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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无常说-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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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这是你家姑娘吧,真是漂亮。”那位妇人说完,便拉着孩子走了。
  “姨姨,是荷花。”曲小荷将花儿抓在手里,声音带着笑意从袍子里头传来,姜青诉隔着袍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饿了吧?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会儿,然后给你买好吃的好吗?”
  “好!”曲小荷点头,只露出了一截手抓着荷花,时不时还在阿武的耳边问东问西的,阿武回答不了她,她也不在乎。
  姜青诉就近找了个客栈歇下,阿武也没有反对,钟留向掌柜的要了几间上房,阿武便带着曲小荷到房间里去了。
  姜青诉朝钟留伸手要了点儿钱,又把钱塞在了沈长释的手中道:“去,给我挑个好看点儿的袍子买回来,我去把那媒介换下。”
  沈长释默不作声,姜青诉啧了一声:“再迟些过了酉时,又拖一天我看你怎么与单大人交代。”
  沈长释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法儿说话,买不了东西,姜青诉这才想起来这事儿,看见单邪正准备上楼,伸手抓住了对方的袖摆。
  单邪回头朝她看了一眼,姜青诉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笑:“给沈解了封印吧。”
  单邪朝沈长释看过去:“他胡言乱语,这是应得的惩罚。”
  “我要他这张嘴还有用,回头等曲小荷之事解决,你再封他个十天半个月的。”姜青诉继续笑。
  沈长释那惊恐的表情,恨不得现在先受着几个时辰的苦,也免得未来十天半个月无法开口说话。
  姜青诉伸手晃了晃单邪的袖子:“哎呀,单大人……”
  一旁嗑着瓜子的钟留瞧见这一幕一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瓜子壳贴在嘴唇上忘了吐。他的反应一向比较迟钝,但……谁能告诉他白大人与无常大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何时从何地开始发生了变化的?
  沈长释被姜青诉的那句‘哎呀’喊得耸了耸肩,但还是瞧见单邪略微皱眉略显无奈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转身上楼的那刹那,沈长释能张嘴说话了。
  “我滴个妈呀……”这是沈长释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紧接着姜青诉就指着客栈的大门,沈长释抓了一把瓜子,拉着钟留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问:“买个绣花儿的怎么样?”
  “你看着办吧。”姜青诉叹了口气,瞧见那两人在视线中消失,这才抿嘴一笑,提着裙摆朝楼上走,一步跨两层阶梯,一边跨上去一边道:“单大人,回房间呐?等等我呀。”
  姜青诉几步跳上了客栈二楼客房前,瞧见单邪站在那儿没动,侧过身去问:“咦?看什么呢?”
  单邪顿时抬手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姜青诉微微抬眉,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侧耳在客房的门前听了听,听见了曲小荷在说话。
  “仙鹤,我喜欢仙鹤。”女孩儿的声音有些雀跃。
  “仙鹤是真的吗?可以飞的吗?阿武你在写什么?我看看~”
  姜青诉微微皱眉,仙鹤?这个地方哪儿来的仙鹤?阿武又在写些什么?
  之后房屋长时间无声传来,姜青诉又往门前凑近了点儿,单邪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
  姜青诉小声地问了句:“你知道他在些什么吗?”
  单邪道:“随我出门。”
  姜青诉一愣,然后跟着单邪从楼梯下去,一路出了客栈,走到了客栈另一边穿过巷子入了小街道。
  小街道上贩卖东西的不多,只有偶尔几个提灯的行人,姜青诉不解,问:“来这儿做什么?”
  这里离得远,更听不见了。
  单邪伸手指着一处,姜青诉抬头看过去,正好是阿武和曲小荷的房间,阿武此刻并没打算带曲小荷走,恐怕到了酉时他才会找个地方给曲小荷续命,现在距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他抓住这个时间做些什么?
  没一会儿,姜青诉就看见那窗户里头飞出了一样东西,紧接着曲小荷就趴在窗户边上,小女孩儿露出灿烂的笑容哇了一声:“飞了,仙鹤真的飞了!”


第70章 半妖结:十二
  阿武看见曲小荷趴在窗户边; 立刻将她给拉回去,关上了窗户。
  单邪抬起的手反手手心朝上,那漂浮在空中的一抹白色立刻坠了下来; 落在他的掌心成了一只折纸鹤; 纸鹤上被人施了法术,所以才能飞。
  不过被施了法术的折纸鹤比不上信鸽; 飞行距离和时间都很有限,看来他要联系的人距离清荷镇不远。
  单邪将纸鹤放在姜青诉的面前,对着纸鹤轻轻吹了一口气,那纸鹤立刻拆散成了一张白纸,纸内的内容展现。
  “夏老爷亲启:
  京都曲家一事想必您已知晓; 吾受曲大人所托,将曲家小荷带至翩州,现住清荷镇风居客栈; 望夏老爷见信前来,务必要快!
