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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孽-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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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凶手另有其人是不是?“慢慢笑了起来:”呵,青未当然不可能是凶手,因为那个凶手,是你,对不对?”
周怀素睁大眼睛,牢牢地盯着宋卿鸾,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不发一言,终于认命一般地闭上眼:“是,青未是无辜的,你放了他罢,害死段尧欢的那个人,是我。”
宋卿鸾渐渐开始发笑,良久才收了笑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叹气道:“来人啊,把他给我押下去。”
天牢内,两名狱卒围坐在一张木桌前窃窃私语,桌上点着一盏油灯,灯光暧昧,瞧着令人有些昏昏欲睡,其中一名狱卒就着这昏暗灯光向后望了一眼,回过头来与另一名狱卒感慨道:“啧啧啧,想当初这周大人状元及第,封侯拜相,那是何等的风光,不想这还没过多久,居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果真是世事无常啊。”那另一名狱卒听了这话却是嗤之以鼻:“那是他活该,明明有满腹才学,治国之能,却偏偏不走正道,要靠色相魅惑君主,谋取权势。更可笑的是,还跟个女人似得争风吃醋,把人家段太傅给害死了,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又能怪得了谁呢?”先前那名狱卒沉吟片刻道:“我听说自从段太傅离京后,那圣上对周大人可是宠爱得紧,日夜都在一起,可谓是形影不离,你说会不会过会儿等圣上气消了,就把人给放了呀。”那另一名狱卒闻言低斥道:“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呢,这哪是圣上消气这么简单的事,你没瞧见自从段太傅死后,圣上整个人都疯了大半了么,听说前几天不知什么缘故,又杀了好几个方士。要我说啊,除非段太傅能够死而复生,否则这周大人怕是在劫难逃了。”摇了摇头道:“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罢,圣上手段多着呢,也不知道到时候这周大人是怎么个死法。”说着想起宋卿鸾以往作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动静,两人立刻噤了声,回头见是宋卿鸾一行人进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宋卿鸾甫一进门,便朝周怀素所在望了过去,吩咐道:“去把他给我带出来。”身后侍卫领命,过去将周怀素从牢中押出,绑在刑架之上,宋卿鸾于是缓步踱了过去,朝后一抬手,众人便纷纷退了出去。
宋卿鸾看着他,开口说道:“自从知晓太傅对我的心意之后,我就在想,原来他以前对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他当日并非有意想致我三哥于死地,而几次三番对承瑾下手的那个人,自然也不是他。那么那个人究竟会是谁呢?”忽然一把钳住周怀素的下颌,抬起他的脸与他对视,森然道:“直到那日风影将那片纹笺交给我,直到后来你亲口承认是你杀了太傅,我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周怀素慢慢笑了起来:“是,都是我做的。”
宋卿鸾的情绪骤然失控:“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傅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百般嫁祸,非要将他赶尽杀绝?!”
周怀素哈哈笑道:“那圣上又何以对他念念不忘,始终不肯一心一意地对我呢?”
“简直是丧心病狂!”宋卿鸾只觉胸腔内气息四涌,良久才平复下来,终于开口问道:“当日你前往望君楼杀害太傅之时,何以要带着仿有我笔迹的纹笺?你到底假冒我的名义跟太傅说了什么?”倏地收紧手中力道:“说!”
周怀素微微吃痛,却仍是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同他说,我是奉圣上旨意来取他性命的,教他不要反抗。”
宋卿鸾慢慢红了眼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让他到死还恨着我!”虚脱一般,缓缓靠在一旁刑架上:“他临死前,可有什么话留给我?”
周怀素的声音平静无波:“有。他说,他不怪你。”
宋卿鸾闭了眼,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似哭似笑,良久才平复下来:“若我这辈子最后悔什么事……周怀素,那便是遇见了你。”
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半晌才道:“呵……我又何尝不是?”
