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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无常说-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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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赵尹来说,不看这些信,他尚且可安慰自己姜青诉对他的感激大于爱慕,看了这些信,便是将姜青诉的死再一次拖到他的面前,更加血淋淋地重现一遍。
  赵尹看信很慢,一字一句看过去,连墨点也不放过。
  紫晨殿安静了许久,直至他将书信放下,安静被赵尹的一声苦笑与长叹打破。
  “字迹既然可以模仿,那谁又知这信是真是假?或许大理寺中的证据为真,你拿出的这些才是访的呢?”赵尹问。
  这回他抬头看了姜青诉,与姜青诉对视的时候,眼眶微红,姜青诉不认为他会哭,这么多年的帝王不是白当的,身处高位之人,眼泪消亡得越快。
  姜青诉抿了抿嘴,道:“还有一样证据可证明此信件是真的,但民女有个要求。”
  许文偌听见她这话,微微皱眉,压低声音道:“现在不是求官的好时候。”
  姜青诉朝许文偌看了一眼,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感激对方的提醒,但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赵尹将许文偌的举动看在眼里,眸色微变,只问:“你说。”
  “民女希望,民女接下来说的话,皇上不要问缘由,只需派人去查证即可。”姜青诉道。
  赵尹点头:“好。”
  “另一样可证明姜相在临死前心中想的另有其人的证据,就在大理寺的死牢中,当年关押姜相几个月的牢房里,石床靠墙的缝隙,第二块石头上有一首诗。”姜青诉说到这些,记忆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她甚至都快想起当时的心境,嘴角挂着苦笑,道:“长夜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
  赵尹手中的杯子最终还是落在了地上,啪嗒绽开时,许文偌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几个小太监吓坏了,纷纷跪着,以为皇上要发火。
  “你知道这首诗?”赵尹问她,眼神里带着震惊。
  姜青诉直视对方的眼,她看见赵尹眼底的震惊,心中又是一片凉意,原来当年她的让人带的信,赵尹看到过。
  姜青诉抿嘴,拱手行礼:“皇上答应不问的。”
  许文偌糊涂了,他的眼线从未告诉他姜青诉去过大理寺的死牢,那里即便是有令牌也不可进入,她年纪轻轻刚来京都,又如何得知死牢里面会有一首姜青诉生前留下的诗?
  “朕不问……朕、不问。”赵尹看着姜青诉,上下打量,他也不敢问。
  怕问出一些更让他无法面对的东西,犹如这旧盒子中他从未看过的书信,还有那牢狱里,他从未面对的诗。
  那年那夜暴雨,曲昌连夜赶到了宫门,将一样东西包裹完好交给了宫中的太监,让太监务必交到皇上的手中。
  那破旧的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一层一层往里传,直至传到了在紫晨殿休息的赵尹手中,他没睡,从姜青诉被关入大牢开始他就没怎么睡了,他没有办法救她,斩首的诏书已下,一切都无法改变。
  赵尹看着桌案上满是雨水的黄油纸,他知道这东西是从哪儿出来的,他知道曲昌是谁的人,他胆怯,他不敢看,他红着眼在紫晨殿里来回踱步,那封信在他的桌上放了足足一个月,连动也没动,甚至书桌那一块,赵尹都不敢去了。
  一直到姜青诉斩首当天,他心慌难耐,眼睛盯着那封黄油纸几乎滴血,最终还是颤抖将它拆开。
  里面没有骇人的东西,只有一张粗糙的纸,纸上是被雨水晕染的字,字迹依稀可见,便是那首诗。赵尹当时觉得心口猛地疼痛,颤抖的手按着胸腔难以呼吸,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吓得紫晨殿中的小太监晕了一个,其余的手忙脚乱去找太医。
  太医还没到,一则匆匆写下的圣旨由快马奔出了宫门。
  她不能死!
  纵使代价惨烈,她也不能死!
