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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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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外。”又问着珊娘,“你爹应该不会训你吧?”
    “老爷大概不会,太太可能会说我两句吧。”珊娘揉着额头道。其他三人洗了一把脸,再喝了一碗醒酒汤后,那醉意就已经退却了一半,只有珊娘落下个头痛的后遗症。
    “对了,”林如稚好奇问道:“一直想问你来着,你怎么叫伯父伯母‘老爷’‘太太’?这有什么讲究吗?”
    珊娘一愣,想了半天,笑道:“你不问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从小就是这么叫来着……”她想了想,又道,“不仅是我们家,我伯父叔叔家里也都是这么叫的……”说着,她捂着眼睛倒在榻上,呻…吟道:“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又道,“我头痛。你们都不痛吗?”
    原本看着醉得最厉害的赵香儿已经跟个没事人儿一般了,撑着下巴笑道:“你这是酒喝少了,多喝几回就不会这样了。”
    被酒松了舌头的珊娘险些跟赵香儿说:“我两世喝的酒肯定比你这一世的多……”也亏得她还没醉糊涂,及时住了嘴。
    林如稚则下了贵妃榻,一边低头在地上找着什么,一边咕哝道:“真羡慕十三姐姐的好福气,你老爷太太不管你,你哥哥弟弟也都听你的,哪像我,家里就我最小,上头谁都能管得着我。”
    见她一个劲地打着转,赵香儿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
    “我拿来丢你的帕子呢?”林如稚仍低头在地上找着。
    游慧看了不由哈哈一笑,指着她道:“这人,可真是醉了!我都看到了,那帕子才刚掉在地上就被丫鬟收拾出去了,还等你来找呢!”
    林如稚果然是仍有酒意,踉跄着扑到罗汉床上,推着中间的矮几,回头对三和五福道:“把这玩意拿开,我们几个今儿就在这罗汉床上抵足而眠了。”
    三和五福只好指挥着婆子将那矮几搬开了。
    林如稚脱了鞋,爬上罗汉床,回头对珊娘招手道:“你也来呀。”
    珊娘仍以手覆着眼,咕哝道:“我头痛,让我躺在这里吧。”
    二人说着话时,游慧则趴在赵香儿的身边,二人一阵嘀嘀咕咕,林如稚见了,便回身推着那二人道:“说什么悄悄话呢?”
    游慧笑道:“说珊娘呢。再没想到,她竟会跟袁师兄订了亲。以前香儿就说他长得好,我原还觉得他待人太过清冷,偏今儿看到他那么一笑……呶,香儿的魂都被他笑飞了一半……”
    她话还没说完,就叫赵香儿压在身下一阵乱拧,一边笑道:“叫你乱说!谁的魂掉了一半了?!十三可还在呢,叫她听到,还真当我对袁师兄有什么企图呢!”
    一旁,林如稚也跟着起哄道:“亏得上次你还说十三姐姐是牛粪,原来你竟也想当牛粪呢!”
    游慧当即笑软在了那里。
    赵香儿仗着个子高,扑过去就又要拧林如稚。那三人滚作一堆,珊娘则闭着眼笑道:“姐妹如手足,夫婿如衣衫。你看中了,让你便是。”
    滚作一团的三人相互对看一眼,更是笑成了一团。林如稚道:“只可惜你的胳膊不够长,装不了刘玄德!”
    赵香儿也笑道:“我可不敢要……”
    “嗳,怎么不敢要了?”游慧忽地搂住她的脖子,“才刚是谁,看到袁师兄笑起来的样子差点丢了魂?”又回头对珊娘和林如稚道:“再想不到,袁师兄笑起来竟是这样的,看着简直是……对了,不是说他有个浑名,叫‘高岭之花’吗?——看着就像朵花儿开了一样!”
    “是呢是呢!”赵香儿顿时兴奋地坐起身,笑道:“唐诗有云:回头一笑百媚生。以前还想像不出来,今儿总算是见着了……”
    “噗,”珊娘忍不住睁开一只眼,看着她笑道:“你竟拿他这么个大男人跟杨贵妃比?”
