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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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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园秘不发丧,赵凤举本以为是他计胜一筹,可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在父亲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
  将外戚手中的十万精兵遣出京城,是他最大的败笔,那是盛元澈的底气又何尝不是他最强的依仗,长鸣凑出来的乌合之众,终究比不上北疆杀回来的强兵悍将。
  甬道中迫进的铁河兵马让师芎的脸色冷峻不已,当首的大将陆冉也不再是十年前那个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他出走时带走的颓军如今已是使北境异族闻风丧胆的铁卒。
  太师銮驾从北邙山出发,一路六部九卿陆续参行其中,禁军大开九门,铁河直行甬道。
  百官亲眼看着太师下令,将拦在行驾前的二公子擒拿上锁,发配玉楼,师芎亲自出面求情,却被一同撵了去。
  黑云武勋面面相觑,自觉带着兵马跟走了。虎毒不食子,甭看太师如今对二公子雷霆震怒,但人若是真在北疆出了差池,他们今日这些怂恿胡闹的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话说二公子尚不过总角之年,太师不会真把人往疆场上送吧?
  赵凤举站在大殿内,神色呆滞麻木,大臣们隐晦的打量与揣测,此刻在他看来无外乎都是一种嘲讽。
  他背向政和帝,眼中酝酿着疾风暴雨,为什么,凭什么,父亲就这么看不上他!
  邵文熙老眼昏花,但这一刻,赵凤举身上一半的邵氏血脉让他无奈妥协,他第一次拉起这个外孙的手,摇摇头,告诫他事不可为,宜退!
  苟俪旬与卢沛良也怕这位少主意气用事,不得不出面阻拦,太师大业未继,可不能于中途父子反目。
  赵凤举骨子的固执,与其父乃是一脉相承,他做了这许多事,就是想在父亲面前争一口气,证明他比盛元澈强过百倍千倍,他不服输,不,他从来就没输过!
  赵秉安命重军停于殿外,自己率湖湘党众慨然入内,病恹恹的政和帝倚在御座之上,挣扎着挤出一个笑容来。
  “亚父……”盛元澈是赵秉安一手教养出来的,哪怕他的资质平庸却也绝对评不上痴傻,况乎他天资聪颖,很多事一点就通,久未得见的亚父以如此阵势再度临朝,总不会是来匡扶君主的,他终究为亚父所弃,那临行之际何妨再扎上凤举一刀,总要有人陪着他不痛快啊。
  “朕都依亚父的意思,若中宫得子,即立为储君。”
  赵凤举死死盯着天神一般的父亲,目光中倾诉着请求,哪怕就一回,就一回,遂他的心思,拔掉盛元澈这颗碍眼的钉子好不好。
  太师似是没有发觉世子的诉求,挥手让司礼监赵喜从□□请出一道圣旨,废荣王皇储之位,着辅国公世子赵凤举前往江南平息叛乱,江南动荡一日未平,一日不得归京。
  嘶,如今的江南已经被荣王杀的遍地狼烟,世子前去,会不会被江南士族生吞活剥说不好,但要世子重整与其不共戴天的江南六道,那绝对是难比登天,何况,荣王手里还有十万大军,世子拿什么来收服这股势力,弄不好激起哗变,世子说不定就成了荣王祭旗的刀下亡魂。
  太师对其子未免也太狠了……
  “爹,爹!”
  “即刻出发,不得停留。”
  太师话音一落,顾彦郴就站出来示意校尉将世子带走,宫外骑乘人手早就备好了,长公子此去江南势在必行。
  “世子,苏燃与下官会陪着您一同赴任,朴、周几位大人也已先行一步,江南关乎着新法大业,您可不要辜负了太师的期望。”
  顾椿在次子站出来之后就眸光闪动,神色由悲苦无奈逐渐演变出一丝侥幸,但转瞬间,他就把这一切藏住。赵太师把世子远黜到两江是江南六道的生机,在此之前,他必须得有所表示。
  顾首辅整理衣衫,神色坚毅,看着不甘的世子被强拖出殿外,他匍匐跪下,恭请少帝下旨,晋太师为摄政大臣,超一品镇国公,统率文武,推进新法改革!