  武书”
  字虽不多,信中所述内容却够多了,在武书后头还加了一个图样,似乎是夏老爷与曲昌两人才知; 确定真伪用的。
  姜青诉朝单邪看了一眼,道:“曲昌给曲小荷找了后路; 阿武一路护送; 也不知这夏家是什么人。”
  她死的时候,曲昌还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 姓夏的必然是她死后曲昌结识的,能将自己唯一子嗣托付,恐怕关系匪浅。
  可曲小荷已是将死之人,就算阿武用命给她吊着,也不过才几百日的活头,到了夏家找到庇佑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安稳度过一生?她的生死簿上,注定活不到六岁。
  姜青诉想不明白,单邪手指逐渐收拢,那张信纸在他的手心重新变回了纸鹤模样,正好这个时候,巷子另一头买了绣花袍子回来的钟留和沈长释瞧见了巷子这头的两位大人,两人面面相觑,顺着巷子走了过来。
  “无常大人,白大人,怎么不在客栈等候,出来有事?”钟留开口。
  沈长释嘿嘿一笑:“莫非是出来找吃的了?”
  顺便谈个情,说个爱什么的。
  单邪听见沈长释的话就朝他冷淡一瞥,沈长释顿时想起来自己的嘴可还欠封呢,于是伸手捂住下半张脸不说话了。
  钟留瞧见单邪手中的纸鹤,嘶了一声道:“咦?这东西哪儿来的?上面怎么会有寻风印?”
  “寻风印?”姜青诉朝钟留看过去。
  钟留点头,手上还拿着烧饼在吃,啃了一口道:“寻风印是修道者传递消息用的,信鸽识路只识一条路的来回,人间修道者四处游走,不适合养信鸽,故而才有这寻风印。将寻风印施在纸张上,就可以带着信纸去往要去的地方。不过不同的修道者写下寻风印的方式也不同,我瞧着这个方式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儿见过。”
  姜青诉道:“阿武施的法。”
  “啊!我想起来了!骆昂用的就是这种!”钟留一拍大腿,当初他输给过骆昂,追了那家伙一百多里地愣是给他跑了,然后这人就用寻风印带了一张纸给他,里面全是奚落的言辞,所以钟留到现在还记得。
  “只是骆昂的手法,阿武怎么会用?”钟留奇怪。
  姜青诉就更好奇了:“他何止会寻风印,他还会用石子布阵,会使给命的阵法帮曲小荷活在人间,这个阿武的身上当真有不少秘密。”
  单邪的手指对着折纸鹤轻轻一弹,那纸鹤该去哪儿照旧去了,姜青诉抿嘴道:“也就今晚了,过了酉时,但愿一切都将结束。”
  说完这话,她率先顺着巷子朝客栈走过去,单邪也离开了,钟留和沈长释紧跟上,到了客栈里头姜青诉才将两人手中的袍子拿过来。
  想了想,她现在要将袍子给曲小荷换上,阿武势必不肯,搞不好曲小荷也会生疑心,她不想逼迫对方,小小姑娘,弄哭了可不好,最好还是用哄骗。
  姜青诉将绣花的袍子披在了自己身上,长袍衣摆绣了桃花图样,粉花一片,倒是好看。
  沈长释愣了愣,眨巴眨巴眼睛问:“这不是给曲小荷的吗?”
  “是啊。”姜青诉轻轻叹了口气:“等阿武走了,就是曲小荷的了。”
  阿武给命时阵法对他损害极大,会致使他现出原形,他半人半兽的模样若是被曲小荷发现了,曲小荷就算寿命没到也会被他给吓死。今夜住客栈不赶路,他又写了一封信给一位姓夏的,必然是会在此地等姓夏的过来,曲小荷只能放在客栈中,而他必然离开。
  姜青诉扶着楼梯扶手正欲往上走,屋外轰隆一声居然开始打雷了,风顺着街道刮过,客栈一楼大堂的窗户打在窗框上啪嗒啪嗒响,小二赶紧跑过去关上窗户,叹了口气:“瞧这样子,晚上恐怕得下大雨了。”
  姜青诉将身上的长袍收拢了点儿,单邪与沈长释钟留他们已经上楼入了房内了,正在曲小荷和阿武所住的旁边。
  走到了曲小荷的房前,姜青诉伸手敲了敲门,没一会儿阿武就将门打开了,他抬眸朝姜青诉看了一眼,瞥见她身上绣着桃花的粉色长袍微微皱眉,姜青诉笑道:“外头刮风了,不久就要下雨,天有些凉,所以我多穿了一件。”
  阿武挪开视线,摆出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模样,侧身让姜青诉进来。
  姜青诉瞧见曲小荷了,她就靠坐在软榻上,软塌被阿武挪到了窗户边,床上的被子一半给她垫着,一半给她盖着,小女孩儿手里捧着一杯热茶,黑色的袍子还罩在她的身上,盖住了一半头发。
  瞧见姜青诉进来,曲小荷立刻笑了起来:“姨姨!”
