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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大老爷-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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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绝不会打错人,而拳脚本就无眼,这种混乱场面若打到对方,那也情有可原啊!
游岩秀眯眼冷笑,更确信今天真是他的好日。
这一届的抢花旗队共有一十八组人马共襄盛举。
一组九人,穿着自家队服,炮声一炸,一百六十二人同时往竹台冲,不计时间,谁先扛起插在最顶端的大花旗,谁便是赢家。
游岩秀手长脚长,身体极为轻灵,他和忠心护卫小范两人是“太川行队”的主要抢旗手,九人保持四人在下、三人守中间、两人负责抢旗的队形往上攀爬。
一开始还算顺利,但攀至中段时,阻碍变多了。
各家抢旗队除了努力护住自个儿的抢旗手,更要无所不用其极地阻挠其他队伍抢进,不慎中招,从台上滑落下来的大有人在,正因如此,才增加了“抢花旗”的可看性,鼓动得围观百姓热血沸腾,既叫好也叫骂。
一炷香后——
“秀爷,小心!”
愈接近最高处,游岩秀愈沉稳,绝不躁进。
他与小范刚联手摆脱两组人马纠缠,一名黄衣人倏地欺近,欲踢他膝后,劈他腕部,待惊觉时,游岩秀已无法完全避开,就见小范高喊一声,凌空扑腾过去,整个人攀在对方背上,后者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束缚住,啪啪啪地下滑了好一大段才勉强稳住。
“小范!”游岩秀厉吼。
“没事没事! 秀爷快上啊!”小范在底下大喊。
四、三、二的队形已难支持,但此时游岩秀已近竹台顶端,他往上再攀,觑见一抹白影就跟在斜后方,是“广丰号”穆家大少!
来得好。
游大爷内心嗜血偷笑,抬起一腿正要往对方漂亮雪白的肩头踹去。
他计算好了,在装作无意地踹去的同时,他可以借力使力往上一弹,这一下足够将他送上最高处,金红大旗已成他囊中之物!
喝!又来一名黄衣人!
游岩秀一脚尚未踹出,斜里竟窜出一人,再度被纠缠上了!
奇的是,那人并不急着抢旗,似乎不将他游大爷打落竹台的话,没办法交差。
这混帐家伙到底是哪家手下?
游岩秀思绪急转,想着今日前来较量的一十八组人马——黄衣、土色背心、黑腰绑,若无记错,该是“捻花堂”的抢旗队。
“太川行”和“捻花堂”虽同为商行,但经手之货大不相同,“捻花堂”主要做女人家的生意,卖的是胭脂水粉、续罗绸缎、配戴用的各式饰品、姑娘闺房里的大小摆设等等,他与“捻花堂”该是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出手如此狠辣?
要他命吗?
他大喝一声,避开黄衣人藏在掌下的小刀。
刀锋划过,他闪得快,两段粗圆的黄竹却啪啪两响,立即裂开。
这一闪,他闪到穆容华身旁,后者正越过他埋头苦干地往上攀,浑不知其中惊险,那黄衣人随即窜至,见穆容华挡在中间,掌中小刀已挥下。
“给我下来! ”
游岩秀厉声大吼,哪里还记得要偷偷做手脚,直接就光明正大、正大光明地揪住穆容华腰后,使劲一扯,外加一记飞腿侧踢,正中对方腰侧,硬是将穆家大少往底下踹。
开什么玩笑!
穆家大少可以死,但拜托,请死远一点,千万别死在他旁边! 穆容华要是在他身边见血了,那还得了?他怕禾良误解是他下的重手,更怕禾良跑去疼她的穆大哥,不来疼他。千钧一发间,他是用足了力气拽下穆容华的。
啊!糟!那没几两肉的家伙不会摔惨了吧?!
游岩秀心下陡惊,分神瞥了眼下头状况,就见身穿白衣的穆大少在半空栽了一个跟头,肩膀重重撞上竹架,继续往下跌。
吼——很爱演耶!混帐!是不会赶紧找个支点攀住喔?!
游大爷内心狂啸,冷汗直冒,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恨铁不成钢啊!