  顾首辅的倒戈给了士族致命一击,政和帝与满朝文武猝不及防,可想想顾彦郴如今在湖湘中的地位,所有人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政和帝看着越阶而上的亚父,神色怔愣,他拼命压下喉中的刺痛,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他很清楚,自今日起,盛氏再无缘君临天下。元恪与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怕是已奏响命运的悲歌。
  宫外,两波人马正于城中对峙,赵秉宱早就料到狡兔三窟,邵府中机关重重,想抓邵柏博,非得强军掠镇。
  陆符拿捏不准,这到底是杀是擒,世子宫变已败,可就随行的大批人马而言明显太师还没有放弃这位嫡长子,况且,太师府四位嫡出,可都是这人的亲外甥,陆家做得太绝,将来怕在新主面前存下芥蒂。
  邵柏博气急败坏,任他机关算尽都没能想到赵秉安心肠如此冷硬,皆是亲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在邵侍郎被围困的同时,忠义伯府内三公子也被强制送上马车,甚至来不及与两位祖父拜別,行程匆忙,他只能够给母亲磕了个头。圣上与大兄之间的恩怨他早有所觉,只是没想过父亲这次会震怒至厮,如今,被发落到江南他倒不担心自己,就是怕大兄心结日深,最终苦了他自己。
  事实上,当赵凤举在京门外看见湖湘诸师伯的一瞬间,他已泪流满面,这一次,他输得庆幸……


第307章 志在必得
  太师终于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代帝摄政; 这消息迅速传遍天下州畿郡县; 士族门阀闻之无不如丧考妣。
  与之相较; 赵氏诸公子的流放变得无足轻重; 就算世子入两江,代表着太师对江南六道的宽恕,可无锡三日血海,还是让无数旁观者心惊胆颤。
  太师执意推行新法,首要的一点就是为了遏制土地兼并之恶习,但是除非天下大乱,有能者以武力改元; 否则将田土资源收归国有一事只能是痴人说梦; 不过如今看来太师是打算从颗税入手; 《会典》大修,改户制为丁制,明眼人即知这是在为推行摊丁入亩做准备。
  日后士绅的纳税范围不仅囊括自己的氏族奴仆,还有受其雇佣的佃户; 以地纳税; 地广则缴重赋,倍出徭役,从根上消减其财政特权。
  新法甫一面世,反对的浪潮就一波接着一波,甚至还有许多鼠目寸光的小士族选择私下投靠废皇储荣王,他们以为这位于江南丰沃之地坐拥十万雄兵; 未尝不可一谋。
  但可笑的是,在被废位后的第一日,盛元恪就被文昌郡公秘密软禁,御林军的调兵虎符一直在孟家人手上,禁军又是赵氏铁杆心腹,故而局势瞬息逆转,赵凤举首要对付的就是他那躲在幕后操纵的老丈人——孟希来。
  如今京师“沦陷”,西宫垂帘有名无实,赵太师独霸庙宇,以他老人家环外五省铁桶般的布局,要拿下势单力孤的御林军并不是难事,何况,禁军执刃在侧,国舅又无统率之能,战事一开,孟氏定然大祸临头。
  文昌郡公府的谋士揣测,既然胜券在握太师仍执意着世子下江南,那是否意在培储?
