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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完结+番外)作者:白焰-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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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琅崇尚武力而非怪力乱神,对所谓的预感之类自然不屑,撇撇嘴表示无法认同后又钻入地宫,如先前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穿梭于青莲宫与青莲山下某处隐蔽出口。
  不过这一次,赫连茗湮的预感出奇地准,唯一一点瑕疵是,遭遇灾祸的并非南庆太子,而是那位备受尊敬的传奇太子妃,苏玉。
  惊天消息传到安州时,言离忧和温墨情也震惊不小,偏偏钟钺讲起道听途说事情经过不禁眉飞色舞、忽缓忽急,如念故事般生动形象,让言离忧和温墨情咬牙切齿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却又不忍心错过惊现迭生的详细情节。
  “平贵妃给南庆太子、太子妃发去宴请函,说是私交宴请,之外还叫来几位皇子和一些地位较高的嫔妃。所有人入座后,平贵妃先敬一杯,说什么久闻南庆太子妃贤良淑德、辅君有道,宴请是为了让后宫嫔妃们有机会学习学习,好为皇帝分忧解难;又奉承那蠢蛋太子忠孝两全是众皇子楷模,让几位皇子轮流敬上一杯。这么一来二去,南庆太子入席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吐着酒被人抬回住所,只留下太子妃独自应付。”
  趁着钟钺喝水润嗓的功夫,言离忧眉头皱起:“那南庆太子实在没样子,好歹也是出访的使者,喝得人事不知不嫌丢人?就算是皇子敬酒也该竭力推辞,他也不想想,他若是醉倒了,留下自家媳妇在那里多尴尬?”
  “谁知道呢,反正朝廷内外都对这位太子嗤之以鼻,甚至有人直接唤他草包太子,可见不是什么值得同情的东西。”钟钺不以为然,放下茶杯继续道,“南庆太子被抬走后,平贵妃又撺掇嫔妃们向太子妃敬酒——那太子妃当真是个人物,一连十几杯下去脸都不带红的,反倒喝倒了两位嫔妃一位皇子,据说当时平贵妃脸色都发白了。”
  钟钺说得像是笑谈,言离忧却感觉不到半点笑意,甚而有些发寒,侧头与温墨情面面相觑,似乎又想到了同一点上。
  “平贵妃这是想方设法要把南庆太子妃灌醉。”倒吸口气,言离忧后背隐隐泛凉,“我就说么,平贵妃无缘无故没道理请南庆太子夫妇。虽然不知道平贵妃在谋算些什么,但听你这么一说,背后有阴谋是肯定的了,而且阴谋的对象正是南庆太子妃无疑,否则也不会先把南庆太子灌醉。只是不知道太子妃会不会中计,那样聪明的人……”
  “钟钺会从安州跑到这里报信,自然是出了大事,大概那位太子妃仍没能逃过算计。”温墨情不咸不淡接口。
  钟钺用力点头,片刻前的眉飞色舞尽去,余下几声叹息:“少主猜得没错,尽管南庆太子妃酒力非凡,到最后还是扛不住倒下酣睡,也因此才发生了之后的事情。”
  以女子之身支撑起南庆王朝的传奇太子妃苏玉,言离忧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温墨情却是亲眼见过其风华的,苏玉身上折射出的光彩并不因她的低调稳重减弱半分,这点时常在温墨情脑海中与言离忧重叠,所以提到南庆太子妃时,他总会下意识多几分关注。当钟钺的表情转入黯然惋惜时,温墨情已经猜到苏玉可能遭遇不幸,但事实从钟钺口中低低述出的刹那,他还是震惊得险些将手中茶杯捏碎。
  “南庆太子妃酣醉不醒,平贵妃散了宴席说会派人送她回住处,可是……可是第二天,太子妃却出现在皇上的床榻上。”
  嘡,茶杯倾倒,木质桌面大片水渍缓缓洇开,留下一摊深色痕迹。
  言离忧的手微微颤抖,说不清是因太过震惊还是太过愤怒,惊诧之后迅速恢复冷静的温墨情微末皱眉,温热手掌将言离忧的手无声包裹。
  “皇上再糊涂也不会对别国使者下手,其中必有隐情。”出于对温敬元的了解,温墨情公正地做出判断,觉察到掌心泛凉的手企图挣脱,用力攥了攥,仍紧紧束缚在掌心之中。
  钟钺见言离忧面色不善,迟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看温墨情目光示意才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道:“南庆太子妃衣衫不整闯出皇上寝宫被侍卫发现,那时皇上还睡着没醒,侍卫并不认得太子妃是谁,竟当做不识礼数的宫女大声责问,这么一闹,几乎后宫内尽人皆知了。后来闻讯赶到的芸妃和嫣贵妃赶走众人,把失魂落魄的太子妃暂时安置在嫣贵妃宫中,皇上醒来时这件事已经被芸妃压下,可皇上连自己是怎么……怎么轻薄了太子妃的都不清楚,只说前一晚与平贵妃喝酒误事才犯下大错。”
  再次听到平贵妃出现,言离忧心里便有了数,一双拳头握得更紧。
  平贵妃再不聪慧也不可能自寻死路,作为一国之君的温敬元更不可能。灌醉南庆使者送到温敬元枕边这种事不仅会败坏渊国名声,更为两国关系埋下隐患,甚至挑起战事,有什么理由做出如此荒唐可憎的举动?
