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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无常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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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连忙捡起了伞给她撑着,姜青诉道:“不碍事,脚滑了,走,咱们入庄。”
刚进梅庄就有人认出她来了,喊了一声柳夫人,然后便往里面带。
一路走到了会客厅,夏庄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下人端茶上来。
姜青诉生前喝的茶有许多,好坏一闻就能闻出来,想来柳夫人应当是个大客户,上等的茶自然配上等的人,她故意拿捏着点儿架子,听夏庄在那边介绍梅灯,而自己的眼睛则在梅庄里打量了一圈。
庄内有清气,即便是下雨也遮挡不住。
夏庄见姜青诉漫不经心,于是问:“柳夫人可觉得梅灯有何不妥?”
姜青诉道:“没什么不妥,只是好奇这货源,梅灯如何长出的?是否能一直供货?若我将梅灯销路铺开你又拿不出货来,我得不偿失。”
夏庄低声笑了笑:“这灯原是我夫人研究出来的,梅庄在一日,货便一直有。”
“听闻李慕容身体素来不好,说句不好听的,能活几日我都不知,如何能信得过你啊?”姜青诉说完,夏庄脸上的笑容就僵了僵。
他对家丁说了句话,家丁便下去了,不一会儿姜青诉便听见了李慕容的声音。
“夏庄哥哥!”
声音活泼欢快,一点儿也不像是重病之人,等来人跨步入了大厅,姜青诉双眉微抬,瞳孔收缩,在这人身上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儿之后,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这人不是李慕容。
可她却长着李慕容的脸,借了李慕容的身。
李慕容冲到了夏庄身边,双手立刻挽住了对方的胳膊,笑弯了眼睛道:“你之前都不让我出来会客的,今天叫我过来,我好开心呢!”
夏庄脸色明显僵了僵,随后扯了记笑容道:“柳夫人,内人就在这儿,身体好坏一看便知了。”
姜青诉的视线没从李慕容的身上移开,细细打量之后才道:“看来外界所传,并非全真啊。”
从梅庄出来,姜青诉就离开了柳夫人的身体,那柳夫人脚下一软直接晕了过去,吓了两个丫鬟一跳,匆匆将人抬上了轿子就离开了。
姜青诉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了一眼梅庄匾额上挂着的梅花枝,眉心微皱,昨夜所见之人,与桥上所见之人穿着打扮与气质相同,可今日所见的除了那副皮囊,内里像是彻底换了个人一样。
‘每日能见到你的时间不多’与‘之前都不让我出来会客’,究竟是什么关系?
“白大人。”
一声轻呼吓得姜青诉一怔,回头看过去,沈长释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嘴角咧得夸张。
她问:“何事?”
沈长释问她:“可从里面瞧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
姜青诉瞧着沈长释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是自己情愿跟过来的,想起昨夜到单邪房里说了两句话,对方居然没有反对便觉得奇了,于是道:“我怀疑李慕容的身体里有梅灵。”
沈长释哦了一声,姜青诉皱眉:“你是单邪派来帮我的,还是监视我的?”
“嘘!”沈长释立刻将手指竖在嘴巴上,压低了声音说:“无常大人的名字可不能乱叫!”
“我叫了这么多回也没见天塌下来呢。”姜青诉摇了摇头,开口问他:“如何回去?”
“回哪儿?”
“地府。”
如果现在能在奈何桥上看见李慕容,那就表示梅庄里的一定是梅灵。
沈长释见姜青诉一脸认真跟拿了个大案子要破的模样,啧了啧嘴,想起来今日早上被钟留晃醒,一睁眼看见冷着一张脸站在他床边的黑无常吓得他魂都快散了,那人就说了三个字。
“跟着她。”
说到底,还是怕白大人闯祸,又拿白大人没辙吧。
第13章 点梅灯:十
沈长释的怀中有三张符,是单邪给他的,他们身为鬼差,身上挂着十方殿的腰牌,只要经过单邪的允许自然可以走过奈何桥回到阳间,但是若想不通过单邪从阳间回到地府,那就得烧符。
沈长释一边从怀里掏出符纸一边道:“无常大人就给了我三张,让我来往人间、地狱以备不时之需才用的,我攒了六十多年没舍得用一张呢。”
姜青诉见他动作迟缓,啧了一声:“又不是什么多宝贵的东西,回头让他多画几张给你?”
