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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亲家的小娘子-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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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定会被击垮的。当下这个局势,若他在府里一蹶不振上几个月,储位之事再怎么看似已有定数,也会灰飞烟灭。
  何况,假若两个孩子丧了命,这场噩耗一定不会到此终了。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了,他们根本禁不住这样的事。小蝉呢?他自问和小蝉一样爱孩子们,可到底是小蝉花费的心力更多,倘若两个孩子说没说就没了,小蝉多半也是撑不住的。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要面对全家都被击溃的惨况了。
  谢迟走出宫门,刘双领赶忙从马车上下来迎他:“殿下,赶紧回府吧,王妃肯定担心得紧。”
  “她见到孩子便可放心了。”谢迟后牙紧咬,“去诏狱。”
  他要连夜提审。
  敏郡王府里,叶蝉在书房里呆坐了良久,手脚一直冰凉无力。外面嘈杂起来的时候,她却又忽然有了力气,撑身就向外跑去。
  她遥遥地看到两个孩子被乳母抱回来,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接,但被减兰拦了一把。减兰说:“王妃精神不好,别摔了孩子,还是让乳母来吧。”
  叶蝉恍惚了半晌才回过神,点点头,道:“送去我房里吧。”
  然后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往正院去,进了卧房,元昕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叫了她一声“母妃?”她才算真正回过了神。
  两个孩子都被放到了床上,元明看起来面色尚可,但元昕脸色显然白得不正常。叶蝉坐在床边,追问了他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元昕没精打采地说:“总是想吐,头也痛。”
  叶蝉一阵揪心。
  其实,她也知道元昕躲过一劫已是万幸,和丧命相比,头痛想吐都实在不值一提。可她又还是觉得不安得很,不安到心一直在狂跳,跳得她一阵阵的憋闷。
  她于是躺到床上去紧搂住了元昕,感受着元昕的心跳缓了一会儿,又吩咐青釉:“去把元显他们也都接过来,让他们今晚在这儿睡。”
  青釉一怔:“王妃?”
  叶蝉只说:“去吧。”
  于是青瓷立刻带着人进来收拾了罗汉床,罗汉床够宽,把榻桌移开是绝对够四个小孩子睡的。元显他们还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被下人叫起来就睡意朦胧地往这边来。到了屋里,元晖元晨被哄上床就又栽倒睡了,元显元晋却都察觉到点不对劲。
  两个人互相看看,然后元晋问叶蝉:“母妃,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叶蝉摇摇头,“你们睡吧,今儿你们父王不在,母妃想带着你们一起睡。”
  她现下,实在没有心力去编更好的谎来哄他们。
  元显元晋便还是觉得怪怪的,但两人相互瞧了瞧,也没再说什么,都乖乖地上了床。
  六个孩子都在屋里,都没事。
  叶蝉在接下来的一两个时辰中,一直在不断地对自己重复这句话,一直在来回来去地看他们。这才终于定住了心神,在旭日东升时可算困顿不堪地睡了过去。
  庆郡王府里,灯火同样一夜未熄。
  端郡王拍着桌子怒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投毒害人家孩子?这就是你所谓的‘七寸’?”
  庆郡王神色清冷:“只差一点,这事就成了。”
  如果那两个孩子没了命,他不信敏郡王还能有力气继续争储。
  端郡王头疼不已:“是,只差一点,可是现下怎么办?敏郡王可连夜到诏狱审案去了,这事你……”
  “呵。”庆郡王冷笑了一声,目光淡淡地划了过去,“你当我像谢连那么蠢吗?”
  端郡王眉头蹙起,睇了睇他,道:“你还有后手?”
  “不然,岂不是往他手里递把柄?”庆郡王又冷笑了一声,“且瞧着吧,他这两个孩子没死,这储位他也争不着了。”
  陛下现在最大的弱点,就是对儿孙的思念。
  谢迟因为这一点得了圣心,但也可以因为这一点失势。
  陛下说他有皇长子当年的英姿,那是一种寄情。这种寄情是很可怕的,谢迟有这一点优势,他们其他人就难以敌过他在陛下心里的分量。
  可是,如果他和公主们掐起来呢?
