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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有所思-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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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旧友聚会宴饮时酒后失德,因一酒家女与人起争执,失手将人打死。
偏偏这人还不是什么平头百姓,而是御史之子。
方家多方使力,却抵不住御史血溅朝堂,百官怒目,先帝虽爱惜方朝清之才,却也抵不住压力,只得夺了方朝清功名,又命人将方朝清收监,依据律令,便是按过失致死算,也至少要十年监禁,亦或刺配充军,再或者流放偏州。
方家用尽办法也无法转圜,只得放弃。
方朝清与林嫣的婚事自然也告吹,方朝清被收监后半月,林嫣父亲便亲自登门退亲。
再之后,之前便传闻中意方朝清,却被人人背地里嘲讽的崔珍娘跪求其父崔相,以死相逼,求崔相救下方朝清。
崔相大怒,却终究抵不住崔珍娘数次性命垂危时相求,最后使尽手段,也只换得方朝清十年监禁变成五年,且功名永除,再不得为官。
监禁三年后,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崔相又为方朝清谋得大赦名额,方朝清才得以重见天日。
方朝清一出监牢,崔相便令其登门求娶崔珍娘。
然而方朝清却犹豫不能决。
这态度顿时惹得崔相勃然大怒,让崔珍娘断了嫁方朝清的心思,并扬言谁若再帮方朝清,便是与他为敌。
偏偏第一个反对他的便是崔珍娘。
得知父亲强逼方朝清娶自己,崔珍娘羞愤之下跑进尼姑庵,落发明志。
方朝清得知后,去庵堂探望崔珍娘,欲与其详谈。
路上却正遇上探望女儿回来的崔夫人,又偏偏遭遇了“山贼”。
事后查明,所谓山贼,原来是那丧子御史不甘心方朝清只被关了三年监牢便无事,遂找了人假扮山贼,想要置方朝清于死地。
与“山贼”的拼斗中,方朝清手腕受伤,从此再难提笔。
而受了方朝清牵累的崔夫人,竟为方朝清挡刀而死,临死前,崔夫人含泪祁求方朝清娶崔珍娘,好好照顾她一生。
三个月后,漫天争议中,方朝清与刚出热孝的崔珍娘成亲。
遭遇丧妻之痛,又见崔珍娘如此忤逆不孝,崔相心灰意冷,与崔珍娘断绝关系,扬言再不管其死活。
婚后,方朝清没了功名,仕途断绝,连那手备受推崇的好字也因手腕受伤而一去不复返,虽然妻子崔珍娘出身高贵,奈何却已成相府弃女。
甚至连崔珍娘曾为翰林之首、门生遍布朝堂的外祖,都因方朝清间接害死崔夫人,而崔珍娘又在热孝刚过便与方朝清成亲,而对崔珍娘失望透顶,连她的婚礼都不让族人出席。
除了崔夫人留下的丰厚嫁妆,崔珍娘对方朝清也毫无助力了。
恰恰那时候,报国寺主持,德高望重,多次出入宫廷,受着皇室供奉的了凡大师为方朝清批命,说他此生若想顺遂,便必须遮掩锋芒,平凡度日,否则必定克亲克人克己。
批命一出,方朝清更是成了瘟星一般的存在,人人避走,除了崔珍娘,没有人家愿将女儿嫁给他,没有人愿意靠近他。
这样的方朝清,终于被方家彻底放弃。
几番争斗下,无心抵抗的方朝清便被如狼似虎的叔伯兄弟们撵出京城。
至此,倏忽五年已过。
——
金乌高挂,明光炽炽,正是一天中最热最惹人困倦的时候,时令入夏,悦心堂门前的树上趴了几只蝉,声声噪耳,扰人清梦。
悦心堂里安静极了,只听得到堂外蝉鸣,和堂里阿圆小声的呜咽。
方朝清愣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表妹……去世了?”
