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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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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想着之前袁长卿的眼神,不禁有点小尴尬。
此时她和太太正坐在通往池塘去的回廊上。见五老爷过来,太太便站起来问道:“怎么只你们两个?瑞儿和玦儿呢?”
“那两个小兔崽子,我派人去叫他们时,早跑得没影儿了。”五老爷不说他是后来才想起这两个“小兔崽子”的,只一边抱怨着,一边扶住太太的手臂,拉着她往石舫的方向过去,一边又道:“这边的荷花一向开得好,这怕是今年最后一批了。我已经命人在石舫上设了画案,你陪我画一会儿画,顺便再看看你可学会我前儿教你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叫五太太红着脸拧了他一下。
五老爷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人,便回头对珊娘和袁长卿道:“我也命人备了钓杆,你俩可以去那边的回廊下钓鱼去。”
——得,居然还嫌他俩碍眼……
珊娘和袁长卿对了个眼儿。
他那乌沉沉的眼,无来由地就令珊娘心头一虚,忙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
袁长卿也转开眼,沉默着向五老爷和五太太恭恭敬敬作了一揖。
五老爷满意地点点头,便领着五太太走了。珊娘想要跟上,却叫袁长卿及时拉了一把。
珊娘愣了愣,看看前方自顾自走开的五老爷夫妇,她不禁一阵暗自咬牙——再没见过这样不负责任的爹娘!
她没法子了,只得回头问着方妈妈,“钓杆呢?在哪儿?”
西园的后花园里,有着一片设计精巧的池塘。塘里名花异草,塘边九曲回廊,塘上凉亭水榭,一应别家池塘边该设置的应景之物,此处一样不缺。
打小在西园里穿梭,这样的景致早引不起珊娘的兴致,且袁长卿那沉默的眼,令她一阵如芒在背——若是换作前世,他这样的眼神,一定会叫她不安,会叫她想着法子去探查他那没说出口的话……如今回想起来,她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又傻又贱——他爱说不说,凭什么要她围着他转?!
于是她想都不想,便命六安拿了钓杆,带着她的人去了池塘中心的凉亭里。等她将钓杆架在凉亭栏杆上,刚要回身在栏杆边坐下时,一回头,这才发现,袁长卿竟跟着她一同过来了。
她不由一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袁长卿没回答她,只以乌沉沉的眼看着她,看得她又是一阵汗毛倒竖,便干脆利落地一转身,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看着她的背影,袁长卿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提着钓杆在她相反的方向挑了一处,拿鱼食打了塘,下了杆,然后转过身来,学着她的模样,背靠着栏杆坐了下来。
只是,和她四处游移着的眼不同,他只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仿佛想要勾着她来主动跟他搭话一般。
偏珊娘倔着,他沉默地看着她,她便沉默地东张西望,于是渐渐的,凉亭里的气氛开始诡异了起来。
见他惯常的伎俩竟难得地不管用了,袁长卿默默叹了口气,看着远处的炎风打了个眼风。
不一会儿,炎风便提了个茶炉过来。他的身后,小厮景风和巨风手里则各托着一套茶海茶具等物。
看着那套茶具,珊娘不由瞪大了眼。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为什么眼前这一幕叫她感觉有点熟悉。原来前世时,袁长卿也曾经在这凉亭里请她喝过茶……不过不是在这个时候,而是要在更早些的时候,在她和他还没有订亲之前。