沈长释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姜青诉,扯了扯嘴角:“白大人说得轻巧,无常大人那种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姜青诉脸上挂着浅淡的笑问:“哪种人?”
沈长释顿了顿,挪开视线道:“好人。”
然后默默地念了句咒语,手掌的符纸燃烧,若非姜青诉这次行动不是单邪赞同的,他们也不至于得烧符纸回去了。
符纸燃烧到一半,沈长释将手松开,符纸在空中左右摇摆,最后落在一片潮湿的地面,化成了一粒粒漆黑的沙粒,比起沙粒要大些许,打在地上噼里啪啦散开,然后腾起烟雾。
烟雾将两人环绕,姜青诉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回到了奈何桥的这头,桥下薄雾飘过,摆渡人靠着船身休息,而奈何桥上魂体完全的鬼魂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唯有身穿单薄轻衣的李慕容还站在桥上,眼神飘忽,神色哀伤。
姜青诉看见人了,让沈长释在这边等着,自己过去。
她在官场上十年,什么样儿的人都算是见过了,李慕容天性单纯,心无城府,对付起来最为容易。
姜青诉慢慢靠近对方,等走到李慕容身边确定对方察觉到自己了,这才停了下来,面对着奈何桥下忘川河中的平静河水,姜青诉开口道:“李小姐。”
李慕容朝姜青诉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不变问:“我们认识吗?”
姜青诉抿嘴笑了笑:“李小姐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的,不过也难怪,当时你还小,不记得实属正常,令堂李庄主对小女子的恩情,小女子生生世世都不会忘。”
“恩情?”李慕容垂眸,随后道:“我父已去世有七载了。”
姜青诉面朝李慕容微微一笑:“十七年前,琅城出了灾荒,我家中贫穷,母亲年迈一口热汤都没喝过,好在有李庄主让出大半个梅园供我们住下,还让我在梅庄中找了份差事,才在母亲余下的几年内,让她过上吃饱饭的日子。”
李慕容顿了顿,十七年前她才几岁,不过那时有过灾荒她记得,家中菜色减半,父亲的确照顾过许多灾民,故而便不疑有他,对姜青诉亲近了些:“你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十七年前如何能在我家中做事?”
“十七年前小女子已有二十了,在梅庄又做了五年活,母亲过世后,我便离开梅庄,坐船时遇了水难死了,而今想来,也死了十二年了。”姜青诉说到这儿,在李慕容的眼底看见了些许震惊。
她成功勾起了李慕容的好奇,也与李慕容取得了亲近。
远在奈何桥这头的沈长释听了姜青诉的话,若非他知道姜青诉是白无常,头次见,恐怕也要被这个人给骗了过去。
鬼话连篇。
做阴司是有理由的,难怪无常大人会把她留下来。
姜青诉与单邪,一个坑蒙拐骗,一个威逼利诱,沈长释啧了声摇头,继续听她编。
“你死了十二年?”李慕容上下打量了姜青诉两眼,瞧见姜青诉身上的衣服与他人不同,也不似她般身体轻浮便有疑惑。
姜青诉道:“我死后得了机缘,在这地府做了鬼差,故而才有现在这身体,那日瞧见李小姐在桥上走,样貌与当年的李庄主还有夫人十分相似,本怕认错,查了之后才确定是您,这才过来相认的。”
李慕容哦了一声,眉眼低垂:“原来如此。”
姜青诉问她:“您年纪轻轻,如何会到这阴曹地府来?我瞧你无法过奈何桥,并不是已死之人,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能否帮忙呢?”
李慕容听见姜青诉这么说方才还黯淡无光的眼立刻亮了起来,她抬眸朝姜青诉看来,脚下靠近几步,压低声音问:“你当真能帮我?!”
“当年李庄主对我的恩情我一直都记着,李小姐若有要求,只要我能办到,自然帮忙。”姜青诉拉住了李慕容的手。
李慕容道:“我求你,放我回去,别让我日日夜夜不得眠,却只能守着夫君半日。”
“日日夜夜不得眠?”姜青诉微微皱眉,若是活着,必然得睡,只有死人才会不得眠,正如她这般,闭上眼也不算睡。
“我只想与夫君白头到老,求你帮我!”李慕容的手稍微用力了点儿。
姜青诉回答:“要我帮你,我也得知道来龙去脉,李小姐,你既然已死,如何做到像现在这般在阳间与地府来回,不得去不得归?”
