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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深-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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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能此时调转马头,仍回剑南道去。
  忽而有回纥绮兵从背后袭来,他拍马抽剑,横剑拼了过去。
  虫哥策马跑了起来,宝如撩开帘子,目光追逐着李少源的身影。
  他在田野上追逐着回纥骑兵,狞猎一般,一剑劈死一个,随时从箭筒中抽箭,描准便射,出手冷静,果决,身后训练有素的骑兵时聚时拢,将长安城外当成狩猎场。
  曾经的大理寺卿成了一员杀伐果断的大将,在长安城最危难的时候,率兵而至,来驰援了。
  长安城三处城门全部戒严,严禁一切人等进出,虫哥拿着尹玉钊的令牌都不管用,还是宝如等到李代瑁的僚臣们匆匆而来,才能顺便进城。
  长安城中处处坊禁高架,每一处坊禁口上都围着许多旁观的人。大家都知道回纥人是来抢劫的,可恨齐国公引狼入室,他在长安人的口中,立刻成了乱臣贼子。
  虽没有一个人真正到灞河岸看过一眼,但听说荣国府世子李少源正在赶来勤王的路上,立刻有好事者形容的有眉有眼,说李氏三兄弟里应外和,拯救长安于危难之中,拯救小皇帝不被回纥人杀死。
  李代瑁除了那顶绿头巾永远摘不掉外,毕竟是这大魏王朝的功臣,百姓们人人说起他,都要竖大拇指的。
  回到海棠馆,对着杨氏,宝如自然仍是撒谎,称自己早晨本欲出城的,给阻在了半道上,此刻才能回来。
  杨氏烧了热腾腾的娘谷糜子汤来,烙了热热的饼子,看宝如狼吞虎嚼着,忍不住要责骂两句,一想她在外也受够了惊吓,目光刀子一样,气的两眼直冒火,也只敢说句:“慢点吃,慢点吃,小心不要噎着啦。”
  苦豆儿是替宝如换衣服的人,将她换在风铃院尹玉卿处的血衣皆泡入水中,趁洗澡时检视宝如的身体:“嫂子,你自己可受伤不曾?须知如此寒天,稍微一点伤口,若不注意,是能要人命的。”
  宝如伸着双手,只敢对苦豆儿说:“豆儿,我杀人了。”
  “谁?”
  “尹继业。”宝如道下意识笑了笑,随即又红了眼圈,恨自己没有给尹继业多补两刀。
  洗罢澡,宝如疲及,瘫躺到了床上。苦豆儿坐在床边替她擦着头发,手抚上宝如的肚子,指着她的鼻尖道:“你是个有三月身孕的孕妇,怎么也不忌讳,竟然敢去杀人?”
  宝如望着床顶,嫣然一笑:“你不懂,那不是造孽,而是造恩。有些人生来就是恶鬼,教化无用,便刀剑,也不能使他悔悟,只有一剑刺穿他的喉咙,送他至地府,十八层地狱,才是他的悔过之处。”
  正说着,外面忽而冲进个人来。
  水红色的夹棉袄子,乌蛮髻,竟是尹玉卿。她两个眼眶红着,手捂帕子扑到宝如床边,直愣愣问道:“你可还好?”
  苦豆儿以为尹玉卿听到宝如方才说的话,纵身就准备去拿宝如放在枕头下的匕首,若尹玉卿敢闹,她是要杀尹玉卿的。


第208章 两面三刀
  “如此乱的日子你不在家里好好儿呆着跑哪去啦这不是要吓死人吗?”尹玉卿一把要拍在宝如肚子上手到半空又止:“你要出点什么事不说你家那个土匪要杀人我们怎么办?”