蓦地,有人飞窜而出,抢在穆容华坠地前截住他。
见游家二爷终于杀出了,游岩秀重重吁出口气,浑身陡轻。
这一方,黄衣人刀又落空,竹子又被划断两根。
啪、啪! 喀——嘎叽——
整座竹台开始摇摇晃晃,发出尖锐的磨擦声。
游岩秀借着一节断竹往上一弹,扛起那面金红花旗。
站在高处,他脚下兀自轻晃。
他听到永宁百姓们欢声雷动的叫嚷,听到表示“抢花旗”已结束、赢家出炉的鞭炮声,他沉眉凝目,四下搜寻,那名掌中藏刀的黄衣人已不见踪影。
但……他瞧见一抹细细小小的纤影——
禾良没乖乖待在“兴来客栈”二楼,却是冲进圈围起来的地方。
她跑得好急,冲到被游石珍放倒在地的穆容华身边。
游岩秀两眉压得更低,双目眯出两道异光。
头一甩,他扛着金红花旗灵敏地攀下竹台,双足尚未着地,“太川行”的一群伙计已团团围将过来,将他连人带旗抬得高高的。
坐在“人轿”上,他看到跟在一旁的老掌柜感动得眼角带泪光,看到大伙儿咧嘴笑,也瞧见庙前平台上的老太爷笑得合不拢嘴……他也想开怀大笑,可是,笑不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他是笑比不笑可怕的秀爷,所以还是别笑好了,但不笑,并不代表得哭啊……该死!他心好痛,眼发热,鼻头一直有酸气冲上来,他好想哭……
混帐!混帐啊! 他刚才应该扛着大旗直接往竹台下跳,摔得鼻青脸肿、断手断脚的他也甘愿,这样禾良多少会来疼他吧……
第5章(1)
禾良所有的心神和眸光全都专注在游大爷身上。
锐利银辉乍现,她看到了。
那道忽隐忽现的刃芒藏在某人掌下,逼得游大爷连连避其锋芒。按规定,抢花旗全凭一身本事,不能带刀剑上场的。
再有,可能因顶端距离太高,一时不易看清,也或者围观的百姓全陷进半狂的激昂状态,竟没谁发现那人使的手段。
禾良白着一张脸,胸口怦怦跳,她把孩子托给爹、柳姨和两丫环后,带着家丁又挤进人群,试图挤到庙前平台那儿,欲将此事知会商会的大老们。
岂知她人才冲进圈围起来的范围内,周遭顿时响起阵阵惊呼,她抬首看去,就见一道白色身影被人从最高处踹掷而下。
白衣劲装……
“广丰号”抢旗队队服!
而下手的那个人穿的是“太川行”的青色衣裤,不正是游大爷是谁?!
直到“广丰号”那名抢旗手在半空中栽了个跟头、撞上竹架后,禾良才认出那人是穆容华。瞠大双眸,她全身绷得紧紧的,惊叫声全堵在胸臆间。
下一瞬,形势大变,不断往下跌落的穆容华被打斜里窜飞而至的人托住身躯,那人来得突然,并非任何商行的抢旗手,似是混在人群里看热闹,既然遇上了,就出手随意救救。
那人是……是……
“二爷?!”禾良惊疑不定,提裙跑向救下穆容华的年轻汉子。
此一时际,鞭炮声骤起,噼哩啪啦响彻云霄,八头狮子再次群舞,锣鼓声震耳欲聋。
“嫂子,别来无恙啊! 我今儿个回永宁看热闹……哟,嫂子您听,炮声大响啦!好本事,老大今年又抢到花旗喽!呵呵呵……”游石珍收回高望的目光,笑容煦朗,边把痛得脸色惨白的穆容华放落地。
禾良仰脸看向立在竹台顶端、扛着大旗的丈夫,危机似乎暂且消除了。
她白着脸,幽幽吁出口气,但心魂像是还没完全归位,她敛裙,恍恍地蹲在穆容华身边,表情仍有些怔然。
穆容华眉心忍痛地轻皱,微微笑道:“禾良妹子,你家秀爷出手真狠,一抓一踹就把我丢下来了。”
“嫂子,穆大少就爱开玩笑,您千万别听他的。”游石珍笑得酒涡深长,炯目烁光,闪着奇异的神气。
他觑着那张苍白俊脸,浓眉挑了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家老大出手要是不够狠辣,穆大少一条命恐怕早就没了,届时不单只是往下掉,还得边喷血边往下掉,不是吗?” 穆容华微喘着气,瞪着他。
禾良背脊一凛。
深吸口气,她终是稳下心神,嗓音略哑道:“我方才看到刀光了……”
“老大好好的,没事,嫂子别忧心。”游石珍四两拨千斤地说着。
此时,“广丰号”的伙计们已纷纷朝这儿跑来,担心自家主爷的状祝。
游石珍把头倾向直瞪着他的穆容华,慢条斯理又道:“倒是你啊穆少爷,我可看得清清楚楚,我家老大怕你傻傻朝人家刀刃上撞过去,出手救了你,你可别从中作梗地害人家夫妻失和。”