  可最终快马比不过利刀,太监捧着带血的手帕进来时,太医正在给赵尹治疗,在看见血的那瞬,赵尹疯了一般将面前的东西推翻,他不断咳嗽,血顺着嘴角一直流,太医与太监吓得跪在他跟前直呼:皇上息怒,保重龙体。
  然后赵尹就晕了过去,这一晕浑浑噩噩好几日,他没能早朝,对外称是身受风寒,实则连床都下不了。
  那封黄油纸包裹的信,那首诗,赵尹烧了,他以为这样便能欺瞒自己,哪怕姜青诉在死的时候是恨他的也好,至少……别再是爱了。
  陆馨知道这首诗,赵尹很惊讶,他怕知道得更多,已经沉了几十年的心会再度凌乱起来,所以他不问。
  赵尹吩咐人去大理寺查探,然后紫晨殿又归于安静,等地上的杯水全都清理好了之后,赵尹才开口:“许卿出去等,朕有话单独问她。”
  许文偌担忧地看了陆馨一眼,还是退下了。
  赵尹屏退了太监,就连贴身的明安也没留。
  最终就剩他们两个,赵尹问陆馨:“你可知,人心狠,也脆弱,你如此聪明,却想不通,若朕想向百姓承认与霏月之间有感情,当年她的案子,就不会落实叛国。”
  言下之意,是这证据他不愿作数。
  姜青诉大约也猜到了这个结果,只说:“皇上让许大人交给民女的事,民女尽心办了,如何做,是皇上的意愿。”
  “你看过这些信,可觉得朕心狠?”赵尹又问,这一眼,他看见陆馨垂在衣角的手,紧张地用拇指刮擦了食指指节,赵尹的身体晃了晃,突然后悔问出这话。
  “皇上说过,人心狠,但也有脆弱,民女……不觉得皇上心狠。”姜青诉道。
  “你骗人的时候,与她有一样的动作。”赵尹动了动手准备起身靠近,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我与她一同长大,儿时胡闹,曾在姜府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树,树还未长成,她便背着污名走了。”
  “有时朕想,那年槐花树下,朕不该借着酒意,拉她入朝局,若无那一时的自私,就不会有这么些年的寂寥了。”


第93章 君臣辞:十七
  “不如我入朝为官; 帮你磨了那些不听话的棱角。”
  当年的姜青诉在说下这话时,槐花落了几瓣在她的发梢上,年轻的赵尹手指动了动; 想去帮她把花摘下; 心中却又因为这句话而起了心思。
  他知道姜青诉的聪明,她毕竟是跟在姜宇身后长大的; 姜宇是天生的官场中人,姜青诉耳濡目染,甚至在姜尚书的面前,都提过一些要紧的话。
  赵尹惊喜,若姜青诉为官; 他可借由国事邀她入宫,即便暂时无法娶她,却能给她高官厚禄; 不再受人鄙夷,还能日日见她,已是良计。
  当时的赵尹答应了,他咧嘴笑着,脸颊微红:“好啊!你入朝; 我封你做大官!”
  话一出,就难改了; 若要再来一次; 赵尹想他不会再说那句话,他从娶太子妃之时就欠下姜青诉的了; 若能再来一次,赵尹想他不会在大婚之日给姜青诉写信,以此将那个人锁在自己的身边。
  他给了姜家一个公道,却吞了姜青诉接下来的自由,困了她的一颗心,永远给不了回应。
  赵尹想到这儿,嘴唇动了动,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对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说这些,毕竟说了,以她这天真烂漫的年纪,也未必懂。
  “朕与霏月,都不信这世间有鬼神,朕刚被封文王有了自己的府邸时,姜宇胆子大,与霏月串通好了装神弄鬼来吓朕,却被朕打了一顿。”赵尹回想起旧时光,眉眼柔和了几分:“姜宇,是朕一生的挚友,霏月,是朕……”
  话没说下去,赵尹又重复一遍:“朕不信鬼神的,不过今日见了你,朕信了。”
  姜青诉一愣,左手攥紧,赵尹却说:“你就连紧张时的动作,都与她一样,莫非你就是她投胎转世的?”
  姜青诉连忙行礼:“民女惶恐。”
  “朕随便说说罢了。”赵尹一瞬失了兴趣,心中本来还想了许多话,因为这一句惶恐而压了回去,不愿再说了。
  他伸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几次咳嗽仿佛难以喘息,屋外明安听见了动静立刻进来,走到赵尹身边慌乱之下递上了帕子,赵尹一看帕子脸色更加苍白,他一把掀开明安:“拿走!”