李慕容抿了抿嘴,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日我病重,已是将死之人,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却见屋外的梅花飘了进来,我觉得冷,让夫君关上窗,他一转身我便到这儿来了,再后来,也只有每天晚间从这里回去,有时出现在花园,有时出现在房中。”
姜青诉挑眉,这么说梅灵夺走了李慕容的一魂一魄她并不知情,并非是她不死,而是梅灵不让她死。
姜青诉微微一笑:“李小姐,你既然求我,我必帮你找出让你来去不得的原因,关于你夫君与你之事,可否再告知我一二?”
沈长释坐在桥旁,撑着下巴听姜青诉在那儿编故事然后套李慕容的故事。
李慕容从小就是被李家呵护长大的小姐,不通人情世故,被骗了也不知道,完全将姜青诉当成了亲人般记得多少说多少,从她与夏庄认识开始,都吐给了姜青诉。
夏庄是落魄书生,家中父母砸锅卖铁供他读书,进京赶考落榜了之后便要投河自尽,被当时带着梅花苗做生意路过的李老爷给救下来了。
要说救,还算是李慕容救的。
李慕容身体不好,夫人死了之后,李老爷就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她当时不过十岁出头,看见有人在水里扑腾以为有人玩儿水呢,偷偷从停下休息的马车中跑了出来,指着河水里喊:“爹爹!我也要玩儿水!”
于是夏庄得救了,跟着李老爷的车队一路回来,他家不到琅城,半途中就离开了,当时李老爷对他说若生活不济,可以到琅城来投靠他,孩子般的李慕容就趴在马车的车窗上对新认识的‘大哥哥’挥手,一别三年,夏庄父母亡故,他到琅城来了。
夏庄有经商的头脑,跟在李老爷身后踏实肯干也很灵活,一年冬寒降了大雪,李老爷感染风寒身体彻底不好了,夏庄成了李家的支柱,与李慕容也多次接触,两人暗生情愫,李老爷都看在眼里。
李老爷不是食古不化之人,便让夏庄留在了梅庄,也将自己的独女交给了夏庄,李老爷走后三年,夏庄与李慕容成亲了,夫妻恩爱,李慕容很满足。
不过她素来身体不好,已经三年还一直没有孩子,便听了各路大夫吃药,没将身体吃好反而吃坏了,最后半年几乎是躺在床上过日子的,夏庄虽然忙着梅庄生意,但每天都会来陪李慕容。
以梅庄下人的话来说,庄主与夫人恩爱就是神仙看了也会动容的。
别了李慕容,姜青诉转身朝沈长释这边走过来,李慕容无法离开奈何桥,只能在上面来回踱步。
沈长释听李慕容的故事都快睡着了,见姜青诉过来了,打了个哈欠道:“没有我以前在天桥底下说的精彩。”
姜青诉瞥了他一眼说:“李慕容与夏庄的感情,没让神仙动容,让梅灵动容了,我问了李慕容的房间,她原本修养的房间是在后院,正对着梅庄那个废旧的院子,院子中就是梅灵本体,死后夏庄给她换了一间房,而今身体与梅灵共用。”
“白大人知道这些又当如何?既然知道是梅灵从中作梗,让无常大人出面便好了。”沈长释说。
姜青诉继续往前走,道:“既然知道梅灵是出于好意,那便将苦难降到最低,按照你们家无常大人的性子说不定一记镇魂鞭伺候之,李慕容的魂魄散了,梅灵也万劫不复呢。”
沈长释停下脚步,姜青诉回头:“怎么了?”
“白大人去哪儿?”沈长释问。
姜青诉道:“回人间啊。”
“走是走不回去的。”沈长释叹了口气:“也怪我,许多东西都没告诉你,咱们身上的腰牌便能让咱们去往人间,白大人,默想吧。”
姜青诉回到人间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客栈找钟留,钟留正在啃猪蹄子,沈长释瞧见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臭不要脸的,我在的时候你不吃,我一走你就吃好喝好,藏着那么点儿钱做什么呢?不记得钱是谁给你的了?!”
“无常大人给我的。”钟留说完,啧了一声:“大不了也给你分一块嘛。”
话音刚落,便瞧见姜青诉坐在自己对面,脸上堆着笑,表情别有意味。
钟留背后起了一层薄汗,眼神左右瞧了两眼,问:“白大人……有事儿?”
