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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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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他只说了这么六个字,珊娘仍从他的眼里看出,他这是在打趣着她。他那未尽的言下之意是——反正她已经订了亲,而且他俩约定好,只有她能退亲,如果她不想退亲,他依约娶了她就是。
于是她白了他一眼,伸手将自己的茶盏拿了回来。
袁长卿则看着她的手又是微一弯眼。
一时间,八风阁里谁都没有开口,就只看到袁长卿和珊娘二人一阵眉来眼去。周崇忽然就有一种被隔离在外之感,于是他抬手把他的茶盏也推到袁长卿的面前。
袁长卿却只当没看到的,给自己的茶盏斟满了茶水后,竟将茶壶往身边一放。
“诶?!”周崇不满地喊了一嗓子,可看看袁长卿的冷脸,他只得认命地站起身,绕过去拿了茶壶,一边向珊娘抱怨道:“我跟你说,得罪谁也别得罪袁大,这人的报复心也太强了,不过笑话了他一句,他竟连茶都不让我喝了!”
这“报复心”三个字,则叫珊娘想起了袁二,便问着袁长卿道:“袁二的腿是怎么回事?”
袁长卿端起他的茶盏抿了一口,“因果报应吧。”
“嘁!”周崇拆着他的台道,“若真是因果报应,他在梅山镇上的时候怎么不报应?”
“许是老天爷不想他留在镇子上给人添堵。”袁长卿放下茶盏。
周崇一眨眼,笑道:“那老天爷可真够狠的,竟报应在回京的路上。我听说,因着之前梅雨天把路下烂了,进京的路可不怎么好走。听说那袁二是一路惨号着进的京。”
“是吗?活该!”珊娘幸灾乐祸道。不过她可不信袁长卿的鬼话,便扭头往袁长卿那里看去。
却只见袁长卿垂着眼,那眼正落在她的伤腿上。见她看向他,他抬起头,和她对视了一眼。
于是珊娘忽然就想起来,五老爷带着她下山时,她也差不多是一路惨叫着下的山……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袁长卿看着她微提了一下唇角。
珊娘则冲他眨了一下眼。
于是,再一次,周崇感觉自己被人抛弃了……
他张开嘴,正要不甘寂寞地开口抢话,六安回来了。看着六安空空的两手,他跳起来叫道:“我的回礼呢?”
六安冲他屈膝一礼,腼腆笑道:“放在外面呢。”
周崇两眼一亮,“大物件儿?!”
珊娘笑道:“你不是说得送你一个大物件的吗?”
“好好好!”周崇连声叫着,便搓着手跟着六安出了门。
袁长卿看看他的背影,回头问着珊娘:“他送你什么了,还非跟你要回礼?”
“茶叶。”珊娘道,“明前龙井。”
袁长卿忽然就想起上一次周崇回京之前跟珊娘说的话。而就他所知,周崇许诺时向来不走心,随说随忘的,想不到他竟真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微一皱眉,对珊娘道:“又不是你跟他要的,给他什么回礼。”
珊娘咬着唇一阵闷笑,神秘兮兮地道:“要不,你也去看看?”又道,“真的挺大个儿的,我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正说着,周崇进来了,后面跟着两个婆子。婆子的手上抬着个挺大的鸟笼子,只是那鸟笼子里没有养着鸟,而是养着一盆花——牵牛花。
其实确实说来,还不能叫鸟笼子里养了一盆花,应该说,是珊娘以鸟笼为花盆,在笼子里铺了土,种了几株牵牛花。此时那繁茂的花枝正缠绕在鸟笼的栅栏上,虽然现在不是牵牛花开花的时辰,仍能看得到那累累的粉嫩花蕾。
“如何?喜欢吗?”珊娘托着腮笑道,“你说你要个大个的,我这算大了吧?”
周崇一阵哭笑不得,半晌才嘟囔道:“我一个大男人,你送我花做什么……”
“有寓意的。”珊娘端起茶盏,歪头笑道,“我最近看了不少杂书,有本西洋游记上说,西洋人认为,每一种花都有它特定的含义。知道这喇叭花的含义是什么?”
她装腔作势地将茶盏凑到唇边。
“多嘴多舌。”袁长卿忽地插嘴道。
“噗”,茶水一下子从珊娘的嘴里喷了出来。她顾不上失仪,埋头伏在桌子上就是一阵闷笑。
袁长卿端起茶盏,也无声地笑了。
周崇则一阵郁闷,冲袁长卿瞪着眼道:“你才是多嘴多舌呢!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又问着珊娘,“什么意思?”