  再加上钟钺说积极善后的人是蓝芷蓉,言离忧愈发怀疑,这一系列事端出自蓝芷蓉和连嵩之手。
  可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单纯是因为阴谋出现疏漏造成的结果吗?还是说他们与南庆太子妃有深仇大恨?又或者想要陷温敬元于不仁不义、千夫所指?
  几种可能都被言离忧一一否定,于是只剩下一条足教她心惊胆战的可怕猜测。
  既然蓝芷蓉并不爱温敬元,那么,她也许是想毁掉这个国家。

    第193章 鱼死网破

  “朕从没想过竟有如此恶毒的女人,她是想毁了我大渊吗?!”
  寿昌殿阵阵咆哮传出房外,门口候着的太监、侍卫噤若寒蝉,唯独赵公公一脸悠闲,好像笃定皇帝温敬元的怒火很快就会消散。
  果不其然,片刻功夫后,再没有怒吼传来。
  “皇上气平贵妃胆大妄为可以,但要保重龙体,前朝后宫再乱总有平定的办法,皇上不乱才能让天下久安啊!”蓝芷蓉侍立龙榻旁侧,一手摇着羽扇一手为温敬元擦去额上细密汗珠,语气中透出忧虑担心。
  温敬元身体日渐虚损,夏季干坐着都会冒一身虚汗,每每此时贴心的芸妃都会站在一旁默默为他扇风擦汗,饶是龙怒正盛时,温敬元也对这样一位温婉贤惠的爱妃发不出火,只得不停重重叹息排解胸口气闷。
  “皇上,这是贱妾亲手熬的百合白藕汤,有清火理气之效。贱妾知道皇上气得食不下饭,可这汤还请皇上喝上几口,就算是给贱妾薄面吧。”放下羽扇汗巾,蓝芷蓉捧起汤盅双手奉到温敬元面前。
  芸妃一手不亚于疱长的好厨艺后宫皆知,平素温敬元最愿吃她做的饭菜汤食,虽说此时气在心头,却也不忍见蓝芷蓉失望神情,迟疑片刻后接过汤盅,仰头一饮而尽。
  那百合白耦汤香甜清淡,喝进口中并不觉得腻,几片百合藕瓣浮在上面,别无其他佐料,偏有种让人渐渐平静的神奇功效。温敬元喝下汤后又坐了一会儿,渐渐心头火气舒展,浑身说不出的舒适放松赶走怒意,怒火随之消散。
  “倘若所有嫔妃都能像你这般体谅朕、关心朕,那朕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就好比平贵妃,朕自问平时待她不错,虽无太多临幸却从没短过她吃穿用度,怎么就……”温敬元长叹一声,似是满腹苦衷。
  蓝芷蓉乖顺地依着半榻席地而坐,侧脸轻轻靠在温敬元膝上:“这件事贱妾也有责任。当时皇上驱逐与皇贵妃勾结的嫔妃,早有人提醒贱妾说平贵妃也是皇贵妃那边的人,可贱妾优柔寡断总惦念着姐妹一场,到最后也没能狠下心把这消息告诉皇上,所以才导致如今大错。贱妾自知贱命一条不足以弥补,只希望皇上能给贱妾机会戴罪立功,否则贱妾一辈子都不得心安。”
  “事是她做的,与你有什么关系?”温敬元垂手,粗硬手指穿梭在蓝芷蓉乌发青丝间,“朕最了解你的心善,你总把别人的罪过揽到自己身上,这才令得那些不懂事的嫔妃屡屡欺负你。赵公公已经从各宫打探回消息,平贵妃时常因不得朕宠幸私下抱怨,更曾放肆扬言要让朕后悔,只是没想到她这般糊涂愚蠢,居然拿两国之事作为报复手段。唉,是朕疏于管教,闹到如今紧张地步。”
  “可是平贵妃往日里都一副安静模样,谁能想到她会灌醉南庆太子妃和皇上,趁机做出这种糊涂事呢?贱妾总想,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教唆才让平贵妃犯下大错?这件事,皇上还是该多加谨慎才好,莫要冤枉了平贵妃,也莫要放过背后小人。”
  蓝芷蓉的话让温敬元忍不住回想起那尴尬一夜。
