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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穿越女的倒掉-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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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懊悔追来,胸中肆虐的暴怒仿若被阻住了,困兽般冲撞着——什么报复,什么诛灭啊……阿淇听到都会笑她犯蠢吧。
  脑中无数人在同她说话,轰隆隆混做一片杂响。痛苦、懊悔、暴怒,悲伤纠缠在一起,无处宣泄、无处可逃。
  忽有冷香卷入,脑中似有一丝清明。
  她于是开六重花印,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令狐十七收紧了怀抱,却只抱住一丝残香。
  空间里亦是狂风肆虐,中央那株常开不败的桃树叶残花凋,粉雪乱飞。
  空中涡云倒卷,暗无天日。
  一切都在土崩瓦解——这里本是她的心相,当她内心崩塌时,此处亦不能独全。
  她藏在那行将塌陷的世界里独自痛苦着。不知何时,崩塌停止——也或者是完毕了。
  她跪坐在庭院里,衣裙铺开在泥泞中。秋雷阵阵,冷雨淅沥,
  有人推开房门,惊讶的唤她的名字,“云秀?”
  真实的世界再度展开,痛苦加倍清晰起来,心魔再度追赶上来。她在雨水中抱住自己,用仅存的理智告诫他,“别过来!”


第83章 未妨惆怅(一)
  临近傍晚时,天际开始滚雷。
  低低的却又绵延不绝的,宛若远山之下镇压着的巨龙正穷途末路的狂暴挣扎。
  十四郎手持长卷,心不在焉的望向远东,心想,云秀当已行至巩县了吧,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他们已经有六天没有见面了。
  出发去巩县前,云秀曾来向他辞行——彼时她虽抱怨着从巩县听来的不平事,心情却欢快雀跃。这似乎是她头一回出远门,对于即将见到的人文和风景,她内心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十四郎虽隐隐感到不安,可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便说不出可能泼冷她兴致的话。
  只能在心里暗暗希望巩县的事能简单些、再简单些……
  这样,纵使她回来时意有消沉,也定然能很快恢复过来吧。
  她一向都是个达观、开朗的好姑娘。天性慈悲温柔,却并不会沉溺在悲观、伤痛中。对人性永远都怀抱着美好的想象和预期。和她在一起时,十四郎经常会希望她所见的假象永远都不被打破,无论走到何处,她所见的人都值得她去喜爱和维护。
  ——就像是初次相逢时,他用世间美好引诱她思凡。纵然世界其实并不是他的,旁人的恶也并非他所为,可若世人在她眼前暴露了不值得喜爱的一面,他也会羞愧得仿佛是自己所为。若她因此而受到伤害,他只会更愧疚难过。
  可假象迟早都是会被打破的吧。这世界固然有美好而令人期待的一面,却也有丑陋而顽固的一面。
  ——等云秀回来,便设法向阿爹求得准许,离开长安去见她吧。十四郎想,便带她去看一看阿娘曾带他看的风景,若她也能喜欢,便好了。
  秋雨不知何时落下。
  待他回神过来时,雨水已在天地间激起白蒙蒙一片水雾。明明没有多骤烈,铺天盖地的雨声却吞没了一切杂音。天地灰暗无光,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昼夜。只远处雷光还在翻滚、轰鸣。
  十四郎便舍下书卷,起身去落窗、点灯。
  初时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他竟依稀看到云秀坐在庭院中,整个人黯淡得仿佛要同这雨夜融为一体,细看却又无人。
  可骤然之间,巨大的花印亮起在庭院中,光芒炽盛,而后瞬间破灭消散——那花印云秀曾指给他看,是她出入虚空的“门”。他已不止一次见到,可以往每一次都不像这一次这么异常,就仿佛那门通往的屋子轰然间坍塌了一般。他想莫非是云秀那边出了什么事?忙取了伞推门出去。
  便见云秀跪坐在泥泞的雨水中,微微仰着头,却并不像在看什么的模样——事实上她确实什么都没有看。眼中只有空茫一片。
  雨水拍打在她身上,顺着她的脸颊、发梢滴落下来,她却毫无所觉。
  她在这里,却又仿佛不在这里,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灰暗的雨夜中一般。
  十四郎的心不由就揪起来,下意识喊了她的名字,“……云秀!”
  她迟缓的回过神来,无星之夜般的眼眸里缓缓凝聚起光芒。
  她看到了他。
  一瞬间的清醒和安心后,便似有什么东西追过来一般,她意识到将发生什么,猛的抱住手臂蜷起身来,“——别过来!”