珊娘抚了抚胸口,抬头道:“西洋人认为,这牵牛花的花语是……”她一顿,“小鬼扮大人,装腔作势!”
这一回,是袁长卿的茶险些从嘴里喷了出来。
周崇不满了,撑着桌边瞪着珊娘道:“你可还求着我帮你打听事呢!”
袁长卿立时放下茶盏,看着珊娘道:“什么事?”
珊娘倒也不瞒他,道:“我奶娘的事。”
只这几个字,袁长卿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点了点头。
便是他什么都没说,珊娘发现她竟轻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意思,我会帮忙。
于是珊娘斜眼横着周崇道:“拿什么乔,便是你不帮我,有人帮我。”
于是,忽的,袁长卿一直阴郁着的心情就这么放了晴。
第九十章
五老爷一直觉得,他们夫妻之所以能和好,多亏了珊娘从中调停。且这十五岁的生辰,还是自珊娘七岁离家后头一次在家过的生日,老爷便跟太太商量,要给珊娘大办一场生辰宴。
珊娘听了直摇手,只说已经给她办过及笄礼了,这生辰宴就可以免了。
侯瑞笑着打趣珊娘:“别是因为你走路还一瘸一拐的,怕在人前丢丑现眼吧?”
被戳中痛处的珊娘脸一红,梗着脖子瞪着他承认道:“就是这样!你待怎的?!”倒噎得侯瑞回不出话来了。珊娘则又缠住老爷道:“请些不相干的人来做甚?闹得家里不安生,太太还受累,又没什么意思。倒不如那天让厨房多做几样我爱吃的,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吃杯酒也就罢了。”
老爷想想,觉得她说的有理,便决定不请自家人,只请些知情知性的至交好友。于是八月十三那天,来赴她生辰宴的,除了袁长卿这个“准自家人”外,就只有老爷的至交林二先生一家,还有珊娘几个要好的同窗。
许是感念袁长卿之前对她一家的帮助,也许还因为珊娘渐渐习惯了和他的这种关系,总之,这一次袁长卿回来后,发现珊娘对他的态度好多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么动不动就给着冷脸儿。虽说他没能算计到住客院的“福利”,万幸的是,他吃寿面的“权利”也没被珊娘给否了……后世有句话,叫“虐虐也就习惯了”,所以袁长卿表示,他该满足了。
八月十三那天,作为这家的准姑爷,袁长卿早早就过府来帮忙了。
而他跟着五老爷接待的第一位来宾,便是那又一次做了不速之客的五皇子周崇。
这一次五皇子是肩负皇差而来的,所以他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跟袁长卿一同住在林家,而是住在官驿里的。
若说昨天周崇硬要跟着他来见珊娘时,袁长卿还没意识到什么,后来看着他在珊娘面前又窜又跳的,他顿时就联想到之前周崇追问他们订亲是不是“权宜之计”时,他那些模棱两可的回答。于是袁长卿下意识就警觉起来——这臭小子,该不会是听岔了他的话音,这是想打他“媳妇儿”的什么歪主意吧?!
换作珊娘,不定就主动跑去跟周崇说,“你少打我媳妇儿的主意”了,偏袁长卿不是那样的人,这样的话他只会在心里藏着,在手上做着,偏那张嘴上却是再说不出来一个字的。
所以便是出于防微杜渐,他也不会再叫周崇靠近珊娘。
周崇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袁长卿心里对他的忌惮,一来就毫无顾忌地嚷嚷着要去“给寿星佬儿拜寿”,惹得袁长卿冲他一阵皱眉,冷声道:“五爷忘了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了?!”