  那晚极少主动出现的平贵妃突然到寝殿,说是宴后高兴睡不着,非要与他喝上几杯。温敬元平素专宠芸妃,对其他嫔妃多少有些亏欠之意,于是没有拒绝便多喝了两杯,结果醉得一塌糊涂,除了记得压住谁宣泄一番欲念外,其他全然不知;及至再睁眼时只见赵公公神色慌张,而寝殿门口正站着衣衫不整、仿若丢了魂魄的南庆太子妃。
  正在商谈联姻交好之事的邻国太子妃被自己侮辱,这种事传出去不止要被人笑话唾骂,两国关系只怕也没有交好的可能了。
  想到这里,温敬元不禁浑身发冷,头皮丝丝凉意涌动,脸色愈发阴沉。
  “事已至此,朕只能极力补偿挽回,平贵妃那贱人却不能饶过,究竟是暗处有人唆使还是她因妒疯魔,朕定要审个明白才行!”重重一拍半榻负手,温敬元猛地起身,怒火再度澎湃,“你跟朕到天牢走一趟,平贵妃,朕要亲自审问。”
  蓝芷蓉躬身应诺,光洁理石地面映出阴冷笑容。
  自上次十数名嫔妃图谋“暗害”芸妃被察后,天牢很快又迎来其他身份高贵的嫔妃,早得了赵公公授意的牢头将天牢收拾得干干净净,在皇帝驾到时不停弓着腰诉说芸妃有多善良,从不苛待其他姐妹又或者落井下石。
  这些话,温敬元听在耳中、记在心里,表面则不动声色,负手踱步到关押平贵妃的牢房前站定,冰冷目光凝在奄奄一息的平贵妃身上。
  “启禀皇上,今早平贵妃已经招供,这是供词。”牢头战战兢兢奉上已然画押认罪的供词,一枚鲜艳红指印尤为刺目。牢头回身看了眼呜呜发声却不说话的平贵妃,狠狠咽下口水:“侍奉平贵妃的几个宫女也招供了,原来平贵妃久不得皇上恩宠,心痒难忍便与一位太监对食,而那位太监年初时因疏忽犯错被皇上杖毙,平贵妃怀恨在心,因此——”
  “够了!”温敬元厉声打断,草草看了眼供词便揉皱丢弃,一双眼眸满含冷光,微眯着袭向牢房内。
  嫔妃与太监对食,这是对一国之君最大的侮辱。
  挥手示意牢头先出去,温敬元唤来赵公公,表情阴狠冷厉:“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该怎么处理,你看着办,朕不想后宫再传出不利谣言。还有,传朕旨意,撤平贵妃妃位,赐往生酒一壶,死后不得下葬立牌位,遗骨送入净空寺焚化。另追究郁南林家养教不善之罪,九族三代内为官者尽数革职抄家,直系血亲全部发配南陲流放,永世不得入帝都。”
  原本放弃挣扎的平贵妃听闻亲人遭受连累,被镣铐磨得血肉模糊的四肢拼命扭动,喉咙间发出一声声嘶哑怪调,满脸泪痕混着血水噼啪低落,眼眸里有恨、有痛、有懊悔,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疯了吗?也好,否则还不知你这贱人要惹多少祸害!”温敬元忍着怒火冷笑,彻底放弃审问打算,转身就要离开。
  “皇上,皇上息怒。”蓝芷蓉急忙拦到温敬元面前,低三下四哀求,“平贵妃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人,就算皇上不能原谅她,至少让她干干净净地走。贱妾斗胆,恳请皇上给贱妾个机会,让贱妾为平贵妃收拾一番,阴曹地府去了,也能让平贵妃多少念着皇上些的好。”
  “你——”温敬元大为光火,看着蓝芷蓉凄然表情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重重甩手一声长叹,“罢了,随你。你这善良性子,到底是改不掉。赵公公,你在这里陪着芸妃,小心莫让她被疯狗咬伤!”