  “姨姨听见打雷了,所以过来陪陪你。”姜青诉嘴角挂着微笑,朝曲小荷走过去,坐在了曲小荷的身边,曲小荷道:“要下雨了,今天回不了家了,不过没关系,刚才仙鹤已经回家帮我告诉爹娘,小荷只在外面多贪玩一天,明天就能回去了。”
  明天……明天也回不去了,或许过了今晚酉时,大昭曲家,乃至有关于曲家的一切,她都回不去了。
  姜青诉道:“姨姨给你讲个故事听吧?”
  曲小荷一听有故事可以听,立刻打起精神来了,她喝了一口热茶点头:“好呀好呀,我要听故事!”
  姜青诉朝阿武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人显然有些坐不住了,恐怕正想着措辞要与曲小荷分别一阵子呢。
  姜青诉道:“姨姨给你将个梅灵的故事吧,你可知道这世间,其实除了人、畜,还有其他?”
  “是鬼吗?”曲小荷缩着肩膀有些怕。
  姜青诉摇头:“不对,这世间是没有鬼的,那都是大人吓不听话的小孩子胡编乱造的,小荷这么听话,姨姨不吓你。姨姨给你说的,是梅花,一株漂亮芬芳的梅花,被人悉心照料长大,逐渐长成了一个漂亮姑娘的故事。”
  阿武听见这话,朝姜青诉看了一眼,他沉默了许久,甚至坐在椅子上没动,直至听到姜青诉与曲小荷说到那变成了人的梅灵为了感激,不惜损害自己的生命报答对方这里,突然站了起来。
  曲小荷朝他看过去,阿武走到软塌边上蹲在了一旁,伸手摸了摸曲小荷的头,然后转身朝外走,曲小荷不解,问了句:“阿武,去哪儿?”
  姜青诉道:“饿了吧?他去给你买点儿吃的东西。”
  曲小荷咧嘴一笑:“我要吃糖山药,我瞧见啦!”
  今日进镇子的时候,的确有卖糖葫芦糖山药的,姜青诉见阿武点了一下头便朝外走,听不到声音之后姜青诉才起身到了隔壁,直接推开门对着钟留和沈长释道:“跟着阿武,不管成不成,回来之后将见到的都告诉我。”
  钟留和沈长释愣了愣,立刻丢下了手上的瓜子往外跑,姜青诉朝单邪看了一眼,单邪起身朝她这边走过来,两人一同回到了曲小荷的房内,瞧见小姑娘靠在软塌中间端着的小桌子上,身上已经有些发寒了。
  曲小荷没睡着,瞧上去困意十足,面上的黑气笼罩,不要半柱香的时间必然会死,姜青诉凑到了曲小荷的身边,看着小姑娘嘴唇发白有些不忍心。
  她是个天真的孩子,曲昌教了个好孙女,从小在官家长大却一点儿也没有恃宠而骄,见人总会甜丝丝的说话,从未耍过脾气,这样的孩子,姜青诉有些不忍自己亲手断送她的命,带她前往自己方才说,这世间不存在的——地府。
  姜青诉道:“小荷,你身上的袍子太薄了,等会儿会冷,姨姨给你换一件好不好?”
