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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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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炳文听见沈栗的名字,侧身往外面瞄了一眼,随即便收回脸上所有神色,专注于小几上那几分黄河发来的急报。
京城里头日日动荡,河南那边也不遑多让。孙坤是个能臣,但委实是少了些变通,六道府郡的粮仓岂是好动的,除非把地方衙门的官吏都给杀光了,否则那些硕鼠是绝不会把吃下腹的好处吐出来的。
“祖父,用药了。”
“嗯。”
浅浅一小盏汤药,忍住苦几口就没了。沈炳文用手巾擦过脸上的药啧,转头从小几上抽出一份调令,递给了沈栗。
“你在翰林院已经待了一年半了,再空耗下去也未必有什么长进,即日起,去吏部当值吧。”
“……是!”沈栗意识还有些恍惚,但脸上的喜色已经是不可自抑的往上涌。
“别高兴得太早了,莫忘了,吏部已经进了一个邵柏博,同是一辈人,他可比你走得远多了。”
沈栗的笑容一僵,顿时不是滋味。
“邵柏博的势力是他脱离邵家独自建立的,赵秉安亦然,你既有意与此二人相争,那么老夫便给你一次机会,拿着新身份去招揽那些太原世家吧,老夫倒想看看我沈家子比旁人差在何处。”
“孙儿一定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我沈家门楣煊赫百年,绝不会赘在沈栗这一辈。”只寥寥几句话,青年便恢复了斗志,他是沈家子弟,骨子里便有为官做宰的血统,邵柏博如今不过领先他几步而已,有了四叔祖的鼎力支持,相信他很快就会在吏部扳回一局。
沈炳文向来看不惯喜形于色的人,偏这又是甩不掉的包袱,索性扬手将人退下,省得看着心烦。
另一头,赵怀珏从烟袋街全身而退之后却没有急着回永安侯府,相反,他转道刑部,想去探望一下昔日同门。
陈家满门都下在大狱里,因为赵秉安有过交代,故而陈府上的女眷都没受什么折辱,不过罪魁祸首陈岸已经快要被裕王世子给打死了,赵怀珏赶到之时,盛玖差点把人的眼睛烙瞎。
燕长品尴尬着从世子手中夺过刑具,好言好语地先把人给哄了出去。盛玖虽喜胡顽,但为人很有眼色,一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浙江总督沉了脸色立马变身娇弱小王孙,一阵风刮得眼泪哗哗掉,赶紧回王府修养去了。
一门之隔,赵怀珏看着落魄狼藉的陈旭宁,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别经年,倒不想再见之时会是如此光景。”
“师兄……”
“陈某如今带罪之身可当不起赵部堂如此称呼,您今日大驾光临到这大牢里来,肯定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同门情谊,有何事,直言吧。”
“宗室之案可不累及陈氏阖族,除陈岸必须伏法外,令府上其余人等皆可法外施恩,特赦归乡。”
“呵呵呵……,不成想还有这样的好事。赵部堂,好歹相识了这么多年,你觉得我陈旭宁会蠢到信你这番鬼话,别白费心机了,你们不可能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赵怀珏,我输给你是技不如人,我认,可你让赵秉安设计我膝下孽子,这手段,委实下作!”
“彼此彼此,师兄不也给我安排了一个罗良吉吗,可惜,他被人给逼死了。”
陈旭宁最见不得赵怀珏这般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从草垫上爬起来,扑在牢桩上死死的盯着这个曾经让他如鲠在喉的对手。
“别得意的太早了,江南世家不会放过你的。”
“那又怎样,在官场上我早就习惯了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日常,我与江南之间并无死结,只要利益一致,重修盟好亦非难事。”
“师兄,你和老师都太想当然了,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和江南士族斗呢,要知道当初太子能在宫变中安然无恙,靠得可全是我侄儿赵秉安的功劳。首辅党的党政是维系国统,这一点上我赵家可是身体力行。”
“原来你不仅想要湖湘,连老师一手筹建的江南势力你都想染指。我们真是瞎了眼,居然没看出你的狼子野心!”
“随你怎么说吧,陈师兄,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只要你向新皇投诚,说出首辅党在朝中的布局,那陈氏一族也免了灭顶之灾。”
“呸!你休想!我陈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向弑父屠弟的暴君屈膝。赵怀珏,你以为永安侯府有多威风,别忘了,功高盖主!你赵家叔侄屡次僭越,早晚会遭帝王忌惮,届时你们赵氏一族的下场一定比我凄惨千倍、万倍!”
