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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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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怎么说?”
  女人道,“上回来逼债,他们就说,只要把铺子和女儿献上去,就免了我们的债。可赵员外都六十多了,我女儿才十三岁!邻里都说赵员外修道,要用女孩儿的精血。他家养了二三百女孩儿,专门供他糟蹋。我们夫妻年过半百,死不足惜。可怎么舍得拿女儿的命换几年苟延残喘啊?!前日我去赵府哀求,亲眼见他们一起吃酒,赵员外还拿钱给那恶霸。我亲耳听他们说,待过了今日,看我们还能挺多久。”
  云秀又问,“那外面的蛇?”
  “我气不过,扑上去同他们厮打,却被他们赶出来。回头他们便送了蛇来,说这也是给皇帝老爷的供物!”她说着便目眦尽裂,以头抢地,悲嚎道,“我们不求您救命,可这两人若不遭报应,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云秀便扶她起来,道,“收拾收拾吧,想必一会儿人就来了。我同你一道应对。”
  女人道,“……我们夫妻两个已服了毒|药,只怕等不得那个时候了。”
  云秀:……
  她早用一包豆面,把砒|霜替换下来了。
  只她同十四郎约定的时辰,经这一番骚乱之后,却是真的早已错过了。
  云秀便等在她家屋脊上,过了晌午,果然见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纵马过来。
  当前头一个脑满肠肥,身着浅绿衣袍,想是有品的小官儿。意气骄满,趾高气昂。
  云秀听人说过,天子有“五坊”,专门用来养鹰犬好打猎的。里头有给事宦官,名唤五坊小儿。云秀听这夫妻俩说,鸟雀、蛇都是上供给天子的,又听说是宦官,便隐约猜到是“五坊小儿”所为那夜她四叔和父亲争吵,云秀曾听他四叔罗列过宦官的恶行,当中就有类似的行为。不过就她叔的说法,那些鸟雀、毒蛇都是用来诱捕鹰鹞的。然而不管是上供还是拿来诱捕贡品的,只消搬出天子所有的名号,都足以吓住寻常市井小民了。
  却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轻易就将人逼得家破人亡。豺狼虎豹之酷烈,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行人来到豆腐坊前,见笸箩口开着,井上鸟雀也枯槁将死,便进屋去将夫妻二人揪出来。
  骂道,“不是说让你们好酒好饭的供应着吗!”抬鞭便要抽打。
  云秀自屋顶丢下一枚石子,正敲在那宦官头上。
  那宦官仰头来寻,见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儿,便不理会,依旧骂那对夫妇,“你们打算怎么赔!”
  云秀便笑道,“想来他们是赔不起的,不如我来替他们赔?”
  那宦官这才正眼看她,“你一个小崽子,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说赔?”
  云秀便笑道,“不就是几只雀子,几条蛇吗?”
  “这可是要进贡给……”
  “给天子的珍蛇、珍雀,我知道。”云秀便接了话,“等闲的东西岂能进贡给天子?自然要先让您过目,赔到您说满意为止。”
  那宦官眉眼一转,道,“你能赔,我可等不起。”
  “自然是此刻就赔。”
  那宦官哈哈大笑,令人搬了条凳来,便在门厅前一坐,道,“那我就在这里等着,赔不起,连你一道问罪!”
  云秀道,“好好好,只是我得先从你身上借样东西当引子才行。”
  “什么东西?”
