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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有所思-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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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景物的用色既与时令相合,又在整体上统一,景物中的花木枝叶、亭台楼阁,描摹地远近分明,让人如临画境。
然背景再怎么用心描绘,最让人移不开眼的,依然是背景中的人。
方朝清只草草扫过,那一幅幅姿态各异的男女交缠景象便在脑中挥之不去,那与一般春宫图截然不同的画法,使得画上男女栩栩如生,乍一看便仿佛真人,叫人又震撼,又移不开眼睛。
方朝清匆匆扫过一遍过,只觉得面燥耳热,身体里有什么悄悄涌动,他匆忙阖上匣子,再看甄珠,心里便有些异样。
一个女儿家,怎么能画出这样的图?
因为开铺子,他看过的这种图不知凡几,却从没见过哪个画师如她这般大胆,画出的画叫人看了就有些受不住。更重要的是,那一个个教人如临其境的场景和姿势,断然不是没经历过的人能画出来的,甚至是经历少的,怕是都想不出她那么多花样儿来。
他神色难辨地看着她依旧是姑娘样式的头发。
虽然她皮子嫩,但也看得出起码二十多岁了,二十多岁却依旧做着姑娘打扮,又能画出这样的图,似乎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虽未出嫁,却行为不检,与男子私通,尝过鱼水之欢。
二来……似乎便只有从良的窑姐儿这一个解释了。
方朝清也见过窑姐儿,却觉得她跟那些涂脂抹粉撒娇卖俏的女子并不一样,甚至还觉得她的眼神颇清正。然而她又决然不同于普通良家女子,良家女子可不像她这般肆意。
比窑姐儿端庄清正,却又比良家女子妖冶风流。
方朝清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了一通,也没想清她到底什么来历,总之不会是什么普通良家姑娘便是了。
而不管她是什么人,都不是他该沾惹的。
收拾了乱糟糟的心思,他向甄珠点点头:“这图……很好。”说着这话,他依旧有些尴尬,想尽力掩藏着不叫人发现,然而甄珠就在他对面,又怎么会看不出男人通红的耳根?
甄珠有些诧异,没想到这男人看着起码二十六七岁了,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反应。
心里便觉得好笑又有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方朝清被她这般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心里更加不适,然而到底不是毛头小子了,不过片刻,便调整了脸上表情,虽心里还乱乱的,脸上到底恢复了正常。
“……若按之前的价格算,这十幅图便是六十两,今日悦心堂先将六十两付给你。那客人说了,套图的话价格还可以再高些,明日我便将画送到那客人处,看他出价多少,若是有多的,我再让人给你送去。”
甄珠点头,觉得他办事倒爽快。
说完事,天色也晚了,甄珠不再耽搁,捧着银子便告辞,这次钱更多,方朝清照例又叫了个伙计送她回家。
临出门前,方朝清忽然忍不住多口问道:“甄姑娘,你……近日可是在节食?”
甄珠顿住脚步,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方朝清有些尴尬,知晓自己说这话有些冒昧,便解释道:“我是看你……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但节食需有度,虽世人以纤细为美,但过度即为害,你如今这样……便很好了,若是再一味节食,伤了身体,便是本末倒置了。”
甄珠倒没料到他竟会说这样的话,毕竟他自己便清瘦地不堪风吹似的。
因此对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有些刮目相看,毕竟此时世人皆以瘦为美,虽然如今物质不丰富,但洛城在这古代也算繁华富裕的大都市了,能住在城里的少有吃不饱的,然而在大街上一眼望去,却几乎找不着一个胖子,便可知时人的审美如何了。
甄珠自己是学美术的,从来不认为只有瘦才是美,尤其瘦地只剩骨头的,更是没有半点美感可言,因此她也的确是不打算再减了,如今这模样堪堪好。
她这么想着的瞬间,脸上表情不动,方朝清以为她没听进自己的话,又想着姑娘家都爱俏,怕她执意再饿自己,便又道:
“甄姑娘不要不放在心上,我以往也与世人一般,以为女子瘦便是美,但是……”他叹了一声。
甄珠不由看过去,便见他眉间有着明显的郁卒。
“但是什么?”她不由好奇问道。
方朝清扯扯嘴角:“我……”他顿了顿,似是喉中哽了什么般,片刻后才又道:
“……我夫人以前也如甄姑娘之前一般体态丰腴,后来为了瘦身,整日吃的极少,虽然瘦了,身子却大不如以前,如今也总是吃不下饭。”
他低头说着,垂着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甄珠愣了一下。
夫人?是了,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条件,除非是鳏夫,又怎么会没有妻子。
她突然拍了下自己脑袋。
方朝清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叫道:“甄姑娘?”