对着眼前狰狞的面孔,赵怀珏不为所动,话不投机半句多,既说不通,那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即刻起,天牢防守外松内紧,盯着这间牢房,凡人出入,一律拿下,记着,本官要活的!”
燕长品打了个激灵,赶紧应下了。
第248章
赵秉安回府已近夜幕,沈林小心伺候着; 简明概要的报出了下午烟袋街中发生的几件大事; 至于五老爷在天牢里停留的那片刻功夫; 沈林没敢细说; 聪敏如他,自然知道主子也在刑部里安插了不少眼线。
“罗孚的戏唱过了头,你且去敲打一二,让他安生操办后事,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是,那依主子之见,是否可将罗良吉下葬了?”
“不急; 这个人还有大用。扳倒了一个闫子胥不算什么; 关键是要清理御史台这块后院; 他人是死了,嘴可还长着呢。”
“嘶——”臂上一道狭长的伤口在灯光下泛出黄白的脓色,赵秉安先前未有感觉的地方,这会儿已是痒麻难忍。
肖明端来药箱; 手脚麻利的换下了宫中的药帖; 小管家留了个心眼,把东西放回了格屉里准备带到老供奉那去验一验。
赵秉安瞥过一眼未放在心上,不过人站在跟前,倒是让他一下想起了远在苏南的肖学理,记得当初他可是给了自己好大一份惊喜,区区一个没落的低等世家居然掌握着北疆军粮倒卖的关键物证; 肖学理本性自私,肯定不止藏了一份救命良方。除了苏泽均,势必还有很多名字压在他的舌头根底下没吐出来。如今,乾清宫不得不与虎谋皮,若能提前往手里搜罗一些筹码,那将来说不定有用上的时候,对付那些桀骜的军界巨擘,光靠家眷可不把稳。
“阿明,入京两年,心里可还惦记家里人?”
“主子,奴才是府上的赵明,不再是肖家的庶子肖明了。”
“你小子,倒是乖觉。不过人伦孝道,不可违逆,往苏南去两封信吧,就说我允了你老子的求,让他带着家里几个儿子来京中做事吧。”
肖明不想这点丑事都传到主子的耳朵里,一时臊得面红耳赤,他鼓着一张白嫩的小脸恶狠狠的瞪着沈林,似是想用眼神把人给剐成片。
“那些人最是贪得无厌,招至京中只会给主子徒添麻烦——”
“他们自有他们的用途,倭瓜大的萝卜纽子,你懂什么。”沈林就看不惯这小马屁精,当初他真是瞎了眼,怎么把这么个小坏心眼留在了主子身边,明着暗着天天说他坏话,自以为改个姓就高人一等了,屁,想跟他斗再修炼个千把年吧!
“成了,你堂堂一大掌柜,没事总跟一孩子斗什么嘴,这回就你亲自去,把肖家的人接过来安置好,算是了了前段时间办事不力的账。”
一大一小见天掐,闹着玩呢!若非清楚两人间没有龌龊滋生,赵秉安非一人五十大板,好生教训一番不可。
甩手把二人丢在书房里,赵秉安揣着袖子啄磨着待会该怎么去灵犀院卖惨。五婶终究是五婶,他可不想因为外面那些琐事和至亲疏远。
不过,人还没来得出院门,三爷身边的亲随便急匆匆的跑过来报信,说是他们四位老人家正在正堂开宴,少奶奶孕龄将满,挨不得饿,已先开席了,这头着人来问问,少爷在宫里用了没,若是腹中还空着,桌上还剩好些菜没动……
这哪是刚开席,明摆着人家是吃完了才想起他来啊。赵秉安脑门一耸一耸,自打媳妇那肚子动静渐大,他就觉得这日子跟撞了邪似的,以前自己走到哪都是香饽饽,现在都沦落到吃冷饭了。
“让膳房备碗面食,我简单用些就好。”
三爷夫妇俩也不是有意忽略儿子,只是赵秉安日日在府外奔波,见天没个人影,儿媳妇眼看就要分娩,此时他们要是再不上心,这怎么说得过去。
七月流火,穿个单衫都觉得热,赵秉安为了遮住绷带特意捂了两层中衣,这会儿已是汗啧啧的了,偏五爷使坏,故意乘了一碗姜味浓重的胡辣汤,给侄儿佐食。
赵秉安哪里不知这是故意刁难,可他心有怯虚,正想讨好叔父呢,岂敢推辞,两手捧起汤盏就要往下灌。
刚要入口,却被沈氏给截下了,她嗔了一眼丈夫,转手让下人呈上凉茶。