  狂风骤起,风中似有刀剑斧钺,杀伐之声。她面露狰狞,眼眸赤红变色,似有獠牙突出,怒发如火上冲。她压抑着愤怒的咆哮,灵力如业火之鞭般伐挞着,却寻不到该受戮的罪人,便肆意鞭笞着所触及的一切。
  ——是忿怒杀戮相。
  她修行已成,却将要入魔了。
  得唤醒她。
  十四郎丢开雨伞,冲了过去。
  她压抑着心魔,捂住脸上狰狞魔相,咆哮着,“——别过来!!!”
  言语有灵。他耳膜被伐挞得生疼,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自耳中流出。狂风中无数刀刃劈砍在身上,他步履维艰,遍体鳞伤。
  他依旧固执的逆风而上,身上衣衫破裂,露出当日她赠他护体的软甲——她曾笑称这是怕他被人刺杀,不想却最先用于抵御她的怒火。
  他终于能触及到她的体温,便伸开手臂,用力的抱了上去。
  她更猛烈的抗拒着,风中利刃自他背后接连袭来,软甲抵住了锋刃却消解不了叠加的力道。腥甜自喉间涌上来。
  很疼,像是会死掉那么疼。这让十四郎感到恼火。
  他抱住她,手指在她脊背的后心画着静心的符咒——他不知这究竟有没有用,在早些年他阿娘讲给他的故事里,它确实是有用的。可故事里那入魔的修士最终清醒过来时,他的妻子已死在他的怀里。于是他明明修为大成,却很多年都不能修成神仙。他一遍遍的辗转在凡尘中寻找妻子的转世,直到那转世的女人亲口告诉他,“你找的人不是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吗?”他吐血,大哭,而后大笑。这才终于看破红尘,羽化登仙了。
  这是他阿娘给他讲的所有故事里,他最不喜欢的那个。
  为什么要修仙啊?两个人一起忙忙碌碌圆圆满满的携手红尘,共同老去,顺其自然的先后或同时死去,而后各自投胎转世,在下一个轮回时幸运的不经意间重逢,按捺着心口的悸动,想“这个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为何看到她会这么欣喜”……不是比吐着血、大哭大笑的看破红尘要美满得多?
  他绝对、绝对不要在这种糟糕透了的时机,因为这种意外同她分别。绝对不要她清醒过来后,看到的是因她的过错而濒死的人。这丁点儿都不感人。
  他们互相答应过,要彼此一道修红尘。
  十四郎便伏在她耳边,执拗撬开她被愤怒封闭的自我,将声音灌进去,“云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似是察觉到他胸口和指尖的温暖,血色稍稍自眼眸中褪去了。
  她的心神随他的提问而动荡,眼中有明亮温暖的水光,终于能发出正常的人声,“阿淇……阿淇被人害了!”
  她身上气息再度暴虐起来,可十四郎比她更严厉和果决的命令,“哭吧!”
  她似是愣了一愣。
  他将她按进自己怀中,“……你还没有为她哭过,对吗?”
  她确实还没有为阿淇哭过。
  她的悲痛同愤怒和悔恨交织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无法分辨——也或者是,她潜意识里觉着自己是不配为她哭的。若她能听到阿淇呼救的铃声,若她能及时赶回来,也许阿淇便不会……
  “哭吧……”可十四郎更紧的抱住了她,轻轻的说道。
  透过湿透了的冰冷的衣料,他们胸口贴着胸口,那如盛夏阳光一样暖和的体温已分辨不清究竟是谁的。
  这温暖令人怠惰并且脆弱。
  她张了张嘴,大哭着,却发不出声音。仿佛喉咙被钳住了一般。可当烫人的泪水自眼眶中滚落下来,她忽然便再也抑制不住,像个孩子般在他怀里仰着头痛哭起来。
  远处雷鸣不知何时已停息了,大雨哗哗的落着。
  她身上魔相散尽,咆哮席卷的灵力旋流也随之消散殆尽。
  就只剩一具柔弱的人类躯壳,在肆意又无力的宣泄着自己的悲痛和悔恨。哭得令人心都碎了。
  后来她慢慢的平息下来,靠在他的怀中疲倦的啜泣着。
  雨渐渐变小,至能听到彼此说话的程度。他便说,“进屋去喝口热茶吧。”
  她无声的点了点头。