甄珠讪笑:“没、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出门时阿朗让我买些针线,之前忘了,方才突然想起。”
又笑道:“方老板放心,我心里有数的,不会过度节食。”
想起方朝清方才所说,估计他夫人是节食过度得了厌食症。
也是巧了,她穿来的这个珍珠姑娘是暴食症,如今竟又遇上个厌食症。
想想便道:“方老板,您夫人的这种症状,我倒见过些类似的病例,先前太过节食伤了身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其实这也是一种病症,且多是心理上的,您多开导开导她,多夸夸她,最要紧的是将她的心态扭转过来。”
方朝清点点头:“多谢甄姑娘提醒,之前也有大夫这样说过,只是迟迟治不好,我便有些急了。”
甄珠安慰道:“放心,令夫人有您这么关心爱护她,必会早日康复。”
方朝清笑得有些勉强,轻声道:“夫人……于我有大恩。”
甄珠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答案,虽然有些好奇想八卦,但方朝清显然不欲再说了,看着天色,道:“天色不早了,甄姑娘快回去吧,再晚了不安全。”
说罢就叫那伙计收拾了东西送甄珠。
甄珠也就放下好奇心思,跟方朝清告辞,随着那伙计一起回柳树胡同去了。
方朝清在悦心堂门前站着,看着甄珠的背影,她裙角的印花随着走动若隐若现,衬着那缥碧的底色,便如碧湖之上漂浮的白花。
直到那碧湖白花渐渐远去,直至再也看不到踪影,他闭上眼,回身也关上悦心堂的门,一步步地踱回上林坊的方宅。
这次回来的迟了些,守门的婆子更加抱怨了,说夫人等得他多久多久云云。
方朝清听着,也不辩驳,任她说着,只是不过耳罢了。
方宅的仆人几乎都是崔珍娘的陪嫁,向着崔珍娘是自然的,虽然方朝清才是方宅的主人,然而因着仆人都属于崔珍娘,月银都是崔珍娘发,或许是因此,仆人们皆以崔珍娘为主,对他的态度,倒像他是住在岳丈家的姑爷似的。
婆子又嘟囔了几句,这次却是诟病悦心堂。
“……那一个破铺子有什么好开的,一个月也挣不了几两银子,还抵不上夫人一个陪嫁的杯子,老爷您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做什么赔什么,把夫人的嫁妆都赔了许多了,我看您还不如多在家陪陪夫人,也好让夫人开心些,指不定京城相爷府念在夫人的份上,还能给老爷您搏个好前程,总比窝在这穷乡僻壤的地儿强,再不然求求方家也行啊,您看看您在京城的那些兄弟,各个都风光地很呢。”
这话说地方朝清委实有些难以忍受,不由斥道:“住口!”
婆子吓了一跳,嗫嚅着赔罪。
方朝清扭头就走。
等他转了身,婆子嘴里又嘀咕,“我说的哪点不对了……”
方朝清越走越快。
崔珍娘果然在等他,见她撑着病体的样子,他不敢看她的脸,心里却不由愧疚难言,为自己的无用,更为白日里,自己那丁点儿不该有的绮思。
他陪着崔珍娘用了饭,想起甄珠的话,便有些别扭地说了许多夸奖她的话,把崔珍娘说地不停地笑,一笑,那张畸形的脸便显得更加丑陋。
饭后,方朝清又回自己房间读书,然不一会儿,崔珍娘病歪歪地被丫鬟搀着过来了,他忙迎上去,问她怎么来了。
崔珍娘挥退丫鬟,房间里只剩两人了,才歉疚地说道:“……清郎,我方才得知,大门上的崔妈妈似乎得罪了你,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方朝清一愣。
崔珍娘握住他的手,更加歉疚了:“我……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代她跟你陪不是。我也罚过她了,扣了她三个月的月银。你、你若还有气,我再罚她一些也可以的,只是……她到底是母亲给我留下的老人,小时候照看着我长大的,多年的情分在,我只求你,不要赶她出府。母亲走后,我……也只能靠着这些老人,才能稍稍慰藉想念母亲的心情。”
方朝清长叹一声,压下心里的郁卒,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不会罚她,家里的下人都由你做主。不过是几句闲话罢了,我这些年听地还少么?”