  宝如才杀了她父亲齐国公死,那一府归尹玉钊,尹玉卿在这府中越发没有靠山了。
  她才刚躺下又挣扎着爬了起来,亲自挑了件自己豆青色的袄儿给尹玉卿,又命苦豆儿替她梳了个佻皮可爱的回纥髻红绸绾发垂在耳前,乌发红绸白面如玉。
  俩人把尹玉卿打扮一番此时天已将黄昏夕霞晚照尹玉卿明眸玉色下巴尖尖,两捋柔发遮耳又羞又美。
  宝如揽她转身,让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柔声道:“镜中这妇人生的国色天香再好不过,你知道还有那一处不美吗?”
  尹玉卿也觉得自己很美,一听宝如说还有不美之处,生气了,声音立刻变硬:“哪一处?”
  宝如噗嗤一笑,点着她红红的唇道:“就是嘴巴太坏,若这张嘴只会笑,不说话,就更美了。”
  尹玉卿不知李少源已归来,宝如如此打扮她,恰是等着给李少源看的,拍了宝如一把,笑嬉嬉扭头走了。
  回纥五千铁绮,带汗王薛育义,被生生绞杀于灞河岸京营校场。
  李代瑁派人将小皇帝护送回长安后,除公服,换了件竹青色圆领纻丝夹袍,本黑鹤氅,四十岁的摄政王如今两鬓微有斑白,微须遮面,眉眼却仍少年般的英挺帅气,目光坚毅,策马带着护卫返回了战场。
  这一战直从头一日的三更打到次日日落都还未歇。听来人报说咸阳驻兵未乱,李代瑁自来刻板的脸上终于露了丝笑出来:“玉钊是个好孩子,本王没有看错他。”
  提鞭指着不远处长发飞扬,一袭红披的少年将军,他道:“本王莫不是恍神了,那瞧起来怎么像是……”
  一个僚臣纵马上前,道:“不错,正是世子爷。季都督早料到会有此一战,不曾知会过任何人,自剑南把世子爷调回来了。”
  李代瑁纵马在旷野中找着位置,眼中唯有儿子随时长剑与弓箭变幻的身影。
  他瘫痪在床的那一年多练就一手的弓箭飞镖,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又稳又准,在焰火燃燃的校场上穿梭,红披扯成了絮,发冠叫人砍落,长髯遮面,野人一般,出手狠利果决,与少廷二人随时变幻阵形,护着彼此,与回纥人厮杀。
  尹继业死,算是除了朝廷一大患。
  四十年为国鞠躬尽悴,按理来说,李代瑁此时该感觉到欣慰,并喘口气了。但其实不然,他内心依旧忧心忡忡。
  就在今日一清早,小皇帝李少陵在群臣的簇拥下,要出城巡阅回纥骑兵。出城不过一里地,李少陵冕旒衮服,骑着青璁驹,在马上好不威风,却在听说回纥骑兵叛乱,眼看杀至长安的那一刻,竟被吓的直哆嗦,连冕旒都掉了。
  群臣看在眼中,李代瑁亦看在眼中。
  危难之中,连镇定都达不到,冕旒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戴不稳就罢了,竟然任其落到马下,叫马踩踏。
  精心栽培近十年的皇帝,拉着宝如挡刀已是一根刺,在李代瑁心头除之不去,再兼今日出了一回丑,李代瑁长吁一口气,十年之后,头一回竟有了取而代之的野心。
  但他自己并没有那种野心,他心中属意的皇帝,是儿子李少源。
  在外历练过半年的儿子,年青,文武兼备,又尽职守则,实在是做帝王不二的人选。