她现在已经记不清她为什么会到这个凉亭里来了,她只记得她站下没多久,袁长卿就来了,且也像现在这样,他的小厮很快便送上了一套差不多的茶具……
就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向她暗示他想要一段什么样的婚姻。只是,那时候的她被自己的幻想蒙了眼,虽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却觉得他这么说,是因为他的内向,因为他的不擅表达。那时候她甚至自以为是地以为,他之所以愿意跟她说这些,至少表示他心里还是有她的……
三个小厮鱼贯进了凉亭,沉默着将茶具一一放好后,又沉默着退了下去。
临退下之前,炎风过去悄悄扯了一下五福的衣袖,示意她也跟着他们一同退下去。
今儿跟着珊娘出门的是五福和六安。五福立时抬头看向珊娘,见珊娘那里没有任何表示,便只当没被人拉扯的,垂手站在那里装着个木头人儿。
炎风则不死心地又扯了一回她的衣袖,顿时遭遇五福一个狠狠的瞪眼儿。
珊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前世这个时候,她可是立时就迎合着袁长卿的意思,将人全都撵了下去的——好吧,这会儿她竟多少有点自豪之感。
“下去。”
忽然,凉亭里响起袁长卿那清冷且不容置疑的声音。
珊娘一怔,飞快看了袁长卿一眼,又扭头看向五福。
就只见五福的身子晃了晃,竟差点儿就听从了袁长卿的指令。六安年纪小,定力比不上五福,竟已经后退了一步,直到看到五福没有动,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禁一阵涨红了脸。
于是珊娘再次扭头看向袁长卿。
袁长卿却并没有在看着她,而是看着他的那几个小厮。
炎风几个恭恭敬敬向着袁长卿弯腰一礼,这才全都退了下去。
珊娘顿时又一阵无语。就知道他老奸巨滑!便是她指责他随意指派她的人,他也可以辩说,他这句话是对他自己的人说的……虽然他们心里都知道,他这是在打擦边球——能糊弄住五福六安最好,糊弄不住,于他也没有任何损失……
她瞪着袁长卿时,袁长卿的眼尾却忽地微微一勾,带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道:“终于肯看着我了。”
珊娘的脸蓦地一热。此时不用袁长卿再耍什么手段,便是这句带着亲昵的话,便叫五福和六安站不住了。
于是珊娘默默叹了口气,只好看了五福一眼。
五福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带着六安从亭子里逃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
五福六安才刚一走出听力的范围,珊娘就皱眉道。
袁长卿又不吱声了,只默默看着她,直看得她一阵咬牙切齿,瞪着他道:“我早说过,你有话就说,有……总之,别跟我来这一套,我不爱猜人心思,也最烦猜人心思,你……”
“我生气了。”袁长卿堵着她的话道,“是你惹我生气的,所以我觉得,该你先哄着我开口才是。”
珊娘:“……”
无语了。她再想不到,那么成熟稳重的一个袁长卿,居然会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
而,这些话虽然幼稚,却能听得出来,那是他真实的想法。
“你……你,”她挣扎了一下,有点无力地道:“你自己要生气的,关我什么事,凭什么要我哄你……”
“也是。”
袁长卿的声音平铺直叙,甚至不带任何一点感情…色彩,却无来由地叫人一阵心软。
也是呢,他一岁丧父两岁丧母,怕是从来都没有过被人哄着的时候……
珊娘忽地一眨眼,挺直了脊背,警觉地瞪着袁长卿,“你!”
她一阵愤恨,他一定很清楚,他这样说,会引得她不自觉地去同情他!
——得,她又把袁长卿妖魔化了……
“十三儿。”袁长卿忽然站起来,走到那张放着茶具的石桌边,隔着石桌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听到你跟七姑娘说的话了。那时候我是很生气来着,我觉得……”他顿了顿,又自嘲一笑,道:“其实回头想想,这桩婚事于你来说,确实不是一门好亲,难怪你……”他又顿了一顿,“你可是想要改主意?”