    “诶,就那么个意思,你明白就好。”赵香儿笑道。
    游慧取笑着赵香儿道:“亏得袁师兄平常不爱笑,不然我怕你就得变成第二个柳学长了。”——虽说如今林如亭已经订了亲,可似乎柳眉柳学长对他仍然没有死心,仍经常围着林如亭打转。
    赵香儿一本正经地摆着手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可真不敢要!那谁说过,喜欢一幅画,不一定非得把那画带回家去……”
    仍闭着眼的珊娘忽地一举手,“我说的。”
    “别打岔!”赵香儿一挥手,又探着个脑袋道:“跟你们说句实话吧,其实我也就只是爱看袁师兄的那张脸而已,真要我嫁给他,我可不干。那么严肃的一张脸,感觉就跟整天面对着林掌院一样,以后我还要不要活了?!”
    “好啊,你竟敢编排我祖母!”林如稚扑到赵香儿的身上,拧着她的脸颊笑道,“明儿我就告状去!”
    那赵香儿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一阵求饶。
    可见这酒果然是个叫人放松的好东西,这会儿不仅珊娘感觉自己仿佛如腾云驾雾一般,便是林如稚等三人,其实都被酒放松了舌根。因此林如稚回头对珊娘道:“其实我一直想让你做我大嫂来着,偏便宜了袁师兄。”
    珊娘想说,“你知道你三哥一心想把你嫁给袁长卿吗?”可还没等她开口,同样叫酒精松了舌头的游慧就在那里抢着道:“是呢是呢!我也觉得他们更般配,比陈学长跟林学长都还要般配!说起来,一开始听说林学长跟陈学长订了亲时,我心里好一阵不服呢,论模样,论性情,论学识,我们十三哪里比不上陈学长了?!可后来一想,陈学长就陈学长吧,总比挑柳学长好……”
    珊娘睁开一只眼,嘲着她道:“林学长订亲,他觉得好就行,要你觉得好不好的做甚?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原来你才是想要嫁给林学长呢!”赵香儿报复着她道。
    游慧忽地叹了口气,道:“就算我想嫁也嫁不了啊!再说,我原也没想嫁。我心里清楚得很,林学长就是天上的月亮,我看看就好,想就免了。婚姻原就讲究个门当户对,我这样的,要是嫁进他们家,”她拿手一指林如稚,“别人定然要说,一只鹌鹑混进了鹤群里……”
    珊娘等人顿时又笑了起来。
    “嗳,你们别笑啊!”游慧一本正经地摆着手道:“我娘说得对,嫁人就得嫁个门户相当的,便是将来万一受了什么委屈,至少我爹娘还有那个胆气敢打上门去替我撑腰,可若是嫁个高门大户,怕就不一定了。反正我早打算好了,将来也就找个跟我家条件相当的商户子弟,我不嫌弃他,他也不嫌弃我。”
    “我这么说你可别不高兴,”赵香儿忽然回手一拍林如稚的肩,“我觉得你哥跟袁师兄一样,都是只能远远看着,不能嫁的……”
    “为什么?”林如稚道。
    “就是!”游慧也道:“若是不论门第出身,单论人品性情,林学长才是最该嫁的呢!”
    “正是因为那样的性情才嫁不得!”赵香儿一撇嘴,“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明明林学长都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那柳学长还跟个苍蝇似的围着他打转?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他对谁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从不肯说人一句狠话?偏这些在柳学长看来,那就是他态度暧昧,叫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而若是同样的事落在袁师兄身上,我敢肯定,只要袁师兄一个冷眼扫过去,别人有再多的想法也都没了。所以说,其实林学长跟袁师兄一样,都是嫁不得的。嫁给袁师兄,我怕自己会被冻死;若是嫁给林学长,倒不怕被冻死了,但我怕我会被醋死!”
    “噗!”珊娘顿时又笑了起来。
    游慧看了一眼珊娘,推着赵香儿道:“袁师兄哪有那么糟!”
    珊娘听出来她这是怕她多心,便笑道:“那人还真就有那么糟。不想给人好脸色时,谁都别想看到他一点好脸色。”
    “至少从这一点上来说,”赵香儿笑道:“袁师兄要比林学长省心。”
    林如稚抗议道:“我大哥才不是你说的那样呢!你们不知道,我大哥也很是头痛呢!那个柳学长整天围着我大哥,偏她什么话都没有明着说,叫我大哥就是想跟她挑明了,也没办法开那个口啊!万一柳学长倒打一耙,说我哥哥这是在污她名节,我哥该怎么办?!”