  身上的伤痕在她身上魔相散尽后便悄然消失了,衣衫虽破烂到有碍观瞻的地步,但既然云秀没有余力去注意到,十四郎便也不拘泥纠结。书房没有存放可供更换的衣物,他便只在外遮一件大氅了事。
  而后拿了干毛巾来帮她擦拭头发上的雨水。
  泪水流光了,悲痛便也变得麻木起来。
  云秀怔怔的坐在榻上出神,忽然便觉口中被轻轻塞进了什么。正要询问,眼睛便被帕子遮住了。
  十四郎站在她的背后,笨拙的为她擦拭着头发。暖和的体温自背后透过来。
  她便又记起阿淇帮她擦头发,帮她梳头时,背后暖暖的体温也是一样的感受。
  眼泪倏然便又滚落下来。
  口中的东西化开了——是甜味。十四郎塞到她口中的,是饴糖。
  她便又想起那年祭灶,观里女孩子们每人都分到了饴糖。寒酸的,化得都有些变色了的饴糖,小姑娘们却吃得小心翼翼。还有人拿纸包了藏起来,好留待以后吃。谁知打水时不留神落到井里,哭得恨不能跳下井去捞出来。故而那年的饴糖阿淇便没吃到——拿来安慰那个倒霉的小姑娘了。
  但其实阿淇自己也喜欢吃的。
  她手巧,虽生得贫穷,却能用最简单的材料做最精致的小食。可你若问她什么味儿是最好的。她定然回答,“是甜。”
  十四郎问道,“甜吗?”
  云秀便轻轻点了点头。
  十四郎便道,“……世上也有这样的滋味。”
  阿淇道,“虽遇到了那么多事,可也遇到了师父,遇到了姑娘,遇到了阮家阿婆和小七……”
  云秀抬手遮住眼睛,泪水不停的滚落下来。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写到14不管笔下还是心理上都会不由自主的卡……
  下一章4月22号。会尽量多更一些


第84章 未妨惆怅(二)
  奉安观发生的事,很快便传到了长安柳宅郑氏耳中。
  郑氏再三询问云秀有没有被牵扯到,得到“确实没有”的答案后,她摸着已显怀的肚子,心中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厌恶的遗憾起来。
  ——外头这个拖油瓶,简直就像她那花团锦簇的人生里,一条伏卧在花心的青虫。
  郑氏对她的感受,是恨不能像捉虫一样将她提起来扯断、碾死,就算碾死了看着被她啃过的花心,也会忍不住要破口大骂的那种。
  所以若遭遇这件事的是云秀,无疑省下了她的麻烦。她难免就有些惋惜,都这么近了怎么偏偏让秀丫头给侥幸逃过了。
  只是她毕竟是个有三个女儿的女人,察觉到自己竟生出这种心思来,她自己也觉着厌恶和不自在。
  再想想肚子里还没出世的孩子,忙又在心里追补——这不是她的本意,神明可千万不要听。
  是的,郑氏又怀孕了。
  嫁过来还不到十三年,她连着怀了四个,自认为也算劳苦功高。奈何这世道,生闺女不算功劳,反而至今没给柳世番添一个儿子,是她身上不大不小的诟病。毕竟柳世番都四十了,官儿都做到宰相了,膝下却还一个儿子都没。
  偏偏前阵子扬州也传来消息——因柳世番居朝为相而避嫌去藩镇任职的柳家老四柳文渊,他媳妇儿裴氏也生了,并且头一胎就是个大胖小子!这样算来,柳家兄弟四个就剩老大柳世番还没儿子了。你说郑氏压力大不大。
  尤为令人恨恼的是,柳家还没说什么,郑家先拿此事来打压她了。
  每次她回娘家,姊妹姑嫂们同席而坐的场合,凡她稍有炫耀之意——
  …我家郎君是宰相。…你还没生儿子吧?
  …薛王亲口说的,我闺女是大富大贵的面相。…你还是赶紧生个儿子吧!
  …我身上诰命已到顶了,不必虚无缥缈的指望儿子给挣诰命。…实在生不出来,就给郎君纳妾啊!总比过继旁人的强。
  就连她阿娘也忧心忡忡的来规劝她——不要嫉妒,实在不行就给姑爷纳几房姬妾吧。姑爷对你好,是你几世修来的,你可不能断了他家的香火啊。
  郑氏:……
  郑氏苦闷、焦虑。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要是生不出儿子来,就仿佛是锦衣夜行。她的人生再花团锦簇又怎么样?她厌恶的人只消一句“她又没儿子”,就能闭上眼睛自我宽慰,就能觉着自己那个除了有个儿子外一无是处的失败人生,竟比她还圆满了。
  这怎么能忍?