  而世子与孟氏的渊源也让御林一干心腹大将尽皆躇踌,入京十年,富贵荣养,纵是拼着一股怨气使得战力不退,可心底的仇恨到底还是被冲淡了,况且,当年的仇人一个个下场凄惨寥落,足以慰藉侯爷在天之灵。逝者已矣,他们侍奉梦园四十余载,只有近十年因为太师的缘故得各方势力高看,这才活得像个人样,凭心而论,他们是不愿在江南这地界与世子爷交锋的,何况那也算是梦园指定的继承人呢。
  孟希来看着帐下如泥塑木胎一般面无表情的兵将,嘴里满是苦涩,他深知若这群人知晓祖父已死,怕是会瞬间倒戈。
  国舅爷尚在松州外犹犹豫豫,这边赵凤举已飞扑而来。世子未率一兵一卒,于深夜狼狈而至。一入大帐,翁婿二人抱头痛哭。
  哪怕找出的理由再冠冕堂皇,在天下人看来世子也确实失了太师欢心,否则怎至于如此仓促的被撵出京城。
  此时,孟希来刻意的遗忘了传闻中护驾的湖湘重臣,赵凤举一示弱,他立马接着台阶往下走,两人彻夜长谈,缅怀老人家尚在时,两府的深情厚谊。
  今时不同往日,孟希来可不敢如祖父那般强摁着牛喝水,如今赵凤举言辞间没有透露出毁约的打算,这就足以让孟希来喜不自胜了。
  没了梦园的孟家在赵秉安看来不堪一击,但他不得不为日后打算,对于凤举,他即使怒其不争,也不会轻易放弃,毕竟,长幼尊卑不可乱!
  这一点,赵秉安从未对外掩饰过,他既然把顾彦郴、苏燃等老牌士族放到凤举身旁佐助,那就意味着他默许长子在江南储望,积攒实力。况且孟希来胆小如鼠,行事作风瞻前顾后,御林军权放在他手里,于凤举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
  人性总归是偏私的,对于长子这些年心中积压的怨气赵秉安并非一无所知,从另一方面来说,百废待兴的江南也可看做是他安抚长子的一份大礼。
  蒙括率队在御林军大营外数里处蛰伏,此行他本该奉世子之命寸步不离地保护三公子,但无奈三公子心意决绝,执意要兵不血刃的拿下松州,蒙括不敢放他孤身入敌城,只说要等候大帐中世子的回音。
  鹤啟本就不是毛躁的脾性,之所以如此强硬的表明态度,不过是做给江南六道幸存的那些士族看得。湖湘诸位大人意会,纷纷赞同会谈,官场中看重的就是一个主动,不管谈得拢谈不拢,三公子此举都将使湖湘占据上风,而且无形间也弱化了王师前番屠戮造成的剑拔弩张的局势,说到底,鹅湖书院还不敢明目张胆地造反,他们可是一直否认藏匿反贼定康王一事。
  天晓时分,赵凤举与文昌郡公携手步出大帐,御林军权的归属自此模糊。孟希来献出废皇储荣王作为投诚的第一件礼物,而世子也不负众望,不仅力排众议重军护送其回京,还允诺必将竭尽全力洗刷苏南罹难士族的冤屈。
  鹅湖外的高压暂缓,世子又马不停蹄的奔赴苏州晓庄别苑,三公子鹤啟早在离京之初就从五祖母那里讨得一张通行证,兄弟俩踌躇满志,想请那位官场老擘出手相助。
  当日在老永安侯灵柩前,赵秉安让鹤啟代替五叔捧灵就是答应了让三子日后承袭五房一脉,为此,沈氏老怀安慰,对三公子可说是予取予求。
  此番鹤啟被流放出京,一向通情达理的五夫人大闹太师府,至今对太师的讨饶爱搭不理。而对于劳动晓庄别苑中的老父亲,沈氏看得很开。现如今秉安的所作所为少不得他老人家的教唆,种瓜得瓜,当年他老人家不顾自己尴尬的处境难为秉安也就罢了,如今若是再为难鹤啟,那她还不如直接一刀抹了脖子省得日后受人闲言碎语。