林嫣才貌双全,与方朝清又算得上青梅竹马的情分,所以他对这个未婚妻从无不满。
他曾经还十分期待过婚后的日子,甚至早早便拒绝了家人安排的通房妾室,便是不想婚后林嫣为此堵心,像他母亲一样早早逝去。
然而,也就仅止于此了。
与林嫣的缘分,早在入狱前,林家登门退亲时,他便以为已经结束了。
林嫣出嫁的时间,比方朝清与崔珍娘成亲早了一个月。而这还是成亲后,听崔珍娘偶尔提起,方朝清才知道的。
乃至此时,骤然听到她竟然一直等着自己,临死前还念着自己的名字,甚至已经亡故时,方朝清固然震惊乃至感动,然而震惊感动过后,却又十分地茫然。
看着蹲在地上哭泣的阿圆,一时间,他竟茫然不知所措。
阿圆抬起头,看到他的模样,冷笑一声。
“果然,你连她已经死了都不知道。”
方朝清钳口不语,良久,才微垂着头颅:“我……的确不知晓。”
不知晓她的心意,不知晓她的死讯,若非今日阿圆告诉他,他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曾与他有婚约,曾羞怯地唤着他表哥的少女,竟然对他用情如此之深,乃至间接因他而芳年早逝。
又是一条人命啊……
他闭上了眼,声音苦涩至极:“我……对不起她。”
旋即,却又对阿圆道:“但是,珍娘没有对不起表妹,更没有对不起你。”
“我的错,表妹的亡故,都不能成为你迁怒甚至侮辱珍娘的理由。”
阿圆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还在为那个女人说话?!”
方朝清苦涩地摇头。
“我不是为珍娘说话,我是为道理说话。”
“阿圆,你分明是在迁怒。”
“你若恨,便只恨我吧。”
“我以前……不知道表妹的事,还对你多有怨恚,往后不会了,你恨我……是应该的。”
他闭上眼,认命了一般,明明是夏日,他却像深秋萧风涩雨里时日无多的寒蝉,合拢了双翼,不再鸣唱,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他闭着眼,眼前却浮现出往日场景。
方家家大业大,方朝清父亲那辈便兄弟众多,方朝清和阿圆也并非方父唯二的儿子,在方朝清之前,方父便已经有了两个通房所出的庶子,在他之后,更是接连三个庶子。
除了最小的阿圆比他小了整整七岁外,其余兄弟与他都不过一两岁年龄差,小孩子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勾心斗角,然而身份上的差距,无形的比较竞争,却也让他与其他兄弟并不亲近。
直到阿圆出生,虽非同母,却同样嫡出,年纪差距又那么大,小小的娃娃圆滚滚的玉雪可爱,圆溜溜的猫儿眼一见人就笑,逗得所有人都宠着他。
“弟弟圆滚滚的,小名就叫阿圆吧!”七岁的方朝清第一次见他时说道。
他的一句童言稚语,便叫方朝元得了“阿圆”这个小名。
初时方父还未官至户部尚书,外派为官时没有携带妻子,只带了几个妾室通房,方朝清与阿圆母子俱在南阳祖宅,阿圆母亲忙着掌理家务,侍奉长辈,阿圆无父亲教导,母亲又繁忙,早慧的方朝清便半担起父母之职,教他读书启蒙,教他为人处世。
那是林嫣也在南阳,因为阿圆母亲的缘故,与方朝清兄弟,尤其是与阿圆关系密切。
小小的时候,阿圆胡闹着非要与他们玩过家家,阿圆扮演孩子,他和林嫣便扮演父母。
所以,后来他那般不争气,一次次让方家蒙羞,乃至林嫣都因他而早逝,阿圆恨他,也是应该的吧……
以前,他还怨恨阿圆故意捣乱,不明白为什么连从小带大的孩子,也会跟那些不亲近的庶兄弟一样,甚至比那些庶兄弟还狠,在他从方家出局,连京城都远离后都还不放过他。
如今看来,或许也是他应得的吧。
方朝清眼睑紧闭,脸颊苍白,仿佛引颈就戮的囚犯,毫不挣扎地等待屠刀落下那一刻。
然而他这样的态度,却并没有让阿圆的怒火稍息,反而更加愤怒。
他跳起来,跳到方朝清跟前,眼睛通红地指着他的鼻子:“好,好,方朝清,你有种,有担当,有义气,你以为你把什么都自己扛了,我就看得起你了?”
“你以为我恨你,我叫人坏你生意,只是因为你害死了表姐?”