邵媛馨这段时间对气息特别敏感,一靠近赵秉安,她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心抖了一下,赶紧攥住了赵秉安的手,脸色透出忧怕。
一孕傻三年,赵秉安觉得自己可以瞒得天衣无缝,不想立时就栽在了傻媳妇手里,面对父母与叔婶的逼问,他不得不透露了些乾清宫的事迹。
“伴君如伴虎,你这个御前侍读也是不易啊。”
半节筷子那么长的口子被绷带绑得结实,虽然瞧不见血迹,可蒋氏跟沈氏还是心疼得不行,若非那是皇帝,恐怕早就叫骂起来了。
三爷兄弟两个想得更多,君臣博弈,这棋局刚刚开始便已如此惨烈,只怕日后京中还多的是波折,自家孩子置身其中,容不得人不挂心呐。
“都是些琐事,没什么关碍。只是圣上心情不豫,儿只怕又要忙活一段时日了。”
蒋氏不干,她就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君臣,“还去,你这几年挨得打还少了是不是,爵位你也挣回来了,官你也升了,就不能在家过几天安生日子吗,你自己算算,媛馨还有几日便要临盆,到时候难道还要我们几个老人家巴着宫门求着你回来吗?!”
沈氏也想让侄儿多些时间承欢膝下,可无奈永安侯府就没从风口浪尖上下来过,三嫂只是个后宅女眷,哪里知晓秉安在朝上的处境。
“三嫂,先让他把饭用完吧,待会儿咱们再跟他好好说道!”
赵秉安不知道五婶到底对外面的事知道了多少,他捧着面碗,尴尬的朝五叔求救,可惜赵怀珏兄弟两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俩也想让这小子记个教训呢。
“圣谕八月秋狩,儿子可能,要去围场行营,届时,恐怕赶不上——”
这句话他没脸说,可谕旨过几天便会下到府上,早晚也得跟家里人有个交代。
赵秉安很愧疚,泰平帝目前看似胸有成竹,可对于收复北疆几大军团压根没有丝毫把握,这种时候若没有赵秉安在一旁打气鼓劲,皇帝的心态随时会崩,而且,南郊驻军与黑云一脉的武勋向来都是通过赵秉安维系与皇家的关系,他若不在,这场秋狩根本打不开局面。
邵媛馨低垂眼眸,强忍着泪花,须臾之后又扬起笑脸,安抚似的捏了捏丈夫的手掌。
“你安心在外面做事,府上有母亲与婶娘照顾我,必然是万无一失的。”
“对不起,我总是缺席……”
“明年,等明年朝局平稳下来我就不那么忙了,届时可以日日陪在你与孩子身边,对了,说到孩子,爹,五叔,你们想好该如何定名了吗,是随着长房那边走,还是以忠义伯府这边另行一支族线?”
“哼,你敢把自己分出去,老爷子不得打断你的狗腿!”
说起这件事,三爷殊为吃味,明明是自己的孙子,偏取名这么大的事他一点拿不了主意,华厦里头大包大揽,根本不让他与五弟沾手。
赵秉安一听说是祖父起名,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苦着脸色对媳妇的肚子念叨,“苦了我儿了……”
“噗……”邵媛馨每回见着丈夫这幼稚模样都会被逗得乐不可支,能得老侯爷赐名在府上可是莫大的荣耀,也就这个人会“不知好歹”的嫌弃。
被赵秉安这么一闹,三爷也想起了自家老父亲腹中那少得可怜的墨水,顿时打了个激灵,可别跟秉字辈似的,尽取些拗口的,日后出门走动都不方便。
儿大不由娘,赵秉安铁了心要在外面闯荡,蒋氏等人又有什么办法,一桌饭最后吃得也不尽兴,五爷提留着侄子提前离席,有些事他们爷俩可得好好清算。
“陈家的事你密谋多久了?”
“五叔,陈旭宁的下场在他决定朝您下手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我收拾他不违心。”
“唉,秉安,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吏部上下一忍再忍吗?”
