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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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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如终究心软,拉她一起坐了吃饭,饭桌上软言劝道:“既做了妾,就不能再叫大哥,得叫爷,明白否,他从此是你的主,不是你的哥哥。
  那怕你们原来是什么关系,如今你是自愿给他做妾的,恩义在,我肯定会好好待你,但礼不可废。”
  卓玛连连点头。一盘葱姜爆羊肉,忽拉忽拉就刨去整盘子,另有一份薤头花咸菜,是就粥吃的,她居然端起来,将一盘子咸菜吃了个精光。
  看她吃的如此粗俗,宝如回想着嫡母段氏的胸怀,努力的忍着。忍到一半,看她手抓起鹅脯便开始大嚼,终于忍不下去,借着呕腻,仓惶而逃。
  过八月十五就该摘葡萄了。宝如后院里不过十几串葡萄,却一下留到了现在,真真比蜜还甜,宝如准备晒来做葡萄干儿,点心里用的。
  她自己上梯子,一挂挂剪了下来,放到笸里。
  苦豆儿自然要担心:“嫂子,您还怀着身孕了,不行你下来,我去给咱们剪?”
  宝如抚了把犹还平平的肚子,笑道:“哪就需要这般小心?须知,适当动动,生孩子的时候才会利索了。”
  其实离地也不过几尺高,葡萄架的间隙里,挂着枚檀木簪子,这当是尹玉钊当日戴的,挂在葡萄架上,一直到如今。宝如爬上围墙,才够着它。
  宝如将那簪子摘了下来,在围墙上坐了片刻,遥望隐隐楼阁,心中又浮起一阵的歉意,她似乎又有好几天,没有去看过尹玉钊了。
  在围墙上看得远。宝如遥遥见季明德磨磨蹭蹭的,经过风铃院的外围,黄叶漫天中,往海棠馆而来。他走的格外慢,似乎心事重重。
  宝如有心要看看这不能调停妻妾的男人是个怎么苦恼法,于是便多看了几眼。
  恰不过这几眼,就叫她看到,卓玛的小丫头柳叶儿鬼鬼祟祟的,瞧着季明德来了,转身便往海棠馆跑。
  宝如这才下了梯子,端起一笸的葡萄准备进院子,便听内院卓玛哇的一声大哭。
  接着杨氏就开骂了:“长没长眼睛?见着我在泼水,何不走远点儿,自己往刀刃上撞,要找死吗?”
  宝如赶到前院时,季明德恰好也绕过照壁,进院子了。
  卓玛穿着件牙色交衽小袄儿,从头身湿了个透,下面一件紫色的莲裙叫她手拎着,水滴溜溜往下直流。再瞧那张扬起的小脸儿,肿的越发高了,手指印子就没下去过。
  柳叶儿还在赔不是:“杨妈妈,郡主真不是有意要冲撞您,她不过是做了件小儿衣服,心里欢喜,想拿去给二少奶奶看而已,谁知就冲撞到您了。”
  宝如端着葡萄,站在角门上,冷眼看着,卓玛适时展开件巴掌大的小儿衣服,瞧不出针脚如何,但也算她的心意了。
  瞧她此刻的样子,真真算得上小可怜呢。
  可是明知道羊肉鹅脯并薤苔花都是无比的发物,还吃了那么多。
  明知道季明德要回来,恰就撞在杨氏的刀刃上,卓玛这小丫头,虽面憨,心大约一点也不憨。
  在杨氏面前装可怜,可不一装一个准?
