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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无常说-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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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顺着灯去找人家成亲。”
“后来呢?”喝茶的人问。
“后来?有谁大晚上跑到城外十里长溪去捞花灯的?那即便是城中姑娘家放出去的,能流到那儿的也少了,他偏说那般远还能捞到才是真有缘的,结果一失足掉进水里了。”
“死了么?”
“一日一夜不曾见人,被大伙儿捞上来时都发白了,他们家人找到的时候身体冰凉,手里抓着一个花灯,被水冲上岸了,不过说来也奇,他娘趴在他身上哭了几声,他又将水咳出来活了。”
“还当真是奇了!”喝茶的问:“他既捞到了花灯,可去找人家姑娘了?”
“哪儿啊,那花灯上就一排字,根本没落款,上哪儿找去?而且泡了大半夜的水,身体都不好了,被爹娘关在家里养病呢。”那人笑说。
“一排字?”
“是哟,我就记得一句,什么……眉眼盈盈处。”
“唉,最近咱们云仙城事儿多,要不了多久新任的知县也到了,也不知新知县是何性子,这些旧事儿还是不提的好。”
茶楼人群散去,小二弯腰擦桌子,将方才在这儿闲聊的人喝过的茶杯收拾了,干布擦过,就像没人来过一般,什么痕迹也没留。
雷月若与江濡的缘分,终究浅薄,即便是姜青诉有心,也无法再多干涉。
无事斋暂且留给钟留打理,更要他留意之前在云仙城中出现过的那个人,能造出人鬼书,还能从单邪手中全身而退,必然不简单。
姜青诉与单邪还有沈长释将苏裘带回了地府,便要领他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苏裘自知有错,也甘愿接受惩罚,得知单邪给他判的果然是要去地狱受刑,只能认命。
只是他对交给他人鬼书的人只字未提,这一直都是姜青诉与单邪不满的一点。
本来带苏裘去地狱是沈长释的事儿,不过这回姜青诉代劳了,为的还是想要在苏裘入地狱前,试着套话。
单邪在路口与她分开,径自往十方殿的方向走,苏裘朝他的背影看了一眼,眉心微皱。
等单邪走了,姜青诉才道:“你也知这次因你害了多少人,现在受此惩罚,也是咎由自取。”
“我知,我认。”苏裘道。
姜青诉抿了抿嘴说:“我瞧得出来,你的本心不坏,至少做这些事前,都是为他人着想,此番去到地狱,你受刑不重,很快便能放你出来重新投胎转世,但在此之前,你若不将指使你的人说出来,我若不将此人抓住,你可知你的死,便没了意义与价值。”
苏裘微微皱眉:“我不能说。”
“你护着他,可想过你只是他的棋子?”姜青诉焦急,眼看地狱就要到了,入了地狱,他要受刑,只会重复生前痛苦,关于死后做的这些事,一丝也想不起来,届时便晚了。
“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苏裘出现!他们皆如你这般,好心办了坏事,让更多的人饱受痛苦与折磨,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这是你要的公正吗?”姜青诉的手轻轻拍在对方肩上:“哪怕想想雷月若,你若不说,她知你事,能置身事外?”
苏裘脚下一顿,他嘴唇颤抖,看向姜青诉的双眼带着不解与惧意:“我说了,你信吗?”
“我信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所以只要你敢说,我便信!”姜青诉道。
苏裘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地狱走去,只留声音:“我不知那人叫何名字,只见过他的脸,与你身边的黑无常大人,一模一样。”
话音落下,苏裘已入地狱,被鬼差压了进去。
唯有姜青诉在地狱门口怔住,迎面吹来了一阵轻风,这还是她在地府头一次感到寒冷。
第113章 双生仙:一
大昭京都办了国丧; 乾文帝赵尹享年五十五,生前恶疾缠身多年。
前两年襄亲王一案不仅为多年前的姜相叛国案沉冤昭雪,还让朝中多名官员一同丧命; 从此朝局大换血; 乾文帝烦劳两年,终于将太子扶上了位。
恐怕是心头大患除去; 诸事已然平了,乾文帝才松了这口气,一松,便如秋风落叶,倒在宫中数月; 以药吊着,还是在大雪纷飞之日去了。
皇帝驾崩是大事,大昭举国都得服丧; 年约十六的小皇帝能干,且留有大理寺卿许文偌这个辅政大臣,大昭短时内,安矣。
“要说皇帝就是不一样,死了便死了; 还得让我来接着。”黄蜂靠在了奈何桥旁的石柱子上,有些不满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甲。
旁边站着双手环胸的沈长释; 昂着脖子朝奈何桥另一边望去; 人还没到,恐怕尚在离魂道中徘徊着呢。
他问:“阎王让黄蜂大人来接皇帝; 可有交代是为什么?”