赵秉安嗫嚅着,想说又怕戳破之后尴尬。
“可能是因为沈首辅对五叔有授业之恩。”
“你啊,还是孩子气,这两年入朝确实长进了,知道如何玩弄手段,可你就不想想,罗家那档子事一旦捅破,你与江南世家之间便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湖湘,目前为止还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幼童,以他们那些人的根基根本无法与江南文道相抗衡。你五叔我在浙江待了一年半,手上能用的自己人不超过一成,各大官衙自行其主,恨不得一时三刻就把我撵出浙江,那我还能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吗?”
“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你一上来就对陈氏满门下死手,甭看现在首辅党拿你没什么办法,可这仇结下了,日后便是后患无穷!”
“侄儿受教了,那陈旭宁一案就点到为止,不再往下牵扯?”
“刚夸完你长进,这会儿怎么又不开窍了。人既然已经抓了,那自然就要利益最大化,陈旭宁是个烫手山芋,可有的是人想要,你把人甩到顾阁老门下,让他们关起门去自己消受,不比你拉着湖湘一派硬顶来得好?”
赵秉安光想着把人捂手里,倒忘了内阁里多的是狐狸打架,他眼眸一闪,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内阁里顾椿、苏袛铭都在,他干嘛抢着对付沈炳文,借力打力,方为克敌上策啊。
“姜还是老的辣,五叔,您高明!”
“少给我戴高帽,咱俩之间还有帐没清呢。你实话跟我说,当初勤王救驾的那两万黄沙军团你是如何调动的?还有苏泽衡,苏煜,这两父子皆死得不明不白,苏次辅却放任你在户部逍遥自在,你与苏家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有邵老先生,听闻密返湖南了,那他当初又是如何从内侍监手中脱的身,秉安,你是不是被邵柏博忽悠瘸了,这么多破绽露在外面,你当皇帝真傻吗?”
“他现在是用得上你,故而不曾计较这些,可日后难保有翻旧账的一天,届时,你如何辩解?”
第249章
“五叔多虑了,黄沙军团现如今已重整为御林军; 为御前第一心腹重军; 圣上就算再信任我; 也不会让人染指他立足的根本。当初我能浑水摸鱼; 靠得是胁迫清河郡王得到的半截虎符,太庙当天即被收归御前了。”
“至于苏家,我与苏袛铭之间确实纠葛颇深。苏煜,本不是死在我手上的……”
“这话怎么说?”
“太庙之乱的前夜,我见过苏泽衡。”
“什么!”
赵怀珏拍案站起,骇得不轻。皇室四位王爷于祭天当日丧身,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光禄寺卿苏泽衡名义上得了殉国的美名; 实际上谁不清楚他干了些什么; 若非苏袛铭临时倒戈,力助新帝登位,只怕现如今苏氏九族早就人头落地了。
“你这是引火烧身!苏泽衡是什么样的人,苏袛铭又是什么样的人; 你踏入朝局才几年; 怎得就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他们做交易!你是不是疯了!”
“侄儿没疯。侄儿只是被人逼得走投无路了!当时情势危急,不兵行险招如何保住太子地位,仅靠东宫那五千弱旅,咱们永安侯府只能洗干净脖子等死!苏泽衡的布局早被其父出卖,沈炳文与先帝在太庙设下了天罗地网; 他根本不可能赢!我抽走他一半兵马,换苏煜的性命,这桩买卖谁都不亏,可惜,人都运出了京城,还是被二伯给暗杀了。”
“刚刚还说从清河郡王那讨来的兵符,这会儿又成了苏泽衡的兵马,秉安,你这点小心眼子在其余几位叔伯那里耍耍也就算了,现如今在五叔跟前,你还不说实话!”
赵怀珏此刻恨不得用鸡毛掸子抽死这个不省心的侄儿,他逼问至此基本也摸清楚了,只怕是这小混蛋早就勾搭上了军中势力,故而与苏泽衡联手演了一出大戏,弑了先帝。
这糟心玩意,难道他不知道以臣弑君是千古大忌吗!
“你实话跟我说,如今在你手上到底还有多少兵马?御林军,你是否安插了人手?你知不知道皇家对军权有多么忌讳,一旦新帝发觉,当日太庙之乱背后有你的手笔,到时候只怕什么样的情分都救不了你!秉安,你简直糊涂啊!”
“情分?五叔不觉得与皇家说这个词十分嘲讽吗!”