  云秀道,“不义之财。”
  那宦官才要张口辱骂,便觉腰上蹀躞带一松,忙低头去看上挂着的钱袋子果然不翼而飞。
  他四下寻找,便听空中哗哗的响钱声。寻声仰头,便见钱袋子正拿在小道士手中。
  云秀晃了晃钱袋,笑道,“真不少,当能引来许多鸟雀虫蛇吧。”
  她便摸了一颗金豆子出来,“叮”的一声弹下去。
  那宦官羞恼至极,忙令杂役们捉云秀下来。
  然而杂役们的眼睛一时只盯着空中坠下的那颗金豆子。
  金豆子落地了。
  而后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一滚,便消失不见。
  众人俱都惊诧不已。
  便听那小道士笑道,“地仙收下了,你等的东西就要来了。”
  那小道士嗓音宏且正,如西方梵唱,嗡嗡有回音。
  众人听这断罪般的声响,背后都不觉一寒。一时竟无人敢轻举妄动。
  四面寂静无声。
  那宦官胆战心惊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骂道,“竟敢妖言惑众……”
  话音未落,忽听得空中有电火相擦般??又尖锐的鸣声,树荫下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暗暗逼近。
  山雨欲来的嘈杂的寂静中,唯独云秀手中钱袋叮当的响声,轻快又清晰。
  这一次她将钱袋里的金钱全倒了出来,如天女散花般,一把全丢下了。
  那钱币落地,叮叮当当。
  她笑道,“来了。”
  说话间,空中忽有百千雀子铺天盖地的涌来,乱石般向着那宦官俯冲而下。
  那宦官惊得一叫,忙抱头要奔逃,然而一低头,便见四面树丛中蝰蛇正吐着信子窜将出来,如葵花向日般纷纷向他冲来。
  那宦官一个踉跄倒在地上,瞬间手脚都被蝰蛇缠住。
  他双手抓着蝰蛇攀爬起来,口中哀嚎不止。
  四面杂役都不敢近前,待欲逃跑,却被蝰蛇阻住道路,纷纷觳觫战栗不止。
  能驱虫,当然就能诱虫。云秀在空间里研制丹药研制了快十年,各种药丸应有尽有。
  她一整个晌午都在四处引诱鸟雀蝰蛇。
  为的就是此刻这个场面国法吓不住恶人,那便用报应来吓吧。
  但不得不说,这场面她看着也颇不舒服。
  所幸那宦官很快便求饶了在保全性命一事上,偏偏好人不肯轻易求人,倒是这些坏人能敏捷的抓紧每一个机会。实在令云秀气恼。
  她自己看得不舒服,又见那对夫妻抱在一起,眼中也不仅仅只有大仇得报的畅快,还有常人乍然目睹了炼狱的不适和不忍,便挥手撒了驱虫粉下去,帮那宦官解了蛇围。
  她自屋檐上一跃而下,便踩在井沿上,俯视跪在下首的宦官,道,“可看好了?”
  “看……看好了。”
  “赔够了?”
  “够,够够……”
  云秀便折一段柳枝,随手“变”作一枝笔。单手捏起那宦官的下巴,在他脑门上写下,“天罚”二字。随手又把笔变回柳枝,插在他的帽子上,道,“赔够了,就去赎罪吧。欺压过谁,就去给谁当牛做马。等哪一日你的罪赎清了,你头上的黥字就消失了。”
  那宦官屁滚尿流的逃走了。
  杂役们也不敢再逼债,见云秀没去追究他们,一个个都悄悄的后退,想寻隙离开。
  云秀便笑道,“你们不是来讨债的吗?”
  她话一出口,几个大汉“扑通”就跪倒在地,“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云秀没料到竟有这种效果然而再想想她看的那些笔记野史,草民敬畏鬼神,倒也不是什么奇事。
  她便道,“你们奉命来行什么事,只管说。”
  几个大汉都不做声。
  云秀便道,“不是讨债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什么不能开口的?莫非……讨债之外还有旁的?让我猜猜,还不起钱,拿铺子抵债是应该的……可看你们这一副在做坏事的心虚模样,”她顿了顿,道,“总不会,还想拿人抵债吧?”
  几个大汉都叩头不止,道,“我是都是奴才,不能不听从主人命令啊!”
  云秀先前没尽信的那夫妻二人的话,此刻却被证实了。更兼他们簇拥着那五坊小儿前来,可见勾结设局一事,也很可能是真。
  她既用“天罚”的名义惩治了那宦官,就不能放过那个赵员外。
  云秀心中不由烦闷是凭她的道行,玩一次天罚就已绞尽脑汁,玩第二次?真有心力交瘁之感。
  但胸中愤懑之意,却非要有所作为,否则不能平息。
  她道,“……领我去见见你家主人。”
  待她从赵员外家回到奉安观里,已近傍晚。
  那名叫阿淇的女孩子还跪坐在屋檐下等她。见她自屋子出来,略有些惊讶,忙问,“您是何时回来的?”
  云秀道,“午后。”打了个哈欠,问道,“有吃的没?”她午饭、晚饭都没吃,实在是饿得站都站不住了。
  阿淇忙道,“有……午饭我为您留下了,我给您端过来。”
  不过片刻功夫,小姑娘便端了斋饭进来。
  云秀见当中有一份豆子腌萝卜的小咸菜是她没吃过的,便夹了来尝。那萝卜生脆,豆子香糯,很是下饭。
  阿淇见她爱吃,便道,“午后我阿娘来过,这是从家里带来的。”
  云秀满嘴是饭,“嗯,多谢。”她替她家奔波了一整天,这碟咸菜还是吃得着的。
  “家里的事托神仙相助,已解决了。”
  云秀狼吞虎咽,“嗯,这就好。”
  “……我阿爹阿娘想要离开蒲州,去华阴县谋生。”
  云秀咽下饭去,灌一大口水,“你跟着一起去吧。”
  “可我已经卖给姑娘了呀!”