  明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许文偌也跟了进来,看见赵尹趴在长椅上喘得厉害,眉心微皱,吩咐一个小太监:“快让御医过来。”
  “是!”小太监慌乱跑出。
  明安取了水盆进来时,赵尹已经用袖子挡着嘴,咳了一袖子的血,大冬天里满头是汗,看得姜青诉心惊。
  许文偌知道不好在这儿添乱,便道:“皇上早些休息,微臣带陆馨先退下了。”
  赵尹没有功夫管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咳嗽不断,另一只手里紧紧握着从姜青诉的旧盒子里拿出来的玉佩,指尖发白。
  出了紫晨殿,屋外的大雪没停。
  看见赵尹咳血的那一瞬,姜青诉突然有些自责,赵尹除了是她儿时的玩伴,曾经爱慕之人,现在也是个垂垂老者,她为自己翻案,将旧情端上了台面,让他难堪之余,还勾起了往日痛苦,更害他呕血,也不知是不是错了。
  许文偌见陆馨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方才被吓到了,便说:“不必惊慌,皇上这样已有几个月了,说是旧病复发,顽疾一直都在,与你今日所说之事并无太大关系。”
  姜青诉听他这么说,愣了愣,她问:“许大人见皇上如此,应当早就知晓当年皇上与姜相心意互通之事吧?朝臣必然也都知晓,为何那不入流的所谓证据,还是害了姜相的命?”
  “害姜相命的,从来都不是证据。”许文偌摇了摇头,伸手将落在姜青诉肩膀上的雪拂去,道:“姜相刚被打入牢中,皇上看了那些信正在气头上,他与我爹一样,认出了那是姜相的字迹,一时情急,没有多想,但以皇上与姜相的关系怒意消散,必然知晓那是假的。”
  “怪……只怪当时时局不对,叛国风声走漏,百姓每日都换一批到大理寺门前求斩姜青诉,皇上派兵勉强镇住之后,南夷对大昭的攻打越来越烈。”许文偌微微皱眉,这些也都是他爹告诉他的:“当时以襄亲王为首的臣子上下达五十多人,跪在了国政殿的大门前,口口声声说若不杀姜相,便长跪不起。”
  赵尹怒意正盛,在国政殿内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面对一排跪下的太监大臣,他几乎如疯了般道:“你们这是在逼朕!你们这是在造反!”
  “皇上!姜青诉叛国已是证据确凿,前方战事吃紧,若让坚守国土的将领听到皇上要保通敌卖国之臣,必会扰乱军心,还望皇上三思!”
  “请皇上下旨斩首姜青诉,以此来振奋三军士气!”
  “皇上!而今消息传出京都,不久便能传到舍阳城,敌军得舍阳城军防布图已是战火连天,徐将军马革裹尸为皇上死守江山,皇上力保姜青诉,岂不令徐将军寒心啊?!”
  “请皇上下旨斩首姜青诉!此等祸害不能留!”
  “皇兄!!!”赵尹头发凌乱,一缕垂在额前,双眼布满血丝,他几步跌跌撞撞走到了襄亲王面前,双手提着襄亲王的领子,他十指发抖,看着襄亲王的脸,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对方的计谋。
  襄亲王要杀的从来不是姜青诉,他要杀的,是坐在皇位上的赵尹。姜青诉,不过是他用来震慑赵尹,威胁赵尹的棋子。赵尹这一步若退,姜青诉死,他留着江山皇位,赵尹这一步若进,姜青诉得活,他便失了民心,失了朝臣的信任与忠诚。
  “皇兄……”赵尹的牙齿几乎咬出了血,他松开了襄亲王的衣领,直接跌坐在地上:“襄亲王,你可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
  “请皇上下旨斩首姜青诉!”
  “请皇上下旨斩首姜青诉!”
  “请皇上……”
  身穿龙袍的赵尹虚弱地爬起来,无视跪地众臣,赤脚一步步朝国政殿的外面走去,声音嘶哑:“来人……朕要拟旨,朕要拟旨!大昭女相姜青诉……”
  “通敌叛国,惑上媚主。”襄亲王的声音平平传来。
  赵尹一声哭腔,挥了挥袖摆,跨出国政殿:“就依襄亲王的写吧……”
  姜青诉从没想过,自己的死却是由文武百官跪在国政殿前造成。
  脚下的白雪一步一个脚印,她一直低垂着头,听完许文偌说的话,心里居然空荡荡的,既不疼,也不难受了。
  一切都是赵尹的选择,他没有选错,和江山比,一个姜青诉,的确算不上什么。
  他能记挂自己二十多年,已经表明了她当初没有爱错人,既然是误会,即便是由许文偌的嘴说开,姜青诉也都释然了。
  当初不恨赵尹,现在她更不恨。
  皇家之间的斗争,本就不是她一个没有背景靠山的人能够左右的,满朝文武若非一手遮天之臣,皆是皇家手中的棋子,执子双方一个是赵尹,一个是襄亲王。
  当年的赵尹输了姜青诉,而襄亲王输了唯一能将赵尹赶下皇位的机会,从此之后,赵尹再无软肋,不论是姜青诉还是曲昌,许文偌还是其他人,他们都是对弈双方这一生棋局中的一部分。
  姜青诉知道自己没白死,也算是值得了。
  她抿嘴轻轻笑了笑,再抬头看向许文偌,眉眼弯弯,眼中一片清明:“我方才忘了朝皇上求官了,许大人能否为我求一个?”