    珊娘心里忍不住想,说好听了,是林如亭心地善良,不愿意伤害别人;说不好听,怕就要说他太过于好面子,这是受面子所累。赵香儿说得对,至少袁长卿不会给她带来这样的麻烦事……
    “总之!”赵香儿忽地一拍床沿,“将来我要嫁的人,既不能像袁师兄这样清冷寡淡,也不能像林学长这样温柔多情。”
    “哎呦,你要求可真高!”游慧打断她,“要不,明儿我陪你去梅山寺拜一拜那蚂蚁佛,求佛祖专门给你捏这么个泥人儿出来?”说得赵香儿扑到她身上就又是一阵乱拧。
    闹了一阵后,几人重又躺好。赵香儿回手推着林如稚道:“你呢?我们都说了,就差你没说,你将来想要找个什么样儿的?”
    “肯定得是个文采出众的大才子!”游慧道。
    林如稚则迷蒙着双眼道:“文采倒在其次,关键是,他得有责任心,肯上进,还要懂得关心人……”
    珊娘忽地放下手臂看向林如稚。这会儿她的头差不多已经不痛了。
    林如稚则被她看得一眨眼,然后侧头避开她的眼,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于是珊娘便知道,这小丫头有情况了。
    一旁,托着腮的游慧忽然道:“不管将来嫁个什么样的,我希望他眼里就只有我一个。”
    赵香儿顿时一撇嘴,冷笑道:“你做梦吧!男人眼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世界那么大,外面女人那么多,叫他单守着你一个,便是他肯,外面那些野女人也不肯的!”
    赵香儿的爹是八品县丞,官儿不大,官威不小,据说家里的姨娘已经排行到第五个了,因此从小看多了母亲愁苦模样的赵香儿多少有点愤世嫉俗。
    林如稚则是另一种家庭里长大的,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爹就只有我娘一个,我祖父也只有我祖母一个。再说,纳不纳妾,单怪外面那些女人也没用,归根到底还是该看男人能不能守住自己。”
    “这话我同意!”珊娘闭着眼举了一下手,“苍蝇不抱无缝的蛋,自己守牢了,比派一支军队看着都强。”
    赵香儿捶着床沿道:“反正我死也不会叫我以后的夫婿纳妾的!他要纳小,就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看你说的,”林如稚一推她,“这么寻死觅活的干嘛?过不下去和离便是。”
    “哪有那么容易,”游慧叹道,“夫家不同意,便是你想和离也做不到啊。”
    赵香儿怒道:“那我就一根绳儿吊死在他家祠堂里!”
    “有这么决绝的必要吗?”珊娘一翻身,以一只手臂垫在脑侧,斜靠在贵妃榻上,看着罗汉床上的赵香儿笑道,“我一向不赞成人寻死。寻死不过是向世人证明你已经无路可走了而已。且便是你死了,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仍是不会把你的死放在心上。会为你难受的,都是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你这一死才叫亲痛仇快呢,再蠢不过的事了。”
    “那你说怎么办?”香儿一阵泄气。顿了顿,看着珊娘又道:“那,若是袁师兄要纳妾,你会怎么做?”
    “我吗?”珊娘忍不住看了一眼蹲在墙角处煮着茶的六安。
    袁长卿总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他答应她等到情况可以的时候,她随时都能退亲。可……万一呢?
    万一她挡不住命运的车轮,最终还是要迫不得已再嫁他一回呢?!