  云秀:……
  “那钱就算我借给你的……”忽的想到阿淇的卖身契还在自己身上,忙探手进怀里摸,摸了两把没摸到,便猜想恐怕是随手丢进空间里去了。就又去摸乾坤袖,“卖身契我这就……”
  阿淇便从怀里摸了卖身契出来,笑道,“……您今日不留神丢在院子里了。”
  云秀:……姑娘你太实诚了,自己偷偷撕掉就好了啊!
  云秀便接过来随手一撕,撕得粉碎,道,“我不买人,你可别陷害我。”
  阿淇姑娘有些愣,片刻后红着脸,点了点头。却又道,“……是我想跟着姑娘。”
  云秀:……
  她今日实在太累,真没力气同她争执了,便道,“随你,别碍我的事便成。”虽这么说,可想起阿淇父亲的咳嗽声,还是忍不住又多嘴道,“我听说你父亲病了,你还是该以孝为先,先回去伺候他养病。”
  ……而以她父亲的病情,想必也伺候不了许多时日了吧。
  “阿娘说……”
  “别管你阿娘怎么说,你阿娘既不能替你后悔,又不能替你难过。”
  云秀吃饱了,便将碗一收,道,“我要出去见师父。今晚你就在我屋里睡吧,外头已宵禁了,你等明早再回家。”
  云秀出门便飞奔进空间里。
  今日出门,弄得满身豆腥气,身上也不知染了多少尘土……似乎还从头发上摘下块豆渣,也不知是何时落上去了。
  ……可她来不及沐浴,便匆忙抱了求凰琴来弹奏。
  她误了同十四郎见面的时辰,不知十四郎等了多久,不知他是否生气了。
  一曲奏完,再奏一曲。
  她便抱着瑶琴,在泉水边不停的弹奏着。直至指甲从疼、到麻木,到渗出血丝。
  然而六重花印,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圆月西沉。
  子时已过。
  她便知道,今日已不可能再见着十四郎了。
  云秀停下了琴声,有些茫然的抱着瑶琴坐在那里。
  他们没有约定过,若这次有人没来赴约,下次该何时见面。
  大概在心底里他们都认定,自己无论如何一定会来赴约,也相信对方一定能排除万难,不会失信。
  他们年纪还很小,人生中没有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大事。准时来赴这小小的约定,便是当下最要紧、也最欢乐的事
  但是她失约了。
  失约本身不算什么,因为她真的有不得不优先去做的、人命关天的事。她想只要她解释,十四郎一定不会继续埋怨、怪罪她。
  可是……错过了今天,她不知道赶上下一次他们恰好一起奏琴、吹箫,要到什么时候。
  怅然若失。
  ……原来这就是怅然若失的感觉啊。云秀想。
  空落落的,有些难过。
  阿淇姑娘第二日果然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有些忐忑的问云秀,“我阿爹的病,是不是已经……”
  云秀确实知道但眼下她可没见过她阿爹,哪里能随口论断他的病情?何况就算她见过了,也不愿意轻易论断人的生死。
  便道,“你只管好好奉养便是,莫非你侍奉不侍奉爹娘,还要看爹娘的病是轻是重?”
  阿淇姑娘奇异的听话,“……嗯。”
  云秀送走阿淇,便去了华阳真人的精舍。
  这件事,她觉着自己不该瞒着师父。
  华阳真人听她说完了,只是笑得前仰后合,道,“有趣。”
  云秀被她笑得憋闷,埋怨道,“您既觉着有趣,便多教我几样仙法嘛!我保证能做得更有趣,替天行道可比修红尘道轻松多了。”
  华阳真人便笑道,“这也是修红尘道,彼时你胸中激愤,便是红尘道之怒。”又笑着为她看茶,“修红尘,便是修心性。然而天下万类,并非都要修成同一个模样。逍遥二字,也有当怒便怒的意味。”
  “可我装神弄鬼了……”
  华阳真人笑道,“谁说装神弄鬼,就不是红尘?你原本也不是寻常人,何必拘泥于要像寻常人一般行事?”