  曲小荷点了点头,姜青诉将她身上的黑色袍子摘了下来,袍子下头的身体瘦弱娇小,曲小荷穿着一身粉色的裙子,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红绳上坠着一块小玉,玉是上好的玉,上头还刻着曲字,显然是她家身份的象征。
  姜青诉摘下自己身上的袍子重新罩在曲小荷的身上时,小姑娘的呼吸已经非常微弱了,她突然伸出双手乖巧地搂着姜青诉的脖子,轻轻地抱住了她,开口说:“姨姨,看见你,我想娘了……”
  姜青诉浑身一震,系上带子之后便往后退了一步,她手中紧紧地抓着黑色的长袍,看向趴在软榻上呼吸微弱的女孩儿。客栈外头的风呼啸而过,大雨噼里啪啦打在了窗户上,房间桌上只有一盏灯,微微烛光照在了在场三个人的脸上。
  单邪是冷漠,姜青诉是愧疚,而曲小荷已面如死灰。
  她看着曲小荷那双明亮的眼睛逐渐看不见任何东西,微微抬起的小手终于放下,张开的嘴嘴唇干裂说不出一句话,猛地喘了两口气后,她一动不动,萦绕在她脸上的黑气漂浮出来,笼罩了全身。
  阴气绕,魂离体,几重人影如烟一般从她的身上分离,与她的肉体剥离开,姜青诉看见曲小荷的魂魄半飘了出来,另一只手抓住单邪的袖子,声音颤抖道:“单大人……动手吧。”


第71章 半妖结:十三
  大雨中的清荷镇笼罩在一片灰暗之下; 今夜的天仿佛裂开一般不断泼下大雨,雨点之大打在人身上都发疼。在清荷镇的边缘零散的茅屋处,一个黑影不断往田野荷花池方向奔跑; 速度奇快。
  粗糙的发丝被雨水淋得贴在了脸上; 一双漆黑的双眼紧盯着夜空下的远方,他要离得越远越好; 直到去到没人能看见的方向,躲在一处安静空旷的地方。
  因为淋了大雨,阿武身上的衣服都沉重了起来,他一边跑一边将衣服褪去,奔跑到最后已经站在一大片荷花池的后方; 回头看向的清荷镇成了一片黑色的小房屋时,他才趴跪在地上,狰狞着脸; 疼痛难忍。
  此时的他身上什么也没穿,背后的皮肤在雨水中逐渐生长出毛发,双手双脚开始蜕变,一条尾巴从尾椎处慢慢长出,他的咬肌绷紧; 双眼泛红,低着头痛苦地嚎叫出了声。
  雨夜之下; 荷花池旁发着淡淡微光; 粉色的光芒笼罩在了半人半兽的半妖身上,他的口鼻开始流血; 血液滴落在地面与雨水融合在了一起,颤抖的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就连痛苦的低吟声也停了下来。
  隔着半个荷花池,站在田埂另一侧的钟留看见□□的男人趴在地上没了动作,背后发麻。沈长释淋不到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对方动作,于是推了钟留一把:“喂,去看看,他是不是死了。”
  钟留没动弹,微微眯起双眼等了好一会儿,看见荷花池那边因为挣扎一半身体几乎掉进泥潭里的男人落在地上融入雨里的血液逐渐升上半空,凝为一体,他的寿命与本体分离,又被那散落的血液重新覆盖在了身上,总觉得这方法有些眼熟。
  阿武猛地睁开眼睛,然后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喘过气后拼命咳嗽,身体发冷地双臂抱住了自己。
  “活……活了!”沈长释指着那边,钟留微微皱眉,眼见阿武跑进了荷花池中摘了几朵绽开的荷花,然后走出泥潭,借着荷花池内的水将身上清洗干净,一瘸一拐弓着背往回走,一点儿也不耽搁。
  沈长释眨了眨眼睛问:“他这是要回去呢?”
  “嗯,跟着吧。”钟留叹了口气,两人见阿武一边往回走一边将原本丢在半路上的衣服重新一件件穿在了身上,直至入了小镇当中,他跑了好几家没关门的小吃店,问了没有糖山药,这才悻悻回去。
  客栈内,姜青诉将手中的黑袍扔在了地上,看向趴在软榻上熟睡过去的小女孩儿,压低声音问了句:“刚才那是什么?”
  单邪轻声道:“寿命。”
  姜青诉点了点头:“我瞧见了……可这袍子我已经摘下,为什么她还……”
  就在方才,屋外的大雨有些狂乱,已经断了气的曲小荷魂魄逐渐离体,姜青诉让单邪动手,话音刚落,便见到她眉心的桃花微微发着浅光,身上笼罩着的一片死气阴气被那光芒照耀出了些许生机,生机强行将她的魂魄压回了体内,暖光包裹着她,轻柔地呵护,直至她逐渐恢复了呼吸,又多了一日寿命,这光芒才慢慢散去。
  单邪道:“那便说明,黑袍不是给命的媒介。”
  “什么才是?”姜青诉问,单邪道:“她身上的任意一样东西都有可能。”
  姜青诉双手微微颤抖,她刚鼓起勇气打算带走这个小女孩儿的生命,她刚以为自己已经结束了对双方都是折磨的续命阵法,却没想到找错了媒介,难道要她明天再来一次?