    ……忽然间,珊娘有点明白老天爷为什么叫她重生了。许重生的意义不在于她如何自我反省,而在于如果她再次落到同样的境遇里,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前世的悲剧……许这才是老天爷真正的慈悲之处。
    “我嘛,”珊娘的手指撑着额头,看着罗汉床上的三人微笑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能和离就和离,如果实在做不到,大不了他过他的,我过我的,我不会去主宰他,但也不会让他来主宰我。”
    ——男人而已,不是她生命的全部。便是迫不得已再嫁一回,至少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去为了自己而活。
   
    第九十二章·又来了
    
    酒原就有助眠的作用,几个小姑娘说是要秉烛夜谈,其实也没有聊上多久,一个个就撑不住睡眼迷蒙了起来。
    那小小的罗汉床上可容不下四个人“抵足而眠”,于是珊娘便拉着林如稚去卧房在她的床上睡下了。
    珊娘睡觉原是很轻的,稍有动静就容易醒,偏那林如稚是个睡相不好的。她这里才刚睡熟,林如稚一个翻身,手臂便“啪”地一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被惊醒的珊娘回头看看林如稚,见她睡得十分香甜,便往床边上让了让,重又合上了眼。
    只是,她才刚培养出一点睡意,林如稚那里就又是一个翻身……
    这般两次三番地一闹腾,珊娘渐渐便没了睡意。听着楼下的西洋座钟隐约的敲钟声,她一时分辨不出此时已经是几更几点了,便从枕下掏出袁长卿送她的怀表。月光下,那怀表的两根指针正重叠着指向零点。
    而以过往的经验,珊娘知道,她这一时半会儿怕是睡不着了。于是她撑着手臂坐起身,又回头替林如稚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翻身下了床。
    她这里才刚拿过衣裳披上,在东间值夜的三和便听到了动静,忙起身过来查看。
    自珊娘可以下床行走后,她原已经不要人值夜了,可今儿因为有客人在,且还是几个醉鬼,三和便主动留下值了夜。又因往常她值夜的罗汉床叫几位姑娘睡了,她只好在东间的软榻上歇下了。
    见她过来,珊娘摆了摆手,示意她轻些,又从三和手里接了灯,去西间查看了一回游慧和赵香儿,见那二人都比林如稚老实,便拉着三和去了东间。
    东间里,软榻靠着东墙而设。软榻的北侧,是太太给的那幅猫戏图屏风。屏风后,藏着珊娘心爱的柏木大浴桶。
    看着屏风后隐隐绰绰的浴桶,不由就叫珊娘想起她的奶娘来。她曾托侯瑞帮着打听奶娘的下落的,侯瑞却和老爷一样,记恨着李妈妈的丈夫引来了贼人,怎么也不肯帮她,最后她只好病急乱投医,求了周崇。只是,直到现在周崇那里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见她神情怔怔的,三和小声道:“姑娘可是不惯跟人一起睡?”又道:“要不姑娘在这榻上将就一夜吧。”见珊娘没说话,她便快手快脚地卷了她原本正睡着的铺盖,回头对珊娘笑道:“姑娘稍等,我这就替姑娘换过铺盖。”
    珊娘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阻着她道:“算了,别麻烦了,我就这样将就一夜罢。你回去睡,别值夜了。”
    “那哪行?还有客人在呢。”三和笑道:“再说,也不能叫姑娘用我的铺盖啊。”
    也亏得珊娘的箱笼就放在东间里,说话间,三和已经替她重新铺好了床铺,一边又道:“外间还有张贵妃榻呢,我在那里将就一夜就成。再不行,还可以打地铺。”等安置着珊娘睡下后,她才抱着她的铺盖去外间的贵妃榻上睡下了。
    直到四周重新恢复了宁静,珊娘躺在软榻上闭了半天的眼,却仍是没能重新找回睡意。她翻了个身,再次从枕下掏出那块怀表看了看,只见怀表上的长指针比之前已经绕了半圈,便叹了口气,推开被子坐了起来。若是以往,她还可以找本书来催催眠,如今外间都睡着人,倒不好打扰了别人,便只得作罢了。
    可枯坐着也不是事儿,于是她下了软榻,绕过屏风,推开临着落梅河的北窗,临窗看着外面被月光照得如一段深蓝色丝缎般的落梅河水。
    此时夜色已深,对岸一片暗沉,只在极远处还有零星几点灯火亮着。倒是落梅河中,从梅山方向远远漂过来一艘小船,那船上挂着盏灯笼,灯笼的灯光倒映在漆黑的河水,和船上的那一点灯火恰相映成趣,忽明忽暗,一摇一摆地,看着极富意境。珊娘头也不回地从旁边的衣架上扯过一袭氅衣裹严了自己,便侧身坐上了窗台。
    小楼的栏杆全都是美人靠式样的,因此栏杆下方的窗台设得很宽,足够珊娘缩着脚坐上去了。她以氅衣裹住光脚,将下巴搁在膝上,盯着那点跳动闪烁着的灯火默默看了很久。那忽忽悠悠晃动着的灯火,竟晃得珊娘的睡意一点点升了上来。她困倦地眯了眯眼,才刚要离开窗台回去睡觉,眼前的灯火忽然闪了一下,像是要灭了一般。
