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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百鬼-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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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要换马车,云棠只好下轿,也不想理他,却被他扯住了袖子。
云棠脸色一冷,“学士大人,我才刚出宫门,可仍是天子脚下,你竟敢在这里轻薄于我?”一甩衣袖,也不理他,就径直上了马车。
裴凤章也没再去纠缠,只愣愣地看着走远了的马车,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找她了,前几次都是免不了一顿臭骂,现在又变成了爱搭不理,想想就觉得懈气。
而这一头,马车里头,云棠见了裴凤章,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又增加了一丝烦闷,撩起窗帘看了看窗外,初夏已至,一股子热浪滚滚袭来,更叫人喘不上气似的。
这次回家她并没有事前告知,也算给姚府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之所以措手不及,还是她的地位使然,如今云棠已是宫正司五品宫正,就算是姚禧也不过是从五品而已,若不是长幼有序,光从品阶来说,姚禧还要先与她见礼。
因此今日云棠一到家门口,待小厮通传完毕,姚禧却是亲自来迎接了,虽不会真的先对她行礼,可到底官大一级,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安安心心坐在屋里。
云棠想了想,还是不忍叫人难堪,先迎了上去,恭恭敬敬抱拳作揖,“祖父,孙女回来了……”
不少行人路过都偷偷往这看了几眼,人人都知道姚府出了个了不起的女官,认识的自然要过来恭贺巴结几句,不认识的也忍不住联想自家孩子,只羡慕人家生了个闺女,却也一样的有出息。
姚禧瞬间觉得面上带光,自己只是长史又如何?就算是刺史来了,见了他孙女还不是得卑躬屈膝?姚禧突然觉得,自己这大半辈子没享受到的荣誉名望,今都在自己的孙女这找回来了。
老夫人刘氏更是眉开眼笑,连忙一边拍着云棠手背,一边把人领进了院。
就这一段路,巴结奉承自然是不绝于耳,姚庸夫妻两个依然没上前来,只默默含笑看着自家女儿,唯一没见的就是云杏,她去年要了休书自己回到家来,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就找到再嫁的人家,如今只好死皮赖脸继续在姚府养着。
刚走到堂屋门口,未想到云杏也迎了出来,她也算糟了一劫,如今倒学会了收敛,“刚刚身子乏累,只在屋里小憩了一阵,没想到这么会功夫妹妹就回来了,还请妹妹莫要怪罪。”
如今她已经二十一岁,再不学会稳重,倒也实在说不过去了。
云棠挺直脊背走了过去,“都是自家人,姐姐何必与我客气?怎么忽而身子乏累?可是最近身子不好?”
“没什么,不过是昨晚看书看久了,劳妹妹关系了。”
“哦。”云棠也实在不想再与她装什么姐妹情深,只又回头,拉过李芳菲,“娘的气色看着不错,这样我就放心了。”
“姐,你可不知道,前些日子娘发现自个儿眼角儿上长了一条小皱纹,这就日日燕窝阿胶补着,气色怎能不好?”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的姚允,这时侯连忙解释。
众人愣了一愣,又哄然笑开,云棠盯着自家弟弟,见他对着自己调皮地眨巴眨巴眼睛,感叹小允虽然已经长大,姐弟两个相见的机会也不多,却仍旧与自己那么的心有灵犀。
从前她每次回姚府,都免不得要应对这些本就不重要的人,如今她有了底气,自然不能叫这些人再像从前那样不把他们一家看在眼里。
她既然入了宫,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个位子,就自然得叫娘亲过上比她们优越的日子,她的娘亲日日燕窝、阿胶,她们也只能看着,昔日的他们都没念及一分亲人情份,凭什么今日就指着她提携他们?
想得美!
