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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有所思-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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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好色,甄珠便抬头,仔细观察太后。
画人像,要做到惟妙惟肖,形神兼备,最重要的便是抓住人物的特征,这其中又包括样貌特征和气质特征。
太后的气质特征一看便知:严肃、冷硬、高高在上,就像这宫殿外遍植的松柏一样。
而她的样貌,猛一看也与气质一般,瘦削的脸和下垂的嘴角眼角,都给人一种冷硬不好接近的感觉。
然而,甄珠端详了半晌,便发现太后的五官其实并不像猛一看那般冷硬。
她的眼睛是杏核眼,很常见的一种女孩子眼型,这种眼型会让人觉得眼的主人很活泼。只是,或许是长期冷着脸,甚至是眯眼看人,她的杏核眼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有些狭长,且精光内敛,原本应该上扬的眼角也下垂着,这便将眼型原该有的活泼掩盖的一丝不剩。
还有挺直却秀气的鼻子,紧抿着却小巧的双唇,这张脸上的五官分开来看都可以说小巧秀气,甚至应该说偏可爱,然而,这些五官组合在一起,再加上太后整体的气质和神情,便任谁也不会看了她后再联想起“秀气”、“可爱”之类的词语。
这便是典型的相由心生了。
长相是父母给予,性格和气质却是后天形成,而后天的性格和气质也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个人的长相。性格阴沉的人,哪怕他原本长了张明朗阳光的脸,久而久之后,面貌也会像阴沉的方向发展,反之则亦然。
这种变化在年轻人和小孩子身上还并不很凸出,却在经历世事、性格已经基本成型的中老年人身上比较明显。
太后便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甄珠端详许久,几乎有半刻钟,才终于下笔。
在她仔细打量的时候,太后便端坐着,几乎一动不动,也没有对甄珠那近乎放肆的打量目光说什么,直到甄珠开始动笔,她的眼睛才微微转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一动不动的样子。
抓住特征后,甄珠便没有长时间打量太后了,只偶尔抬头看一眼,在看到太后一直一动不动地端坐后,便道:“娘娘,久坐不便,您尽可自由活动,只要不离开民女的视线便可。”
太后听了,抬眼瞄了她一眼。
然后,果然便不再端坐,而是拿起桌上那似是奏折的东西,伏案写了起来。
见状,甄珠松了一口气。
太后那样端坐着,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让她压力很大啊。
之后,便是甄珠一直画,太后则翻阅和批奏奏折。
毕竟是给太后画像,甄珠不敢马虎,画像的完成度自然不能像以往给金谷园的女孩子画像那样低,而是每一缕头发每一片衣角都仔细地画出,因此时间自然也不会快。
到了午饭时分,甄珠也只强强画了一半而已。
“先别画了,用膳吧。”太后淡淡地一句,便将甄珠留下一起用膳了。
午饭就摆在这个房间,宫女太监们悄无声息地上了菜,便又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新摆的饭桌上摆着六个碟子,两碗汤。
六个碟子里是两冷菜两热菜,还有两碟点心,两碗汤是一模一样的酒酿圆子,雪白的圆子漂浮在米酒上,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太后放下奏折,坐在了桌前,又朝甄珠道:“还愣着做什么?坐吧。”
甄珠的确愣着,若不是表情控制地好,脸上几乎就要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了。
她真没想到,一国太后的午饭居然这么“简陋”。
相比起来,计太师那每逢吃饭都至少把长桌摆满的架势,倒显得暴发富似的。
听了太后发话,甄珠有些拘谨地坐下,看太后以及拿起筷子夹菜吃,才也拿起了碗筷。
一顿饭吃地无声无息,谁也没有说话,甚至喝汤时,谁也都没发出声音。
甄珠注意到,太后每碟菜都吃地很少,点心也只吃了一块,倒是那碗酒酿圆子,几乎全部喝完了。
刚吃完饭,太后便起身,又坐到了书案前。
就在吃饭的这会儿功夫,有宦官进来,又往那书案上放了许多奏折。
甄珠还没吃饱,却也不好继续吃,只得也起身,坐到画架前。
这一画,便画到了暮色降临。
因为计太师言语里透露的那些信息,甄珠绷着的心弦从未放松过,自然不想一天画不完还要留宿再画,因此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便完全画完了。
揉了揉发酸的手臂,甄珠站起身,恭敬地朝太后道:“太后娘娘,画像已完成。”
太后依然在伏案批阅,闻言抬起头,放下奏折,朝画架走过来。
看着她的目光看向画架,哪怕对自己的画技十分有信心,甄珠依然有些紧张。
她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太后,却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打量她。
然后,便见她本就严厉的嘴角狠狠地抿起来。
“这画的什么!”