  宝如连忙放下笸子,上前,拦过卓玛道:“瞧把妹妹可怜的,快些进屋,姐姐替你擦擦干儿。”说着,她也不嫌湿,一边帕子揩着,一边把个卓玛揽进屋子去了。
  杨氏指着宝如,再瞪一眼季明德,当着满院子的人,终究不好落他的脸。但也是要他看看,宝如有多贤惠。
  宝如绝心要冷一冷季明德,将自己的衣服给卓玛换上,又替她擦干了头发,便坐在卧室中闲聊,直到间厅里摆了饭,苦豆儿进来叫了两回,才出来用饭。
  季明德换了件青直裰,见卓玛洋洋得意跟在宝如身后,压低声音道:“卓玛,回自己房里吃饭去,吃完我送你回你霍叔叔家。”
  卓玛立刻抱上了宝如的胳膊:“不好,宝如姐姐都许我住在这儿的,爷不能赶我走。”
  还叫爷,这傻丫头是真的准备要给他做妾了?她大约连妾是个什么都不知道。
  季明德若有胡子,早跟李代瑁一样气的吹起来了:“谁叫你这般说话的,叫大哥。”
  卓玛甜甜叫道:“大哥。”她一笑,小下巴越发的尖,唯两只眼儿圆圆,憨蒙蒙的。
  宝如坐了,也叫卓玛坐下,仨人一起吃饭。
  饭桌上有一份桂花香藕,这藕,还是老太妃的娘家,庐州府那边特意供过来的。花香藕在荷花开时便可采摘,其味嫩甜香脆,便生吃,也鲜甜不过。
  白嫩嫩的鲜藕,只洒着薄薄一层桂花糖,饭前吃,最好不过的开胃甜点。
  宝如嗜甜,季明德自然先就替她挟了一筷子。
  这下卓玛不肯吃饭了,举着筷楮,咬着唇,两只圆圆的眼儿眨巴着,盯紧季明德,就那么等着。
  宝如埋头,抿唇笑着,将那块藕拨到一边儿,挑了筷子鲜笋,慢慢的吃着。
  饭桌上季明德和卓玛俩人打着眼仗,最终,季明德只当瞧不见,愣是没有给她挟一筷子藕。
  这一回,卓玛吃饭可文雅了许多,不过仍是只挑发食来吃。这般吃着,颊上那两只耳光印子,岂能消得下去?
  宝如吃的快,吃罢便回了卧室,挑起一串串葡萄,小剪刀剪着里面的坏子。只待她一走,外面的卓玛便是噗嗤一笑,接着,季明德的声音:“好好吃饭,吃罢了快走。”
  手中的剪刀停了停,宝如复又剪了起来。
  外面俩人终于吃罢了饭。季明德率先一步,进了西屋,卓玛兴冲冲跑了进来,虚里慌张弯腰福了福,道:“姐姐,爷叫我去了,我就不伺候您了。”
  宝如笑道:“去吧,给他把茶端过去,让他吃些茶沉沉饭。”
  卓玛端着盏茶,下正房于西厢相交处的小台阶,经游廊,步徐身柔,袅袅婷婷,到西屋门上停了停,理了理衣衽,头发,才走了进去。
  宝如心说我眼没瞎吧,这步态,婀娜动人,那是方才疯疯癫癫的样子?
  杨氏端着燕窝走了进来,半黑的脸上满满的暗戳戳的欢喜:“你瞧那夷丫头粗鄙的样子。我听说她的小丫头闲琴在府门外等了半天,等不到诰封郡主的圣谕,方才跑到外书房去问了。你猜怎么着?”
  卖个关子,她又道:“据说,叫王爷亲自给斥了。王爷说,天家的郡主,岂是说封就能封的,让她和她主子卷起包袱,立刻滚出王府。”
  宝如笑道:“她想住就叫她住着。咱们越赶她,明德心里岂不越不舒服?”
  说起儿子,杨氏方才的欢喜立刻消了一半:“是男人,便有忍不住犯错的时候,更何况行军路上饥不择食。再怎么着,你如今是怀着身孕的,不能气不能恼,待生了儿子,气死那个夷人贱婢。”
  宝如柔声唤道:“娘!”
  杨氏还在喋喋不休:“勿怕,娘顶在前面,替你煞气,定把她的性子磨平,叫她乖乖儿认你做主母。”
  宝如道:“您怎么就不懂呢。男人生来怜悯弱者,当初在秦州,便是咱们弱,大房强,所以明德一直向着咱们。那卓玛据说娘也死了,家都没了,孤身一人到长安,明德自然会护着她。
  这时候咱们若再欺负她,明德岂不越要偏向她?”