珊娘抬头望着他。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一身玄色衣衫的他,背后衬着湛蓝湛蓝的天空。凉亭遮蔽下,那双嵌在浓眉下的深邃眼眸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黑白分明,那么的毫无保留……竟是头一次叫珊娘觉得,原来她也可以透过他的眼,看到他心底隐藏着的情绪……
紧张,犹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又顿了一顿,道:“确实有点不甘心,但我并没有打算改主意。”——这是实情。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样的安排于她来说也有好处。
袁长卿站在那里没有动,半晌,才看着她微微一笑。
“我请你喝茶。”他说着,坐下开始烹起茶来。
茶道,作为名门闺秀该掌握的技能之一,前世时的珊娘大概也算是精于此道吧,反正曾有人夸过她的茶道。但于珊娘自己来说,所谓的“茶道”,不过是她在人前装个高雅的道具而已,她从来不曾从那些泡茶的程序和动作中领悟到过什么高深的道理。便是前世时袁长卿曾给她泡过几回茶,她也不曾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什么来。
倒是如今,隔了一世,许是阅历不同了,许是心境不同了,倒叫她觉得似乎看出了一点什么。
袁长卿的茶道,与其说是表演给人看的,倒不如说他是在自得其乐。他的动作和他的行事风格一样,行云流水,干净利落。那种干净利落,不免叫人觉得他似乎正畅游于天地之间——无牵无挂地、孤独自在的畅游着。偏这种孤独,于他来说并不忧伤。它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天生地长般的存在,他享受着它,拥抱着它,似乎便是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他仍能那么一直恬然安适地生存下去……
前世时珊娘就总觉得他只需要他自己,不需要旁人,如今看着他烹茶时,这种感觉竟更加强烈了。
她抬起眼,看向袁长卿的脸。她总是于不经意间忘了,他此时还是个少年。如今对照着那张明明是少年人的鲜嫩脸庞,却明显不属于少年人的孤寂心境,她头一次意识到,许不是他不需要别人,而是他从小就习惯了独自一人,所以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别人沟通……
那一刻,明明他仍然给她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却又莫名叫她觉得,她竟似离他近了一些,对他似比前世又多了一分了解……
当然,这只是瞬间的错觉,前世时她还曾以为他心里是有她的呢!
闷茶时,袁长卿放下茶壶,抬头看向珊娘。
珊娘正看着他沉思着,于是他那双墨色的眼眸,便这么定在了她的脸上。
直到他忽地一眨眼,那羽毛般浓密的眼睫盖住黑眸,珊娘才回过神来。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竟于不知不觉中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了……
“我,”他顿了一顿,似默默清了清嗓子一般,然后才接着又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不太擅长跟人说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我更习惯用一种……没那么直接的方式,叫人去明白我的想法。如果我这样会让你不高兴,我向你道歉。”
他斟了一盏茶,将它推到他对面的位置上,看着珊娘又道:“既然你不打算改主意,那我们以后还会有很长的时间要相处下去。别的我不敢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慢慢试着去改,我会试着跟你学,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跟你说。”
他那乌黑的眼眸直直看着她,看着她站起身,看着她在他对面款款坐下,看着她闲适地端起茶盏,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水,他这才又道:“我最欣赏你的一点,就是你什么话都愿意明着跟人说,我总做不到这一点。但我会尽量学着改。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或有什么意见,你可以直接跟我说,别怕我会生气。”顿了顿,他的唇角微微往上一提,使得下巴上的那道浅沟变得清晰易见起来。“有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这人脾气很好……”
珊娘蓦地从茶盏上方看了他一眼——就这么张冰山脸,脾气还好?!
袁长卿那肉肉的下巴再次一动,引得珊娘的眼再次看向那道小沟。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微笑道,“我确实不爱生气,更不爱发火。便是有气,那气性也很快就会过去。还有。”他又顿了一顿,看着珊娘又道:“之前我跟你说过一遍,现在我再重申一遍。我家那一团糟,你不必放在心上,那是我的问题,我不会叫他们打扰到你。”
他又默了一默。有些话,叫他直着说,他是打死也说不出口的,但若换种方式,他觉得他应该还是可以一试的。于是他看着珊娘又道:“正如你所说,对于你来说,这并不是一桩好亲事,但在我能做到的地方,我会努力做到最好,努力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少年那暗藏着炙热的眼,直烫得珊娘的手一抖。为了掩饰那份莫名的心慌,她一扬头,将茶盏里的茶水一口牛饮而尽……
“当心烫!”