“哗啦”一声,画架应声倒地,连同那张甄珠费尽心思画了一天的太后画像,一起委顿在地。
甄珠惊愕地抬头,便对上太后满是严厉和不满的目光。
第70章 狗叫
宫女太监哗啦啦跪倒了一地。
甄珠没有跪,她看着掉落地面,看着她费尽心力画了一天的画,脑子里没有害怕,只有茫然。
……哪里出了错?
依照着从各处得来的零碎消息,甄珠判断出,太后是个掌控欲极强,贪恋权势之人。而见过真人后,她的这个判断仍未更改。
甚至,真正的太后比她想象中的更像一个合格的掌权者,而不仅仅是贪恋权势的野心家。
勤勉、自制、冷静、谨慎……这样一个人,她所凸显的气质特征已经远远大于外貌特征,且对于太后这样实际掌权的人来说,或许也更愿意叫人看到她身为合格上位者的气质。
所以,甄珠在作画时,重点凸出的便是她的气势和威严。
地上的画像,神态威严的女子当窗而坐,挺直的背脊、微抬的下颔、紧抿的薄唇、锐利的眉眼……无一处不彰显着一国掌权者的威严与气势,比之真人更加气势恢宏,但五官样貌又绝无走形,叫人一眼便能认出画上是何人。
这幅画,完全可以称得上形神兼备,在甄珠画过的人物像中,不说最好,也足可称得上一流了。
所以,太后为什么会不满意?
甄珠紧皱眉头,震惊茫然,百思不得其解。
而太后看了她这模样,同样紧蹙起眉头,一整天下来都严肃平静的脸上浮现出满满的烦躁,却没再发火,只是狠狠一甩手:
“算了,下去!既然今日画不好,那就留下来继续画!”
说罢,抬脚便往屋外走。
宫女太监急忙跟上去,有两个宫女留下来了,却是要安排甄珠留宿皇宫的事的。
甄珠嘴唇微张,眼看着太后的身影走远了,才弯下腰,扶起摔倒的画架,又慢慢捡起纸笔颜料,以及那张被嫌弃的画像。
一边捡,一边微微皱着眉头叹息。
本想着快点画完今天就出宫的,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有出去。
捡完所有物件儿,那两个留下的宫女便催促着她速速离开。甄珠抱着画架等物,走出殿门,便见芙蕖面色焦急地扬着脖子张望着,看到她后,目光陡然一亮,却碍于这是太后寝宫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等到甄珠走到她跟前了,才紧张地询问起来。
今儿一整天她都在外边候着,自然不知道里面情形,但最后太后是黑着脸出来的,而甄珠没有出来。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甄珠在她她跟前站定,道:“你回太师府禀报一声,说我恐怕要在宫里多逗留几日了。”
芙蕖瞪大了眼。
甄珠揉揉鼻子,似乎是觉着说出的话有些丢脸:“我画技不精,未能令太后满意。”
绕过面如死灰的芙蕖,甄珠跟着两个宫女一步步朝着为自己安排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她抬头看太后寝宫的风景。
森严肃穆的松柏,平板单调的建筑,安静有序的宫娥……
真是个压抑的地方啊。
而她,还不知道要在这压抑的地方待多少天。
真是头痛。
画技不精什么的,她才没那么不自信,所以,问题一定出在别的地方吧。
不找出这个问题症结点,她恐怕都很难离开这里了,而就算找到了……就能顺利出去了么?