一手拉着李芳菲,一手拉着小允,吩咐姚府的小厮,“车里还有礼物,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
派了小厮去拿东西,一群人又是通通涌入堂屋,其后又是分礼物、吃晚饭,又免不了一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才回了姚庸一家自己的地方。
去年的时候,姚府就有人提议要把东院和主院中间的隔墙给拆了,说是一家人就要和和美美住在一起。
姚庸虽是有时候性子软了些,可到底还有丝读书人的骨气,说什么也不肯,只说喜爱清静,不拆也很好,因着如今他们一家的地位,既然如此坚持,倒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如今的姚府东偏院倒也没什么变化,云棠也想过要好好拾掇拾掇,可姚庸和李芳菲都说早习惯了这样,太花哨了反而不好,索性也就什么也没动。
见了东院熟悉的摆设,云棠瞬间心安起来,人都说吾心安处是吾乡,这整个姚府虽是她极不喜欢的地方,可就在这偏偏一隅,却深藏着她的童年,承托着她的思念。
她拉着弟弟的手,突然攥的更紧,想起小时候自己与小允在南墙的葫芦藤下打打闹闹,现在那里仍长着一大片葫芦藤,已经结了一只又一只的小葫芦,正被晚风吹拂地微微点头。
李芳菲切了井水中浸凉了的西瓜,小院中一灯如豆,一家四口依然如从前那样围在桌前。
只剩下自己最亲的人,云棠终于觉得有些事不该只自己憋着,“爹,娘,陛下他……给我赐婚了……”
啊?连姚允也跟着惊叹一声,“姐,陛下怎么想起给你赐婚?是把你许给什么人了?”
若是平常,李芳菲早就要斥他不要多嘴,今日她也想知道,因此也巴巴等着云棠说话。
姚庸有些沉不住气,“棠儿,你说啊?别叫我和你娘担心。”
个中缘由,她觉得也没必要说太多,只草草掩盖过去,“陛下赐婚,大概也是因为我年岁大了,对方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姓裴,祖籍滁州……”
年岁大了,最好的一个说辞,姚庸和姚允倒也没多想什么,倒是李芳菲,顿了顿没再多问。
姚庸一向喜爱读书人,听说陛下把女儿许配给当今的状元郎,心里反倒生出一丝窃喜,“你徐伯伯几月前去过长安,正巧碰上状元郎巡街,听说是青年才俊、俊逸非凡……”
想起裴凤章的容貌气质,用这几个词语倒也不为过,云棠默默低了头,“陛下之所以这么痛快就能赐婚,实际还因为他主动请求……若不是他,我怎么会这么快就得谈婚论嫁?”
姚允自然了解自己的姐姐,还未等姚庸说话,“这人怎么这样?他要娶姐姐,也不看姐姐愿不愿意?他是状元郎,姐姐还是五品官员呢,凭什么因为他就得放弃仕途?”
真不愧是自己弟弟,果然一语叨中要害,云棠没有做声,因为弟弟都替她说了。
姚庸倒也是才想到这茬儿,也觉得这人有些不厚道,再喜欢云棠,可也不能不考虑她的想法呀?他听李芳菲听惯了,这时候见妻子一言不发,不免一时没了主意,“芳菲,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李芳菲这才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女儿,也没看出个什么不同的神色,只叹了一声,“能怎么办?这是圣旨,我们再不愿意,还能抗旨不成?”
又看了眼丈夫和儿子,“你们俩先回屋去,我与棠儿两个人单独聊聊。”
没法子,这一家总是李芳菲说了算,又因为如今云棠有官衔,他们爷俩本就没什么地位,姚庸看了看屋里,“还是别介了,屋里太闷,我领小允出去走走。”说着领着儿子出了院,不知去哪溜达了。
待爷俩走远,李芳菲才说话,“棠儿,这事真像你说的那样?知女莫若母,我知道你有事没说。”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李芳菲确实是了解云棠,此时的云棠听了她这样说,一时眼泪眼里打转,哇地一声扑到李芳菲的怀里,“娘……我……我我……我好想哭……”
李芳菲直抚摸着她后背,“傻孩子,当着娘的面,想哭就哭,哭够了跟娘说说,到底是谁欺负了你?”
依偎在娘亲的怀里,那是她生命的溯源之地,也是她第一次找到安全感的地方,云棠再也抑制不住,把这些日子的苦楚和劳累都通通发泄出来,直到哭到眼泪快要干涸,才抽抽嗒嗒把包括李连的事情都说给了李芳菲。
说也奇怪,本委屈的不行的事,说给李芳菲听了,就像是小时候受了云杏欺负说给娘亲听,委屈顿时就消了一半,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听女儿哭诉这么些,听说了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李芳菲也有些震撼,可到底是个有主意的人,平静了许久,倒也淡定下来,“女儿,不如你考虑考虑这位状元郎?”