  那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即便无法承继大统,在情分上总也比谢迟更胜一筹。
  如若谢迟为了给儿子讨个公道,和公主争个你死我活……
  庆郡王禁不住地轻笑。
  到时,都不需要他们出手,也不需要朝臣再如何上奏反对了,陛下自己心里就会做出取舍。
  他想做的,本也只是激怒谢迟。那两个孩子是否活着,是不太要紧的。
  诏狱,谢迟在翌日临近晌午时才走出了大门。他觉得身心俱疲,一时也顾不得仪态,就随性地坐在了路边。
  这一夜,可谓跌宕起伏。他先是用了两个时辰的工夫把食客们挨个查了个底儿掉,然后将确实和朝中不会有半点瓜葛的一部分放回了家。
  接着又细细审了店家。
  诏狱里动了大刑,但从掌柜到厨子再到店里打杂的都只是喊冤,掌柜的说这店传了三代,开了八十多年了,真不是黑店,绝不会给客人下毒药?
  谢迟便问他,那为何会给两个孩子送八宝油茶面?
  掌柜的说,那一帮人明摆着身份不一般,从进店开始他就紧张。后来有个别的桌的客人过来搭话,说自己认识那几位,还说那两个孩子爱吃油茶面,劝他不如送一碗,哄他们开心。
  “一碗油茶面才多少钱?我想着送就送了。那毒药怎么回事……我真、我真不知道啊!”掌柜的说这话时已遍体鳞伤,口吻急得不行。谢迟仔细看了看,不像是假的。
  他于是又问那出主意的客人长什么样?
  掌柜的凭着记忆描述了一番,自有画师在旁边按他所言画了图。
  前后脚的工夫,隔壁审厨子的刑房里也审出了结果。
  有个在酒楼里专做甜点的厨子招供说,有位客人去厨房转了一圈,还跟他搭了话,问他茅房在哪儿。他当时觉得奇怪来着,心说找茅房哪儿有往厨房里找的啊?但那会儿店里客人多,他也忙得很,就指了路便作罢,没有细问。
  找茅房那客人长什么样?厨子同样凭着记忆描述了一番,画师也画了图。
  这两人,还都因为来路不太简单没被放出去,谢迟走出刑房缓劲儿喝了两口茶的工夫,御令卫就查了个大概,过来禀说:“殿下,两个都是宦官。但身上没有腰牌,一时尚不知是哪个府的。”
  谢迟嗯了一声:“审。”
  于是又是大半夜的审问,两个人是分开审的,但招出来的经过都一样,可见是可信的。
  他们说,自己是奉命办差,已经在敏郡王府外盯了好多日了,但敏郡王府规矩严,出门采买的宦官都不跟他们说话,他们一直也没能把手伸进去。
  昨天难得见到小公子跟着旁人进了府,他们便随了上去。
  然后,他们一个糊弄着掌柜的送了东西,另一个绕去了后厨,将事先备好的毒药搀在了做点心那厨子手边的白糖罐儿里。
  八宝油茶面肯定要放不少糖,这毒就这样顺顺利利地投到了孩子碗里。
  但他们是受何人指点?两个人都死咬着没说。
  诏狱里用尽了大刑也没开口,到了天色渐明时,两个人终于先后熬不住了,一个说了端郡王府,一个说了庆郡王府。
  但调来典籍一查,两个王府都没这号人,摆明了是胡乱攀咬。
  谢迟只好继续审下去,直至两刻之前,到底有一个撑不住招了。
  ——淑静公主府。
  因为先前他们攀咬过旁人,谢迟对这供词也并没有直接相信。但查了典籍,却见他们真的是淑静公主府的人。
  不止是公主府的人,而且是淑静公主跟前得脸的人。两个人品阶都不低,在府里可谓位高权重。
  这个结果,真真正正地令谢迟倒吸了口凉气。
  他知道淑静公主不赞同皇帝过继他继位,但凭着先前的接触,他只道这是因为淑静公主为人刻板严厉而已,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事来。
  是以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坐在路边,任由清凉的春风吹着,木了好久他才终于还了魂一般,招手让刘双领上前:“我进宫禀话,你回去吧。跟王妃说我这没事,让她放心。”
  刘双领便驾着马车离开了,谢迟跟诏狱借了匹马,赶到宫中禀话。
  这件事,当下也是皇帝最为挂心的事。于是一听说他来,皇帝便让正在紫宸殿中议事的朝臣都退了出去,让他进了殿。
  谢迟施礼之后,沉默无声地呈上了供状。皇帝看了看他的神色,便蹙着眉头读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谢迟分明地听出了皇帝的气息逐渐不稳。
  过了许久,皇帝将那一叠供状放了下来。他勉强维持着冷静,默了片刻,问谢迟:“你想怎么做?”