黄蜂摇头:“我们那阎王,唉……阎王殿里能干的主太多了,他闲着无聊没事儿做,听闻这个赵尹皇帝下棋厉害,所以打算抓到阎王殿里下两盘棋,再预谋着一下看看能否把人留下来当个差什么的。”
“啊?!”沈长释张大嘴巴,黄蜂缩了缩肩膀嘶了一声:“把你那嘴收一收,都咧到耳朵根了,慎人得很。”
“阎王为何会起这般心思啊?”沈长释问。
黄蜂道:“还不是因为你们十方殿的白无常,曾经我们阎王殿的鬼差?她太能干了,阎王爷还惦念着她与皇帝有些旧情,想着给她在阎王殿里留个熟人,好让她常常来叙旧。”
“这阎王爷怕是不将我们十方殿的无常大人放在眼里了啊?那白大人与我们无常大人可是……”沈长释话说到这儿生生止住,姜青诉与单邪的事儿,多半在人间发展,跑到地府来,地府里的鬼差与阴司都不知。
说阎王爷和姜青诉谈情说爱,都比说单邪与姜青诉谈情说爱靠谱,沈长释可不想被镇魂鞭抽,那些事儿,他吞回了肚子里。
“反正,劝阎王爷最不要如此,而且黄峰大人今日所行与我今日所行有悖,您还是快些回去告诉阎王爷,这赵尹皇帝我十方殿自有安排。”沈长释道。
黄蜂嘿了一声:“对啊!你是十方殿的,哎你来这儿做什么的?”
沈长释挺了挺胸,道:“奉无常大人之命,领赵尹去投胎,早投胎早结束。”
“赵尹可是皇帝……”黄蜂无语。
沈长释道:“无常大人说的话,你不听?”
“听!那必须得听!”黄蜂砸了砸嘴,整个儿阴曹地府,就算是阎王爷,黑无常发话了都得听着,他不过是十阴司之一,哪儿有不听的道理,既然是黑无常大人插手,他独自回到阎王殿也有个交代了。
黄蜂对沈长释拱了拱手道:“那便请沈大人待我向十方殿的白无常大人问好,与姜青诉说说,有空来阎王殿下棋啊。”
沈长释被叫了一声沈大人,心里别提多舒坦,那胸口挺着,下巴抬着,双眉舒展,掐着声音嗯了一声,姜青诉若在场,见他这模样肯定得说一句:不得了,与皇城里的太监已有八分像了。
黄蜂走后,沈长释学着他方才的模样,靠着奈何桥头的石柱子,砸了砸嘴玩儿手指,想起来他此时到这儿的目的,深吸一口气摇头叹道:“白大人啊白大人,这谎可是你让我撒下的,若回头无常大人找我麻烦,您可千万得替我兜着。”
话音一落,整个儿奈何桥上与忘川河上的鬼全都消失了,凡是此时没过桥的,统统被按回了原处不得动弹,就连摆渡的也要停止动作。
沈长释抬眸朝奈何桥上一看,他微微眯着双眼,果然在桥那头瞧见一身明黄衣着的老者,他目光懵懂,过桥速度很慢,每走一步,想要靠近他的人都得低下一寸头来。
沈长释抿了抿嘴,他不是没见过皇帝死,当年赵尹他爹死的时候也是这幅场景,人间的帝王身上带有贵气,普通的鬼魂不得靠近,不过帝王死了也依旧是魂魄,还是要投胎转世的。
世间的魂魄前世今生虽有定数,但皇帝的不同,积德行善数世的人才有机会入帝王家,而后再称帝。
称帝后的人若造多杀戮,剥削百姓,怨声载道的话,身上的孽会更多,来世恐怕不得善果,但若架桥修路,为百姓谋福祉,国泰民安的话,身上的功德也会多,来世恐怕还是帝王。
沈长释在那已然是老者面容的男人身上,瞧见了不少功德,他算是个好皇帝,来世即便当不成皇帝,也必入帝王家。
等赵尹走到跟前了,沈长释才想起来姜青诉交代他的,于是抿嘴,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连忙迎了过去:“乾文帝陛下?在下地府鬼差沈长释,特领您转世的。”
赵尹愣了愣,初入地府,他当真豁然开朗,此生不信鬼神之说,死后却见鬼神之事,只觉奇特。
“既有阴曹、有轮回,朕想问问你,三十年前,大昭女相姜青诉可来过?”赵尹问他。
沈长释领着赵尹往轮回井的方向走,边走边笑道:“说来也巧,三十年前大昭女相的确到了地府,只是她迟迟未曾离去,说是有心愿未了,人未等到,今日一早才投胎去了。”
赵尹顿了顿,他方才来的路上一直都在忧心,这世间真有轮回,那他与姜青诉的誓言必然成真,他怕会在这儿看到依旧貌美的女子,双眼满含怨恨,又怕看不到记挂了几十年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而今听这位鬼差一说,倒是觉得好受多了。
她既等了自己,又体贴自己,早一步而去,完成他们的约定。
赵尹问:“她可留下了什么话?”