  她辛苦经营的美满人生,若不能全面碾压这些让她厌恶的人,令她们哑口无言、自惭形秽、羡慕嫉妒恨……那她过去那些气岂不是白受了!
  此一遗恨,隐隐已超过云秀,成为她最大的心疾。
  郑氏抚着肚子,心烦意乱的思忖着——她还得替秀丫头压下去。
  不压下去也不行啊……云秀“替父尽孝”出家三年的事,连天子都过问过。万一事情传到长安,有心人稍一琢磨,自然就要问“这三年之期已过,怎么还在蒲州”。倒是可以解释说“她自己不肯还俗”,可旁人难免又要问一句,“为何不在长安修行,非要父女隔绝,是不是继母从中作梗”。迟早还得归咎到她身上。这就又应了柳世番哪句“你若戕害子女,旁人谁敢娶你的女儿”了。
  何况,牵扯到风化大案。对家中其余闺阁女儿的名声,也大有损伤。
  烦乱之际,郑氏忍不住恶毒的想——秀丫头怎么不干脆自裁呢。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怎么还有脸活下去!正负气着,忽觉腹中胎儿踢了她一脚,忙又一醒——阿弥陀佛,这不是她的本意,神明千万不要听信。
  ……
  得说因为这次怀孕,郑氏已经很有些神经质了。
  要压下这件事,却不是她大着肚子凭半副精力就能做成的事。
  午后柳世番结束一日公事回到家后,郑氏不得不亲自向他说明此事。
  柳世番头痛欲裂。
  ——藩镇那些统兵的将领又来讨官儿了,朝中大佬们又为该派谁外任三镇节度使打起来了,天子又给向他推荐方士的蠹臣升官儿了,裴相公被那蠹虫排挤出京了……最近朝堂真是诸事繁杂。
  对他这样的能臣而言,难的永远不是整治事务,而是怎么让自己有机会整治事务。但凭他在朝中二十余年沉浮,他也隐约意识到了——自己恐怕又要被赶出京城了吧。毕竟藩镇已平定了,历尽波折之后天子需要的是歌舞升平,而不是有人在耳边时时提醒他“还早着呢”“再接再厉”。
  不光国家需要休养生息,殚精竭虑了这么多年,天子大概也需要休息一阵,尝尝“太平天子”的滋味了。
  ——像他这样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人,毕竟是少数。
  可是,天子所谓的可告一段落,在他看来却仅仅是铺垫好了场地,可以开始施展手脚、整顿乱世了。
  ……在藩镇平定,国家再度一统的大好局面上,说这种话似是很不合时宜,可在柳世番眼中——世道确实已衰败了。
  国务烦杂倒还在其次,最紧要的是人心散乱——中朝战乱以后,李氏一门帝统实则已“失道”了,却又还没到逐鹿天下的地步。正当最混沌的时候。无人相信还有复兴之日,却又不觉着会太快灭亡。便都消极的等着改朝换代,也积极的等着给自家谋求出路。
  于是为官的不思振兴,反而只将这条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当作人人可分一杯羹的肥肉,想着怎么瓜分而蚕食之。一切政令形同虚设。至于为民的,则都处在吃不饱、却也不至于立刻饿死的地步,没太大的反志,却也前瞻无望,便半死不活的厮混着。
  是所谓万马齐喑。
  难得平定藩镇,能令人心稍稍振作,正该趁此时机发奋抖擞,怎么能反而倦怠自得起来。
  ……可是再想想自己那一身黑历史,想想天子,想想被贬出去的裴相公,也不由长叹一声,如之奈何——且随他去吧。
  而后他回到家,就听说他闺女寄身的道观里,有个年轻的女道士被人糟蹋了。
  柳世番:……
  柳世番真没什么感觉,人在高处待得久了,盛衰兴亡看得多了,就很难对一人一事的生死荣辱产生什么同情、悲愤——他治下人口何止千百万,一个个都要他去同情,他同情得过来吗?
  但是毕竟牵扯到了云秀、牵扯到了自家,也不能不过问,“是何时的事?”
  “前天夜里——恰我派人去探视秀丫头,正赶上此事。当天就派人快马来报信。”郑氏烦恼道,“那女冠子伤得重,怕此刻已丧命了。蒲州府势必要追查……我琢磨着,是不是该给蒲州透个风?”