料到娘亲会这样说,云棠没有说话。
“依我看,他倒也不是什么自私的人,不过是一时替你抱不平,有些小孩子气罢了,心智不成熟,假以时日还是能纠正的过来的,只要是个好人就成,再者说,圣旨也下了,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他?”
云棠仍是没说话。
却听李芳菲拍了下大腿,“哎呀呀,不对不对,要我说,你得赶紧嫁这状元郎,越快越好!你说陛下既然已经为你赐婚,却还要拖上两年,他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云棠这才睁大一双杏眼,“打什么主意?”
“要按你说,陛下当初答应下来状元郎的请求,也是情况使然迫不得已,他故意拖延两年……是不是为自家儿子打算?若是恩王还对你有意……以他们天家的做派,三妻四妾都是正常,娶了正妃也依旧可以有侧妃妾室,可别是打上了你的主意。”
“这……不能吧?”
“哎呦我的傻闺女,你别别把人心想的那么单纯,何况那还是圣上,坐上那位子的人,策略国事最是爽快,收拾起你这小人物更是手到擒来,管你愿不愿意?”
云棠仍有些错愕,想想又有些好笑,“娘,还是你想多了,且不说皇上怎么想,但恩王那人我了解,虽然我与他再没干系,可我信他是个守信善良的好人,我们俩既然已经说好了,他就必不会再为难于我。”
李芳菲拉了拉她手,“他是不会为难你,只怕皇上但凡看出了他对你仍有一点意思,就会乱点鸳鸯谱……女儿,这事可当真是马虎不得了……”
☆、约法三章
话还没说完,李芳菲又道一声不好,她一向是个稳重成熟的女人,这时候一惊一乍,显然是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女儿,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刚要进宫的时候,那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道士了?”
云棠点了点头,自然记得,松阳的两个师侄,天玑与玉衡,不过是那些个匪夷所思之事,她没跟李芳菲说罢了。
李芳菲面色严肃,“那日那两个道士可是说什么来着?一个说你日后要嫁给个状元郎,一个却说你日后能嫁个王爷,一个状元,一个王爷,说的可不就是现在?!”
刚一提起这事,云棠自然也想到了这茬儿,不由也觉得实在是太巧,昔日只当那两个不过是江湖术士,现在又不是不知那两个是什么来头……
李芳菲拉住云棠的一双手,“那道士说什么来着,易经易经,变易之经也,他说那另一个没看到其中的变数,可见你能嫁给裴凤章,那是命数,若是其中生了岔子……要嫁给另一个,可就是变数了!”
云棠也是面色煞白,如今与她有交道的王爷可只有李连一个,就算再喜欢他,也不可能愿意嫁他做小啊!
***
坐在马车里头,想起李芳菲的猜测,云棠仍觉得心惊胆战,她姚云棠再不济,也不甘愿做谁的小媳妇,就算他是王爷,就算她与他仍有旧情,可那也是不可能的呀!
不免又想起裴凤章与她说的,他不会逼她,甚至愿意放任她做自己爱做的事,心意倒也足够真诚……又想起昨日娘亲说的那些,嫁给个不认识的什么男人,也真是不如嫁个知根知底的。
从前从未考虑过他,如今不得不考虑了,倒要思考许多琐碎事情,以她一贯的作风,这种事情还是摊牌的好,到时候能不能接受,就看他的了。
因此这日她回到宫中,得了空闲便找去翰林院,裴凤章出来看到了她,当场呆愣到石化,“云……云棠,你怎么来了?”
有不少他的同僚觉得好笑,纷纷推搡着他,一直把人推到云棠面前,才又笑嘻嘻的离去。
云棠依旧冷着脸,“你今日可有空闲?”
知道这是有话对他说,甚至还关乎着自己的终身大事,裴凤章没时间也得有时间,立马陪着笑意,“有有有,自然是有的,你有话要说,那今日我请客,咱们到宫外去吃?”
云棠看了看四周,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只点了点头,“嗯。”
却把裴凤章乐得什么似的,赶紧招呼人备好马车,领着云棠出宫门,憋着一股子好奇,一直憋到了饭桌上。
“云棠,有什么事,这才说吧?”