  这是人之常情。方才杨氏闹的那一出,季明德虽明面上不说,心里认定杨氏是为了给宝如出气,在欺负卓玛了。


第195章 拷问
  杨氏那懂这些盯着西屋的窗扇气的眼睛里都要迸出火来:“明德今夜敢宿在西厢我连他供养人的陪葬墓也不肯要往后便死了也不要跟他葬在一处。”
  宝如叫婆婆这恼火的样子逗笑吃了燕窝又去收拾葡萄了。
  要说也是怪。当初在秦州时,季明德三番五次解释,说他和胡兰茵没什么那时候宝如并不信,她总觉得季明德和胡兰茵当是睡过的。
  如今到这小丫头,她却不信了。她不信季明德和卓玛有过夫妻之欢两个人有没有睡过如今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卓玛无论性子还是相貌,皆是季明德喜欢的样子她看似懵懂却很有心机照尹玉卿的说法来猜琳夫人此番对季明德兄弟当有大恩于恩于义,逼着季明德放开卓玛果真赶出王府,渐渐儿的卓玛就得从妹妹变成个真正的外室了。
  西厢。
  季明德就在门上冷冷盯着卓玛。
  他拉一把,她躲一下。季明德冷声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妾?”
  卓玛咬着唇皮,声音小的可怜:“知道,就是和宝如姐姐一起伺候你,给你生孩子。”
  “我不纳妾,更不要你给我作妾,现在回你霍叔叔家去,再不走,我就把你配给野狐。你野狐哥哥还差个妻子呢。”季明德唬道。
  卓玛抬头,眼里噙着泪花儿,胀红的脸上巴掌印子分明:“我会听话的,不惹宝如姐姐生气,也不惹你生气,就乖乖呆在这间屋子里,成不成?”
  季明德摇头:“不行,你霍叔叔家比这儿自在,亦比这儿好,还没人跟你讲规矩。”
  卓玛不说话,憋着泪,扭着腰间的禁步,就那么定定儿的站着。两个小丫头在卧室里觑着,大气都不敢出。
  季明德一拉,卓玛噙了两眼的泪随即滚落,手攀上桌沿,无声的哽噎着,死不肯走的意思。
  弄不走卓玛,季明德只得又回正房,打算去哄宝如。
  宝如方才没吃饱,杨氏单端了一盘藕给她,上面白蒙蒙一层子的桂花霜糖,甜到腻心,她捧着本书,歪在罗汉床上,边吃边看边笑。
  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的综裙,露出下面薄薄的绸裤来,两只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细□□缠在一处,指盖贝壳一般。
  季明德在她身侧坐了,瞧书皮是本《笑林广记》,手伸到她才洗过的脚心,挠了两挠,忽而热手攥上,柔声问道:“脚冰成这样,何不搭个毯子暖脚,要这样冻着?”