“不,我不恨你,我只讨厌你,看不起你,因为你孬种,没了功名坐过牢又怎么样?手受伤了又怎么样?你就因此一蹶不振了?你就信那狗屁大师的批命了?你就忘了自己当年的志向,不著书不练字,反而跑去操持商人贱业,是指望发大财好叫人刮目相看,好叫人不再说你是靠妻子嫁妆养的小白脸么?”
“你还记不记得,先帝曾说你的手合该用来写字的?”
“你的手是伤了,不是断了,可那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努力尝试过重新练字?就算右手断了,你的左手也断了么?”
“就算双手都断了,练不出好字了,你曾经说要著书传世的狂言呢?”
阿圆愤怒地吼着,方才停住的泪又苛刻滚落下来,却无声无息地,甚至都未让他的声音有丝毫变化。
“我看不起你,因为你现在就是个孬种,以前的胆气志向全忘了,甚至还指望靠卖春宫图翻身?”
他哈哈笑了一声,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到方朝清面前。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个呢!”
“当年离京时,有人千金向你求购《登临贴》原稿,你说原稿丢失了,任人出价多高,连练笔的字纸都不肯卖,真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现在呢?”
“为了些难登大雅之堂,撑死了百两一幅的春宫图,你豁下脸面,四处低声下气地跟人游说推销,甚至还靠着这春宫图来攀关系?”
他咬着唇,竭力忍着泪,眼里泪珠却还是滚滚而落。
“你告诉我,以前的方朝清——去哪儿了?”
第44章 听见
堂外起了风,像忽然被扼住脖子般,聒噪的蝉鸣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忽又迸发,声调骤然拔高突起,愈加高昂激烈。
风吹地树叶也哗啦啦地作响,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又迟疑地停下,隐藏在蝉鸣和树响里。
堂内,阿圆一番话说完,气息粗重紊乱,满脸通红的看着方朝清。
方朝清脸色惨白。
他看着阿圆,又看着身前柜台上的《登临贴》。
最后,没有回答阿圆的质问,只深吸一口气,语调发紧地问道:“这个——你怎么来的?”
他拿起被阿圆扔过来的《登临贴》。
再熟悉不过的册子,只是此时封皮上包了一层牛皮纸,虽然已经借出去半年多,里里外外却都还跟刚借出时一样,没有丝毫破损。
可见是被人多么小心爱惜地使用着。
这样小心爱惜之物,会随便交给其他人么?
似乎没有想到他竟会问这样的问题,阿圆愣了一下。
方朝清眼睛发红,口舌发干,“告诉我,《登临贴》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阿圆猫眼一瞪,忽然嘴角露出嘲讽的笑。
吊儿郎当地道:“你猜?”
方朝清拿着《登临贴》的手握紧,将薄薄的册子握出褶皱:“阿圆,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阿圆便噗嗤一下笑了。
旋即语气天真又快活地道:“当然是——甄珠给的啊。”
方朝清瞳孔猛地一缩。
阿圆劈手又将登临贴夺过来。
哗啦啦地随意翻了几页,嘴里啧啧着,旋即身子倚上柜台,扬起《登临贴》,一脸挑衅:
“我说这字帖不错,甄珠就说借我也临临,反正一个破册子,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用来——”他忽然满眼恶意地看着方朝清,红润的唇无比清晰地一张一合,“讨、好、情、郎。”
堂外的风仿佛一瞬间静止了。
那一瞬间,方朝清的心脏仿佛也停止跳动。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苍白若死的脸忽然涌起红晕,一直以来竭力维持平稳的鼻息猛然粗重起来,凤目大张,仿佛看到听到世间最可怖之事。
阿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伸手手指,指着方朝清:“看看,看看你这样子!”
“怎么?很意外?意外我跟甄珠认识,还是意外——”他笑眯眯地把脸凑近方朝清,一副欠揍找打的样子,“我是她的——情~郎~啊?”
最后三个字拖地又绵又长,含在唇齿间,仿佛在回味,又仿佛恋人缠绵时的呓语,饱含着情欲和暧昧。
说罢这话,他状似无意地拉了拉衣领,露出颈间靠近锁骨处的皮肤。
雪白的皮肤上,几点吮咬出的红梅格外显眼。
“其实,你不该意外吧,她那种女人,一刻都耐不住寂寞的,之前跟那铁匠勾搭你不就知道?”