  沈炳文丧妻之后愈发迁就这个女儿,结果就导致赵氏兄弟找上门时他连个推诿的借口都讲不出来。
  赵明诚生了一窝小狐狸,看着眼前目光炯炯的两只小鬼,沈老首辅觉得自己最后藏得那点家底也保不住了。
  政和十年夏,两江参政李厚才亲自作保,于吴兴沈氏老街拉起和谈,太师世子隐晦表达了他对江南士族的求贤若渴,并撤兵三十里以彰诚意。
  江南六道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朝野实力尚存者唯苏顾二姓,还是一早投了太师的,如今顾彦郴这个首鼠两端背信弃义的小人反倒成了两江官场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想而知,鹅湖书院中的大小文士有多不忿。
  太师为了培养长子不惜对江南施以大手笔,顾彦郴空降两江布政使,直接架空了章春民,苏燃也熬够了火候,迁调安南道按察使司,两大古姓,是为世子的左膀右臂。
  另外湖南总督管鑫日前调拨驻军三万靠近苏南地界,借口清剿林匪,实则是为密切监视太湖水军动向,估计是担心鹅湖中人会乘和谈之际走脱外逃。
  管鑫当年如何上位的官场上无人不知,他迫不及待跳出来对江南下手也在预料之中,太师麾下几大总督,数他汲汲无为。遥想人董臻当年接手了最差的烂摊子,最后却闯下偌大功业,流芳千古。相较而言,管鑫的起点可谓高到一枝独秀,但这九年功夫里,他除了事无巨细的拍邵老爷子马屁,于政治民生上可说是毫无作为。
  也因此,纵使湖南境内掌权的算自家人,但太师仍只是将其列为新法试点之一,如今管鑫若是再不卖力,立下一二功绩,那就算他把邵雍拍出花来,赵太师也明摆着不会再用他了。
  故此,管鑫巴不得和谈失败,鹅湖死扛到底,到时候他大军一挥,拿江南士族的脑袋作为晋身的踏脚石,岂不美哉。
  鹅湖书院如今的处境可说是四面楚歌,前有狼后有虎,打是肯定打不过,但谈?呵,赵凤举提出的条件可不仅仅是逼着他们打碎牙和血吞,那小兔崽子厚脸无耻的程度远甚其父,刀斧加身还在一边假惺惺地诉说他们赵氏父子如何迫不得已,如何为天下大计舍身取义,话里话外竟像是他们江南士族无理取闹一般。
  对于赵凤举提出的无理条件,鹅湖书院断然拒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文昌郡公率领的御林军在多日沉寂后贡献了一场无与伦比的攻城,不到半个时辰大破城门,将城门守将的脑袋挂在旗杆上后,施然撤出城外,嚣张跋扈的令人发指。
  赵凤举坐镇于中军大帐,看着门户大开的松州城,冷傲的神色下满是志在必得的坚毅。
  政和十年七月,鹅湖书院山长瞿贤留书自裁,副座陈尅也率三百士子捧罪书出城认罪,自此鹅湖正统消弭。
  另有掌经、博士数十,与其学生宁死不降,率千人朝太湖突围,最后沉船湖底,尸骨无存。


第308章 无可厚非的无奈
  “舅舅,这是……”
  “交于殿中宫人照料; 你顾好自己的身子; 无需操劳。”
  赵太师雨夜抱来一婴孩; 姚皇后惊疑不定; 但刹那间仿佛联想到什么,清瘦的脸颊上闪过一抹震惊慌怒。
  “那宫人可只有八个月,是谁下的毒手!”