  “……臣不知道。”谢迟无力地站在那儿,“所以臣想……还是请陛下圣裁。”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又是长久的安静。这回斩断安静的,是一声烦乱的叹息:“你若问朕,朕觉得不是她做的。”
  谢迟低着头道:“是……臣也颇觉意外。”
  皇帝看向了他:“但朕若说想让此事到此为止,你必不甘心。”
  谢迟一语不发。
  其实,在来路上,他就已经料到此事既然牵涉公主,陛下大约就不会想在查了。陛下会把案子交给他去办,是因为他在陛下心里的分量比他的对手们都重,可他到底是不可能比得过公主们的。
  “朕只剩三个女儿了。”皇帝又一声叹息,没了方才的烦乱,但有了无尽的怅然,“朕不能把她交给你,也不能让你动她府里的人。”
  谢迟心绪复杂地垂首:“是……臣明白。”
  话说到这儿,他想或许该告退了。再往下已没什么可说,陛下也必定想静一静,他们都需要缓一缓心神。
  他自己也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对。他要想想这皇位他还争不争,要想想与淑静公主的这一笔账该如何计。
  但皇帝却接着道:“可朕也想知道,究竟是不是她做的。”他说着拉开了手边的抽屉,略翻了翻,拿出了块腰牌,丢在了桌上,“你去行宫替朕问一问她,带一个百户所的御令卫去。”
  “陛下?”谢迟锁眉,心道带着一个百户所的人去问话,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如果是她……”皇帝苦笑了一声,“就让她永远住在行宫吧,让人看着她。”他说着摇头,声音愈发地软了下去,“你饶她一命……”
  听上去,已端然是在乞求了。
  他真的已承受不了再失去一个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做了恶事,他也还是希望她能活着,希望能从自己的继位者手里保她一命。
  “臣明白。”谢迟心中酸涩,深深一揖,上前接了腰牌,便告退了。
  他心里期盼着当真不是淑静公主所为。可棘手之处在于,这样的问话,就算是,只怕淑静公主也不会承认。
  而他,想知道真相。


第143章 
  在动身去郢山之前,谢迟还是回府了一趟,主要是因为不放心小蝉和爷爷奶奶。
  回到府中后,倒听刘双领说此事尚未惊动二老,谢迟想了想觉得那暂且不提也好。若是二老过两天听闻了此事,那时想来元昕的情形能再好一些,他们见了也不至于太担心。
  他于是直接去看了叶蝉,走进正院,却遥遥看见六个孩子都在厢房里。
  现下原该是孩子们在前院读书的时辰。
  谢迟觉得奇怪,想了一想,还是直接进了正屋。他绕过挡在门前的屏风一瞧,叶蝉正倚在罗汉床上睡着,膝头搁了本书,像是闲来无事读着书就睡过去了。
  再走近几步,他便看出她眼下乌青浓重,可见是昨晚没睡好。
  谢迟无声一叹,走到罗汉床边坐下,迟疑了会儿,还是伸手揽住了她:“小蝉……”
  叶蝉一下醒了过来,看清他的瞬间神情一松:“你回来了?怎么样?”
  “我得跑一趟郢山,把事情查清楚。”他搂着她的肩头拍了拍,又反问,“孩子们怎么都在你这儿?又出什么事了?”
  叶蝉摇摇头:“没有,只是我心里不安生,想让他们都在身边。”她说着哑了哑,有点不好意思地又道,“明天就让他们接着读书。”
  谢迟叹着气亲了她一口:“多歇两天吧,陪陪你,也让另外几个照顾照顾元昕,读书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叶蝉纠结了一下,就点了头。谢迟接着去梳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小睡了半个时辰。
  叶蝉趁着这段时间让小厨房备了膳。她知道他急着要去郢山,着意要吃着方便又顶饱的,小厨房就给下了两盘饺子,一盘猪肉白菜,一盘香菇鸡肉。
  谢迟忙了一整夜,先前疲乏又紧张得厉害,所以没觉得饿。醒来后一下就饿狠了,看见饺子便食指大动。
  叶蝉递了筷子给他,又把一碟醋也推了过去。
  这醋是泡腊八蒜的醋,带着蒜香,就饺子格外诱人。谢迟一闻就闻出来了,很想尝一个,但还是摇了头:“蒜味太重,我到了郢山要去见淑静公主,怕不太方便。”
  叶蝉早先就知道淑静公主反对他当太子的事,听言一滞:“这是跟淑静公主有关?”
