这桂叔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姓桂。”珊娘道。
    五福呵呵一笑,“他就叫桂叔。姓桂名叔。呵呵,姑娘觉得好笑不?”
    三和忽然道:“管着老太爷东园的那个桂老总管,桂伯,是他亲哥哥。俩兄弟相差了整整二十岁呢。”
    三和一家子都是侯府老仆,仆役间错综复杂的亲戚故旧关系,问她最没错了。
    这却是珊娘头一次听说,便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桂叔,恰正好和桂叔回头看来的眼撞到一处。
    二人相互对眨了一下眼,便只当都没有回头的,又各自走开了。
    “咱们对花名册时,家里的管事也都见全了,可也没听说这桂叔到底管着什么差事啊……”看着桂叔的背影,五福和三和一阵小声嘀咕。
    珊娘却微抿了抿唇。
    许是受了前世时袁长卿的影响,如今珊娘也很是注重消息的收集,所以,一向大咧咧的五福许不知道,珊娘却是深知,这桂叔在府里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正如三和所说,桂叔是老太爷在五老爷还小的时候给他的伴当。而若说如今五老爷府上仆役们分了老爷一系和太太一系,那么这桂叔则可算是自成一系。身为老爷的伴当,他跟老爷那一系的关系自然不同一般,偏他跟太太那一系的关系也很不错。而经由珊娘暗戳戳地一番调查,她才发现,原来这不声不响,看似游手好闲的桂叔,才是府里仆役中暗藏的老大。便是那人前耀武扬威的马妈妈想要做成什么事,没有桂叔点头,其实她基本很难成事。
    所以,看着桂叔那老鼠般晶亮的眼神,珊娘总觉得,这主子统统不管事的五房,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没有坍塌,不定就是这位长得跟个老鼠精似的桂叔在后面功不可没呢!
    而,很不幸的是,之前曾珊娘放出豪言要修理那“出头榫子”时,头一个出头的“榫子”,竟是这位桂叔的一个侄儿——比叔叔年长近十岁的侄儿。
    于是,东院相遇时,桂叔扭头看向珊娘的那个玩味眼神,就颇值得玩味了。
    做当家主母这么多年,珊娘早看惯了仆役们带着谦卑的眼,像桂叔这样不卑不亢的眼神,倒是很少在下人们中间看到。当然,也不是没见过,当年袁长卿的那几个长随,包括后来娶了五福的那个炎风,看她时便都是这样的眼神,那种带着衡量的眼神……
    所幸的是,珊娘原也不想跟谁争权夺利,只要那桂叔不来扰了她的清静,她便只当家里没这么个神秘人的。
    只是,世间的事终究难以叫人如愿,便是桂叔不来扰她清静,总有其他事要来打扰于她。何况,正如之前五太太所说的那样,仆役们再怎么能干,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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