  “奴才明白,皇上尽管放心。”
  赵公公送走温敬元,转身回到天牢时,蓝芷蓉已经打开牢房大门钻进去,一手抓住平贵妃散乱长发,强迫其抬头对视,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娘娘,还没打开呐!”
  赵公公小声提醒一句快步上前,从牢房角落不起眼的小洞里抠出一把钥匙,又微微踮脚伸向半吊的平贵妃颈间,咔哒一声将束在平贵妃脖子上的铁铐打开,陡然一声凄厉哀鸣冲出牢房。
  渊国天牢的拘具分手腕、足、颈三部分,平贵妃的拘具亦是如此,是而刚才温敬元并没有特别在意,而当赵公公解下平贵妃颈部铁铐时,这副拘具的不同之处便显现出来——一般来说颈部拘具都是平滑圆整的,只作束缚限制用,而牢牢箍在平贵妃颈间的这副外看与其它无异,里面却多了几处实心突起,这几处突起在铁铐锁上时正好紧紧压迫平贵妃喉咙,让她不至窒息而死,却也说不出话。
  蓝芷蓉当然不会让她说话,一说话,所有设计就都要穿帮了。
  终于能够开口的平贵妃状若疯狂,大声哭骂:“长芸你这贱人!是你告诉本宫皇上喜欢南庆太子妃的!是你说皇上让我安排这场戏的!你还说事后皇上会让我做皇贵妃给我赏赐……你这贱人!骗子!你敢陷害本宫……你、你不得好死!”
  “真可笑,我说你就信吗?”蓝芷蓉妖媚挑唇,细白指尖划过平贵妃脸颊血污,轻靠过去呵气细语,“平贵妃,平姐姐,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以为我送你些好处再装作讨好就是投靠于你了?这后宫聪明人多的是,就算我要找靠山也不会是你这种没地位又没脑子的蠢女人,你怎么就想不通呢?哎,也怪你太贪,只要前提是让你当上皇贵妃,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连我的名字和身份都不知道就敢去设计南庆太子妃和皇上,真是蠢到死,啊哈哈!”
  蓝芷蓉笑得猖狂,平贵妃却是有冤无处诉,昔日美眸含恨,唇瓣滴血。
  后宫无情,只有无休无止的利用、倾轧,自傲如平贵妃总觉得心计超人,却不想反被利用,赔上自己性命又连累亲眷,更让大渊陷入奸妃佞臣之手,可如今想来为时已晚,能做的只有闭目痛哭。
  哭,又有什么用呢?