  ‘姨姨,看见你,我想娘了……’
  姜青诉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咬着下唇转身:“走吧。”
  单邪离开前瞥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黑袍,指尖轻轻一点,黑袍被冥火燃烧,化成了灰烟,彻底消失。
  姜青诉回到了隔壁房间,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撑着额头手心捂住了双眼,单邪进来关上了房门,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没说话。
  半晌安静,只能听见屋外狂风骤雨的声音,姜青诉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开口问他:“单大人有过几次亲手了结一个人的生命?”
  “数不清了。”单邪道。
  姜青诉扯了扯嘴角:“其中有孩子吗?”
  单邪眼眸微顿,道:“有吧。”
  有些孩子看上去是孩子的身体,却拥有一颗许多成人都无法到达的恶毒的心,不论男女、老幼、尊卑,只要是在人间行恶,死后害人的,他都会处决。
  姜青诉苦笑了一声:“我也杀过人,虽不是亲手杀之,却是经过我口传,我眼看,愤恨地死在我面前的,不过那些人,我总能找到他们死有余辜的理由。曲小荷不同,她比绝大部分的孩子都要讨人喜欢,乖巧听话,不哭不闹,没东西吃吃野果子也行,我对她而言见面才不过一天,她都完全信任,我却想她死。”
  “她本该死。”单邪道。
  姜青诉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烛火之光在她眼中闪烁,她问:“为什么?”
  单邪没说话。
  姜青诉追问:“为什么她生下来便是天生残疾?为什么她不到六岁就要面临家破人亡,早早夭折?生死簿究竟是由谁来写?命运又究竟由谁而定?”
  “今生得的果,都是前世种下的孽,若追溯过去,翻阅生死簿,也许曲小荷的前身是个手持刀具的屠夫也说不定,这便是命运,凡事皆有因果。”单邪回答。
  姜青诉摇了摇头:“这不对,前世屠夫不受罪,来世为人行善却受难,这是什么道理?恶者恶对之,善者善来报,这才应该是因果。”
  单邪微微一顿,他慢慢抬起手,手穿过桌上的烛火朝姜青诉那边过去,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带着些许寒气。
  姜青诉看着那双眼,她的眼中有火光,单邪的眼中没有,但他的眼中却有她的倒影。
  单邪道:“善恶报应不可能皆在一世间完成的,几生几世行恶,视为大恶,自有地狱处罚之,几生几世行善,视为大善,自由天道降福之。你我可以见这一世的曲小荷身世可怜放过她,可难道所有这一世背负着上一世罪孽而活得可怜凄苦的人,我们都要怜悯同情吗?”
  姜青诉抬手握住单邪贴着自己脸颊的手,心中慢慢平静了下来。
  她承认,因为曲小荷的那一句将她比作娘亲的话,让她有过片刻犹豫和痛苦,她也愤恨一本生死簿就可以定人生。可单邪说的对,此间有神域,有地府,天地维持着人间秩序,魂魄生死,酸甜苦辣百味人生,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今日不能带走曲小荷,明日依旧要带走的,为一人破戒,以后便没有规矩可言了。
  “单邪。”姜青诉开口,看向对方的双眼,嘴唇微微张开:“你能……抱抱我吗?”
  单邪贴着对方脸颊的手明显僵硬了一些,姜青诉眼眸下垂,道:“就像,昨日那样。”
  不暖和,却让人安心的拥抱。
  单邪起身,越过了桌椅走到了姜青诉这边,姜青诉张开双手搂住了对方的腰。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她的脸颊贴着单邪的腹部,鼻息间能闻到这人身上清冷的味道,单邪的手贴着她的头慢慢顺过她的后脑,一遍遍抚摸她的头发。
  姜青诉叹了一口气:“真奇怪,我这人生前果决,只看利弊,死后却变得婆妈起来,办事总犹豫不决,拖泥带水。”
  单邪的手停留在姜青诉的后脑上,慢慢闭上眼睛道:“也许,是你身边的人不同了。”
  掌心之下,温热的气息环绕在她头脑的周围,此刻姜青诉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方才的胡思乱想全都变得不重要,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单邪微微皱眉,闭上的眼睫毛轻颤,他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在她生前那二十五年的道路上,逐渐将她变成果决狠辣,只看利弊的人。
  从‘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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