“我没有……”
“有没有阁下心知肚明。会有些痛,忍住。”游石珍突然一掌按住他的肩头,另一掌托住他肘部,表情轻松写意。
“什么?啊!”瞬时,穆容华痛得满脸冷汗。
禾良听到“喀啦”一声,见游石珍两下轻易便把穆容华脱臼的肩胛骨接上。
她看着穆容华闭目忍痛,冒冷汗的雪白脸庞竟忍得双颊晕红,心里微觉古怪,但已无心思多想。
她举目搜寻丈夫的身影,见他已扛着金红花旗跃下竹台,坐在“太川行”众伙计搭成的“人轿”上,连人带旗皆被拱得高高的。
鞭炮刚响完一轮,白烟散开,舞狮仍热闹进行,她见他回头了,视线隔着一小段距离与她对上……她徐徐一笑,但他不笑。
丈夫眉宇峻酷,十足大爷模样,可是那薄薄桃唇竟似有若无颤动着。他杏目底处闪烁的光,禾良其实看不清楚,却能明显感觉到……唉,她家的这位爷又闹起来了……
“喝啊——”酒碗不够瞧,锦袍大爷直接以酒坛就口,咕噜咕噜直灌酒。
“这位大哥,是说……您不是最瞧不起借酒浇愁的人吗?借酒浇愁愁更愁,这道理还是您说给我听的,怎么现下也使起这招来了?”年轻汉子搔搔头,大哥寻他喝酒,他不敢不从,只得抓起酒坛子和大哥对干起来,豪迈痛饮。
当月而坐,隐蔽的园内似乎仍可听到前面厅堂上传来的恭贺声,一波接连一波,不绝于耳,但……俊美大爷今晚懒得应酬谁,于是乎,很不负责任地把场子丢给老太爷和妻子去发落。
他拂开滚到身边的几个空酒坛,美目迷蒙,桃唇显笑。
“你好啊,真了不起啊!”竖起大拇指。“大哥我在竹台上拼死拼活,你闲闲无事躲在底下悠晃,待出事了,又飞去救人家穆家大少,那个黄衣人究竟躲哪儿去,你竟然连个消息也没?你这是……这是……”他眨眨醉眼,眼睛里竟有些湿意。“……存心跟着你嫂子一起气我是吗?”
不好!
状况严重!
当人家小弟的年轻汉子赶紧露出卑微笑容,缩着颈、弓着身,嘿嘿陪笑。
“这位大哥,您真是误解我的用心了。小弟飞身扑出去救人,也是怕您出手太重把人家弄伤,然后嫂子一怪罪下来,您和嫂子又得闹僵,那种场面我可不想再领教啊!”语重又心长。
“至于‘捻花堂”那名黄衣抢旗手,我虽没追上,但我手下乖乖追上了,埋眼线这活儿啊,那可不是我自夸,我称第二,没谁敢称第一,大哥就放宽心吧,一定会有结果的。再说了,真是天地良心嘛!我敬重大哥您都来不及了,怎会存心气您呢?“
“就是存心的! ”俊美大爷失心疯再起,这次再加上烈酒助兴,发疯发得更彻底。“我好可怜,你欺负我就算了,反正从小到大你就一直欺负我,可是你不该带坏你嫂子,让她也欺负我……”
完了完了,大爷他难得醉酒,一醉酒,事情就恐怖了!
年轻汉子揩了揩黝脸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这位大哥,那……那您到底想怎样嘛?”
“我不痛快! ”
“然后咧?”
“我要找人陪我‘抒发”!“砰!磅!一脚踹破两只空酒坛。
“小弟有事,先告辞了!”快闪快闪!
“哪里走!”俊美爷将练得熟得不能再熟的大擒拿使将出来,剪刀脚、十字锁喉扣,紧紧锁住欲要逃开的年轻汉子。“认不认输?你认不认输?”
“认输、认输! ”趴在地上,年轻汉子一脸痛苦。
“快说! 你到底认不认输?”加重钳制的力道。
“……我、我认输啊……这位大哥,我认输……”翻白眼。
“好!很好!你翅膀硬了,抵死不认输是吗?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咳……”
蝉联金红花旗得主的这一晚,“太川行”和游家大宅热闹非凡,摆桌设宴,好酒好菜大请行里的众家掌柜和伙计,更与前来道贺的大小商家们同喜同乐。
这一晚,游岩秀醉得相当凄惨。
“捻花堂”的那名黄衣人不见踪迹,他已经够闷了,毕竟这件事无凭无据,当时他人在竹台顶端,发生什么事,仅靠他一张嘴说不过去,即使报官也无济于事,他若要立即找上“捻花堂”对质,莽莽撞撞便去兴师问罪,怕要打草惊蛇,那也于事无补。
然,跟禾良相较起来,这些都是小事。
禾良目睹他踹下穆家大少了!