复又自嘲地笑笑:“若是都往心里去,我岂不是要投河自尽去,毕竟……像我这般一事无成,堕落至此的男人,也是世间少有。”
崔珍娘忙捂住他的嘴:“不!清郎,你是最好的男人,在珍娘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男人!”
她眼里又闪起梦幻般的光芒:“我永远记得,那时你打马从御街上走过,路旁所有的人都看着你,姑娘们的香花手帕雨一样落到你身上……”她低头痴痴地笑,黑黑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晕。
方朝清却别过了脸,轻道:“珍娘,陈年旧事就别说了。”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年打马游街,掷果盈车的方家公子了。
往日越得意,如今思及便越痛苦。
第8章 思春
翌日,方朝清将画送到金谷园,那计大当家的果然已经不在洛城了,只一个管事的接待他,管事的看了图,露出满意的神色,最后每幅图又多给了一两。
收了图,管事便挥挥手,让方朝清去了。
方朝清跟着引路的仆人,慢慢走出金谷园。
金谷园乃西晋权臣石崇所建,石崇富甲天下,曾与皇帝的舅舅王恺斗富,这金谷园便是石崇为与王恺斗富而在洛城修建的别墅。金谷园建时因山形,随水势,园内楼阁相望,清溪潆洄,鸟鸣鱼跃,花红柳荫,春日晴时,其景更胜,“金谷春晴”也是洛城八景之一,百年来颇有盛名。
如今石崇早已作古,金谷园历经数朝烟雨,主人几经易改,没想到如今到了那计大当家手上。如今的金谷园虽早已不是石崇时那奢靡绝伦的模样,亭台楼阁倒塌,假山溪石不见,但毕竟名声和底子在那儿,若想买下这块儿地方,非豪富不能为。
不过想想那计大当家出手的气派,有这手笔也不奇怪。
只是,名为计都,可是与石崇一样的凶星?
旋即又失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与他这个废人何干。
方朝清摇摇头,大踏步地走出这金谷园。
回了悦心堂,便遣了个伙计,将甄珠应分得的六两银子又送到柳树胡同去。
看着伙计走了,他又坐在柜台后看书,只是思绪半天难以集中,索性站起来整理书架,然而心里却还在兜兜转转。
她得了这些银子,应该会许久不再来了吧。
如此,也好。
柳树胡同这边,还真叫方朝清猜对了,一次入账六十六两,自觉阔绰起来的甄珠顿时又犯起了懒,况且兜里有钱,以前一些逛不了的地方可以去了,吃不了的美食也可以吃了,甄珠便整日带着阿朗在洛城游逛,且首先便是去那洛水岸边的酒楼里吃了回水席,补全了初来洛城时钱包空空闹出的尴尬遗憾。
水席其名,其一是因席以汤水见长,其二是上菜顺序如行云流水,故得名“水席”。
洛水岸边这家酒楼的水席分两个档位,十八两银子和八两银子,甄珠从不是为省钱而委屈自己的人,要吃便吃最好的,直接要了十八两银子一席的。
结果菜一道道地上来,八冷盘、四压桌、八大件、四扫尾,整整二十四道汤汤菜菜,甄珠和阿朗两人敞开了肚子吃,吃地肚子滚瓜溜圆,也只不过吃了一小部分而已,偏偏水席便是大多是汤汤水水的,还没法打包,看地甄珠直叹失策。
这样的大席面,合该再找几个人一会儿吃的。
不过一想,她在这古代也没几个认识有交情的人,若找那不怎么熟悉的,比如胡同的邻居郑大娘子,亦或者小清新一把,大街上找几个年老或年幼的乞丐请他们饱餐一顿,结果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
归根结底,还是交际圈太窄,认识的人太少啊。
甄珠感叹了一番,却也没太在意。
交朋友这事,看缘分。
吃完了水席,两人又抱着肚子走在铜驼大街上,如初来洛城时在那小面馆里吃完酸汤面般,只是那时心里多少还有些对这陌生城市以及未来的彷徨,如今却总算安定了一般。
走在路上,甄珠摆出一副哲学家的模样跟阿朗谈人生谈理想。
“人呢,总是要有梦想的,我家乡一位名人说过:人如果没有梦想,就跟咸鱼没有区别。咸鱼你知道吧?就是死掉了用盐腌渍的鱼,完全不可能再翻身的鱼。所以你看,没梦想是件很可怕的事。”
“小时候我梦想拯救世界,后来发现动画片——呃,书里都是骗人的。”
“后来我学画画,就梦想着成为大画家,梦想我的作品能一代代流传下去,千百年后还能有人欣赏我的画。”
“后来遇到一些事,我差点放弃画画,许多人也都以为我放弃了,但是,我没有放弃啊,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画画而已。既然是梦想,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弃。”
“所以,你的梦想是什么?”