    顿时,珊娘那才刚培养出来的一点睡意就这么被“闪”没了踪影。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扭头往那艘小船上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那艘小船已经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而刚才那灯笼的光芒之所以灭了片刻,却不是“灭”了,而是有人从舱里出来,正好挡住了那一点灯光。
    从舱里出来的那个人,若不是正站在灯笼的下方,仅凭着那身乌漆抹黑的衣裳,就足以跟夜色融为一体了。
    珊娘心头一跳,蓦地睁大了眼。
    楼下,一段高墙外,便是那静静流淌着的落梅河。往东再过去不到三十米远,便是临着珊娘家后门处的小码头。却不知道为什么,这艘只点了一盏灯笼的单篷小船,竟没有选择在不远处的小码头上靠岸,偏不远不近地停在了这里……
    忽地,小船又摇晃了一下。却原来是那个从船舱里出来的人,在船头盘腿坐了下来。
    在那人的面前,一张矮几上放着酒壶酒杯等物。那人以右手拿起酒壶,优雅而从容地往那酒杯里斟着酒。
    而便是这么直着手臂斟着酒,便是那么盘腿坐着,那人的脊背一直都是崩得笔直的——明明是这样一种紧绷的姿态,却偏叫他做出一股闲散适淡的味道来……
    这熟悉的感觉,便是此时那人的脸正处于阴影之中,仍是叫珊娘认出了此人……
    她忍不住一侧身,扶着栏杆往窗外探着头,想要能够看得更清楚一点……
    仿佛感应到她的视线一般,船上那个原本正低头抿着酒的人,手中忽地一顿,然后飞快地抬起头来。
    于是,还差两日便是中秋的明亮月光,便这么毫无遮拦地洒在了袁长卿的脸上。
    二人隔着一道围墙默默对视了一会儿。
    袁长卿一抬手,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然后放下酒杯,又垂眼默了默,再次地抬头看向珊娘。
    就在珊娘被他看得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的瞬间,她眼前忽地一花,然后他的人影便从那艘船上凭空消失了,只余下小船载着那盏灯笼,在河水的倒影里不停地颠簸着。
    一息之后,珊娘便眼尖地看到,一个黑色人影掠过了她家那高高的院墙。
    从院墙到珊娘的小楼,中间还隔着一排花房以及几株高矮不等的树木。珊娘默默盯着那个黑影,便只见他几个兔起鹘落,人便利落地落在了离她仅一臂之遥的那株玉兰树上。
    “怎么还不睡?”袁长卿低声问道。
    许是怕说话的声音大了会惊动到他人,此刻他站得极靠近珊娘的窗台——也就是说,他正站在树枝的末端处。便是他的一只手正抓着头顶上方的树枝,整个人仍跟张纸片儿似的,随着树枝一阵上下晃动着,直看得珊娘一阵心惊肉跳。
    “当心别掉下去。”她本能地提醒道。
    袁长卿垂眸看看她,忽地微笑起来——却是叫珊娘蓦地就想起刚才游慧形容的“花开”一词来。
    “不会。”他悄声说着,又问了一遍,“都这时辰了,你怎么还不睡?”
    珊娘一眨眼,抬头瞪着他道:“是呢,都这时辰了,你怎么还不睡?还……”她抬手冲着他画了个圈儿。
    袁长卿蓦地一低头,多少叫珊娘疑心他是不是因心虚而脸红了。然后他又抬起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伸手递了过去。
    珊娘没肯接。
    于是袁长卿便又向着树梢的末枝那端挪了一小步。
    珊娘觉得她好像都已经听到了树枝断裂声了,忙伸手接了过去,一边道:“你往里面站站,树枝要断了!”
    袁长卿又微笑了一下,既没有回答她,也没有依着她的话往里面挪动。
    于是珊娘白他一眼,无声咕哝了一句,“摔死活该!”又看着手里的小瓷瓶道:“这是什么?”
    正说着,袁长卿忽然冲她举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出声。
    珊娘一惊,果然听到她的卧室里传来一阵响动。她蓦地跳下窗台,绕过屏风探头一看,原来是林如稚又在那里翻身了。
    她不放心地出去西间又看了一眼,见连三和都已经睡熟了,这才松了口气。等重新回到东间,她的头脑这才开始正常运转——大半夜的,这袁大不睡觉,跑到她楼外的河里泊着干嘛?!
    她蹑着手脚重又回到窗边,探头再往窗外的玉兰树上看去时,却发现树上早没了人影。
    是走了吗?
    她踮着脚尖往仍在河边泊着的单篷船上看了看,却只见那灯笼仍是孤零零的亮着,其下却并没有人影。她疑惑地歪了歪头。
    她这里才刚一偏头,忽然就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吹了口气。
    珊娘一惊,险些叫出声儿来,却立时就叫一只大手盖在了嘴上,“嘘,是我。”袁长卿道。
    又来了!
    
    这是第二回了!
    
    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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