行恶之事,需得偷偷做,做得不动声色,这才是他游大爷个人的风格,但这一次不及计划,做得实在太不漂亮。
对!没错!他就是心狠,就是看穆容华不顺眼。禾良见他心恶,肯定又要恼他,但,他就是克制不住,能怎么办嘛?他只懊恼事情做得不够隐密啊!
于是乎,他把自己灌醉了,醇酒一坛复一坛,不知节制。
他极少这样折腾自己,但,只要碰上和禾良有关的事,他就变得不像自己了。或者说,他就完全回归自我,只凭最真的感情行事,那个在外呼风唤雨的秀大爷退得远远的,那个秀大爷已不是他。
月上中天时,醉得不醒人事的游岩秀,被亲弟游石珍从最北的无人小院送回“渊霞院”,交回禾良手里。
“我好可怜……你们都欺负我……禾良、禾良,你要跑去哪里,别走……”游大爷红扑扑的俊脸在枕上乱动,胡乱呢喃,喃得禾良方寸发软,软呼呼,软得像刚出炉的白糖糕。
“嘘……秀爷好好睡着,禾良哪里也不去,就陪着秀爷,哪里也不去。”细声安抚着,她帮他脱衣松裤,又费了些力气才把两只大靴子拔掉,然后,她进偏间小室端来热水,浸湿帕子为他拭脸、擦胸,还用另一条专为他擦脚的布帮他擦洗大脚丫。
今晚孩子让顾大爹带回“春粟米铺”了,禾良忙了一晚,真有些倦,她吹熄烛火,放落床帷,脱鞋上榻与丈夫共枕。
明明睡着,游大爷的脸却主动偎靠过来,鼻侧贴着她的粉颈。
热呼呼的气息犹带酒气,拂得禾良也快醉了。
她习惯性抬手揉着丈夫的耳,幽暗的床帷内,她嘴角静谧轻扬,然而一思及白日所见,想起那抹刀光,心又沉甸甸的。她追问游石珍,感觉他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该是相当了解,但她这个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叔滑溜得很,她欲弄清,他搔头嘿嘿笑,逃得好快。
究竟怎么回事?
不过,在弄明白此事之前,她恐怕得先安抚游大爷“受伤”的心灵。
唉,不是说抢到花旗就要跟她“和好”吗?虽然之前他们也没真的吵架。
如今迎回花旗,他耍大爷脾气躲起来痛饮,倒像跟她闹不愉快了。这孩子大爷,他又觉得她心向着别人,不宠爱他吗?
“禾良……唔……”吸吸鼻子,他的“唔”有点呜咽的感觉,很委屈似的。
禾良抚上他烫烫的颊,温柔地吻着丈夫可怜兮兮的美唇。
翌日,游岩秀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时,后脑勺胀胀的,虽不至疼痛,但仍有些头重脚轻之感。
房中仅有他一人。
他慢吞吞地翻身坐起,瞥见自个儿衣裤松解、两脚光裸,隐约记起昨晚之事。昨夜他喝多了,缠着珍弟不放,他耳中犹留着珍弟哀哀认输的叫声,后来被拎回“渊霞院”,是禾良照顾他。
禾良帮他擦脸、洗脚,禾良搂着他睡……而他,他在禾良怀里哭了吗?
不会吧?应该没有吧?