跟前的是亲叔父,赵秉安也懒得再做戏,他不屑的勾起嘴唇,散漫的挑了把椅子窝着。
“侄儿数番为皇帝出生入死,早就看透了这位君主,他比之先帝,更多疑更凉薄,内阁皆以为他昏庸,哼,他若是真的一无是处当初又怎么那么能隐忍。”
“五叔,侄儿入朝不足两年,官阶尚只五品,就成了满朝文武口中的大佞臣,您觉得这其中都有谁的手笔?我六兄是谕旨亲封的忠义伯世子,入京数日仍未得宫中召见,为什么?”
“您刚才说侄儿身上都是破绽,可若是没有这些破绽,侄儿怕是早就被新帝弃了……”
“其实他与先帝是最像的,只不过老虎的牙齿还没长出来就想咬人所以先把自己给咯着了,皇帝被压抑了二十余年,心里藏了无穷的恨,一旦释放出来,早晚会涂炭苍生。内阁现如今还能钳制住他,等熬死了沈首辅您再瞧,这大朔迟早是腥风血雨飘摇不断。”
“……那你为何,还要助纣为虐。你帮他斗垮了沈阁老,斗垮了内阁里所有能拦着他的人,这江山不就危矣了吗?”
“还是说你早就在御前做好了准备,新帝借你铲除内阁,你也顺势清了自己的路。”
“有何不可,内阁里从来都是出一进一,侄儿拱黎焕中上位就是为了替五叔占住一把交椅,沈首辅身体硬朗,瞧着再活个七八年是不成问题,届时侄儿也已经在内阁有一定资历了,只要时机恰当,未尝不可以冲一冲。”
“就算不成也要让天下人存个念头,让他们知道我赵秉安到底要坐的是什么位置。”
“你是疯了,可皇帝还没疯,一门两阁老,他就不怕江山易主!”赵怀珏都不敢直视眼前的侄儿,他自认野心勃勃,可跟这小子一比,那还真是不值一提。
“江山易主?他当然怕,正因为怕江南世家把他屁股底下的龙椅掀翻,所以他一定会重用湖湘,重用保皇党。我与邵柏博是他平定天下最好的两把刀,在物尽其用之前,我们只会君臣相得。”
“秉安,你可知方才这番话有多么大逆不道!我们赵家先祖六代英灵,可都是精忠报国、马革裹尸,你自小读的也是圣贤书,怎么偏偏就生了一根反骨!你这是在把赵家往死路上领啊……”
赵怀珏面色凝重,自古权臣鲜有善终,况乎侄儿如今在佞臣的路上一奔不回头,眼看着是要把大好前途给毁了啊。
“大朔哪一任首辅有过好下场!盛家皇室刻薄寡恩之名世人皆知,侄儿不过把事实赤条条的讲出来,怎么就大逆不道了。再说,这江山是黎民众生的江山,他们盛家不过是坐了百来年而已——”
“住嘴!”
“好,好,五叔不想听侄儿就不说了。唉,被您这么一说就跟我立时三刻就要谋朝篡政一样,您放心吧,我可不会做那遗臭万年的事,就算皇帝罹难,也绝对不会是我下的手。”
此话一出,赵怀珏心都被吓停了,他将赵秉安死死压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逼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与邵柏博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侄儿什么都没做,兵权是他自己夺走的,黄沙军团是他自己招揽至身边的,内侍监那些两面三刀的宫宦也是他亲口启用的,他若没有处处提防,不至于把自己圈进狼窝里,邵柏博是给他挖了坑,可那都是他心甘情愿自己跳下去的。”
“他要是对赵家没有杀心,咱们就一辈子平安无事,可但凡他有一丝过河拆桥的念头,侄儿就绝不会坐以待毙。”
“孟家已有意与我的长子结亲,这件事过几年就会由中宫提起,五叔,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看中了太子?你争得过顾椿吗?”
“您离京两载,怕是不清楚,圣上对现如今这位嫡长子那是极度厌弃,太子想成功登位,只怕是悬。”
“中宫腹中的荣王,那可是要守孝十年,十年,黄花菜都凉了!”
赵秉安长这么大头次被五叔呲一脸口水,他也不敢恼,慢悠悠的把衣襟上的手松开,笑着卖乖。
“大行皇帝只说了让荣王守陵,又没掐死了时候,只要圣上不让人出宫,前朝又能怎么样。”
“就算荣王最后不得已被逐出京城,侄儿也跟您保证继位的绝不会是太子,现如今的东宫党不过是新帝圈进笼子里养着的羊羔,不管顾椿怎么折腾,早晚都是一个死字。”
赵怀珏后退两步,失神颓目。
“未及临头便断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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