  “娘娘纯善,不知这宫中倾轧,向来是无所不用其极。”
  赵喜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从湿透的襁褓里挪出来,任他见识过大风大浪; 也为重辉殿中的惨剧所唏嘘。少帝心慎敏思; 寡言少欲; 自遗精以来只宠幸过那一个宫人,可见是放在心上的。
  正因为喜欢,所以怕姚家去母留子,乃至于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 逼得西宫太后不得不与长子撕破脸; 深夜闯进帝寝中想鸠杀这母子俩。
  今夜若非高痣冒死冲进虎豹军报信,政和帝的这一缕血脉怕是都等不及剖出来。
  姚蓁瞧着乳娘怀里那奄奄一息的紫皮猴子,忍不住倒抽冷气,西宫是疯了吗,这可是圣上膝下唯一的子嗣啊!
  但转念思及即将押送进京的废皇储,中宫又无法对孟太后做出的抉择横加批判。圣上病重; 已幽居内苑数月,如今仅剩一口气吊着,她清楚这是大限将至。
  这个孩子的存在出乎所有人意料,谁能想到年仅十四岁的皇帝如此急吼吼的孕育长子,姚蓁猜测,怕是重辉殿本想借子嗣促成亲政一事,但却未预见自己的龙体能否挨到那时候。
  凤仪殿中灯影摇曳,身量单薄的少女仅穿了一件对襟素服,她听着襁褓中微弱的哭声忍不住心生怜爱,但又在即将触碰到婴孩温软肌肤的前一刻阖目退开。
  “着两班太医守着,日后小皇子的吃穿用度一律从本宫的私库走,内务府进上来的人事器物就交由高痣打理,其余的,等圣上旨意吧。”
  “娘娘……”高痣一身重伤,跪在殿外哀声长嘁。这宫里小殿下唯一能寻得庇护的地方就是凤仪殿了,他们主仆本以为皇后有情,膝下又无子,不会不为自己打算,可如今看来,皇后之位在姚氏心中怕是根本比不过太师的分量。
  赵秉安对高痣这奴才的得寸进尺极为不耐,他转身望向殿外的电闪雷鸣,眸中闪过厉色。
  赵喜矮着半截身子,心中感叹那小狗儿作死,太师既特意赶来出手,就定然是放不下圣上的,好歹十年师徒,重辉殿怎么就是看不明白,太师他吃软不吃硬啊!
  这小皇子留在凤仪殿至少性命无忧,就算不得皇后娘娘垂青,那也总好过被西宫塞回娘肚子里吧。
  司礼监的宦奴捂住高痣的口鼻,将人拖去了暴室,太师日理万机,懒得料理这狗奴才,赵喜也不敢污了皇后娘娘的眼,只能暂时把人扣在自己手里,等重辉殿那边过问。
  “是舅舅不好,当初,就不该把你拖进这滩浑水里……”
  赵秉安叹了口气,轻揉着少女的发璇,丝毫未将其看作是母仪天下的中宫凤主,在他眼里,阿蓁与他的亲生骨肉无异。若时光回溯,他绝不会屈服于孟氏淫威而早早把这孩子送进冰冷的宫墙,他们师徒如今形同陌路,连累阿蓁都要受这恩怨牵累。
  小皇后在舅舅温厚的掌心里蹭了蹭,顿时找回了主心骨。虽然今夜的事确实出乎她的想象,但这偌大的三宫六院,又何曾真正地风平浪静过,只不过那些腌臜丑事舅舅不屑于知晓罢了。
  母亲常说她的性情不像姚家养出来的,反倒与舅母那等世家女子如出一辙,一脉相承的外柔内刚,只不过,舅母幸运,遇到了情深意重的舅父,而她,却无所谓了……
  对于姚蓁而言,进宫,是她为家族、母族不得不做的一件事,与其带着一身病痛折磨双亲兄长,不如进宫,为舅舅,为弟弟们创造机会。
  帝后皆是早慧的灵童,彼此间倘若不能抱团取暖就只会彼此伤害,姚蓁太决绝,不管盛家兄弟如何倾心相待,她的决定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中宫贤淑通达,从不过问朝政,与孟氏相较,无异于侧目珠玉。可惜,皇后的不作为却是对政和帝的落井下石,凤位本该是他拉拢重臣,培植亲信最重要的筹码,予了姚家,对如今的皇室而言,反倒埋下了“引狼入室”的隐患。