  谢迟想了想,说:“现下还说不好,等我查清楚再说给你听吧。”
  叶蝉点了点头,吩咐青釉去换了普通的米醋来,谢迟就着醋吃了一盘半的饺子,又稍微消了会儿食,便着人备马出了门。
  从洛安到郢山,一般要走两天一夜。但他带着御令卫策马疾驰,翌日一早便就到了。
  黎明破晓之时,郢山一地看上去颇为雄壮。阳光压过阴暗一寸寸照耀下来,山涧的宫殿亭台在金光中一寸寸显形,直至变成一大片宫室延绵。
  谢迟奉旨带了一个百户所来此,到了行宫外时他想了想,将五十人留在了外头,带了五十人进入行宫。
  他们来势汹汹,行宫中的宫人们当即觉出了不对,缩头缩脑地让开道路。谢迟问清了淑静公主住在何处,带人直奔而去,走了大约一刻,淑静公主的住处就在眼前了。
  他于是吩咐另外五十人也就此停下,自己孤身入了殿。
  淑静公主也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已端坐在殿中主位上等他了。旁边的宫人们躬着身,瑟缩着偷眼去看谢迟,谢迟在殿中定住脚步:“旁人都退下。”
  宫人们犹豫着去看公主的反应。淑静公主没有阻拦,他们便如潮水般迅速往外退去。
  片刻后,殿门在谢迟背后几尺外阖上。淑静公主终于冷笑了一声:“敏郡王好大的阵仗。”
  “公主殿下息怒。”谢迟端正一揖,走上前去,直接将袖中的一沓纸笺递给了淑静公主。
  淑静公主挑眉未接:“这是什么?”
  “供状的誊抄本,殿下先看一看。”谢迟说罢,淑静公主便迟疑着将供状接了过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淑静公主的神色变动,但此时她眉目间的神情,说是疑惑不解可以,说是欲盖弥彰似乎也对。
  淑静公主拿起供状读着,片刻之后,供状被她啪地拍在手边的桌上。
  谢迟微微蹙眉,淑静公主声色俱厉:“敏郡王,你还没当上太子,就敢栽赃本宫了?!”
  谢迟循循地沉了口气:“殿下,臣拿阖府性命向您担保,这供状不是臣造假造出来的。”
  淑静公主冷漠地睇着他,谢迟回视着她,道:“臣只是奉旨来问一问,此事究竟是不是您做的。”
  淑静公主轻然冷笑:“不是。”
  但两字之后,再无其他解释。
  谢迟耐心道:“那还请殿下给臣一个可以信服的说法。”
  “敏郡王,你既不在刑部供职,也不是大理寺的官员。”淑静公主下颌微扬,珠钗首饰的光辉映照下,一股贵气颇为慑人,“本宫不会给你说法。你若不信,把本宫交给大理寺好了。”
  “可陛下不想走到那一步。”谢迟淡声道,“陛下给臣的口谕是,若真是殿下所为,就让殿下永远住在行宫之中,让御令卫看着殿下。”
  淑静公主不经眸光一凛,火气在她胸中涌动了几个来回,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又一声冷笑:“那敏郡王若不放心,就直接把本宫幽禁在这里好了,何苦这么多话?”
  谢迟无奈地长缓了口气,摇了摇头,到侧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度看向淑静公主:“其实就算此事真是殿下做的,臣也只能告诉陛下,此事跟殿下无关。”
  淑静公主微滞,继而寒涔涔的目光划向了他。她打量了他好几眼,问道:“什么意思?”
  “臣想追问殿下,只是因为如果此人不是殿下,那臣必定要追查到底。但若是的话……”他目光沉沉地回视了过去,“殿下,再过两个月,陛下就六十了。”
  淑静公主的黛眉轻轻一颤。
  谢迟说:“陛下说把殿下幽禁在这里,只是想保殿下的命而已。”他苦笑,“可就算臣指天发誓来日承继大统也不动殿下,又有什么用?陛下在余生里,还是会为殿下的今后的安危担忧。”
  “只有殿下完全与此事脱开嫌疑,陛下才能安享晚年。”
  “皇长孙和废太子先后离世,陛下已经承受不了三位公主再出意外了。”
  谢迟恳切地望着淑静公主:“所以臣不可能把殿下关在这里。只求殿下给臣一句可以信服的解释,过分吗?”