袁长卿的叫声到底晚了一步。见她吐着舌,他猛地站起身来,绕过桌子伸手便要去搬她的脸,“怎样了?我看看,烫到哪里了?”他道。
他的手还没触到她的脸,珊娘便及时侧头避开了他的手,又以一只手护在脸前,窘迫道:“没、没烫到……”
而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在袁长卿的背后,隔着那一片池塘,十四娘和十一娘正并肩站在对面的穿山游廊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她俩的神情,令珊娘一阵疑惑。她抬头看看袁长卿,再看看自己,不由一阵眨眼。
只见袁长卿正朝她微探着身子,那只正在收回去的手,以及她这侧着身子,抬起一条手臂护着脑袋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他是暴怒而起,而她则是抱头躲避……
这二人,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她那里正眨着眼,感觉到她的异样的袁长卿已经顺着她的视线也发现了那两个人。想着这地方不够隐秘,他只得一握拳,忍耐地退了回去。
那茶盏原就不大,且珊娘已经喝过一口了,所以其实她并没有怎么被烫到。看着袁长卿重新回到对面坐下,珊娘转了转茶盏,又从眼角处看到十一和十四仍站在那里没有走开,便挤着一个笑,没话找话地问着袁长卿道:“五皇子回京了没?怕便是回去,也赶不上宫里的中秋宴了吧。”
若说袁长卿最不愿意从珊娘嘴里听到的人名,莫过于是周崇了。他忽地一抬头,眯着眼眸看向珊娘,“好好的,问他做什么?!”
那眼眸中的严厉之色简直可以说一点儿都不加掩饰。
珊娘愣了愣才道:“我托他帮我打听一件事的,也不知道怎样了。”
“你奶娘的事?”袁长卿问。
“嗯。”
袁长卿顿了顿才道:“我现在只有八成的把握。有个人,据说跟你奶娘很像,但我还没看到人……”
他行事一向稳妥,不是十足的把握一般不会开口的,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了,看着珊娘又道:“那人若真是你奶娘,那她应该是在邻镇。”
珊娘一阵激动,想要站起身时,误用了那条伤腿,痛得她一抽,只得按着伤处坐回去,急切问道:“我奶娘可还好?”
“你别急,”袁长卿担心地看了她一眼,却因长廊下的四只眼而不敢有所动作,只得按捺下自己,以一副冷静的腔调对珊娘说道:“明儿我就过去看看,若真是你奶娘,我帮你把人接回来。但你爹会同意让她回来吗?”
“会的,”珊娘用力一点头,“我会说服我爹的!”
第九十七章
珊娘果然没有看错十一和十四的神情。晚宴时,七娘便问着珊娘道:“听说你跟袁大吵架了?”
珊娘一听就笑了起来,撑着额头道:“你听谁说的?十四?”十一那么奸滑的人,肯定不会自己开口传这些话的,倒是急脾气的十四更有可能。“怕你听人说的不是我们吵架了,而是说袁长卿险些动手打了我吧……不对,许是说他‘已经’动手打了我呢。”
七娘半惊半疑地一扬眉,“难道,竟是真的?!”
“怎么可能。”珊娘笑道。别说动手了,他连吵架都吵不赢她……不,应该说,上一世时他就没跟她正经吵过一架。实在急眼了,也不过是她一个人在那里大喊大叫,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身走人而已……
其实现在想想,她被袁长卿的冷漠给激得暴跳如雷时,袁长卿只怕也正因她的泼辣而忍出一身的内伤呢!
偏这样的两个人,这一辈子竟还要绑在一起……
忽的,珊娘脑海里闪过他说着“该你哄着我”时,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来。
这句话跟他一贯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过相违了,所以竟叫珊娘记忆深刻……可也忍不住叫她觉得,他这句话像是在冲她撒娇一样,且还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撒娇……
她摇摇头,摇掉这忽然而起的奇怪念头,扭头对七娘笑道:“怕是不止这些话吧。直说吧,还有什么?”
“诶,你还真说对了!”七娘笑道,“就有人跟老太太说,虽说你跟他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可也该注意着人前的分寸。”
“你就明着说他们指责我不检点就是。”珊娘笑道。
七娘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以前你在西园时,也没见你这么没脸没皮的,怎么如今越来越不像原来的那个你了?”
“许这个才是真的我呢。”珊娘笑道:“姐姐没觉得,姐姐离了西园后也变了?”