  若这就是红尘道,云秀觉着师父让她修红尘道,倒也不算是很为难人。
  她脚步轻快的回到屋里,进门就见桌上一个海口碗,里头盛着新腌制的豆子萝卜咸菜,上头还用一个竹骨蒙纱布胚制成的小伞遮着,隔绝蚊蝇。小伞罩旁边整整齐齐摆着十枚金锞子,正是她留在豆腐坊的那十枚。
  云秀愣了一愣,比起感动来,更多的竟是发懵。
  ……被看破了。
  可到底是哪里露馅儿了?
  片刻后才想起来自己出门时虽记得易容更衣了,可回来之后却似乎只解去了易容,忘记该换下衣服了……
  云秀:……
  疲劳作案,有害身心。
  但想想当日见她驱蛇时,阿淇姑娘父母的表情,云秀觉着,她们家应该会替她保密的。


第29章 沧海月明(二)
  没几日便是中元节。
  柳家去岁有丧事,这一年祭祖便比往年更隆重些。又早早的设了道场做起法事,为老太太积攒冥府、弥除灾祸。
  奉安观承接差事,这几日一直忙着向穷人施粥、发馒头,向往来宾客发放祈福消灾的平安符。
  奉安观建观虽不久,香火却很旺。有心攀附柳家的豪绅仕宦之家且不提,在寻常百姓中也有许多信徒也许是因为靠谱的坤道观相对女信徒而言实在太少,也许因为华阳真人名气够大、讲经够亲民,总之奉安观确实吸纳了许多旁家的香客也因如此,除了那些原本就志不在女信徒的坤道观和那些立观建寺已久、不在意这些零散信徒的大寺大观外,其余的小道观、小寺庙,多多少少都对奉安观略有微词。
  当然,奉安观有靠山,不在乎。
  香客多,又赶上中元节法事多,要发的平安符便也多,没有一千也得八百。可华阳真人把做平安符的活计一股脑全丢给了云秀一个人,美其名曰“攒善缘”。
  云秀:……不是让她修红尘嘛!为什么又要攒善缘!
  话虽如此说,东西却也用心做了。
  云秀先天带来的修仙知识可归纳为两类,一类称“技”,一类称“术”。技的部分逻辑清晰,归纳合理。云秀学得很好,开发得也不错。让她烧个玻璃做个烟炮、炼个对症下药的丹丸什么的,简直手到擒来。不能手到擒来的,研究清楚之后也就手到擒来了。
  “术”的部分却进入了神秘学的领域,譬如华阳真人随手抛一段树枝就能变成一座桥,随手开一道门就能到想去的地方……这种,云秀学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用的时候简直毫无头绪。目前也只做出寥寥几样沾边的东西,譬如变身药,可变身的功能也还主要依托在药效上。
  而平安符这种东西,讲究佩戴着能提升运势、闪避灾祸,毫无疑问已进入“术”的范畴。云秀实在不明白,“运势”具体是个什么东西,“提升运势”这种功能又究竟要用什么来实现。也唯有生搬硬套,用点传说有辟邪功能的材料,譬如朱砂、桃的衍生品之类……怕不管用,每做完一个,还要用力的对着它念一遍,“一定要保佑好人啊!”
  ……这叫心证。修仙本来就有些唯心主义嘛,只要用力念、真心想,肯定多少会有些用的云秀是这么觉着的。
  至于坏人带管不管用,云秀就不去操这份心了。光保佑好人就已经这么费事、这么没准儿了,谁还管坏人的死活啊。
  她忐忑的把做好的平安符交给华阳真人,华阳真人笑道,“不错。”
  云秀不安的建议,“要不……您还是再加一道祝福吧。”
  虽说平安符也许只是叫平安符,未必就真有保佑平安的用处,但华阳真人可是真神仙啊。真神仙就该言而有灵,若她送的平安符不能保佑平安,总觉着很不成体统啊……
  华阳真人依旧只是笑,“不必,这就很好。”
  回头给儿子动不动就生病的女人送一枚,给夫君有才却总是考不过乡试的女人送一枚,给相求斗母娘娘保佑她生贵子的女人送一枚……
  云秀疑惑,怎么没给那个总是做噩梦的女人和总是怀疑旁人给她下降头的女人,不是来者有份吗?
  华阳真人便道,“按你的准则,她们大概算不上好人。给了也没用。”
  云秀:……?