“你看看我,”他得意地指着自己的脸,“要钱有钱要貌有貌,比那铁匠强了一千倍一万倍吧,只要勾勾手,还不是手到擒来?”
旋即又撇撇嘴:“其实我挺嫌弃她的。举止放浪,出身又上不得台面,对男人……那么熟悉,不知道勾搭过多少男人了。”说着,他低头愤愤。
旋即又抬头,一脸陶醉状:“不过,虽然嫌弃了些,但她那脸,那身子……”他啧啧着,仿佛在回味什么似的。
方朝清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他瞪大眼睛,忽然抬手。
只是这次,阿圆早有防备,猛地一歪头,躲过了那带着风声的一巴掌,甚至又反手抓住了方朝清的手。
抓住手后,他状似好奇。
“咦,我说甄珠,你生气什么?居然又想打我?”
“哦,我说崔珍娘坏话你打我,没问题,她是你老婆嘛。可甄珠是你什么人?我说她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这么生气干什么?还是——”
他微微笑着,明明没有方朝清高,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
“你喜欢她?”
——
翻遍了整个画室,甄珠都没有找到《登临贴》。又找小丫头萍儿问了,确定没有人进过画室。
除了她和阿圆。
外头天气炎热,日头正炽,往日这个时候,甄珠是坚决不会出门的。
然此时,甄珠换了身轻便凉爽的衣物,唤了萍儿去通知门房和护卫们,说她要出门。
在护卫们的护送下,穿过整条铜驼大街,看到街尾那熟悉又好久不见的招牌,她摆摆手,让护卫们在外面的树荫下等,自己提起裙摆,朝悦心堂走去。
只是还未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出激烈的声音,叫她一下子站住了脚步。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个呢!”
“当年离京时,有人千金向你求购《登临贴》原稿……”
“现在呢?”
“为了些难登大雅之堂,撑死了百两一幅的春宫图,你豁下脸面,四处低声下气地跟人游说推销,甚至还靠着这春宫图来攀关系?”
……
登临贴,春宫图。
以及那熟悉的,缠人撒娇时小奶狗一般可爱软糯,嘴贱发狠时毒蛇一样恶毒可憎的……阿圆的声音。
甄珠愣了一下。
再然后,是方朝清的声音。
再再然后,便是自己的名字从阿圆口中说出。
直到——
“还是——你喜欢她?”
——
堂内,方朝清被阿圆问地一滞,脸上因愤怒而涌起的红晕瞬间褪去,脸色又变做一色雪白。
阿圆嗤之以鼻。
“哼,果然被我说中了吧?”
“你真的……喜欢她啊,可是,你连说都不敢说吧?宁愿眼睁睁看着她跟乱七八糟的男人胡搞,也都不敢说一个字。”
“是为了崔珍娘?怕惹她伤心,怕伤了她的心就违背了的誓言,就伤了你谦谦君子知恩图报的伟岸形象?”
他又哈哈笑起来。
“所以我说,你现在就是个孬种!”
“不求上进不思进取就罢了,连喜欢个女人都畏手畏脚,说都不敢说,你还算什么男人!”
“所以,你还生气什么,你活该呀。”
“我跟她你情我愿的,你有什么资格生气,有什么资格打我?”
他洋洋得意,一脸倨傲,眼里的嘲讽叫人看了便忍不住想狠狠揍他一顿,可是方朝清看着他,扬起的手臂却只觉得发酸无力。
他缓缓放下了手臂。
“阿圆。”他轻声唤道。
“之前的事,咱们一笔勾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可是……你不懂,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做那么简单的。但你说的话我都记着,我也会考虑。”
“但是——”他定定地,直盯着阿圆的眼睛:“答应我一件事。”
“别再招惹甄珠了。”
“离开她。”
——
悦心堂外,甄珠已经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
炽热的日光洒落在她身上,没有任何遮挡地灼烫着她娇嫩的皮肤,叫那雪肤上涌起淡淡的红,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耳边蝉鸣一声接过一声,却也盖不住堂内人的声音。
她没有听人墙角的爱好,然而,从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刻,听到的第一句话开始,似乎便不适合现身,而扭头走掉——她根本迈不动脚步。
直到听到堂内传来阿圆高亢又愤怒的喊声:
“凭什么!”
“你凭什么叫我离开她!”