英俊面庞爆红,他一掌挲过自个儿的烫脸,挲啊挲的,咬牙一甩头,不想了。
用来沐浴盥洗、储备热水的偏间小室忽地传出细微声响,他以为是妻子,忙起身走去,连鞋也不及穿。
一撩开厚重门帘,在里头忙着添加热水的家仆倏地转头,吓了一大跳,差点打翻提在手里的大壶。
“秀……秀、秀爷,您醒啦?您、您昨儿个没洗澡就睡下,您要不要先洗个澡?少夫人说您醒来就得让您先洗澡,所以吩咐小的把热水备好。少夫人还交代,您洗完澡得让您吃点热食,有肉粥、鱼汤、十青白果羹,有笋丝肉包、鲜肉汤包、烧饼夹蛋夹肉末,任秀爷选择。少夫人还说,爷请慢慢来,她已经让人过去‘太川行’知会老掌柜了,说秀爷今儿个会晚些再去行里。还有……还有……那个……少夫人把秀爷的衣裤都备好了,就搁在这儿,您、您洗澡吗?”叽哩呱啦把话一口气吐完。
游岩秀双目瞪着,瞪得那名可怜家丁整片背紧靠在墙上,满脸戒备。
“少夫人呢?”薄唇磨出话。
“……在、在灶房忙着。”吞咽口水,两脚悄悄慢慢地往门口挪动。
“要走就快走,别偷偷摸摸、磨磨蹭蹭。”他语气峻冷。
“是! ”抱着倒完水的空壶,倏地一下,人真的不见了。
游岩秀撇撇嘴,五指梳扒过头发。
他站在原处瞪着冒白烟的大澡盆,又瞪着搁在角落矮架上的干净巾子、衣裤和鞋袜,瞪了会儿后,终于动手脱去身上皱巴巴的衣物。他动作有些粗鲁,把衣带扯得差点打结,完全显露出内心的不痛快。
第5章(2)
沐洗过后,他擦掉身上水珠,穿上妻子为他打理的衣物。禾良此时不在身旁,他只好随随便便擦了脚,懒得理脚底湿气便套上靴袜。
待他步出偏间小室,寝房的梨木云石桌上已摆好碗筷和五、六样热食,连茶也新添上。这时分,细竹帘卷得高高的,格窗外的天光明亮而薄寒,一园子的山石花树静美如画,房内温暖。
他体内的酒气似全消散了,昨日几未进食的他现下应该食欲大开才是,但独自一个坐在桌前,胸口又闷堵起来,好不是滋味。勉强喝了几口粥,吃了几颗鲜肉汤包,实在是食不知味。
既是食不知味,还吃什么吃?
没妻子在旁服侍,他大爷不吃了!
啪一声搁下筷子。
他拂袖立起,两手负在身后踱方步,来回踱了几趟,眉目一狠,决定摸去灶房探探军情……呃,看看禾良究竟有什么好忙的!
哪知他旋身才要走出寝房,已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有人正踏进“渊霞院”的主屋小厅,往内房这儿走来。
“秀爷?”甫跨过内房小门槛的禾良不禁一怔,因丈夫高大身影直挺挺杵在门边,她一进房里,整个人随即被他的阴影罩住,那双杏仁核眼拿她直瞧,眨也不眨,表情未免太严肃。游岩秀被禾良此时的模样弄得胸口紧绷,不太好呼息。
她该是刚忙碌了好一会儿,鹅蛋脸容白里透出嫣红,额面似覆着薄汗,两颊的晕暖尤其动人。她发髻微松着,几绺青丝淘气地垂荡在腮畔、耳下,而发上别的那一根蝴蝶雪珠钗,正是他之前请老师傅特地为她打造的,与她戴在耳上的珍珠耳坠子恰好相配。
他喜欢看她配戴珍珠类的饰物,珠光莹莹,她肤光也莹莹,好可口。
她穿着淡紫藕色的衣裙,前襟、袖口和腰带皆为暗金颜色,细细地绣着美丽花纹。寻常时候,她衣着偏素雅,今日的打扮较为华贵些,可能是因为“太川行”再次迎回金红花旗,这两天府内皆有庆宴,而她身为游家的当家主母,自然是要多一抹妆点。
他看着她,见她唇角微翘,他竟又头重脚轻起来。
“秀爷是要出去吗?”禾良低柔问。
若要出去,也是为了找她。“没有。”游岩秀硬声硬气道,随即一转头,又坐回原来位置。
他大马金刀坐在雕花椅凳上,一袖搁在桌上,一手按在腿上,背对禾良——再标准不过的耍大爷脾气的坐相。
脚步声轻盈挪近,人已来到他身畔,他竟还微微撇开俊脸。
禾良不以为意,觑了眼桌上,嗓音徐柔如叹。“怎么还剩这么多东西?秀爷昨晚什么都没吃,肚子该饿了不是吗?”以他寻常的食量,足能将食物全扫光啊!
“我没胃口。”一想到她奔向穆容华的那一幕,他伤心欲绝,肝肠都快断了,哪还有心情顾着五脏庙?
一只柔荑抚上他的宽额,贴着。“啊,是有点烫,秀爷受风寒了!”
禾良轻呼一声,贴着丈夫额面的小手被温热的大掌抓住。
游岩秀把她扣得牢牢的,带怨的杏目瞟向她,微恼道:“我身强体壮得很,没生病! 你、你……就算我真病了,你也不理我,你只会理别人!”
“我不理秀爷,理谁?”
她未被扣住的另一手轻轻拂开他散乱的发丝,今早没人帮他梳头,他也懒得梳理吗?没她跟在身旁,他怎么办才好?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游岩秀左胸仿佛圈着一处热泉,咕噜咕噜冒着热饱,他浑身发热,银牙一咬,干脆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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