  因为要做平安符,中元节前都没什么空闲。
  但云秀还是每晚都抽出空闲来弹琴,看能不能遇上十四郎。
  ……自然是没有遇上的。
  转眼便到中元节。
  柳家祭祖,却并未来人接云秀回去虽几个叔叔都说她“是柳家的孝女”,但显然郑氏才是云秀的嫡母,云秀是不是柳家的孝女得她说了算。而看来郑氏觉得她已经不是了。
  云秀不意外,也没在意。


第30章 沧海月明(三)
  她只在自己屋里陈设香案祭奠,祭奠之后,便该忙什麽就忙什么去了。
  她修仙十年间从未见过鬼魂,自己本身也不信鬼魂之说。她倒是愿意相信轮回转世,相信若老太太死而有灵,此刻应该早放下前尘往事,去赴新生了。但大致还是秉持着“未知生,焉知死”的态度,不去纠结人死之后究竟是怎么个状态。
  祭奠之后,恰华阳真人传唤,告诉云秀,郑氏不来接,不代表观里就不能主动送她回去过节。她今日可以回家。
  但云秀表示,坚决不要回去。
  华阳真人便不再勉强,只说她今日要出门做法事,问云秀要不要同去。
  这当然要去啊,云秀早就想出门走走了。
  却是去赴鹳雀楼的法会。
  据说中元节是地官开鬼门赦罪的时候,每年这一日,地府亡灵都能回人间赎罪、过节。有主的鬼魂自然被后代迎回本家去享祭,而孤魂野鬼无人认领,就要官家来负责祭奠、超度了。
  鹳雀楼临近蒲津渡,历代战乱,此地都要战死许多人。故而每年中元节,这里游荡的孤魂野鬼就格外多。为超度亡灵和英灵,每年太守府都要出钱建醮,请四海有名望的道士和尚们前来打醮、祈福。
  年年都办,渐渐就成了盛事。每到傍晚超度法会开始,蒲州百姓都会聚集到此地放河灯度孤、追福。
  今年太守府恰好也邀请了华阳真人。
  云秀便易容乔装,打扮成个小道姑,跟随华阳真人一同前去。
  白日里打的是平安醮。道士做法事,和尚念经。祈祷治内国民安泰、五谷丰登。
  高僧自带回声的抑扬顿挫的诵经声,实在很有穿透性,仿佛真有诸天神佛立体环绕着似的,十分庄严神秘。
  设坛作法的道士举止之间也不乏仙风道骨,很是像模像样。
  但也只是念经作法而已,铁锁浮桥之下,黄河水依旧滚滚流去。西山云上,白日依旧缓缓沉没。鹳雀楼下,游人和信徒依旧熙熙攘攘。
  云秀并没见着有鬼魂出来,更不必说被超度。
  而华阳真人没去做法,她在鹳雀楼上陪前来观法的官宦夫人、千金们聊天,吃茶,间或给她们解解惑,算算吉凶。
  云秀:……
  傍晚时,来祈福的官宦家眷们总算离开了。
  白日里轮班打醮的道士和尚们也退下来净手、领斋饭。
  华阳真人才终于带着云秀到水滨来,超度亡灵。
  天阔水远,暮霭沉飞。圆月东升。
  鹳雀楼沉沉矗立在黄河岸上,万里雄浑苍茫。
  白日里来观看打醮的行人、信众尚未散去。大人肩上扛着小孩儿,小孩儿手里提着荷花灯,小贩在人群中兜售着油饼、馅儿饼、乳饼……当然也有行脚和尚在化缘、狗皮道士在兜售辟邪的小道具。然而毕竟是传说中“鬼门开”的时候,便没有白日里熙熙攘攘的气氛。人人都轻声慢语着。
  不知谁将河灯放入了黄河,那一盏灯火飘飘摇摇的晃至河心,孤单如豆的亮在薄暮之下浩浩荡荡的河水上。
  云秀遥望着那盏孤灯,不知不觉就已暮色四沉,灯火初上。
  华阳真人闭目默祷。
  初时没有任何动静。
  可渐渐的,云秀便能看见了。
  草丛中、石块下、林木间、浮桥上、河水里每一处曾经有过人烟,曾经沉沙埋骨之处,都有萤火一团团的、缓缓的升起。
  那萤火很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可纵使河水滚滚、夜风渐冷,也不被驱散,不能吹灭。就像性命将尽时依旧不能放下的执念。
  亿万萤火,宛若星河铺开在了人间。
  所有来祈福的、来观看祈福的人都行走其间。
  它们仿佛近在咫尺,可当云秀伸手碰触时,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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