甄珠仰天长叹。
果然,皇宫这地方,就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
甄珠被安排在太后寝宫的一座偏殿里,距离太后的寝殿有些远,周围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一应陈设倒还精细,就是风格依旧古板冷硬没一丝鲜活生气。
甄珠被憋得难受,晚饭后出了殿门想消消食,顺便也散心,刚出殿门,便被一个宫女拦下,说只能在偏殿四周活动,不许走远,不然冲撞了什么贵人,后果谁也担不起。
甄珠连连点头。
她只是散心,又不想惹事儿,自然不会走远。
于是,那些人来人往的方向,甄珠自然是不会去的,看着偏殿右侧不过十几米的地方便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算得上这太后寝宫里难得的活泼景致了,便往那竹林走去。
宫女看了眼竹林,也没拦着,只是跟在她后面。
只是,刚走到竹林边儿上,便立刻有几个太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站住!不许再往前!”
阉人尖利的嗓音刺地甄珠耳朵一麻,她拧着眉往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竹林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狗叫?
甄珠愣了下,脚步停顿,正待再听几声分辨,那些太监忽然脸色一变,目光凶狠地朝她和她身后的宫女瞪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
甄珠眼珠一眨,还没来得及说话,身旁宫女脸色也是忽然一变,拉着甄珠的手便往回走。
而那几个太监见她跑开,果然也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那竹林前,用目光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甄珠被宫女拉着,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跑回了偏殿。
甄珠弯腰喘了口粗气,转头看那宫女,才发现她脸色有些发白。
“你怎么了?”甄珠问道。
那宫女却瞪过来一眼,目光冷冷的:“你最好什么都别问。”
甄珠噎了一下,顿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虽然不问,到晚间睡觉时,甄珠还是不由想起。
那竹林就在偏殿边儿上,起初宫女也没拦她,说明那儿必然不是什么禁地,就是她去也没什么关系,然而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太监,却说明竹林里突然又进了什么人,或者正在发生什么事儿,那些太监便是望风的。
可是,她只听到几声狗叫,完全没听到人声,同样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宫女,却像是突然知道了什么似的。
是因为宫女认识那几个太监?所以才猜出里面的人是谁?或是猜出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
甄珠乱糟糟地想着,想不出答案,也没执着着要想出答案,因此不一会儿便在这乱糟糟的猜测中睡去了。
——
第二日,甄珠刚刚起来,还未梳洗,太后便派人来传唤,让甄珠再去作画。
看着还没亮透的天色,甄珠暗暗哀嚎一声,然后便忙不迭地草草梳洗了。
因为芙蕖回太师府送信儿去了,她没了梳妆的丫头,太后宫里的宫女倒是可以代劳,然而她自然不会让,因此只得自己匆匆地画了妆。
到了太后寝殿,便发现太后不仅已经梳洗过,用过早饭,甚至已经不知道批奏了多久奏折,桌案上批好的奏折已经摞了一堆。
到了门口,宫女便将甄珠拦下,让她在一旁候着。
甄珠往屋里一望,便知道了原因。
屋里,太后在批阅奏折,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黑红冕服的瘦小身影,正用细细弱弱的声音跟太后说话。
因为那声音太细弱,甄珠站在屋外,不算远的距离,却几乎完全听不到他的说话声,倒是太后不时“嗯”的几声,还能听得比较清楚。
直到那小身影低着头后退,同时口中声音拔高,甚至是带着些欢喜地说了句:“母后,儿臣告退!”