  淑静公主的神情忽而变得很复杂,她盯了谢迟半晌,好似在分辨虚实,继而又挪回目光去,淡看着地面,叹了口气。
  她禁不住地在想,自己许是看轻这个敏郡王了。
  先前,二妹对他的印象就一直不错,说他生性纯良,对父皇也孝敬。可淑静公主对此嗤之以鼻,在她看来,久在官场的人哪有什么生性纯良?左不过是有所图谋做做样子罢了。
  所以,她一直不赞同父皇过继敏郡王。她觉得他能从区区一个二等伯一步步混到让父皇动了立他为储的心,可见心思不简单。这样的人,平日能装得多善,来日便能做得多狠。她们三个当公主的,是废太子的亲姐妹,谁知以后会是什么下场?
  但今天,这个想法在淑静公主心里立不住了。
  因为她发觉,储位其实已是他的囊中之物。父皇就是幽禁她,也还是要把储位给谢迟。那这么算来,他其实大可不必再这样做戏了,至少在今天的这一环上,他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地让父皇把她关在这里。他完全可以出于稳妥考虑,先给她一个罪名,再去追查别的凶手。
  可是他并没有。
  淑静公主沉吟了良久,终于再度启唇:“此事与本宫没有关系,你继续去查吧。本宫也是做母亲的人,本宫不会对孩子下手。”
  谢迟松了口气。从淑静公主的神色来看,这话可信。
  如此这般,那两个宦官再死咬着淑静公主,他便心中有数,知道是假的了。
  “谢殿下。”他起身一揖,淑静公主又道:“再说……”
  谢迟抬起头,她睇视着他,续说:“父皇在意的人,本宫即便不喜欢,也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去加害。”
  谢迟点了点头:“臣会转告陛下。”
  “不必了。”淑静公主站起身,“敏郡王先回去,本宫与驸马收拾收拾,也回洛安。本宫会自己去向父皇解释,郡王专心查案吧。”
  谢迟略有迟疑,但转念想想,公主要回洛安、要去见父亲,他都不能拦着说不让。他于是复又一揖:“诺,臣告退。”
  翌日,淑静公主和驸马回洛安的时候,天上正乌云密布,洒着清凉的细雨。
  彼时谢迟正在诏狱里忙着,淑静公主入城后径直入了宫他也不知道。不少宫人倒是听闻了些许近日的风声,全都竖着耳朵想听紫宸殿的动静,宫中的氛围一时十分有趣。
  紫宸殿里,皇帝让宫人将淑静公主请进了殿门,心情一时很微妙:“怎么回来了?”
  淑静公主垂着眼帘,静了半晌,心绪还是如旧复杂。她于是放弃了平复心情,四平八稳地直接开了口:“儿臣觉得……”
  她抬起眼眸看向皇帝,皇帝也正看着她。
  “儿臣觉得敏郡王的为人或许也还不错。立储之事,儿臣日后不再多嘴了。”
  皇帝觉得有些意外,打量着她笑了一声:“他只告诉朕这事与你无关。现下朕倒想问问,他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淑静公主摇摇头,“儿臣之前也只是有些私心上的顾虑,如今这顾虑打消了一些。”
  皇帝点了点头:“朕大抵知道你的顾虑。依谢迟的为人,不会出那些事。”
  淑静公主颔首:“如此,父皇也可少些忧心之事。”
  与此同时,诏狱之中也有了些进展。那二人虽死咬着并未松口,但在淑静公主府的相助下,谢迟查到了他们近来的出入公主府的记档。
  “淑静公主月余前就去郢山了,你们两个在近前侍候的没有跟去,留在府里应该也没什么别的差事,但如此进进出出倒还忙得很?”
  谢迟看着淑静公主府呈来的册子清冷而笑,接着,他信手册子丢在了一旁,径自往红木椅上一坐:“再审下去,可就都是伤筋动骨的大刑了。”
  面前被捆在木架上的宦官仍紧咬着牙关,谢迟眸光微凛:“要查你们的家人都在哪儿,也不难。敢毒害王府公子,让你们举家死无全尸,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你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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