  许文偌一顿,他原以为自己说出了这皇族秘史,姜青诉或许会问东问西,却没想到她还惦念着官职,于是便道:“好啊,便来我大理寺任职如何?”
  “我一女子,去大理寺是否太血腥了点儿?”姜青诉又是一笑。
  许文偌道:“那就去太史院。”
  “记史无趣,相比之下,大理寺倒也可去。”姜青诉先前那话不过是一句玩笑,她借了陆馨三日的身体,自当是要帮她近水楼台先得月,离许文偌近一些的。
  许文偌见姜青诉说这话,心中一动。
  他二十多岁,家中尚未娶妻,父亲急,实则他眼高于顶,也不削一些普通闺中贵女,总觉得无趣。这几日与陆馨接触,许文偌越来越有兴趣,他的心不止一次为眼前之人悸动过,而今既然她都愿意来大理寺做官,不论如何,许文偌也希望在他们成为同僚之前,表明心迹。
  出宫的路有些远,两人说话之际绕到了一处小院,院子里种了梅花,红梅似火,上面覆盖了白雪。
  许文偌走向红梅摘了一朵,将上面的白雪吹开,走到姜青诉跟前,姜青诉瞧见红梅轻轻一笑:“吹雪红梅现,许大人的意思是姜相得以沉冤昭雪,当年真相可公之于众了?”
  许文偌一愣,摇头道:“非也,只是红梅配你。”说完这话,他抬手将红梅戴在了陆馨的发上,这回倒是姜青诉愣住了。
  她讷讷地看向许文偌,这直白的视线让许文偌有些局促,他低头轻笑,问:“陆姑娘家中可许了良配?”
  这话问出来,姜青诉若再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是白在人间走一遭了。
  她脚下有些加快,一时无语,许文偌跟上,表情算不上好:“你已有了心上人?”
  姜青诉也不好反驳,陆馨的确有,不过喜欢的就是许文偌,但她若现在帮陆馨答应,陆馨毫无记忆,这又算什么?
  等走到了宫门,许文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有话可以直说,若要拒绝,也请当面拒绝我,不过我要个理由。”
  姜青诉想了想道:“这几日与许大人相处,陆馨心中感激许大人照顾,不过我一心只为了翻案,没往儿女私情上去想,这些天想的多,猜到的实情也多,并未留下什么好印象。”
  “我明白了……”许文偌松手,她是觉得他心思诡谲,布局之深。
  姜青诉摇头:“不是!其实陆馨还有许多不足之处许大人未曾见过,不如来个约定。这三日关于姜相之事,你我以后只字不提全当没有发生,我不记许大人设局诱我,许大人也别记我多思多猜多虑,从明日起,我们重新相识,许大人若还能接受陆馨的全部,便再来与我说,届时,我绝不推脱。”
  许文偌怔了怔,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这三日之事再也不提,任你为官的文书我会尽快去请,等你入了大理寺,我们重新开始。”
  姜青诉松了口气,颔首道谢:“多谢许大人。”
  “我也……多谢你。”许文偌道:“我送你回去。”
  “送到大理寺便好,许大人还有公务,剩下的路,陆馨自己走回去吧。”
  “也好。”


第94章 君臣辞:十八
  陆馨又一次在毫无记忆中醒来; 不过这次她是睡在自己的房间的,诗书茶楼供女举人休息地方是两人一间,陆馨与江月一间。
  她们俩睡的地方中间隔了个屏风; 此时屋外已经漆黑;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回想起自己经常晕; 白夫人担忧她,所以拉她去就医,两人似乎是走到巷子里时她晕了过去,至于为何会晕,陆馨不记得了。
  她心中有些发闷; 正欲下床,手无意间碰到了放在床头的东西,陆馨愣了愣; 低头看去,那是一封信,字迹娟秀之余还有些风骨在里头,不像是小家碧玉之人能写出来的。
  信封上写了四个字——陆馨亲启。
  陆馨将信拿起来,拆开来看; 信中内容却让她大吃一惊,光是开头她便知道这是谁的字迹了。
  姜青诉写信时是借着陆馨的手写的; 用的笔墨也还在她床边的桌案上。
  “陆馨吾妹:
  承蒙几日陪伴; 吾心甚慰。