方朝清似乎说了什么,又似乎没说,她听不清。
她只是终于长长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再度提起裙摆,往前走。
她走得不快,却也没刻意放轻步子,只提着裙摆,低头看路,迈过门槛后,才抬头看向堂内。
寂静的、除了两人争吵便没有别的声音的堂内,突然出现一阵脚步声,哪怕极轻,争吵中的两人也很快便反应过来。
方朝清先看到了她,脸色瞬间一变。
而从他的脸色中,背对着门的阿圆也很快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地转头。
脸色霎时雪白一片。
甄珠没有看两人的脸色。
她一步一步,平平稳稳地走到柜台前。
伸出纤长雪腻的手指,指着那引起这一切的《登临贴》。
“这个,需要澄清一下:我并没有将它借给任何人。”
她看向阿圆,“阿圆,不,应该是——方朝元,方公子。”
“送您一句话:不问自取,谓之贼。”
甄珠又看向方朝清。
往日能够坦荡无忌直视的面孔,此时却似乎看一眼都尴尬。
有些事,隔着一层纸也比说破了强,说破了,原本的交情便也难以为继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鬓角:“方老板,原本来便是想还你字帖的,现在字帖在这里了,那我也就无事了。”
“再会。”她轻轻说道,原本准备要告诉他自己搬家的事,以及询问他其他书画铺子老板的事,终究咽了下去,没有开口。
说罢,便转身了。
方朝清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手微微抬起,却又缩回。
阿圆呆了一瞬,眼见她转身要走,忽然醒过来一样,猛然大力拉住她的手。
“你、你听到了……多少?”他的眼睛红地像兔子一样,声音颤抖,常常带笑的脸上不见一丝笑意,反而满是惊恐。
甄珠微笑着:“很多。”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讨好情郎、耐不住寂寞的女人、我很嫌弃她、举止放浪、不知道多少男人了……甚至连她的图,在他嘴里都是“难等大雅之堂”的。
一切一切,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啊。
阿圆嘴唇颤抖,眼睛更红了:“不、我不是——”
甄珠微笑:“方公子,请放手,不然我叫护卫了。你知道的,我家下人虽不多,但为了防登徒子,却养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幸好,刚才出门我便带上了,如今正在门外。”
“缺七少八今日没跟你来吧。”
阿圆眼睛酸涩,几乎看不清她的模样,却死咬着唇,手掌更是握紧了她的手。
“不、我不放,你听我说——”
甄珠高喊:“杜师傅!”
堂外立刻冲进来几个身着短打的壮年男子,一见甄珠被男人拉扯,正要动手,看到阿圆,却又愣了一下。
甄珠道:“杜师傅,帮我拉开这个登徒子。”
为首的杜师傅只稍微停顿下,便不再犹豫,上前便扯阿圆的手。
“别拉我!”阿圆怒吼。
“杜师傅。”甄珠又叫了一声。
杜师傅再不迟疑,手腕用力,生生便要扯开,然阿圆攥紧了,本来有些圆润肉肉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都变得发白。
杜师傅一用力,便将甄珠的手也一块扯着,叫甄珠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色。
“掰他的手指。”甄珠忍痛道。
杜师傅应了声,伸出有力地、铁棍一样的手指,将阿圆那相较之下脆嫩软弱的手指,一根根地从甄珠手上掰开。
阿圆用尽力气,也抵不过常年练武的男人的手劲。
终究被全部掰开,他还想伸手,却被杜师傅狠狠攥住了拳头,又用身子挡住了他。
甄珠甩了甩被他攥地留下清晰指印的手。
一边甩,一边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
然后,没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往外走。
杜师傅以及其他几个侍卫赶紧跟上,高大的身影挡住她娇小的身形,隔绝了身后人的视线。
第45章
那身影被护卫们阻隔着,只有柔软的裙摆露出一角,是一抹清凉的水绿,沁人心脾,也寒人心扉。
阿圆愣愣地看着那水绿的裙摆消失不见,连脚步声都没有了,他忽然回过神,拔腿跑出去。
然而人烟滚滚的大街上,哪里还看得见那人的影子。
日光已经偏斜到西边,将他的影子拉长,他茫然无措地站在大街中央,一身打扮精致富贵,面孔更是漂亮夺人,却凄楚地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身边人群来往,他却兀自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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