  宝如缩回了脚,就在季明德以为她还要置气时,便见她慢慢揭开书,脸儿圆圆,笑里满满的调皮,仿佛同一伙的贼,狼与狈,劫道上的同谋一般。
  “我听见你把卓玛弄哭了。”她悄声道。
  季明德愁了半天,不知该怎么跟宝如解释,见她笑的如此暗戳戳,显然不是真的苦恼,大松一口气,道:“赐封郡主和妾室的圣谕,王爷早将它截停了,所以……卓玛的来历,你是知道。”
  宝如唔了一声,两只眼儿圆蒙蒙的,泛着盈盈秋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事实证明最好的拷问,不必大刑伺候也不必老虎凳辣椒水,小媳妇儿先冷了一夜,待他惶惶不安上一日,却又柔情似水,仿如春天一般温暖。
  季明德瞬时恨不能跪在地上,若果真有能招的,吐个一干二净。
  “回长安的时候,我一直带着她。她体轻,我心急着要见你,和她日夜兼程,是骑同一匹马回来的。”季明德扬着双手:“但她不过个单纯天真的小丫头,性子就与你一般憨甜可爱,我若起过邪心,或者碰过一指头,天打雷劈。”
  同乘一骑。宝如心说,为了怕要累着马,他和她都未曾同趁过一匹马了。抱作一团入的长安,他待卓玛无邪心,但他显然喜欢卓玛那瞧着有几分憨的性子。
  喜欢虽不是爱,但喜欢可以发展成爱,若不喜欢,就什么都没有。怜悯和喜欢,卓玛占着两样子,若再在这海棠阁受点委屈,那点喜欢,很容易就会变成爱。
  眼看着丈夫徘徊在喜欢与爱之间,宝如柔声道:“我知道了,这算不得什么。”
  季明德当然不相信宝如是真的不在乎,连忙表明心迹:“我将她放在霍广义那儿,原是想找个可当的男子,将她嫁出去的,如今依旧是这样的心。只她新死了母亲,不好逼的太急,明天,明天我让野狐把她哄出去,好不好?”
  宝如圆乎乎的脑袋,拖着长长的青丝侧了过来,枕在季明德的大腿上,伸手摸上他颊侧那深深的酒窝,指腹一点点往外漩着:“她若想嫁,我哥哥倒是缺房妻室,就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上。”
  “宝松?”季明德明知故问,往别处拐着。
  宝如道:“什么宝松,是尹玉钊。他是我一母的哥哥呢,都二十六七了还未娶亲,男子大些也无碍,若卓玛喜欢,明日我叫尹玉钊过来,让她看看?”
  维系夫妻关系的,并不仅仅是性和爱,况且如今还怀着身孕,宝如自然要为自己宽心,也想把卓玛送出去。
  这样的小丫头,果真连打带雨赶,倒显得她失了教养。
  季明德只待宝如闭上眼睛,一张脸随即变阴。
  缺德贼阴的尹玉钊,卓玛原本藏的好好儿的,就是叫他捅到太后那儿,送进王府的。他不止是想报当日在牡丹坊的仇,更多的,是想挑起他们夫妻内乱吧。
  宝如新孕,胎都不稳,这个节骨眼儿上,若她不是心肠如此宽和善良,果真不妒不燥,多疑一点,呕几回闷气,也许孩子都要掉。
  尹玉钊这般行事,显然不曾在乎过宝如的身体,这算得上什么哥哥?
  季明德可以断定,尹玉钊是知道同罗死的内情的。宝如虽不问,心底里也是知道的,但她一直在尝试说服尹玉钊,让他放下成见,走上正道。
  邪恶如尹玉钊,却一直在试图破坏他们的夫妻关系,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窥伺的饿狼一般,妄图寻找一切机会,离间他和宝如。
  好在宝如信任他,并且爱他,如今还怀了身孕,准备跟他一生一世一起走下去。
  季明德气的咬牙切齿,恨尹玉钊入骨,偏偏又不能杀他。不过便不杀,这恶气却不能不出。土匪只有欺人,没有叫人欺的。
  他一把握过宝如乱摸的手,引她在自己深蓝色的直裰上轻轻划着圈儿,随即喉结紧绷,嗓音轻颤:“那你就看着撮合,我给他们做媒人。”
  吃了半盘子的桂花甜藕,她唇齿之间隔外的香甜,软软蜷在他怀中。季明德不敢动真格,却也揉搓了半日,勾弄到宝如都倦了,才肯放她去洗澡。
  既说了要撮合卓玛和尹玉钊,宝如今天自然就先不去见他了。
  荣亲王府离东市近,她差苦豆儿叫了几个绸缎庄的裁缝进来,要给卓玛裁两身衣服,趁机,也给苦豆儿和秋瞳两个裁两身。
  尹玉卿听说宝如要替她家的庶子作媒,跑到海棠馆来凑热闹。她讨厌尹玉钊,也讨厌卓玛,若宝如能将这样两个人凑在一处,她倒挺欢喜。
  卓玛如今更是尊卑不分,拉着宝如便是姐姐长,姐姐短,偶尔眼扫到尹玉卿身上,更是满满的讥讽。
  宝如自来大方,见者有份的。既尹玉卿来了,顺带也给她的两个丫头一人裁了两套秋冬眠衣,全记在自己的私帐上。又差人去请李悠容,让给她的丫头也裁几套。
  卓玛欢的像只花蝴蝶一样,将一匹匹的云锦、菱锦、浣花锦披在身上,不停的给宝如看着:“姐姐,你瞧这一身好不好看?”