在西园时,便是七娘听到这些八卦,也不可能自己跑来告诉珊娘的,她只会站在一边看着珊娘的热闹。
七娘笑了笑,没应珊娘的话,又随口说起家里几个已经远嫁的姑娘们的消息来,“果然各人各福气,当初谁不说六姐姐可怜?老夫少妻给人做继室不说,前头还有四个已成年的儿女。可如今看起来,竟是六姐姐过得最滋润,姐夫疼她不说,继子继女也敬她,倒比大姐姐做人长媳宗妇的要自在,听说人胖了一圈都不止呢。”
珊娘笑道:“你怎么就知道大姐姐不自在了?大姐姐从小就杀伐决断,她要的是当家主母的日子,如今就正做着当家主母,有什么不自在的?至于说六姐姐,说白了,六姐姐一向只爱在‘吃喝’二字上用心,想来她那些成年的‘儿女’也更愿意她这样,大家没个冲突,自然相互敬让着了。只要你所求不多,自然也就不容易失落。”
七娘怪异地看她一眼,伸手拧着她的脸笑道:“你才过的十五岁生辰,倒装得跟个五十岁的老太太一样通透。我倒要看看你会把你的日子过成什么样!”
“怎么舒心怎么过呗,”珊娘躲着她的手笑道,“我的要求只一条:万事都别麻烦到我。不麻烦到我万事好说,麻烦到我,就万事不好说了。简单吧。”
“简单!就是不可能。”七娘笑着伸长手臂,非要在她的脸上拧一下,“便是这会儿你还没嫁人呢,麻烦该来时你也躲不过去,又何况以后?”
七娘这句话原不过是顺着珊娘的话说的,却不想竟给这一晚打了个谶语。
酒过三巡,七娘拉着珊娘一起去更衣。
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准备回花厅去时,忽然就从墙角处蹿出一个人来。那人猛地扑到她们二人面前,趴在地上就大哭着不肯起身了。
此时正是酒酣耳热之际,花厅外到处都是出来赏月散酒气的女眷们。这突然的哭声,顿时就把众人吸引了过来。
五福也吓了一跳,忙抢过六安手里的灯笼照了过去。珊娘这才认出来,来人竟是四喜——她还住在西园时,老太太配给她的丫鬟。当她决定离开西园时,四喜不愿跟她走,后来她也就没问过她被分到了哪里。
四喜和双元不同,双元怎么说都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原在西园里就有些根基。四喜却是后来才和三和五福一同被挑进西园的。且她和五福一样,家里不是侯府的世仆,不过是单身在此“打工”而已,所以她这“跳槽”跳得很有些盲目。
这会儿看着四喜身上的服饰似乎不像是在屋里伺候的,珊娘便知道,想来是她当初想要攀的高枝全都没能攀上。
她忍不住看了七娘一眼。当初七娘可也是四喜想要攀的高枝之一呢!
七娘却早已经忘了这个四喜了,只皱眉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四喜喝道:“好个没规矩的丫头!这大晚上的,吓人一跳!”
四喜却已经哭着爬了起来,冲着珊娘磕头道,“姑娘,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住姑娘,求姑娘原谅我,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姑娘。”
便有人好奇问着珊娘,“怎么回事?”
珊娘还没答话,就又有个婆子跑了过来,拉着四喜道:“这丫头,疯了怎的?便是你求着十三姑娘的原谅,也不该在这个时候,看惹恼了姑娘,打你板子都是轻的!”
珊娘的眼忽地一闪。虽然她不知道四喜这是唱得哪一出戏,但某种不对劲的感觉却是叫她挥之不去,于是抬头看向刚才问她话的堂姐笑道:“我也糊涂着呢,这是谁啊?怎么就对不起我了?又要我原谅你什么呀?”
她这里装着糊涂,倒叫四喜和那婆子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四喜顿了顿,哭道:“姑娘,我是四喜啊,之前全是我糊涂油蒙了心,我知道错了,求姑娘原谅我……”
“我当是谁呢,原来你是四喜啊!”珊娘作恍然大悟状,看着那位问话的堂姐笑道:“这黑灯瞎火的,她不说我竟都没能认得出来。这是我之前住在西园时,老太太赐的姐姐。后来我回家养病去了,家里用不了那许多的人,就把她们还给老太太了。”又看着四喜道:“你不是跟着老太太的吗?怎么隔了这么久忽然又想起找我来了?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可是你闯了什么祸,想要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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