第83章 还魂香
宋卿鸾终于支撑不住; 渐渐起了咳嗽:“来人。”却是雪影走了进来,他将一件软毛披风仔细披在她身上,又低头替她系好领带。宋卿鸾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雪影半搂着她,柔声道:“此地阴寒湿冷; 圣上不妨先回去; 这里就交给我; 我保管教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最后一刻; 实在生无可生,才会让他断气。”
宋卿鸾虚弱地摇了摇头,雪影于是微微皱眉,唤人搬来椅子; 小心扶宋卿鸾坐下。宋卿鸾抬眼看向周怀素; 说道:“你害了太傅; 也害了我,你欠我们的; 恐怕不是你一条性命就能够偿还的。不过念在你曾有恩于我,我今天就只杀你一个,不再牵连旁人。”
周怀素一动不动地看着宋卿鸾; 面含微笑,眼神里是一贯的缱绻痴缠,仿佛宋卿鸾这话是多大的恩赐,慢慢点了点头道:“多谢圣上。”
宋卿鸾“嗯”了一声; 面无表情道:“十大酷刑,你选一样吧。”不及他开口,便又说道:“太傅在天有灵,以他的性子,宁愿自己含冤受死,也断然不肯让我再添杀孽。就是一定要选,也多半会让我用鸩毒。可我不会留你全尸,那样太便宜你了。”不容置喙道:“不如就车裂吧。”
周怀素仍是微笑道:“好,圣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宋卿鸾点了点头,忽然皱眉道:“不过这种刑法虽然叫做五马分尸,可到最后却不能将人的头部与四肢全部分裂开来,这也就罢了,最没意思的是当五马疾驰的时候,往往是人的头部最先离身,而后才是上肢之类。这样一来,手脚还没扯断,人倒是先死了,实在无趣。”
周怀素沉吟片刻道:“那圣上不妨试试‘四马分尸’,只将人的四肢分别用四匹马拉扯,而对头部不做处理,那么当马匹四向疾驰的时候,必定是两只上肢先断,而后是其中一只下肢,到最后留下的则是人的头部,躯干以及一只下肢。此时犯人虽然三肢已断,但意识却是无比清醒,而且一时三刻还死不了,只有等到他全身血液流干,才会慢慢死去。”
宋卿鸾于是微笑道:“好法子,怀素真是聪明。既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法子,那么要你以身试‘法’,倒也不算太过冤枉。”命雪影唤来外间候着的小太监,接过那小太监递上的锦盒,起身走到周怀素面前,一面打开锦盒,取出内中之物与他道:“这枚血珍珠,是北海那边送来的贡品,听说普天之下仅此一枚,极为珍贵。再有半月就是你的生辰了,我本来想着,在你生辰那天当面将此物送给你,不过如今看来,怕是等不到那天了。若是今日不拿它过来给你瞧瞧,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看了那珠子一眼:“怎么样,喜欢么?”
周怀素见那血珍珠大如鸡卵,通体血红,色泽晶莹鲜亮,在昏暗的牢房中竟似泛着莹莹血光,仿佛渗血一般,固然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但颜色过于鲜艳,美则美矣,总是有些不吉,令人心中隐隐不安。周怀素联想到此刻处境,不禁暗暗自嘲:倒是十分应景。但他心里清楚宋卿鸾在挑选贺礼的时候并未料到会有今日,是以断断不会借此寓意凶吉之兆,大概是他从前总闹着要她穿大红嫁衣,她便以为他偏爱鲜艳的物事,所以才挑了这枚血珍珠。他想到此处,不由会心一笑,却又轻轻叹了口气:“喜欢。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宋卿鸾将手中的血珍珠交由一旁的小太监,看着周怀素道:“那么,便没有别的事了。”如此静默了好一会,宋卿鸾忽然伸手抚上周怀素的面容,慢慢倾身上前,蜻蜓点水般地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缓缓擦至耳畔,轻轻呼气道:“怀素,别怕,不会很久的。”立刻退开身去,冷声吩咐道:“将他给朕押下去,就按照他方才所言,如法炮制。”立刻有狱卒进来解开周怀素的束缚,欲将他押往刑场。周怀素始终牢牢盯着宋卿鸾,见她若无其事地低头拨弄手指,并无再看他一眼的意思,便明白她方才所为是真的已经与他做好了诀别。但他虽然知晓迟早有这么一天,却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也不曾想到到头来竟是自己先早她一步,不过其实这些“意外”统统都没什么干系,因为即便一切如他所料,等到明年开春才是他们的诀别之期,他也依然做不到如她一般全无留恋不舍,既然事到临头都是一般的割舍不下,那早些与晚些又有什么干系呢?可要按照这样说,那人迟早是要死的,即便是真正的寿终正寝,那不还是要面临分别?但其实两者还是有些不同的,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这个“意外之期”与他的“预料之期”相差无几,至多不过一个月,又哪里能与那漫漫数十年相比?周怀素茫茫然地想了一大通,到头来发现即便是“相差无几”,到底还是“差”了,他如今抱着的正是“能拖一天便是一天”的心态,能与宋卿鸾晚一刻诀别自然是晚一刻诀别的好,那么当面临真正诀别的时候,也能够多留下一些同她的回忆。所幸这个“意外”并非全然的意外,如今事态发展,虽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今日情景,他当初也并非全然没有设想过。他这个人,一旦设想了某种可能,往往也一并想好了后路,所以即便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事情的发展倒仍未出他的掌控。