“不曾留话,只托我在这儿迎您,依我说,再多言语不如一碗孟婆汤。”沈长释朝孟婆要了汤,递给赵尹,赵尹顿了顿,看着那碗浅茶色的淡汤。
人生犹如过往烟云,此一生辉煌亦载满了遗憾与痛苦,他来得慢,路上还想过若当真碰面了,当如何面对,如何解释,而今想来,的确再多言语不如一碗汤,喝下了,一切都重头开始。
赵尹接过孟婆汤饮下,朝沈长释看去时轻笑,嘴角的白胡子颤动,他道:“霏月曾说,我若为帝,她必为臣,我若生生世世为帝,她也生生世世为臣,来世,我不想她做我的臣。”
赵尹大步朝轮回井的方向走去,分明是个病恹恹的老头儿,却偏偏身形挺拔了许多。
沈长释目送着他离开,又入了轮回井,撇嘴挑眉:“你还当真是最好糊弄的一个皇帝。”
以往的皇帝多半摆着架子,即便遇见鬼神也是唯吾独尊,相较起来,赵尹温和多了。
沈长释拍了拍手,姜青诉给的任务完成,他深吸一口气轻笑,转身哼着十八摸的小曲儿回十方殿去,不过刚出轮回井处,便在荒地小路上见到了笔挺站那儿的单邪。
沈长释看了看单邪,又回头看了看轮回井处,六道轮回井浅淡地发着光,如光柱一般直通云霄。
沈长释在人道上瞧见了明黄的星火,知晓赵尹已经投胎去了,于是干笑了两声,道:“无……无常大人。”
“她让你这么做的?”单邪面色微冷,沈长释缩着肩膀:“是。”
白大人啊白大人,当初说好了的,若无常大人发现,他绝不担任何罪责,甩责这种事儿,不怪他。
单邪又问:“她人呢?”
沈长释顿了顿,摇头道:“我、我不知啊。”
单邪拂袖离去,沈长释长舒一口气,好在,他没被打……只是不知当无常大人找到白大人后,又会如何了。
忘川河岸彼岸花丛旁,姜青诉坐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眼前河面左边尽是黑水,右边渐长红花,她恰好卡在这纯黑与猩红之中。
随手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姜青诉将其丢入了忘川河中,河面竟然起不了一丝涟漪,石头如入了沼泽地,渐渐陷了进去。
察觉到了靠近的气息,姜青诉冷淡的脸上挂上了微笑,转头朝来者看去,她眉眼弯弯,笑容不变:“单大人来了?”
“你在此地做什么?”单邪目光落在了姜青诉坐着的石块上,旁边已经长了好几株彼岸花的幼苗,她看上去并不在意是否会触碰到。
姜青诉理所当然道:“我来这儿等你啊。”
“你如何知道我会来?”单邪走到了姜青诉的身边,目光落在了石块上,姜青诉往旁边挪了挪,单邪盯着她脚旁的一朵花儿,只是衣摆擦过,不曾碰到。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单邪坐在姜青诉身旁,姜青诉单手撑着下巴侧着身体看他,双眸明亮:“今日赵尹死了,我让沈帮我跑了一趟,地府之事没有能瞒得过你的,所以你瞧见了,必会来找我,我就在这儿等你啦。”
单邪问她:“不是放下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我昨日去了阎王殿,没进去,听见阎王有意图留赵尹在地府,我不愿,故而让沈今日去拦着了,我也知他心思,教了沈几句话,你瞧,总共来地府还没半个时辰,他就老老实实投胎去了吧?”姜青诉朝单邪凑近了一些:“你该不会以为我对他余情未了吧?”