云棠喝了口酒水,“裴凤章,你先不必说话,只听我说完。”见他点了点头,才舒了口气,“其一,我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我后背上有一片疤,几乎是从脖颈到腰身,是怎么祛也祛不掉了的,烧伤的疤痕你若是见过,也该知道有多丑了……其二,我这人虽是缺点极多,却是个善妒的人,最恨男人三妻四妾,如今我坐到这个位子,若叫我心甘情愿的放弃了前程去嫁人,那也得看要嫁的值不值得,谁若是想娶我,就一定要以平等的态度对待我,趁早打消了纳妾的念头……其三,相夫教子,我会试着做,但也绝不会甘心日日守在一个小院子过活,谁若是想阻我自由,我是宁死也不屈的。”
宁死不屈,云棠还没能做到那样的气节,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气势上震慑住对方罢了,谁知裴凤章倒是没表示什么异议,反而是目露钦佩之色,“你果然是个有风骨的人……人无完人,你的缺点我不会在乎,你说的这些我自然也能一一做到,约法三章我都答应,云棠还有别的什么要说?”
这就……应了?这些个条件,一个比一个刁钻,他就这样考虑也不考虑一下就应了?她忍不住提醒,“裴大人,我是说,你这辈子只能娶我一个,而且我的背上有一道疤,你就愿意守着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裴凤章淡然一笑,“我再不才,也是当今状元,姚大人也莫要把我们读书人想的太不堪龌龊了,我既然喜欢你,就自然不会去在乎你的皮囊,话说回来,你那缺点也不算什么缺点,美丽的玉石就是美丽的玉石,就算是微有瑕疵,那也是普通的石子所比不了的,再一个,别说你不叫我纳妾,就算你叫我纳妾,我也是不愿意的,一个人最想要什么早晚都得想明白,这样才能不稀里糊涂的活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已足够好,何必叫旁的诱惑遮了眼,伤了彼此的心,一辈子也没得了什么实质的东西?”
这话简直说到云棠的心坎里去,以前只觉这人不靠谱,经过这么一番话,云棠对他的印象也好了许多,想了想还是觉得奇怪,“可我还是不解,我与你虽然认识了许久,可真正相处的时间却没有多少,你怎么就对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么可不解的?自古英雄救美,美人就会倾慕与英雄,你救过我一次,我就把这份感激升华成了倾慕,虽然身份掉了个个儿,可是还是一样的道理。”
云棠唯有哭笑不得,心想外公曾经说过,那些个能中状元的人脑子都跟别人不太一样,如今一看倒也是真的,只觉得这样的理由好真实匪夷所思,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裴凤章仍有些不放心,“所以你问了我这么多,是答应我们的事了?”
云棠垂下眼帘,“毕竟是陛下的旨意,我又怎能不应?再者说……嫁给别人,倒真不如嫁给你的好……你若能应了这所有,也不嫌弃我身上的缺陷,我也就没有别的说了……只是还有一事,既然是自己人,我也就直说了……我仔细思索了几日,陛下要将我们的婚事延迟两年,明显是故意为之,只怕会有别的打算,若是其中仍有变数,你我岂不是都要空欢喜一场?”又把昔日两个道士的话简单阐述了一遍,等着裴凤章的反应。
到底是聪明,裴凤章经她一点拨,也就多少明白了一些,想想也有些后怕,“事不宜迟,待有了机会,我就与陛下再提一提,务必早些把这事敲定,只是到时候就要委屈你,这么高的官职,却要早早辞官。”
云棠摇了摇头,“这事多少也有借着你避祸的意思,虽说不是主要缘由,可我还是心里有愧的,不过你且放心,若是日后你我真有夫妻之缘,我定一心一意对你,有些本不该相关的人……我也会尽量给忘了,必不回叫你委屈。”
裴凤章嘴角含笑,“瞧你,又想多了,这事本就是我先求来的,怎能对你那般苛刻?我不急,更愿意等,等你把你的心一点一点都交给我……”又忽而拉住了云棠的手,“旁的你也不必觉得遗憾,等日后我们成了亲,就算为了你我也要好好操持自己的仕途,待有了一定机遇,我便跟陛下提起,为何女官们成了亲就一定要辞官?你若是还想回去,我愿意为你一试。”
被他拉手,云棠仍有些不习惯,本还欲挣开,可听了他这么一番话,顿时又心生感动,以他的城府与性子,真想要平步青云手握权柄且还得等一段时间,不过不管他能不能做到,有这份心就叫人心窝子极暖,想了想,所幸也就不挣开了,只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信你……”
这一句我信你,可把裴凤章冲昏了头脑,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甜美的有些冒泡儿,喝了杯茶水,忽然一口水呛到,一直咳嗽个没完。
云棠看他咳的脸有些发红,想上前去帮着顺一顺,犹豫一阵,到底没去,“最近看你时不时就犯咳嗽,可是感染了风寒?”