其实他最初的“后路”是阴曹地府,是换她一辈子忘他不掉。后来情形不同了,自从他得知宋卿鸾命不久矣后,原先的那条所谓的“后路”便该推翻了——当初陪她漫长的余生是奢想,那么如今得知她人生的最后一段路程,不过剩下短短一个月,他怎么样也要陪在她身边。这个念头一旦生成,那么便要想新的“退路”,随之而来的是新的转机,也是新的绝路。
这条新的“后路”也就是他此时此刻的后路。
他看着宋卿鸾,又将与她相关的点点滴滴悉数回忆了一遍,一时心思百转千回,终于开口道:“等等。”
宋卿鸾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怕了?自作孽,不可活,你当日杀害太傅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随后对着那几名狱卒一挥手:“还愣着干嘛,拖下去!”
周怀素任由狱卒动手,轻笑道:“圣上如今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能够再见段尧欢一面么?倘若我有法子能令圣上如愿以偿呢?不知能否将功赎罪?”
宋卿鸾连忙抬手制止那几名狱卒,快步走到周怀素跟前,神情是不可置信中带着一丝微弱而可怜的希冀:“你……你说什么?你有法子能令我太傅死而复生?”又微微皱起了眉头,冷哼道:“不会,是缓兵之计罢?”
周怀素闻言笑道:“圣上不妨就信我这么一回。一个月,我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若一个月之后我仍是不能令圣上如愿,那么届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假如圣上觉得这一个月的时间仍是太长,认为我是为了多活这一个月而对你撒谎,那么你尽可以现在动手。不过恕我直言,那帮方士,除了坑蒙拐骗,让你一次次失望之外,并无令你心愿得偿的本事。”
宋卿鸾道:“他们没这个本事,你就有?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复生我太傅?”
“圣上可听说过还魂香?”
宋卿鸾皱眉喃喃道:“还魂香?”她想起从前的确听段尧欢提起过此香,然当日段尧欢也曾言明道:“所谓‘还魂香’,不过江湖传言,不足为信。”但究竟这种时候,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有一线生机,宋卿鸾都会勉力一试,何况如今宋卿鸾也着实到了疯狂的边缘,令亡故之人死而复生,再荒谬不过的念头,或许有人在痛失至亲至爱之时,一时无法接受,也曾动过此念,但终究会明白过来这是痴人做梦。这要放到从前,宋卿鸾大约也会斥此为:荒诞无稽,徒然自欺,到头来还不是一场镜花水月?真是愚蠢至极!但如今却将这种痴梦当做溺水之人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别无选择,只能拼命抓住。但究竟这条路还是行不通的,可以说是全无可能,有路形同无路。精明如宋卿鸾,不会看不透这点,可还是这般自欺下去,大概是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了。所以与其说她是对段尧欢的死始终耿耿于怀,因而对令他“死而复生”一事执迷不悟,倒不如说她是因为段尧欢的死大受刺激,所以整个人已经有些疯癫了。这时听周怀素提起“还魂香”,便又信以为真,说道:“‘还魂香’,莫非真如其名一样,有‘还魂’之功?你说你要一个月的时间,难道你能在一个月内练成这‘还魂香’?还是说,你知道哪里有这‘还魂香’,需要花费一个月功夫去取?”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84章 谁来渡我
周怀素微笑道:“圣上圣明; 我曾在一次机缘巧合中得遇一位仙道,蒙他赐教,习得炼制此香之法; 如蒙圣上宽限一月之期,我必当炼成此香; 以偿君愿。”
宋卿鸾微微眯起双眸; 打量着他的神色道:“什么‘机缘巧合’; 什么‘得遇仙道’,我看; 都是你信口胡诌的罢?呵,你既有此奇遇,想必,青未定然是有所耳闻; 不如我现在就去问问他; 看他知不知道他的至交好友; 原来,有这么大的本事?”