一双白玉似的手忽然伸到眼前,阿朗呆住,漆黑的眸子有些迷茫,半晌道:“什么……是梦想?”
甄珠摸摸他的头,笑:“梦想就是你最想做的事,或者最想达到的一种生活状态,或者一种执念……不论什么,你心底里最想最渴望的,就是你的梦想。”
阿朗呆愣了半天。
在被人牙子辗转卖到各处,数次出逃又数次被抓回来时,他最想的事便是重回自由身,所以即便被打地遍体鳞伤,他还是一次又一次逃跑,直到最后被卖到妓院,被打地奄奄一息,若不是碰上甄珠,他肯定便死了。
但现在……
自从搬来洛城后,看他每天做活,甄珠便给他发起了月钱,不多,每月一百文,但她也说了,等到他再大一些,能做的事多了,月钱自然就涨了,而且她也不拦着他去外面找活计干,只是他实在没找到合适的,还不如待在家里做活,现在他也学会做饭了,等到以后什么时候她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停地画画,或许他还可以给她做饭……
他欠了甄珠二十两并五百文钱,看起来很多,但总有还完的一天。
他被卖给过好几个主人,却从没见过她这样的。
说是买了他,倒不如说是收养了他。
所以,即便那么渴望撕了那张卖身契,即便他隐约觉着,只要他一开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卖身契给他……但他一直没有开口。
没必要了。
事实上,他已经自由了。
那么,他没有梦想了么?
不,不是的,他的梦想……
“所以,阿朗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甄珠又问了一遍,很是锲而不舍。
“我想……找到我爹娘。”阿朗低着头,轻声说道。
这下轮到甄珠愣了。
她脸上的笑消失,看着低头不语的小孩儿,没忍住,又揉了揉他的头。
她轻声问道:“阿朗还记得爹娘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么?”
阿朗摇头:“不记得了……”
旋即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我只记得……家里好像来了坏人,我娘让我躲起来,但坏人还是找到我了,坏人拿着刀,朝我脸上砍了一刀,然后……就不记得了。”
那时候他还太小了,两三岁,或者三四岁,不会更多,那样小的他还完全不记事,不记得家在哪里,也不记得爹娘姓甚名谁,连那一刀后家里怎样了,他又怎么跟家人失散都不记得。
只记得冰冷的刀刃砍在脸上的痛楚。
甄珠低头,看着他孤单迷茫的样子,眼里忽然一酸。
也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啊。
她忽然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那……阿朗要努力啊!”她干巴巴地说着鼓励的话,却连句“你一定会找到的”都不敢说。
虽然有找到的希望,但这希望也几乎等于没有。
所以除了让他努力外,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甚至她自己都觉得,“努力”这个词用在这里,似乎有些搞笑。
但阿朗却点了头。
“嗯,我会努力的。”他嘴角露出浅浅的笑,虽然因为脸上的疤痕而略显狰狞,虽然还太瘦,却掩不住清秀的五官。
若不是这条疤痕,阿朗应该很好看吧。
甄珠又揉了揉他的头。
回了柳树胡同,日子依旧如往常,只是谈过人生谈过梦想后,甄珠便想着让阿朗学些什么,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做家务吧,虽然这样她挺舒服的。
现在她有钱了,便是供他读书或者习武都是可以的,亦或者教他画画,将来便是做个普通画匠,也是个谋生的手艺。
于是她便问阿朗意见。
“习武。”阿朗道,“你不是说要我保护你么?”他看着甄珠,眼神认真。