  你资质颇优,擅为官之道; 天资聪颖,为人爽朗,这几日相处,我亦从你身上瞧见过去的自己。我知你心悦大理寺卿,临走前想办法送你一件礼,权当是感激叨扰几日,你不嫌弃。薄礼几日后便到,还望以后你在朝为官,能勿忘初心,尽心尽力为民谋福,天下之幸。
  我不过是尘世一闲人,若有人问,切勿提起。”
  陆馨将信握在手中,心中疑惑,想起来先前姜青诉便说要谢她,这会儿在信上又说要给她礼,却不知是什么礼。
  出神之际,信纸被莫须有的一阵风吹跑,陆馨回神,见那信纸恰好顺着半开的窗户飘了出去,她连忙趴在了窗口朝外看,原本应当随风漂浮在空中的白纸黑字,却凭空消失,任她四处找也找不到了。
  姜青诉说是要走,其实也没走,三日之内,她算是将自己死那会儿发生的事儿又重新看了一遍了。
  她为了避免与陆馨碰面,所以换了一家客栈住,京都之大,城南城北的人从不碰面的也有许多,她搬得离皇城近了一些,故而离闹事也近了,许多好吃的都挤在这边,不光姜青诉喜欢,沈长释也喜欢。
  元朔几日的喜庆终于散去了,一连下了好几日的白雪也终于停了,京都还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路边倒是有许多孩子堆起来的雪人儿。
  冬日里就是吃冰糖葫芦的季节,姜青诉买了两串拿在手中,一边吃一边嫌弃:“不好吃。”
  单邪朝她瞥了一眼:“去柳城?”
  “好啊!不过再等几日吧,我信上信誓旦旦地说给陆馨送了个大礼,那许文偌办事效率也真低,这都第三日了,也没见陆馨被封官,若再等几日还没消息,我晚上就让沈把那长舌头露出来,去许府吓他去。”姜青诉又吃了一颗,叹了口气,酸得秀眉都皱起来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沈长释手上捧着一包麦芽糖,嘴里正嚼着呢,含糊不清地说:“吓傻了怎么办?”
  姜青诉道:“若傻了算你的,没傻算我的。”
  沈长释啧了一声:“您还能再无赖点儿吗?”
  “那就傻不傻都算你的,够无赖了吧?”姜青诉嘴角带笑,眉眼弯弯,沈长释听见她这话愣是被噎了一句,单邪倒是觉得有趣,双眉微抬,眼神柔了几分。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了哒哒马蹄声,姜青诉一惊,被单邪拉着袖子走到了路边,瞧见了不止一匹马,六匹黑马前头开路,后面跟着一长串官兵,居然全都是皇城的御林军,与姜青诉擦肩而过在她身后的一个路口右转。
  姜青诉微微皱眉,这路口右转去的便是襄亲王府了,她愣了愣,有些不解:“发生何事了?”
  单邪朝姜青诉看了一眼,问:“不如现在就去柳城?”
  姜青诉抬头朝单邪瞥去,觉得他话里有话,于是问:“你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猜测而以。”单邪说完这话,牵着姜青诉的手便走:“反正也与你我无关了。”
  姜青诉虽不知道单邪猜到了什么,但这一次声势浩荡的围府举动,还是带动了一些流言,快速在京都传遍。姜青诉也总算见识到,什么是一夜之间全城知晓,这手法,与当年她被诬陷叛国一模一样。
  襄亲王府被封了,襄亲王连带一家老小全都被关入了大理寺候审,说是候审,其实恐怕也没有堂审的机会了。
  襄亲王是赵尹的哥哥,与大皇子,也就是曾经大太子一母同胞,原是三皇子,比赵尹大了七八岁。
  而今已有六十的襄亲王却依旧健朗,与在皇城之中摇摇欲坠,每日都要喝药还时不时咳血的人比起来好太多,说句不好听的,若按身体情况,赵尹肯定走在他前头。
  恐怕赵尹自己也知晓这一点,所以越发觉得身体不行,心里就越慌。
  襄亲王府被封之后又几天,大街小巷,上到商铺老板,下到街头乞丐,人人嘴里都传着有关于襄亲王的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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