  远远望着儿子,李代瑁下颌细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眼角尾纹淡淡,笑出两颊深深的酒窝来。
  等到大战场的战火平息时,已到了次日子时。
  恶战一宿,李少廷自愿留下来督兵扫尾,李少源从岭南才回来,叫李代瑁勒令回王府,给老太妃和尹玉卿报平安。
  季明德也在同一时间入了长安城。他白天就曾回过一趟城,在城门口听李代瑁的僚臣说宝如已经入城之后,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重又杀回了灞河校场。
  手中一柄长命锁,肩头的血已经将衣服整个浆透,粘在身上,季明德快马加鞭到义德堂门前,遥遥夜色,灯火之中,便见门口搭起长长的粥棚,义德堂的小厮们,熬粥的熬粥,搭棚的搭棚,诊脉的诊脉,正在帮从城外涌进来的难民们治病疗伤。
  等粥的难民皆是昨日从城外涌进来的,在十月寒天里冻了一夜,个个儿伸长脖子,在等那一碗滚烫的热粥。
  暮色中看不清楚,隐约只见盛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笑容甜美,听笑声颇有几分像宝如。
  季明德以为是宝如在此施粥,暗暗有些生气,她怀着胎身,不该出来施粥的。
  见季明德走过来,盛粥的小姑娘眸光柔柔,柔声对个孩子说道:“乖,吃完了再问姐姐要,姐姐的粥,一定管够的。”
  是卓玛而非宝如,三四天了,嘴巴似乎还有点儿肿,脸格外的圆,一眼望过去与宝如容样几乎一模一样。季明德略皱了皱眉,转身进了义德堂。
  只等他一进门,瞧不见了,卓玛那一脸甜甜的笑随即隐去:“把你那脏手伸远点,小心沾到我的手,脏不脏啊你,瞧瞧,这烂疮,恶心不恶心。”
  二楼临窗,霍广义匆匆而来,揭开季明德叫血浸染透的中衣,咂咂乍舌:“东家怎会伤成这样?”
  季明德自己接过蘸着酒的帕子,一下下在肉茬齐齐裂开的肩膀上一点一点擦拭,肩胛处鼓胀的肌肉急剧跳跃,两道眸子中火光燃燃,冷冷盯着下面施粥的卓玛,她的一举一动,全映在他眼中。
  银针穿肉,他眉锋急剧抖动,瞧着下面的卓玛佯疯卖傻,忽而道:“广义,卓玛在你家时,是个什么样子?”
  霍广义仔细替季明德缝着伤,摇头笑着:“不过孩子而已,略任性些,总体还好。”
  季明德懒得再看卓玛,闭上了眼睛:“广义,虽说世间无绝对的黑与白,但比黑白更叫我厌憎的,便是将黑和白搅成一团,和稀泥。”
  他语气越来越重:“卓玛如此两面三刀,见风使舵,你分明看在眼中,可你从来不曾跟我说过,还放任尹玉钊找到她,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
  霍广义一根银针在手中稳着,看东家眉头紧皱,也吓了满头大汗:“东家,确实是小的不对。可卓玛也不过个小丫头,况且她也嘴甜,哄着我自己跑出去的,等我回过味儿来,她已经到王府了。小的确实该死,您饶了小的这一回,也不过个小姑娘而已,在您跟前耍耍闹闹,您是大人,不必当真的。
  若果真闹的大嫂心里不舒服,小的凭着这张老脸,亲自替大哥给嫂夫人赔罪,好不好?”