  现下,帝长子诞生的消息应该已传出宫闱,卡在废皇储回京的特殊时刻,不得不让人多想。小皇后垂眸盯着手腕上系着的红绳手链,心中挣扎再三,终是提了一个令她自己都匪夷所思的请求。
  宫内三人的纠葛赵秉安早有察觉,但孟璋不死,他就不能因为小儿女之间的私情而打草惊蛇,所幸,当初元恪那个小畜生还知道分寸,未敢到凤仪殿来大放厥词,否则就凭他在西宫叫嚣的那些混话,赵秉安一早就会捏死他。
  赵太师踏出凤仪殿时的脸色十分深沉,元恪在江南的所作所为早在京畿传得沸沸扬扬,阿蓁就算避居深宫也该有所耳闻,即便如此,她还是违背原则开口为那个混账求情,这就意味着元恪在其心里地位非比寻常。
  不可否认,赵秉安在这兄弟俩之间向来都偏爱元澈,不单是因为元恪残疾,还因为他二人巨大的性情差异。元澈自小被推上帝位,行事向来以大局为重,早就习惯了委屈求全;而元恪则不然,因为腿疾的缘故,西宫恨不能千般弥补,对其宠溺无度,导致这孩子养成了一幅阴郁暴戾、霸道恣睢的脾性,待人做事都十分偏激,稍不遂意便喊打喊杀,也就是在他这个亚父面前还晓得收敛一二,其他人,包括政和帝,都不被那小畜生放在眼里。
  赵太师不认为睿智的外甥女会对这样一个混小子青眼有加,充其量不过是怜悯作祟,他回眸瞥了一眼这冷清的凤仪殿,决定重新考虑废皇储的安置,防微杜渐,这两人最好不要再见面。
  而重辉殿中那母子俩的是是非非,他也不愿再干涉,元澈没有错,只是落魄的帝王没有慕艾的权利,他自己尚且朝不保夕,又何来的底气能在群狼环饲下护住那个女人。
  虎豹军并不承认这位小皇子的出身,姚鼎诚为数不多的耐心早就被政和帝的堤防消磨光了。对于中宫被迫接手这个生母卑贱的帝长子,姚家人只觉得恶心与屈辱。
  次日朝会,内阁上表,恭贺少帝弄璋之喜,随后,政和帝正式下诏改立太子,废皇储更立庐陵王,圈禁宗人府,这使得歇斯底里准备玉石俱焚的孟太后霎时偃旗息鼓,乖乖退回了西宫。
  事实上,满朝文武对庐陵王的归属也是议论纷纷,本以为太师会借机铲除了这个隐患,但如此轻拿轻放,可真让人为几位公子抱不平。
  政和十年冬,禁军精锐抵京,庐陵王披枷戴锁,暂囚于上林苑。
  与此同时,太师世子降服鹅湖书院,连下松州、太常、吴兴三地的事迹也从两江传入京都。虎父无犬子!谁能料到被太师折去羽翼的世子不过短短两月便又东山再起。
  就连顾椿,都为赵凤举的果断而失声。毕竟在没收到次子家书之前,他对江南的境况可是忧心忡忡,如今,好歹两江兵祸已消,剩下的事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谈。官场上最精妙的艺术便是妥协,世子虽年少,但就其所作所为而言,已得其中三昧。
  盛元恪把江南逼到穷途末路,这时候赵凤举采取的怀柔政策无疑倍得人心,由始至终,世子的目的都是将江南士族收归己用,而遭受重创的苏南六道如今正处在历史的岔路口,要么屈膝赵氏父子,于两江推行新政,要么,自此退出官场,远离权势纷争。
  值此风雨飘摇之际,苏州晓庄别苑又给赵氏兄弟送了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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