裴凤章一边咳嗽,一边摆手,又喝了口茶水,才算平静下去,“好像是有一些,断断续续有月余了,不过不打紧。”
“嗯。”云棠垂下眼帘,“你若是真想与我好好的,就得保重好自己的身子,否则说其他的都是无用。”
这话是明显的关心,裴凤章心中一阵暖意,“你且放心,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定会叫自己健健康康的。”
又与云棠说了许多未来的展望,基本上是他一个人说,云棠只支着下巴听,一直到一顿饭用完,又把云棠送回了宫门口,裴凤章仍觉得自己这一晚上过的飘飘悠悠,好像是活在不切实际的云端。
别说是他,就是云棠都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可思议,她一向不喜欢被人安排,想要什么事都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可到底还是有些天真了,有的时候,还偏偏就容不得她有随心所欲的余地。
好在也没有那么坏,就算不嫁裴凤章,又能嫁给谁呢?还是谁都不嫁,一个人孤独终老……这些年她大了几岁,怕的东西也愈发多了,不找男人她倒是不怕的,只是怕到自己垂垂老矣的那一日,人人都有儿孙承欢膝下,唯有她一人,身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她有些自私,也有些利用裴凤章的意思,可她也是没有法子,为了弥补,她日后定会努力做个好的妻子,嫁给了他,就要一心一意去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觉得对不起小裴子(╯﹏╰)
☆、高山流水
夜幕降临,因为是阴天,星星也没有几颗,倒是有一弯蛾眉月,若隐若现地藏在浮云之后,看起来扑朔迷离,耐人寻味。
透过菱形透花窗,三清殿里一缕灯火摇摇曳曳。
有个小太监提着个宫灯从此路过,偶听殿里传出丝丝袅袅的琴音,顿时吓得拔腿就跑,连灯笼落了地都没敢捡。
三清殿闹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经常三更半夜就自己亮起了灯,还时不时有琴音传出,这些事有经验的宫女太监都心知肚明,唯有这一批新来的,还不知怎么回事。
外面的恐怖气氛自然影响不到殿内。
“疏朗,大家伙都走的差不多了,你呢,打算什么时候走?我知道你爱韵律成痴,可有的时候,该放下的还得放下不是?”谷夏一边听着季疏朗抚琴,一边手扶着下巴,季疏朗一直是他最愁的一个,旁的鬼不是有怨气就是有遗憾,这才迟迟不能轮回转世,却唯有他……是太过痴迷一样东西,其他的别无所求。
季疏朗琴音未断,“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不过是谁跟你说的我就一定放不下?我若是想走的话,自然随时都能走。”
“哦?那你在这磨蹭什么?”对于这么个答案,谷夏还是颇为诧异。
“自然是放心不下你,你看着他们一个个都走了,你自己呢?谷夏,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我自诩是最懂你的一个,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打什么主意?昔日你默默看着裴秀一生又一生,我早就劝你早早放下,如今倒好,倒是把她放下了,这却又来了一个,是不是我也走了,你就可以毫无挂念的一辈子又一辈子陪着她了?”
琴音继续,却转作激烈,犹如秋日的暴雨,劈劈啪啪砸在房檐上。
“疏朗,这次你想错了……我喜欢她,却不会再执着了……”
“此话如何说?”季疏朗微微闭上的眼睛倏的睁开,仿佛不等到一个满意的答案誓不罢休。
“昔日我恋上裴秀,那是少年之爱,求之不得辗转反侧,那是痴念。”
“我跟着她一世又一世,这才发现她身边的人也是一世又一世的变换着,我越来越明白,人生最忌讳一个贪字,能够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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