听他叫着自己“五爷”,周崇这才注意到他不知哪里惹得袁大不高兴了,便低头一阵自省。片刻后,他抬头冲着袁长卿讨好一笑,道:“不给小……不给十三儿添乱嘛。我记得的。”
于是袁长卿便这么一直把周崇牢牢扣在身边,叫他想开溜都没机会,直到林家人过来。
其实五老爷对袁长卿的态度颇有些矛盾,嘴上说着看不上,可行动之间又有意无意地已经把他当作是自家人看待了。林家人过来时,老爷要陪林二先生说话,偏这时候侯瑞又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五老爷随手就点了袁长卿领着林老夫人和林如稚等女眷去后宅找太太和珊娘。
而直到这时,周崇才终于得到机会见到了今儿的“寿星佬儿”珊娘。
此时太太和林老夫人在堂上说着话,珊娘则陪着已经先到了的游慧赵香儿几个要好的同学在厢房里说笑着。
周崇进来时,林如稚正从丫鬟手里拿过贺礼递给珊娘。珊娘向林如稚道了谢后,回手将礼物递给五福收了。周崇便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个盒子递了过去,笑道:“这是我的贺礼。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珊娘也不推辞,笑了收了,回手才刚要将盒子递给五福,就听周崇道:“你拆开看看,看喜不喜欢。”
和西洋的习俗不同,自古以来,中国人的礼数是不兴当着主人的面拆礼物的。正读着西洋游记的珊娘忍不住看了周崇一眼,一边从五福手里重新拿回那个小盒子,一边打趣着周崇道:“没想到五殿下竟学起西洋的礼数来了。”
“叫得这么生疏做什么?”周崇不满地一挑眉,“不如你跟阿如一样,叫我一声‘五哥’吧。”
一直沉默站在门边的袁长卿那眼顿时就眯了一眯,抬眸看向珊娘。
他的视线,简直跟个实体存在般,立时就叫珊娘感觉到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回头对周崇笑道:“凭什么我要叫你一声‘哥’啊,我还总觉得你比我小呢。”
这边,袁长卿立时满意地松了眼角。
珊娘又看他一眼,冲他微翻了个白眼,那意思,我又不是为了你!于是袁长卿对着她弯了弯眼角。
这二人间无声的交流,竟没叫任何人瞧出一丝端倪。
林如稚一向是个急性子,见珊娘拿着那小木盒半天只废话也不打开,便过去压着珊娘的肩道:“快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话音未落,她忽地扭头看向珊娘,“你是不是长高了?”
此时珊娘正靠着榻边站着。袁长卿抬眼看去,便只见她和林如稚站在一处,看着竟真像是已经和林如稚比肩高了。而当初在木器行第一次遇到她时,珊娘还比林如稚矮了约有两指的模样。
珊娘眨了眨眼,低头看看自己的裙脚笑道:“是长高了吗?难怪我觉得裙脚有点短了。我还当是我腿受伤了的缘故呢。”
“糊涂蛋!”一旁嗑着瓜子的游慧拿瓜子壳一丢她,笑着道:“上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长高了一些,原想问你的,后来给混忘了。”又道,“你跟我比比就知道了,之前我俩一样高的。”
于是,几个姑娘们竟把拆礼物的事给忘了,在那里比起个头来。
这一比,便叫珊娘诧异了,她竟真长高了约有一寸——而前世这时候,她应该还没开始长个儿呢。难道是因为断了腿,叫太太的骨头汤给补的?!
姑娘们这么一闹,周崇不满了,忙叫道:“不是说看我的礼物的吗?”
珊娘这才想起来,忙举起手里的小盒子,才刚要打开,袁长卿忽然一把按在那个盒子上,道:“离开宴还有一会儿,不如我们猜猜看,这盒子里装了什么。我猜,应该是颗东珠。”
珊娘一边摇着头,一边掂了掂那盒子,道:“我才多大年纪,送那么贵重的礼物给我,我也不敢收啊。”她却是没看到周崇忽然变得有点尴尬的脸色,猜道:“我猜,大概是花钿之类的。”
“我掂掂。”林如稚把盒子接过去掂了掂,道:“不是很重,且又不大,掌心里就能拿着,不会是玉雕的什么把玩件吧?”
游慧和赵得儿都觉得这挺好玩儿,便也把盒子拿过去掂了掂,各自猜了一回,然后几个姑娘的脑袋全都凑到一处,看着珊娘打开盒盖。
里面果然是只龙眼大的东珠。
“啊,真叫袁师兄猜对了!”林如稚叫道。
袁长卿微微一笑,后退一步,再次将自己隐于人后。经他这么一闹,倒把周崇的礼物变成了一桩游戏,便是他送个金山,在十三儿眼里看来,应该也不至于是什么值得她上心的事了……
——好个腹黑的袁大!