甄珠笑了,“啪叽”一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阿朗愣了,摸摸额头,样子有点儿傻。
甄珠顿时又笑地乐不可支。
既然决定了要习武,甄珠便带着阿朗满城地找武馆,最后在一个镖局找了个镖师,不走镖时,阿朗便每日跟他去学拳脚。
除了练武外,甄珠也会抽空教阿朗识字,还将颜料画纸也分了他一份,教他画画,只是阿朗在这上面实在没什么天分,看着他画的螃蟹一样的菊花,甄珠只得叹叹气,打消了将他培养成一代画师的想法。
搞定了阿朗的教育问题,甄珠又悠闲了下来,每日在洛城游逛,去洛水岸边写生,只是如今她变瘦变美了,外出写生便不再像以前那般清净,总有些登徒子凑上来。
几次之后,甄珠只得暂时放弃了这个爱好,想着除非等阿朗功夫炼好,不然坚决不自己在外面久待。
如此甄珠似乎只能到处赏景玩乐,但再美的景也会看厌,再好玩的东西也会玩腻,没过多久,甄珠就懒得出门了。
干脆又躲在了西厢房。
用“躲”字,自然是因为又要做少儿不宜的事。
无聊至极的甄珠想起交给方朝清的那套图,当时还想留下自己私藏来着,如今自个儿有空了,何不画了自己满足自己?
于是甄珠躲在西厢房,愉快地画起了小黄兔。
一连画了十来天,看着满满的成果,甄珠心满意足。
然而,欣赏了几天后,她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她似乎……思春了。
第9章 铁匠
时令入了夏,处处蝉鸣噪耳,毒辣辣的日头洒下来,把中庭照地明晃晃一片,院中的柿子树和枣树刚结了青果,枝叶都被晒地蔫蔫儿的。
好在枣树下有口井,井水冬暖夏凉,甄珠摇了半桶沁凉的井水,舀了半瓢,仰头喝了大半,又就着水桶将井水撩到脸上、脖颈上,连纱衣的袖子都撩了起来,两只手臂浸到水桶里,才将将舒坦地叹了口气。
阿朗也在枣树下,有板有眼地练着刚学的招势,眼角余光瞥到甄珠,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甄珠皮子白嫩,水珠撩到脸上、脖颈上,被日光一照,更是明晃晃白地刺眼,待将纱衣撩起,露出两截新藕一样雪嫩的手臂,又将那手臂浸入清水中,不知为何,阿朗喉结忽然滚动了一下。
这几个月好吃好喝,他身上长了些肉,个子更是猛地蹿高了一截,已经与甄珠一样高,脸上稚气也褪去,变成少年的青涩,看上去不再是个小孩子,而是个真正十四五岁的少年人了。
看着甄珠雪白的手臂,有股燥热忽然在他身体里涌动,他说不出,道不明,只是觉得不太好受。
洗完了手脸,甄珠懒洋洋地往枣树下铺着竹席的矮塌上一趴,像朵被日头晒蔫儿的花。事实上这几日她都是这样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白日里找个地儿一趴,发着呆就能消磨一天。
阿朗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她。兴许是苦夏吧?他心里想着,便盼望这夏天快些过去。
那边,甄珠又百无聊赖地趴了半天,眼看日头从头顶移到偏西,彤红的云霞轻纱一般覆在远处高楼上,奇异的光影汇成一副色彩稠丽浓艳的高楼晚景图。
忽然天边飞来两只鸟儿,齐齐落在高楼那翘起的檐角脊兽上,它们敛了翅,头颈碰了一下,便亲热地互相为对方梳理羽毛。
甄珠登时气闷,“唰”一下扭过头。
一扭头,就看到依旧在枣树下一丝不苟地打拳的阿朗。
半个下午的时间,他已经将新学的招势练地似模似样,天气热,他流了许多汗,脸上的汗珠汇成一行行,从脸颊流到脖颈,又隐没于细葛布的夏衫里,将轻薄的夏衫染地湿透,勾勒出少年人清瘦却修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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