周怀素道:“我曾试探问过青未; 问他是否耳闻‘还魂香’之奇效,青未当时回道:‘还魂香所谓起死人,肉白骨之奇效; 纯属无稽之谈,听过便罢,万不可放在心上。但其医伤治疤之能,倒确有其事。’我见他对还魂香‘还魂’之功如此嗤之以鼻; 自然绝口不提当日奇遇,以免自讨无趣。是以此事,青未并不知情。”
“那就是说,除了那名不知是否真有其人的‘仙道’,普天之下,就只有你一人清楚你自个儿究竟会不会炼制那起死回生的还魂香了?”
周怀素笑道:“总之,我一定能令圣上如愿以偿。”
宋卿鸾咬牙道:“好!我就信你这么一回,怀素,你可千万别骗我!”挥手命两旁侍卫下去了。
周怀素来到宋卿鸾的身边,握了她的手道:“我答应过你的事,决不会骗你,不过,你要先将青未放了,他毕竟精通医术,又懂炼香之道,有他从旁相助,我也好尽快成事。还有,你需得下一道旨意,准我往后可自由出入冰窖,并且在我炼好还魂香复生段太傅之际,除了我和青未,决不允许有旁人在场,圣上亦不外如是,圣上切记切记,否则到时功亏一篑,只怕追悔莫及。”
宋卿鸾点头道:“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抬头看着他道:“只是怀素,你一定要尽快啊!”
周怀素将庄青未从宫中接了出来,两人一同上了一辆马车,一路上庄青未追问不止,担忧道:“怀素,圣上真的没对你怎么样么?以她的性子,一旦知晓段尧欢的死与你有关,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我先前同她说段尧欢是我杀的,可我看她那样子,分明是半点也不信,那就是怀疑你了。而且就算她信了我的话,认为怀素你是无辜的,将你给放了,那无论怎样也该杀了我,又怎么会将我们两个一起放了呢?怀素,究竟发生何事了?”
周怀素宽慰他道:“放心,我没事,也决不会让你有事。”旁的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了。等到了庄府,关上房门后,才将事情原委同庄青未说了,庄青未听后大惊:“怀素,你这是欺君之罪!”见周怀素神情自若,并不出言辩驳,不由皱眉道:“圣上是因为对段太傅思忆成狂才会异想天开以为真能如你所言,借‘还魂香’令段太傅还魂复生,可我并不会信。怀素,当日段尧欢是你我二人亲手所杀,人既然已经死了,又如何能够复生?你明明知道,那还魂香根本不能……”
周怀素笑着打断道:“诶,此‘还魂香’非彼‘还魂香’,青未又如何断定我不能令段尧欢‘死而复生’呢?”
庄青未痛斥道:“怀素,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对我隐瞒么!到时一月之期一过,你变不出一个活生生的段尧欢,如何向圣上交待?到时圣上新仇旧恨一起算,还不变本加厉地折磨你?”忽然回味过来,喃喃道:“一月……”倏地看向周怀素:“怀素,难道你……”
周怀素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不错,我当然不能令段尧欢死而复生,之所以同圣上那样讲,无非是作拖延之用。圣上虽清楚她如今病情严重,活命不久,但她只召你一人问诊,未得你相告实情,并不曾知晓她如今距离大限之期其实至多不过一月,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既然如此,我们就要好好利用这点,只要拖住圣上一月,保住我们一月平安,等一月之期一过,圣上驾崩,到那时,新帝年幼,根基不稳;而我贵为丞相,位高权重,又有谁敢动我?”