  霍广义都快五十的人了,论辈份,当然比季明德高。
  但土匪可不拿辈份排位。秦州土匪,认方升平是大爷,季明德就是大哥,便你道上混到八十未死,见了季明德也得叫大哥。
  霍广义以为自己赔个笑脸,说两句软话也就完了,仍旧仔细的缝着,笑的十分欢实。
  季明德轻嘘了口气,待霍广义缝完,拿布压上伤口,忽而回身便是一脚,将霍广义踹远,吼道:“你他妈迄今还在和稀泥……”
  “你是不是卖党参卖傻了?”季明德上前,再补一脚,直接将霍广义踹到了楼梯口:“你可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是谁?尹玉钊拿到尹继业的兵权,临时反水杀尹继业,位封国公,连李代瑁都赞赏他。
  而老子们随时有可能叫他反杀,一个不留,你居然还在此和稀泥,你居然认为只是一个卓玛的事儿。”
  他这通脾气发的太突然,霍广义不敢争辩,只能等他的怒气过去。
  “那,卓玛怎么办?”霍广义悄声问道。
  季明德一声冷笑,走至窗边,仍在看下面的小卓玛:“掰,能掰正过来就掰正过来,若掰不过来,她始终还是这么个……浅薄无知还自作聪明的样子,势必会堕入恶道。我想琳夫人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那样。”
  一个小丫头而已,真给她娘烧过去也不可能,但卓玛这样的性子,叫季明德厌恶又头疼。
  但他生气的其实不仅仅是卓玛,而是义德堂这些乌合之众,游兵散勇,在尹玉钊那种心思稳沉,手段狠辣的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尹玉钊利用宝如反杀尹继业,又毒又狠,还能获得宝如的信任。
  渐渐成长起来的敌人,季明德很后悔当初在四夷馆没有下狠手杀了他,如今他背靠二十万雄兵,又是禁军侍卫长,想杀,就更难了。
  霍广义不知季明德心中所想,听他的口气是对卓玛动了杀机,一手捂着胸膛忍着血,横心开解道:“不过一个小丫头,不过偶尔嘴巴欠点儿,也是自幼的大家小姐,她再怎么着,也没像胡兰茵那般……害过大嫂不是,小孩子不懂事,总是可教化的,咱们便是土匪,也不能杀恩人的女儿不是。”
  胡兰茵但凡出手,都是杀招。
  卓玛不同,她眼里除了季明德,就没有任何人,也不在意宝如或者她的正妻之位。她就是个闹糖的孩子,耍着小性子,闹着小脾气,就只想要季明德多看自己一眼。
  你总不能因为一个小丫头喜欢你,变着花样儿的讨好你,就下手杀了她吧。
  季明德原本还想跟霍广义多说几句,听他扯来扯去都是卓玛,忽而醒悟过来,霍广义开了一段时间的药店,心里的野心已经给磨光了,他也只能做个药店掌柜。
  霍广义跪在地上,仰着脖子,火光中便见东家缓缓穿上沾着血的中单,从帐房换了件青直裰出来,罩在身上,罩住血衣,行至达摩祖师像前时,居然酒窝深深,对着达摩像一笑,那眼神,仿佛墙上挂的不是达摩祖师,而是王府里那位娇憨憨的二少奶奶一般。
  季明德确实是在想宝如。
  他想起当初宝如头一回出门,到东市上去贩自己制的黑糖,野狐和稻生两个叫王朝凤的人引开,她差点被白太后捉进宫那一回。
  回到曲池坊,他收拾两个孩子,宝如便劝过他,说土匪终究是土匪,不懂得长安人心中那些弯弯绕。
  确实,他和稻生,野狐这些人,都是土匪,凡事只讲恩怨事非,也总以为人都该跟土匪一般快意恩仇。


第209章 贪心
  他从不馋言媚上也最恨馋言媚主之人土匪里当然没有那样的人可是官场上有像卓玛这般对着灾民就恶语相像只待他一出现便甜言蜜语极尽丑态的小人。
  瞧着叫人作呕,可随着他一步步越走越高,这样的人会如马蟥一般涌上来到那时该如何分辨?
  季明德再长舒一口气,笑着下了楼梯。
  好在有宝如,有宝如在他就不必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心思她不止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良伴是他的爱人。
  是可以用最委婉最好玩的方式提醒他时时明目去看清世道的那个人。
  转身出门入更的锣鼓才敲过,季明德打算去收拾尹玉钊并把宝如最宝贝的小青苗给她带回来。卓玛在王府闹了那么久,丑态毕现宝如给他挑明事情的时候已经忍了很久了,她心中必定也有很多委屈。
  总得变着法子献点儿宝,才能讨她欢心不是。
  只待季明德策马离开,卓玛脸上的笑又变成了无比的嫌弃。
  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她倒换了好几张脸。来吃粥的,也不全是讨饭的,很多皆是长安城附近的农户,谁家不是米满仓实的。
  眼看五更,天渐渐亮了,一个胖妇人来盛粥,卓玛累了半夜,等不到季明德回来看自己如今的表现有多好,扛着勺子看了片刻,啧嘴摇头:“大娘,胖成这样还吃粥,您也不怕再肥下去,人把您当成猪?”