甄珠才恍然大悟。
原来就是那小皇帝。
甄珠悄悄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瘦弱的小男孩朝着自己走来,他穿着于他年纪而言显得暗沉厚重的礼服,绷紧的脸上是故作的沉稳,然而依旧掩盖不住眼底的一丝怯懦。
甚至看到她时,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之主,竟然怕生似的,主动躲开了视线。
一出了屋子,他便急匆匆地往前走,仿佛身后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甄珠脑中不由闪过“强母弱子”之类的词,然后便听到太后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唤道:“进来。”
甄珠低头,甩开心里的遐思,低眉顺眼地走进去。
走进去,便看到太后愁眉紧锁,目光透过窗户,看着已经走到外面的小皇帝。
只是,转过头,再看向甄珠的目光便已恢复平静,声音淡淡地道:“今日继续画。”
说罢,便不再理甄珠,埋头批阅奏折。
甄珠自然也不会多话,照旧如昨日一般,支起画架,拿出纸笔颜料。
这次,她用了更多时间仔细观察太后。
太后的样貌她早已熟记在心,事实上根本不用再看,也能信手下笔,但是,因为昨日的经历,她不得不谨慎。
所以,她仔细地看着太后,仔细观摩着她的每一丝神态,最后才略微有些踌躇地下笔。
这一画,又是一天。
只是不同昨日,今天太后并没有枯坐一整天批阅奏折,而是间或接见几个朝臣,与他们相谈政事。
这时候,太后便出去在外面的大厅接见,没有一次让朝臣进来。
自然也不会有朝臣知道此时正有画师为太后画像。
转眼到了日暮。
甄珠收了最后一笔,略微有些忐忑地将画呈上。
太后看着画,面上没有昨日看到画后的烦躁,却也不见喜悦。
半晌后,她抬眼看甄珠,淡淡吐出几个字:“不行,继续画。”
甄珠一愣,看着再次辛苦了一天却又被否定的画。
这张画,与昨日截然不同。
画上的女子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杏核眼,樱桃唇,有种中年美妇的温婉美丽,她抬头看着窗外,眉头微微锁着,眼波里有光芒流转。
正是早晨时太后注视着小皇帝离开时的模样,当然——是容貌美化版本的。
画上的人,与太后实际给人的感觉,差了几乎有十岁,然而事实上,画上人所展现的年纪才是太后真正的年纪——太后如今不过三十出头。
这幅画,画上人比昨日所画的年轻美貌了许多不说,气势也截然不同,若说昨日是气势威严的女皇,那么今日的便是若有所思目送儿子的普通女人。
如甄珠所料,相比昨日那副,这幅图果然更合太后的心意。
然而,却依旧被否定了。
捡起再次作废的画稿,甄珠叹了口气。
总觉得,似乎要长住皇宫了啊。
——
甄珠的预感没有错。
接下来,一连数日,她接连又画了五张图,却依旧没有一张能够让太后满意。
第71章 担心
甄珠留宿皇宫的第一天,计都便从芙蕖口中得知了个中详情。
听芙蕖说完,他浓眉紧蹙,啐了一声:“那个老妖婆!”
芙蕖眼观鼻鼻观心,听若无闻。
计都大踏步来回走了两趟,却也暂时无法可想,毕竟如今太好只是将人留在宫里作画,并无别的动作,他若是急慌慌去要人,倒显得欲盖弥彰,分明就是直接告诉太后他跟甄珠之间有猫腻了。
所以,来回转了几圈,计都皱着眉,也只能吩咐芙蕖再进宫,在甄珠身边待着,情况一变就迅速叫人来报。
芙蕖听命重新进宫去了。
太后对计太师极为宠幸,以致芙蕖一个丫头,也在得了计太师的命令后,得以每日出入皇宫,她白日里陪着甄珠待在皇宫,夜里便回太师府禀报情况,一连数日皆是如此。
而甄珠迟迟做不出令太后满意的画像的事,自然也叫计太师及时知晓了。
转眼已经过去十几天,甄珠仍旧没有画出让太后满意的画。
再一次听到芙蕖的禀报后,计太师浓眉紧蹙,挥手让芙蕖下去,自个儿在书房里坐了许久。
第二日,芙蕖再次乘马车出府进宫。
然而,却遇上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身量颀长,穿着太师府侍卫铠甲的少年,笔直地站在马车必经之路的前方,不言不语,却也不闪不避,车夫呼喝两句后仍不见他躲避,只得把车停下,探出头怒喝道:“小子,还不让道?误了姑娘入宫的时辰,你能担待得起?”
少年抬起头,却没看那车夫,只看向纹丝不动的马车帘子。
“我姐姐为什么没有回来?”