而他这罕见的笑容,恰正好落进赵香儿和游慧的眼里,二人一怔,不由一阵眼冒红心……
且不说这花痴二人组。珊娘那里将那装东珠的盒子重又合上,递给周崇道:“这真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年纪还小呢,受不得这么重的礼,心领了。”
周崇哪里肯收回,背着手道:“这没什么吧,不过就是颗东珠。我在京城送人的礼比这重的多了。”——确实,之前他在京城时,对哪家女孩感兴趣了,成百上千两银子的礼物眼都不眨就能送出去,这东珠跟那些礼物一比,还真不算什么。
袁长卿上前一步,从珊娘手里拿过那盒子,回手塞给周崇,道:“早说了,这里跟京城的风俗不同,这礼物在京城不算什么,在这里却显太贵重了,便是她肯收,怕是疏仪先生也不肯的。你收回去吧,别叫十三儿难做。”
林如稚也道:“是呢,这里的人可比京城纯朴多了,人情来往也都只是情义为先。比如我,我送十三姐姐的就是本西洋的故事集子。”又抱着珊娘的手臂笑道,“姐姐最近不是对西洋的东西很感兴趣吗?我叫我大哥帮我淘的,就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喜欢。”
“当然喜欢了!”珊娘笑道,又扭头看着周崇,犯了“好为人师”的毛病,跟教导自己弟弟一样教导着他道:“阿如这样的礼就很好。你送我太贵重的礼物,第一我不敢收,第二,便是我收了,也回不起这礼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林如稚笑道:“五哥是不缺这个钱。”
“他缺不缺钱是他的事,可我缺这个钱回这份大礼呢。”珊娘笑道。
“我也没叫你回我的礼……”周崇郁闷道。
“怎么能不回礼呢?”珊娘笑道,“礼尚往来,总要有来有往,相互对等才最好。我若回礼轻了,倒平白叫人觉得我是有心要沾你便宜一样。何苦这样为难我呢。”
周崇张嘴想说,“我不觉得你是在沾我便宜”,不想袁长卿忽然又插了一句嘴,道:“‘礼轻情义重’。送礼原不过是表达一种情义,情义到了就好,倒不必太过贵重。太贵重的礼,反而会叫受礼之人心里不安。”
一直对他发着花痴的赵香儿忽然闪着星星眼道:“袁师兄呢?你送十三的是什么?”
珊娘看向袁长卿,笑道:“我也没拆呢。”
“拆吧。”袁长卿微微一笑,再次退到人后去了。
珊娘又回头看他一眼。她才发现,他似乎更乐意把自己隐藏在别人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也难怪前世他俩彼此脾胃不和了,那时候的她最爱的却是别人的瞩目……
她心里感慨了一句,回头冲着三和示意了一下。三和出去了一会儿,便拿着个小盒子进来了。
巧的是,那个小盒子看着简直就是周崇那个小盒子的孪生兄弟,大小尺寸竟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周崇的贵重的紫檀雕成的,袁长卿这似乎只是普通的木料,不过刷了一层油亮的黑漆而已。
“打开!打开!”林如稚和游慧赵香儿等人一阵催促。
珊娘看看袁长卿,便低头打开盒子。
里面是个圆圆的银色物件,表面雕刻的花纹看着很有些西番的味道,一看便不是本国的出品。
“这是什么?”
游慧没认得出来,倒是林如稚认了出来,道:“看着像是西洋怀表。”
“哟,这个应该也挺贵的吧。”赵香儿道。
珊娘抬头看向袁长卿。
袁长卿也在看着她。背光站在门旁的他,一双眼眸深深的,看着平静而淡然,好像他送她这样贵重的东西理所应当一般。
珊娘从没跟人说过,其实她一直都很喜欢这些西洋钟表,特别喜欢钟表发出的规律而稳定的嘀哒声。她睡觉一向很轻,稍有动静就容易醒,偏这钟表的嘀哒声是唯一的例外。甚至偶尔失眠时,听着这声音她很快就能入睡……
难得遇到如此合心意的礼物,珊娘一阵犹豫。她的眼在怀表和袁长卿之间走了两个来回,蓦地一合木盒的盖子——管它呢!他又不是心性不定的周崇,能送这样贵重的礼,定然表示他有这个财力。再说了,只当是他前世欠她的……
“谢谢。”她笑着将木盒递给三和。
周崇一怔,才刚要说,袁长卿的礼物可比他的东珠贵重多了,忽然就看到珊娘和袁长卿相互对视了一眼。
二人同时转开的眼,蓦地就叫周崇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不是过于贵重的礼物不能收,而是因为他跟十三儿之间的情义没厚重到可以叫她毫无心理压力地收下这份贵重的礼物……
只是,她和他之间没到,难道她和袁长卿之间就到了?!
不是说这定亲是“权宜之计”的吗?