  这胖妇人愣了片刻,才明白这看起来笑的跟那仙女儿一样的小姑娘竟是在骂自己。抿了抿嘴,哇的一声哭:“娃她爹,我被人叫猪,这孩子我不生了。”
  却原来肚子高挺,这胖妇人是个孕妇。
  她男人就跟在后头,也将卓玛的一言一行看在眼中,一怒之下一碗粥便拍了过去,冲上台子就要扯着卓玛来打:“小小年纪嘴巴这般毒贱,看我不打死你。”
  卓玛扔了粥勺也是哇的一声哭:“这灾民闹事了,杀人啦,杀人啦。”
  义德堂的兄弟们不明究里,以为灾民闹事,一涌而上,将那砸粥碗的男人抓了起来,扭着便要去送官。
  宝如昨日睡了半宿,便一直在等尹玉钊,他走的时候答应过,要把小青苗给他送来的。早晨赶五更吃了早饭,左等右等等不来尹玉钊,便出了王府,在荣亲王府正门外等。
  这不,她和苦豆儿多走了几步,入了东市,恰就把卓玛这人前一套,一人后一套的鬼脸全看在眼中。
  宝如回头,对苦豆儿说道:“既是在义德堂门前,她代表的就是义德堂的脸面。施粥是善事,但你看那孕妇,大着肚子叫人嫌弃不说,连丈夫都给送了官,这不是造孽么,快去,说几句好话把那人追回来。”
  苦豆儿领了命,转身走了。
  苦豆儿和尹玉卿一样,是见着卓玛就恨不能撕花她的脸的,等传完了话再回来,恨恨道:“嫂子,卓玛这摆明是等大哥回来,给大哥看的呢。大哥才收拾她一回,那嘴巴还没好了,这就又开始装象了。”
  晨光之中,正红面的锦缎冬袍,烟灰色的风毛微颤,宝如一张圆圆的小脸叫风毛围绒着,一口口往外呼着热气,两只手袖在貂绒袖筒中,抿唇一笑:“那咱们正好看看,你大哥会拿她怎么办,好不好?”
  苦豆儿和杨氏,皆是只要一说起卓玛,立刻就能精神百倍的,立刻就来了精神:“前几天的夜里,我可是照实了搧过的,这一回大哥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宝如依旧在远远望着卓玛,轻轻叹了口气。
  她其实揭穿卓玛揭穿的太早了,就好像诱蛇出洞,她应该更稳的,稳住自己,让卓玛继续伪装着自己的天真单纯,讨好季明德,再看看,季明德对于卓玛那份喜爱,最终会走到什么地步。
  卓玛虽然非是真的天真单纯,可世间果真性子纯真,相貌绝美又善良单纯的小姑娘多的是,抛开婚姻,宝如想知道季明德对于天真小姑娘的那份喜欢,将会走到什么境地。
  会纳她作妾吗,做妾,认她做主母其实是最次等的。
  若有个真正优秀到让季明德赞叹又欣赏,而又美艳动人,天真单纯的少女,他会养做外室吧,会与外室把酒言欢,畅谈诗怀,于她却只是家庭,责任和义务吧。
  维系婚姻的并不仅是爱情,她和季明德同患难,共甘苦,一路走来,婚姻坚实无比。
  可她还是太贪心了,便季明德要做皇帝,她也不想像嫡母段氏那样,去跟别的女人分享他。床榻之上,餐桌之上,起居之间,卓玛都叫她刺心,叫她厌恶,叫她难以忍受,所以她才会戳穿她。
  她不想和卓玛,或者别的任何一个女子分享季明德,便他做了皇帝,给她皇后之位,也不行。
  所以,更爱的那个人总是输的更厉害,因为她压根就不敢试探季明德的心,所以她才会过早的戳穿卓玛。
  这样想着,宝如又觉得没意思了,拦过苦豆儿道:“豆儿,咱们回吧。”
  俩人才刚转身,身后一人奶声奶气唤道:“小姑。”
  这是小青苗的声音,去年在秦州一别,本以为此生都不能再见的。
  宝如身子僵了僵,缓缓回头,便见季明德穿着件青衫,晨光中面色哑白,寸长的胡茬掩面,笑出两颊深深的酒窝来。
  他怀里抱着个孩子,五六岁的样子,笑的腼腆羞涩,见宝如回头看自己,从身上那件竹青色,蜀锦面的小夹袄里掏着,掏了半天,掏出块沾着芝麻的虎皮夹心糖来:“赵宝如,回回见你都在哭,真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吃块糖,不哭了好不好?”