庄青未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茫然,似乎是还没从周怀素刚才那番话里回过神来:“那之后呢,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周怀素笑道:“自然是随你一起回苏州了。”
“回……回苏州?”庄青未以为是自己听差了,但那一字一句,至今仍清晰地回荡在耳畔,分明就是那个意思。他不由得大喜过望,声音发颤地问道:“当真?”
周怀素仍是一副笑微微的模样,笑容温柔敞亮,半分不似作伪:“自然是真的。你说的对,圣上她对我根本没有半分情意,我为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只不过是空梦一场。现在想来,其实没意思的很。再有一月,圣上就要走了,我也不得不醒了,往后这京城,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倒不如,就跟你回苏州。”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如今正值冬月,窗外正是万物凋敝的颓败景象,周怀素眼见一片枯叶教冷风一吹,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而后在风中轻轻地打了几个旋儿,等终于落到地面,一切尘埃落定,它便静静地躺在那儿,宛如一具破败的尸体,终于耗尽了它最后的生机。他于是有些出神,轻轻开口道:“凡事总该有个了结。”
庄青未观察他的神情,不知怎的,突然脱口而出道:“怀素,你不会骗我吧?”
周怀素收回目光,看着他笑道:“怎么会?从小到大,我几时骗过你?”
庄青未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又皱眉道:“只不过不知怎么,我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周怀素道:“不用担心……青未,你上次炼制好的还魂香,如今手头上应当还有剩余罢?”
庄青未笑道:“这还魂香用量极省,那崔家小姐几乎半张面皮的疤,也不过用了小小一块,如今还剩下许多呢——不过怀素,你问这个做什么,左右段太傅也是用不上这还魂香的。”
周怀素道:“那便好,既然这样,你就随意摆副样子当做炼香,不让旁人看出端倪即可。”见庄青未望着自己,面露惑色,便笑道:“做戏就要做全套,还魂香是一定要准备好的,这一个月里,你务必将其妥善保管,万不可等到了时候,却拿不出来。”
庄青未虽觉周怀素此举实在多余,但既然他如是说了,便也笑着应承:“好好好,我一定好好保管,虽说到时候我们救不活段太傅,但好歹这还魂香是交上去了,也不至于教你全然失信于圣上。”
周怀素淡淡“嗯”了一声,耳边却闻庄青未欢快道:“怀素,我们再有一个月就能一起回苏州了,我如今单是这样想想,就觉得好快活!所谓‘美梦成真,心想事成’,也不过如此罢!怀素,真是谢谢你了!”
周怀素扶了他的肩道:“傻话,你我之间,何需言谢。”微微抬起了手,又落了下去,不轻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青未……”
这一日天亮时分,宋卿鸾刚歇下不久,她难得有片刻安眠,却被外面不知何时起来的噪杂动静给吵醒了,她于是出声唤来小全子,烦躁道:“混账!外面何事这么吵?都不想活了么!”
小全子连忙小心回道:“是……是小皇子,他命人请了几位高僧进宫做法事……如今那几位高僧正围在殿外诵经呢,无怪乎圣上会觉得吵。”
宋卿鸾揉着眉心道:“承瑾又在搞什么名堂,好端端地做什么法事,偏还要在我寝殿门外,真是不像话!”倏地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小全子,语调诡异地上扬:“法事?什么法事!他们在门口念的……是什么经文?”
“是……是超度亡灵时念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超……超度亡灵?”宋卿鸾眼前一阵发黑,勉强撑起身子,望着小全子极短促地笑了一声,眉目间尽是狠辣之色:“超度,谁的亡灵?”
小全子腿一软,连连后退了两步:“圣……圣上……”
宋卿鸾也不待他回答,起身踉跄地跑了出去。小全子反应过来,见她已跑至殿门口,赤足着地,竟是连鞋袜也不曾穿,身上也仅有一件单薄里衣,便连忙拿了一件披风追了上去:“圣上,外面天寒,当心身子……”
宋卿鸾跑到殿外,果然见到宫殿门口的玉石阶下不知何时搭建了一座幡台,几名胡须银白的老和尚正围坐在幡台下打坐,口中念念有词,显是正在诵念佛经。
宋卿鸾冷冷打量了他们一眼,出声唤来侍卫,吩咐道:“将他们都给朕抓起来。”
雪影向身后抬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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