周崇糊涂了。
第九十一章
因为是珊娘的生辰,请的又都是她的闺中好友,太太便善解人意地命人在后花园里单开了一席,叫珊娘在那里招待林如稚等人,太太则和老爷带着侯瑞兄弟以及准姑爷袁长卿,在前面的花厅里招待着林二先生夫妇。
世人都认为正经人家的姑娘是不该喝酒的,因此几位姑娘平常都被家里管束着,如今难得遇到没个长辈在旁看着,一个个岂有不馋酒的?便是自诩已经是二度为人的珊娘都没能忍住,跟着贪了好几杯的蜜酒。
虽说珊娘和林如稚都是标标准准的南方姑娘,可林如稚却是长在北方的,跟北方女孩们学了一身的豪气。赵香儿则正好跟她相反,原是个北方姑娘,从小跟着父亲在南方宦游的。连游慧也是个好酒的,于是几人便找着理由相互一阵灌酒。
平常便是太太们不在,也总有管事妈妈们站出来规劝着,偏这会儿唯一能压制住珊娘的李妈妈失了踪迹,其他几个姑娘偏凑巧全都只带了丫鬟过来,竟没一个人身边跟着年长的管事妈妈,加上几个女孩子被酒劲儿一冲,哪里是那些丫鬟婆子们能规劝得住的,一时竟由着她们的性子胡闹了起来。
直到三和命人送了一回醒酒汤,又劝了珊娘一回,已经微醺的珊娘这才想起自己主人的身份,按着酒壶笑道:“到此为止吧,再喝可就醉了。”又指着已经喝得东倒西歪的赵香儿道:“瞧,她都已经这样了。”
林如稚散着眼神道:“醉了怕什么,大不了今儿晚上我们都不回去了。”
“就是,”已经找不着北的赵香儿跟着叫道:“大不了我们学桃园三结义,抵足而眠!”
“抵什么足啊!”游慧摇摇晃晃地举着个酒杯嚷嚷道:“我们学古人,秉烛夜谈!”
“这个好!秉烛夜谈!”
林如稚和赵香儿忙拍着桌子连声赞同,珊娘则撑着额头,跟看一群孩子似的,看着她们一阵宽容的笑。
等周崇那里闹着要来给“寿星佬儿”敬酒,硬是拖着袁长卿和侯瑞侯玦一同来到花园里时,就只见珊娘她们全都已经耳热眼饧,呈半醉状态了。且几人正抱在一起不撒手,非说晚上都不回家,要秉烛夜谈什么的……
若是换作别人家,家长肯定不会任由这几个醉鬼胡闹,偏珊娘家里当家做主的是五老爷。五老爷原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之人,听了只哈哈一笑,竟真个儿派人去各家送信,把几个姑娘全都留在了春深苑里。
晚间,春深苑二楼西间的起居室里,珊娘斜卧在那北窗下的贵妃榻上,撑着昏沉沉的脑袋抬头看去时,只见林如稚坐在她的身旁,正拿着块湿帕子敷着脸。赵香儿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的矮几旁喝着醒酒汤。矮几的另一侧,游慧垂腿坐在罗汉床的边沿上,看着一脸的呆怔。
直到丫鬟拿巾子替她净了手脸,游慧这才稍稍缓过一点神来,抬头看着珊娘道:“我们真要在你家过夜啊?”
珊娘还没答话,赵香儿就隔着矮几拧了一下游慧的脸颊,笑道:“疼吗?”
游慧老老实实地点了一下头。
“这就对了。”赵香儿笑着将手里的空碗塞给一旁伺候着的六安,冲游慧笑道:“你人都已经坐在这床上了,还问什么问?再说,是你说要秉烛夜谈的。”
直到这时林如稚才放下一直敷在脸上的帕子,叹着气道:“我可真是喝多了,明儿该听我娘和我祖母唠叨我了。”
赵香儿将手肘搁在矮几上,撑着下巴斜睇着林如稚道:“这会儿你倒喊着什么喝多了!之前十三拦着你时,你怎么还差点跟她打起来呢?”
“你还笑话我!”林如稚拿湿帕子去丢赵香儿,却丢在了地上。“也不知道是谁跟人抢酒壶,差点淋了自己一身!”
游慧则拆着这二人的台,回头笑道:“你俩这是老大说老二,半斤对八两!”又叹道,“我看明天我们谁都脱不了一场训斥了……”她抬手指向珊娘,羡慕道:“大概也就只有她除外。”又问着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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