  “透什么风?”
  “你又明知故问——这是秀丫头身边儿的事啊,传出去秀丫头还怎么活?”
  柳世番还真没料到,郑氏竟会有此觉悟,“……哦。”
  郑氏低头玩着衣带,不情不愿、扭扭捏捏,“让外人知道秀丫头也在那道观里,还不知要平生多少风雨。实在不行就……就悄悄把她接回来吧。”说到最后四字,声如蚊蚋。甫一说完,眼泪啪嗒就落下来,委屈的抽噎起来,“……我就是命苦。”
  “怎么又哭了啊。”柳世番头痛,并且无奈。
  自怀上这一胎后,郑氏就格外的多愁善感。柳世番多少也能想到,恐怕是四弟家也添丁了的缘故,让她对“无子”一事更加敏感了。
  柳世番当然也想要个儿子,故而对她也加倍呵护。原本年初就想接云秀回来,也因她有孕而暂时搁下了。
  眼下她能主动提出来,柳世番十分欣慰。但她提完就哭……这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就没早生十年……”郑氏抹着眼泪,“我要早生十年就是你的原配了,一家子整整齐齐,哪里还有她们娘俩什么事!”
  柳世番:……
  “我同韩娘定亲时连进士都没中,白丁一人,身无长物。家中还有寡母幼弟。”柳世番只能稍稍点醒她,“就算你早生十年,大约也当不上我的原配。”
  郑氏:……
  郑氏恨恼的拿手帕甩他,“你就不会说点讨我喜欢的啊!”
  柳世番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将她的手握住,人揽到怀里,“偏要占着便宜卖乖。”便叹了口气,“你若不愿见她,不见就是。她统共还能在家待几年?能碍着你什么?”
  这么一说,柳世番却也回味过来了。
  云岚的年纪,刚好比东宫皇长孙李沅小三岁,郑氏一直希望云岚被选做皇长孙的元妃。
  云岚倒是有“福相”,奈何又有薛王金口盖定,十七岁之前出嫁要克夫,会二婚。可待云岚十七岁,皇长孙都二十了,不必说王妃,怕连重皇孙都生出好几个了。
  偏偏云秀就无此顾虑……还有郑国夫人这么个好姨母。
  以郑氏那旁逸斜出的思绪,怕是已脑补成云秀截胡,抢了她替云岚挑中的好夫婿了吧。
  柳世番:……
  虽觉着匪夷所思,可为了宽慰孕妇,柳世番还是说道,“早些为她定亲也成。裴家颇有几个不错的小辈儿,我正想招一个来做女婿。”
  郑氏可不就是恨这件事吗?
  闻言便一喜——她真是糊涂,竟没想到还有这么简单的解决法子。
  可随即便又犹豫起来——一旦云秀出嫁,韩家留给她那一大笔嫁妆,可就都跟着去了。
  以柳世番清廉为官之道,待到云岚云晴云初三个丫头出嫁,定然再拿不出能匹敌的嫁妆来——虽说若云岚能嫁去东宫,一切便迎刃而解,可想到其间自己的种种不顺,云秀的种种如意,郑氏便又如在火狱,坐卧不安起来。
  “也没那么急……”到底还是纠结、烦闷的开口阻拦了,“我哪有这么小气。”
  她这番心思便是柳世番所想不到的了——他为国家理财而被人讽做“计吏”,可本质上却是个再正派不过的读书人。怀的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情操。大到国家,他能分毫不爽。可小到自家,他却真能视钱财如粪土。
  兀自讶异了片刻,便笑起来,“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接着去写下一更,如果能写够3000,就今天更。如果不能,就明天更6000。


第85章 未妨惆怅(三)
  旋流平息了,这庭院里狼藉一片,再寻不见云秀的身影。
  令狐十七知她是逃走了,忙拈一枚花印要去追,那花印却片片碎在指尖。
  这不是平日里他被拒绝进入的模样,倒仿佛是那空间无以为继,即将坍崩了——那府邸本是云秀的心相。府邸竟都维持不住,可知云秀此刻内心也行将崩坏了。
  令狐十七心急如焚,一遍遍的构建花印……终于那花印溃散再不能成形。
  令狐十七匆匆起身——柳家太夫人已不在了,长安柳宅虽是云秀自幼生活之处,怕也已没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这世上除了奉安观外,再无她的容身之处。她定然还会回到奉安观里。
  这时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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