他问道,没有叫称呼,也没有叫名字,显然已经笃定马车里是什么人。
马车里,芙蕖掀起车帘,看向那少年,眉头一皱。
“你挡在这里做什么?”她不悦地问道。
仿佛察觉到她的不悦,少年微微低下头,神情乖顺了些,却仍旧固执地问:“我姐姐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她画画很快的。”
芙蕖气笑了:“你当她是给什么人画像呢?给贵人画像,能像平常似的么?画个十天半个月有什么奇怪的?别说这才十天,便是画一整月,也没什么稀奇!”
阿朗睁大了眼。
“是么……”他疑惑地喃喃着,秀气的眼睛里有些迷茫。
芙蕖嗤鼻:“谁还骗你不成!”
旋即又柳眉倒竖,狐疑地斥道:“你怎么知道姑娘没有回来?这是你一个外院侍卫该知道的么?!还有,你跑到这里,不用值班?!”
阿朗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自然是要值班的,只是他跟人换了班。然而这没有必要跟芙蕖说,因为,就算解释得了不值班的事,也解释不了他为何会知道只有甄珠没有回来的事。
从那次见了甄珠后,他便一直等甄珠的消息,等着她告诉他,她可以搬出太师府了。
然而他一直没有等到消息。
直到四天后,才终于收到甄珠的消息,却是告知他,她要入宫为太后画像了。
于是他与人换了班,守在马车出府的大门必经之处,眼看着甄珠乘坐的马车出了府。
到了傍晚,与值夜岗的人换了班,他依旧守在大门,最后终于等到马车回来,他目送着马车回府,才终于安心,随即,便满心雀跃。
——既然已经给太后画好了像,那么,就不用再住在太师府了吧?
虽然不能一直留在京城陪他,但至少,可以期待下短暂的同居。
所以,他便安心又雀跃地等待着,等待着甄珠给他传信,等待着她迈进自己的小院,看一看他为她准备的一切。
然而他却一直没有等到。
整整十天,没有一丝消息。
若她回来了,安然无事的话,不可能一个口信都不捎给他。
所以他急了。
他试图打探内院的消息,然而外院和内院俨然两个世界,尤其对他这样的普通外院护卫来说,即便再怎么打探,也很难打探到什么。他努力打探,结果自然是不如人意的。
所以,当昨天夜里内院又有宴饮,要抽调外院的护卫时,他第一次主动要去,只是这样的美差却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为此他送出几个月的薪水,甚至跟另一个执意不退的护卫打了一架分胜负,才拿到进内院的名额。
然后,在内院值守时,借着尿遁,躲过一路护卫,飞快地跑到甄珠的院子。
只是,还没进院,只远远看到那院子里漆黑一片,正要再往前走,便差点被巡逻的护卫发现,只得无奈地退回。
虽然没见到人,但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
于是,拿着攒了几个月的薪水,贿赂了大门检查放行进出的人,才终于得知,那天回来时的马车里,只有芙蕖一个人。这些天每天乘着马车进进出出的,也只有芙蕖一个人。
甄珠自那日进了宫,根本没有回来过。
画个像而已,需要画那么久吗?
以往甄珠画人像,快的甚至只需半天,便是最慢的,五六天也足够了。
他心慌了。
所以,才有了现在拦车相问的一幕。
见阿朗答不出来来,芙蕖又冷嗤一声:“再说,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甄姑娘便是在宫里有什么事,你一个小小的护卫——还能帮着她什么不成?”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里是冰冷的不屑。
阿朗张大了眼,嘴唇咬地死紧。
又是一声冷哼,芙蕖放下车帘,重新坐回马车,对车夫吩咐道:“快走,别误了时辰。”
车夫“哎”地一声应声挥鞭,马车扬起一片灰尘,辘辘地从阿朗身旁奔驰而过。
疾驰的马车扬起一阵灰尘,尽数扬到阿朗的身上脸上。
然而他却毫无所觉似的,愣愣地看着马车驶去皇宫的方向,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到踪影。
他依旧呆呆地立着,脑中思绪如翻滚的云海,纷纷乱乱。
突然,一道冷喝在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你小子干什么?轮到你值班了忘记了么!擅离职守,我看你是不想干了吧!”
阿朗抬头,还未看清来人,一道鞭影便挟着风声而至。
他来不及思索,下意识地便腾挪转身,迅捷无比地往旁边一躲,恰恰躲过那道鞭影。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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