“你没有吗?”单邪问。
姜青诉一双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说:“我就知道单大人瞧上去风轻云淡的,实际上最爱吃醋。”
单邪顿了顿,睫毛微颤,一看就知道是被姜青诉戳中了心思。
姜青诉道:“单大人还酸着呢?”
“不酸。”单邪道。
姜青诉说:“不如我让沈去柳城买点儿糖葫芦回来给你吃?”
“不吃。”单邪抿嘴。
姜青诉挑眉,摆出无奈模样,叹了口气眨巴眨巴眼道:“单大人既然难哄,那我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单邪朝她瞥了一眼,姜青诉对上了对方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手抬起,一朵彼岸花鲜红欲滴,张牙舞爪地绽放着,根茎折断,正握在了姜青诉的手中。
她笑道:“鲜花赠美人,单大人心情有无好一点儿?”
单邪怔在原地,一双凤眼睁大,瞳孔收缩。
姜青诉手中的花儿吐着阴气,漆黑之气顺着她的指尖吞噬她的胳膊,如藤蔓攀延,魂魄即刻被锁,而握花之人,却笑得如沐春风。
第114章 双生仙:二
单邪回神瞬间拍开了姜青诉的手; 彼岸花落地,不过缠绕着姜青诉的那股黑气却没有放松,只要一经触碰; 便会抵死缠上; 更何况她还摘下握在手中。
单邪起身,展开扇子; 折扇的白纸上起了一团冥火,他看向依旧在笑的姜青诉,道:“或许会很痛,但你必须得忍着。”
“不不不!我不忍,我可怕疼了; 真的。”姜青诉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也跟着起身; 朝单邪走去:“你怕什么?”
“我与你说的你都忘了。”单邪眼眸中带着气愤,说话的时候声音冰冷,他的表情冷冽,握着扇子的手微微发抖:“我告诫过你不可触碰此花的!”
姜青诉一怔,歪着头道:“我知道啊。”
“那你……”话只说了个开头; 单邪紧皱的眉心豁然松开,他看向依旧在笑的姜青诉; 心口位置猛然震荡; 似乎有什么藏在其中的东西正欲冲破。
姜青诉点头:“我故意的。”
“为何?”单邪轻声问出。
姜青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在单邪的面前对着他的脸画了一个圈:“今日瞧见单大人的脸啊; 当真精彩,没想到你短时间内,居然能做这么多表情呢?”
“回答!”单邪不满她顾左右而言它。
“你还记得在云仙城里,你送过我花儿吗?”姜青诉问出这句,朝前走了一步,她双手背在身后,下巴低垂,双眸抬起,眼里倒映着单邪的脸,像是将他装了进去一般。
“你送过我白兰花,当时我问你,你想要什么花儿,你说你不喜欢花儿。”姜青诉抿嘴道:“我知人间花,无一能配得上你,也知你真正想要的花儿,便是这红海中的任意一朵,所以我提前过来找了半天,就刚才那朵开得最艳,特地摘下来送给你。”
“我能送得起单大人心中想要得到东西,即便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姜青诉的鞋尖触碰了单邪的鞋尖,她仰头看向对方,还在浅笑:“我心如明月皎皎,单大人如此厉害的双眼,看清否?”
与单邪的凤眼对视,姜青诉保持不动,忘川河岸上突然刮来了一阵清风,将两人发丝吹起,纤弱的花瓣随风舞动,单邪问她:“痛吗?”
姜青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单邪没来之前,她触碰到彼岸花时的疼痛早就已经消散了,现在看着绕体的黑气,已经没了感觉,于是她摇头道:“不痛。”
单邪抬手将她被吹到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触碰到的姜青诉是没有温度的,与以往不同,她的魂魄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再也不会消散。
孟婆汤洗不尽魂魄里的铅华,轮回井无法为其再塑人生,她将没有转世轮回,生生世世,就只能是姜青诉一人。
单邪将姜青诉的发丝理好,顺势把人抱在了怀中,轻声道:“我看清了。”
姜青诉搂着对方的腰轻笑,眉眼弯弯,本是该高兴的时刻,偏偏她的心里起了另一番心思,缠绕在她心中,久久不散,却又无法断其真伪的那句话。
“单邪。”姜青诉轻轻皱眉:“你说这时间有无两个长相一样的人?”