  “姐姐,这匹锦最适合你的肤色,要不也替你裁一身?”
  经过尹玉卿面前时,她忽而侧首,低声道:“滚开,你这个烂耳朵。”
  尹玉卿气极,手中一只茶碗就砸了过去:“蛮夷,你骂谁呢?”
  卓玛哇的一声,扭头去看宝如:“姐姐,世子妃打我。”
  一屋子连裁缝带丫头们齐齐回头,只敢梳乌蛮髻的世子妃,世子厌她,厌到宁可在外带兵也不肯回长安。
  尹家也弃了她,如今尹家最红火的,是即将嫁给汗王薛育义的二姑娘玉婉,她就像个过了季的风干咸鸭一样,吊在那儿,人嫌狗憎,还总爱欺负人。
  恰这时候,董姑姑扶着老太妃,李悠容几个,带着一群小丫头来了。
  卓玛满头茶叶渣子,捂着脑袋,发物吃的太多,脸上的肿都还没消,揉着眼睛直哭。
  老太妃早看尹玉卿不顺眼,也嫌她占着世子妃的位置,若不为她爹在长安的猖狂,早就想休了她的,此时自然偏袒卓玛:“玉卿,便卓玛有错,她也是海棠馆的人。你一个世子妃,怎能随便往人头上泼茶水?烫花了这孩子的脸可怎么办?”
  尹玉卿指着卓玛道:“她叫我……”烂耳朵三个字,她终是说不出来,越想越气,劈手给卓玛又是一个耳光。
  老太妃一把揽过卓玛,见她脸上红红肿肿,手印不止一两道,问道:“这又是谁打的?”
  卓玛委委屈屈,手指向苦豆儿。
  两个孙媳妇联合起来欺压一个小丫头,老太妃本就对宝如和尹玉卿有成见,如今越发生气了,揽过卓玛,问宝如:“好说歹说她也是皇上赦封过的郡主,你怎能叫个丫头打她?”
  宝如看不过眼了:“祖母,明德的妾室被封做郡主,按理该下赦封制书的。我是海棠馆的主母,至今未见过那制书,这是一则。
  再一则,是妾就要敬尊长,她方才叫玉卿是烂耳朵,这我分明听在耳中,玉卿位尊,确实不该亲手去教训个妾,她的方式不对,但事并没有做错。”
  老太妃犹豫了,转而望着卓玛:“你叫世子妃做烂耳朵?谁教你这样叫的,便你是从土蕃来的没受过咱们中原礼数的教养,须知不能揭人疮疤,这是为人最基本的一点修养,连这点休养都没有怎么成?”


第196章 东朝堂
  卓玛垂眸道:“我就是嘴欠知道自己错了求祖母饶过我一回吧。我于规矩礼仪懂的也确实少不如往后我住到您哪儿祖母是最懂规矩的教教我呗教教我呗。”
  她边说边搓手,额头磕在手上,佯装磕头笑的颇有几分赖皮,恰是顽皮孙辈闹奶奶的样子。
  悠容自来贞静,打小儿还未在老太妃面前这样闹过。如今荣亲王府更是孩子少老太妃膝下也没有特别活泼的孙子,况且还是卓玛这般可爱的。
  她道:“行了行了你这个样子放在海棠馆也确实不行这样吧你先跟我住一段儿等我调教出个大样子了再回来。”
  卓玛点头如捣蒜一般,连忙收拾收拾自己的小包袱儿又跟着老太妃走了。
  尹玉卿不期宝如会为自己说话,指着卓玛离去的背影道:“你瞧她面憨心里面贼着呢。方才她肯定是故意激怒我,惹我打她,就是做给老太妃看的。”
  宝如笑:“你也是傻,她一激你就燃,分明吃了亏,最后人人都说你欺负人。”
  尹玉卿恰是这么个性子,总是理亏,还人憎狗厌。她小时候不懂,只凭言语欺负人,如今虽老爹还在高位,总算知道无论李代瑁和尹继业那一方败,自己都会死的很惨,所以如今虔诚了许多,遂问宝如:“她好端端欺我,究竟为的什么?”