  说着,小青苗便伸着两只小短手够了过来。
  宝如往前赶了两步,下意识的伸手,便想去抱孩子。
  季明德不着痕迹往后挪了一步,给小青苗个眼色,青苗小大人一般:“听说你怀孕了。孕妇是不能抱孩子的,况且我也大了,总怕你亲我,罢了,让我姑父抱着我就好了。
  赵宝如,你能不能别再哭了?”
  宝如嚼了块糖,快跑两步,上前紧紧将小青苗和季明德一齐环搂,手在小青苗的小屁股上揉着,忽而一把拽了他的裤子,照准他软绵绵的小屁股狠狠嗫了一口。
  季明德将孩子丢给苦豆儿,忽而一搂腰,当着满街流民的面,便把个宝如抱了起来:“昨天你在做什么?”
  宝如犹豫片刻,道:“本欲出城的,谁知城门封了,我在家睡了一整天的觉。”
  季明德轻轻唔了一声,转身往家走着:“你大约不知道,昨天胡兰茵的丈夫霍爽杀亲手了尹继业,王爷听了很高兴,打算封他个三品辅国大将军,再赏他十个美妾,让他带回秦州。”
  霍爽,那可是秦州有名的吃人魔王啊。
  宝如立刻就怒了:“他放屁,尹继业分明是我杀的。霍爽专爱吃女人,王爷给他十个女人,是打算让他吃一辈子吗?”
  季明德止步,眉间青意浮浮,唇却抽搐着笑。
  宝如别过脸吐了吐舌头,暗悔失言。她本是打定主意,去过校场的事情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谁知道季明德不过一句,就将她的底儿给套出来了。
  晨光中他面上青意浮浮,却不像是个生气的样子。
  卓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早晨施粥,就是为了等季明德。
  昨夜季明德进义德堂时,她做足了姿态,还刻意换了件有补丁的衣裳,故意往脸上扑了许多的粉,却又不施唇脂,此时小脸白白,唇色淡淡,还略有几分憔悴,看上去朴素淡然,当是季明德喜欢的那种样子。
  谁知季明德出了门,看都不看一眼,上马便走。
  这一回他直接抱着宝如,众目睽睽之下连她看都不看一眼,就要回府了。
  半夜起来抡粥勺,抡了一夜的大勺,正主儿一眼不看怎么成?
  卓马扬着个粥勺就来了:“大哥大哥您瞧,我在此施粥了,我从此学好了,听你的话,乖乖儿在此做善事了,您快看啊。”
  季明德停了停,忍着一脚踹死卓玛的冲动,忽而唤道:“野狐。”
  野狐和稻生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老大是怒了,一溜烟儿窝了过来。
  “去,把卓玛送到城外官府设的施粥棚处,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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