“借你身体一用,我要去梅庄。”姜青诉道。
“还去?”钟留扯了扯嘴角。
姜青诉点头:“快,趁你们黑无常单大人不在,咱们偷摸着赶紧的。”
钟留视线瞥了一眼站在姜青诉身后一身煞气的单邪,某人说这话的时候,刚好被提到的无常大人就出现了,钟留不敢回。
单邪盯着姜青诉的后脑勺问:“白大人背着我要做什么?”
第14章 点梅灯:十一
姜青诉听见这声慢慢回头,瞧见了站在身后的单邪,嘴角勾起浅淡的笑,话锋一转丝毫不留痕迹道:“无常大人来的正好,此事我正要与你商量呢。”
沈长释:“……”
钟留:“???”
刚才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单邪看穿不说穿,掀开衣摆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挨着他边上的沈长释赶紧往钟留那边蹭了蹭,钟留给他让了个位置,两人目光落在两位阴司身上,等着姜青诉的计划。
姜青诉先是朝单邪看了一眼,又朝钟留瞥去,皱眉嘶了一声仔细想了想,而后眉眼弯弯,嘴角挂笑对着单邪道:“单大人,我们假扮夫妻吧。”
沈长释刚端起的茶杯啪嗒一声碎在了地上,钟留啃着猪蹄子愣生生地咬疼了牙,他伸出舌头舔了舔牙齿,总觉得嘴里破了。
单邪微微抬眉,目光落在姜青诉身上半晌才面色不变地问:“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姜青诉稍微压低了点儿声音道:“我方才想了,若有办法能让梅灵自觉离去李慕容的身体,并且放出李慕容的魂魄,那李慕容得以转世,梅灵也不用受你那镇魂鞭之苦,事情圆满解决,咱们回十方殿庆功啊。”
“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沈长释非常有兴趣地凑过来。
姜青诉道:“我今早附身在了一妇人身上,得知夏庄在大量贩售梅灯,我们扮作外来要买梅灯的夫妻,以此为由请他夫妇二人出来赴宴。赴宴为白日,李慕容魂魄在奈何桥上,借着李慕容身的是梅灵,我们不用入梅庄,还可与梅灵正面相会,届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与我和你做夫妻有何关系?”单邪微微皱眉。
沈长释与钟留也在旁边点头,对啊对啊,他们也想知道有何关系。
姜青诉眨巴眨巴眼睛,理所当然道:“若单以我名义或单以无常大人名义邀请,夏庄必然只身前来,若是夫妻二人共同宴请,我再提上一句,夏庄必然要携妻同往啊。”
沈长释点头:“说得好有道理。”
钟留脸上微红,问姜青诉:“那白大人起先借我身体,莫非是要与我假扮夫妻?”
姜青诉顿了一下,摇头:“不,借你身体我是打算假扮神棍以瞧他们府上风水之名,找机会接近梅灵再劝说的。”
钟留:“……”
姜青诉转头看向单邪,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许笑意,眼尾微翘,眼神中藏着几分期待,问:“单大人意下如何?”
单邪挪开视线,道:“不如何,我不愿意。”
姜青诉:“……”
说是这么说,姜青诉灵光一闪也不允许单邪不同意,便直接让沈长释代笔写了帖子,按照原先想好的内容请夏庄与李慕容一同吃饭,她不表明自己要买多少株梅灯,但写帖子的纸却是最好的纸,外头包裹着一层上等丝绸,用的墨也是好墨。
沈长释一边写字的时候一边啧嘴,感叹还是姜青诉会玩儿,光是一个帖子上面的花费至少得寻常人家一个月的开销,他落款时都不敢手抖,生怕弄毁了又得重来。
帖子写好了,姜青诉给了客栈的小厮一点儿跑腿费,让他去梅庄一趟,然后便等着梅庄那边的回复。
她定的日子是在明日中午,醉阳楼见,沈长释问她如何确定夏庄会来。
姜青诉道:“他是商人,有钱为何不赚?”
沈长释送姜青诉上楼,跟在后头道:“若李慕容死而复生之事没有外传,加上梅灯的来由,夏庄必然知道梅灵的存在,既然如此肯定会把附身在李慕容身上的梅灵藏起来,怎么愿意带出来赴宴?”