“有。”单邪道:“人之肉身,皆为皮囊,没有相同的魂魄,却有相似的脸。”
“这么说,或许在人间土地上,能找到与我相似的人?”姜青诉抬眸看着他。
单邪点头:“许有四、五分相似,十分没有。”
“那你呢?可有人能像你?”姜青诉问。
单邪目光一滞,居然又一次愣神,姜青诉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单邪轻眨了一下眼,开口道:“回去吧。”
他转身便走,拉着姜青诉的手没有放开,姜青诉哎了一声,回头看向落在石块上的彼岸花,花茎碧绿,花朵朱红,静静地躺在石块上未动。
彼岸花的尽头一片白烟,姜青诉慢慢收回了视线,瞧见白烟,忽而想起了单邪房中的一幅画,就挂在了他的软塌上方,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站在云层中的背影,千丝如墨,曾在她靠近时转过头来。
画中人浅笑的眉眼与单邪酷似,当时她只当是幅施了法术会动的画,也没多想,偏偏苏裘去地狱前留下了那句话,又偏偏她刚才问出口后,没得到单邪的回答。
画中人是谁?
那张与单邪一模一样的脸,在人间造就人鬼书交给苏裘的人,又是谁?
如此一想,姜青诉看着单邪的背影,心中沉沉。
单邪、又是谁呢?
她知单邪非凡人,亦不是普通的鬼,他手中的镇魂鞭可使世间魂魄皆消散。地府里而今待得最久的应当是阎王爷,可阎王不过只来了短短的千年,一切都是单邪交给他的。
地府早就存在了,六道轮回井也早就存在了,这与阴阳分隔的离魂道、奈何桥、忘川河统统都在阎王来之前便在了。
单邪说他无生也无死,那他是何时存在的呢?
偌大的地府,无一处他不可去,成千上万个鬼差,无一个他号令不得,即便是十八层地狱,他也畅行无阻,姜青诉仅凭着自己的想象,已经想不出单邪究竟是何身份了。
苏裘告诉姜青诉的话,姜青诉迟迟没有说给单邪听,一来她并不确定苏裘说的是否为实话,二来,若当真是实话,那个与单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姜青诉做鬼才短短几十年,地府她虽然混熟了,但暗藏其中的根本却从未知晓过。
涉及到单邪的,她更是一无所知。
她旁敲侧击问过沈长释,沈长释对单邪的了解亦如她这般,除了他的脾性,和习惯,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与单邪长得一模一样之人,沈没见过,更没听过。
难得的是向来动作不快的钟留,竟然查到了关于操纵苏裘男人的蛛丝马迹。
钟留的一张符纸烧过来后,姜青诉立刻去单邪的房中找他。
她上次去过,熟门熟路,只听见一声铃铛响,她便已经站在了单邪房屋的中央。
此时单邪背对着她,面对床榻方位的画像,听到姜青诉来时慢慢转身,那环绕在他身侧的云雾逐渐散开,姜青诉朝画上看去,那幅画又成了一片空白,连个背影也不让她看到。
“钟留查到了。”姜青诉开口。
单邪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朝旁边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桌案上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杯,一个茶杯立着,里面倒了大半杯水。在茶壶的后方靠着墙的位置,还有一个白玉瓶,玉瓶中插了一朵彼岸花,花开娇艳,是这整个儿暗沉的房间内唯一一朵亮色。
姜青诉有些微愣,她原以为那时单邪把她拉走,花儿就丢在原处了,却不知这人什么时候又回去,把花儿拿回来还养着。
单邪指着对面的位置让姜青诉坐过来,姜青诉落座在了他右手边,单手撑着下巴看对方,单邪要给她倒水,姜青诉摆了摆手说:“我不喝。”
单邪端着茶杯垂着眼眸没说话,姜青诉看向他那双眼,抿了抿嘴,最终开始打破了沉寂:“你有心事。”
单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姜青诉问他:“苏裘的话,你听见了对吗?”
这整个儿地府,就没有他不知道事儿,沈长释不止一次说过千万别在背后说无常大人的坏话,也不可直呼其名讳,他会听到的。
姜青诉送苏裘入地狱的时候心中抱有侥幸,觉得单邪没有听到,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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