  宝如道:“为的,就是想叫老太妃瞧见,让老太妃知道她在咱们这儿受了欺负,躲到老太妃那儿去。”
  尹玉卿尖声道:“怪了事了,你替她裁衣,要替她说媒嫁人,她不感激你,还躲到老太妃那儿去,为的什么?”
  宝如反问:“明知少源不爱你,你还非得要嫁他,为的什么?”
  尹玉卿脱口而出:“我爱他啊,只要我真心待他,他总会爱我的。”
  宝如觉得卓玛也是尹玉卿的心态。她眼里除了季明德,就没有别的任何人。若果真是个懵懂天真的少女,也就罢了。但卓玛显然不是。
  卓玛待人的方式,果真算得上两面三刀。对着她时,还笑的如沐春风,一转眼,就可以用恨死人的刀子眼去剜尹玉卿的脸。
  这种人,若是为官,就是媚上欺下的佞臣。上下两张脸,待上如沐春风,待下仿似恶鬼,为达利益,不择手段。但当权者只看到这佞臣的好,看不到他待下的恶。用赵放的话,这种人常放在君王身边,便是亡国之兆。
  可以想象,她母亲一身嫁过父子四人,裙下之臣不计其数,她自幼跟着琳夫人从逻些一直到怀良,怎么可能真的天真懵懂。
  原本宝如是准备撮合卓玛和尹玉钊的,但在听到卓玛十分嫌弃的骂尹玉卿为烂耳朵的那一刻,她忽的就不想了。
  这小丫头像当初的尹玉卿一样,不吃个狠亏,心中那套固有的认识是不会改变的。
  她拍了拍手道:“本来说好明儿请你二哥来这家坐坐的,既卓玛姑娘都走了,还是算了吧,今儿胡市赶大集,你二哥当会去四夷馆,我到四夷馆看看他去。”
  大魏祖制,皇帝每日坐朝听政,只见三省宰执。六部并文武百官,是在嘉德门外的东西二朝堂待命的。
  朝堂是天子接见使臣、册封皇后,并各类重要活动的地方。外国使团入长安,在东朝堂拜听敕旨。然后,才能约定朝拜天子的时间。
  接待回纥汗王薛育义使团的临时议事处,此刻就在东朝堂。
  刚刚由小皇帝亲自加封太尉的尹继业坐镇中堂,冷眼看着季明德布置六卿官员的差事。太常寺卿,他的老亲家阮昆竟然全权负责此事,把本该负责此事的鸿胪寺卿吴积给挤了下来。
  尹继业当然很不高兴。
  众人围着一张大案,正在争论汗王来了之后的礼节。按礼,若是使臣,入长安之后,就该先入东朝堂,听皇帝的敕旨,然后再回舍馆休息,等待皇帝亲自诏见。
  鸿胪寺卿认为汗王算是一国之君,入朝听敕可以免之,待他一入长安,就可以叫他直接至太极宫面见皇帝。阮昆认为于礼不合,毕竟不过一个区区番邦之王,这样做未免助长他的骄纵之气。
  俩人官司恰好打到了季明德这儿,太尉尹继业要看他怎么调停。
  季明德盯着面前的舆图,颇秀致的手指,自东朝堂而上,越过一重重宫门,双指压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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