姜青诉摇头:“我附身在柳夫人身上时刁难过他,他为了柳夫人能让梅灵出来相见,那么为了我这富贵人,肯定也会带来赴宴。”
沈长释一连啧了两下,心里想着不愧是朝堂上当官儿的,这心思就是比普通人的多,脑子随便一想就是个点子。想到这儿佩服之余还有点儿气,他当初就是被这些满肚子坏水儿的官儿给害了的。
姜青诉回到房中,端了个椅子坐在窗户旁,伸手推开了窗户朝外头看去,雨在中午的时候就停了,现下天色已暗,华灯初上,琅城外别有一番景色。
她就靠着椅子吹着窗外的冷风,瞧见好些人家房顶上的积雪还未完全融化,许久没有过的心思此刻又像是活了过来。以往在朝中要斗智斗勇,时局逼迫她必须得将每一刻都活得有价值,每一句话,每一个点子都必须能带来利益。
而后五年的鬼差生活,再多的琐事压在她身上都不那么沉重,浑浑噩噩五年过去,交了一帮同为鬼差阴司的朋友,想方设法给自己揽事儿做,却从未踏实过。
奇怪,现在她就很踏实。
一个小小的梅庄,小小的李慕容,正如单邪沈长释说的那般,一鞭子能够解决的事儿,她非要复杂化,折腾出什么宴请,什么规劝,还骗那李慕容的信任。
是麻烦,却让她找回了一点儿以前活着时的感觉。
姜青诉将手轻轻放在了窗沿边,手指沾到了窗沿上未干的雨水,指腹触碰到的感觉很微妙,能感觉到凉,却不觉得凉。
因为灯会的缘故,街市上还有许多卖花灯的人,姜青诉瞧见刚问完她一堆问题的沈长释拉着钟留出去买东西吃。
阴司鬼差无法变出阳间的钱,所以他们十方殿的人到阳间来的所有开销都是钟留掏口袋,钟留说过他的钱都是单邪给的,这要怎么给?
对于十方殿,对于单邪,姜青诉还有太多的疑惑了,尤其是单邪,这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当阴司多少年了?为何天上地下,阎王老爷都要敬他怕他?
这一夜算是无风无雨地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姜青诉几人围着桌子吃早饭,客栈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梅庄的人今天一早就回帖了,午间准时在醉阳楼赴宴,帖子交给姜青诉,钟留又给了对方一点儿碎银子作为打赏。
帖子姜青诉没看,沈长释接过去了,拿在手中读了一遍出来,夏庄表明会带李慕容一同过来,沈长释放下帖子就对姜青诉竖起了大拇指:“白大人,高啊。”
姜青诉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然后嗯了一声:“就看单大人那边怎么说服他过去了。”
“不行我来扮你夫君也成。”沈长释咧着嘴笑,嘴角都快到耳朵根了,是真的快到耳朵根,他说这话的时候朝姜青诉这边凑过来,被姜青诉一筷子戳在了眉心又给戳回去。
“你气质不够,一看就是个书生,当个账房先生还成。”姜青诉摇头。
沈长释拽着另一边跃跃欲试脸涨得通红的钟留:“让他来。”
姜青诉浅笑:“他太过魁梧,满脸煞气,当个护卫还差不多。”
说来说去,她就是要拉单邪淌这趟浑水。
姜青诉早饭过后休息了会儿,快到约定时间了就在单邪房前踌躇,来回走了三圈,里面的人直接开口:“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姜青诉抿嘴笑了笑,也没推门进去了,双手背在身后道:“我初来十方殿,还什么东西都不懂,以后要劳烦无常大人的地方有很多,我想不论是做人还是做鬼,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所以在醉阳楼里摆了酒席,请无常大人赏脸去吃。”
不论是做人还是做鬼,厚脸皮是最起码的,姜青诉当年在朝为官还不是丞相的时候,这种没皮没脸的话也不知说了多少次了。
姜青诉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单邪的回答,也听不出里面有什么动静,只能站在门口候着,心里从一百开始倒数,数到三的时候她想着是时候再提醒对方一句了,一字在心中落下,姜青诉张口:“单大人……咳咳……”
刚开了个口,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姜青诉猛地收话咳嗽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后,她对单邪一伸手:“单大人,请。”
单邪瞥了她一眼,单手背在身后,一身玄衣长发垂着,那张脸冷淡得仿佛千里寒冰,五官倒是俊俏,只是为人没有半点儿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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