  背上空穴来风的罪名,犯下弥天大错,平贵妃自然明白自己已然落入绝境再无出路,在蓝芷蓉猖狂而去后渐渐止住哭声,失去希望的死心因滔天憎恨再度复苏,被仇恨支配之后愈发冷静清明。
  “大人,大人……”平贵妃虚弱地唤着牢头,见那牢头理也不理,语气更多三分哀求,“恳请大人进来与我说两句话,对大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要大人愿意帮忙,大人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嫔妃,如今低贱将死苦苦哀求的囚犯,巨大落差让牢头感到隐隐快意,又听得好处二字,坚定效忠芸妃的决心慢慢动摇。
  “喊什么喊!死到临头还闭不上嘴吗?瞧你这下作样,能给老子什么好处?小心老子一耳光抽死你……”
  牢头嘟嘟囔囔骂着,趁旁侧无人,摘下腰间牢房钥匙打开牢门钻了进去。

    第194章 割情断义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尽管言离忧三番五次告诉自己那些前朝后宫的纷争与自己再无关系,可南庆太子妃的遭遇让她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温墨情花了两天时间为马巧儿和穆兰荷安排住处,都处理妥当后又送初九去王员外家玩,之后才返回客栈,几张信笺丢到言离忧房间桌上。
  “二皇子写给你的,不知道你在哪儿就送到了王府,钟钺来安州时顺路带了过来。”
  温墨疏的信?言离忧微愣,脸色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该伸手碰那些信。
  温墨情默默站立半天,意味深长地看了言离忧一眼:“逃避不算勇气,什么时候你敢正视面对才能解决问题。”
  “我没有逃避,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言离忧没底气地驳了一句,手慢慢放到桌面上,却还是不能干脆爽快地碰触信笺。叹口气坐直身板,言离忧有些埋怨地望向温墨情:“干什么,你要当监工?别赖着不走,不是说还要准备马车什么的吗?”
  “没兴趣知道信上写什么,只想看你被哄骗后会不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既然你不好意思我就不看了,日落前记得去接九儿回来,明天就启程去苍梧郡。”温墨情不咸不淡撂话,转身离开房间。
  钟钺就在楼下前堂,两壶茶水猛灌进肚后总算见温墨情出来,急忙凑上前去一脸忐忑:“怎么样,少主,言姑娘没生我气吧?”
  “她忙着为二皇子伤神,哪有时间过问为什么你才把信交出来?”温墨情似是情绪不太好,推开茶杯要了一壶清酒,觑着钟钺一脸不爽快,“既然信都带来了,怎么拖到现在才说?”
  钟钺委屈苦笑:“哪里是属下想把信带来的?要是能属下能做主,索性烧了这堆信就当没见过。可是王爷他不肯啊,说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千叮咛万嘱咐让属下把信转交言姑娘,属下来安州后也是犹犹豫豫想了许久才告诉少主的。”
  定远王与温墨疏关系匪浅,对自家儿子又十分了解,三个年轻人之间那点恩怨爱恨虽不说却看得明白透彻,既是定远王开口要求钟钺转交信件,那么温墨情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提着酒杯出神半天,温墨情一声低叹。
  “真是个老奸巨猾又不靠谱的爹。”
  “少主在背地里说王爷坏话没关系吗……”钟钺嘴角抽搐,干笑不已。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楼梯忽而传来咚咚脚步声,回头望去,言离忧换了身素淡衣衫走到前堂,淡淡脸色说不清是喜是悲。
  “我出去走走,顺路接九儿回来。”
  王院外家宅并不远,而此时才不过晌午,言离忧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大概要在外面走上一下午。温墨情眉梢微挑瞥了一眼,撂下酒杯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我就是在房里待得太闷想出去散散心,你老是跟着我做什么?”言离忧语气不满,声音却不大,还不等抱怨温墨情啰嗦多事,已经被他拉扯到客栈之外。
  温墨情有时很讲理,有时候又非常霸道,对待与温墨疏有关的问题一向不容言离忧反驳,这次也一样。言离忧被他拉着在热闹的市集上走了一大圈,又不情愿地坐在饭馆里托腮瞪眼看他悠闲吃饭,整个下午几乎都处于不自由状态,及至四周炊烟渐起、行人变少,温墨情又把她拉到城郊河畔,吹着河风无聊站立。
  “他求你回去?”许久,温墨情淡淡开口。
  言离忧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温墨疏的信不多,每一封却都很长,工整字迹如他为人一般和润清正,带着一种不显软弱的温柔之气,且为了便于对许多生僻字不熟悉的言离忧阅读,那些信都挑最简单明了的措辞,读起来并不困难。信的内容也很简单,一小部分是在叙述自己最近情况,另一小部分讲了些帝都趣事,最多的还是在发问,问言离忧身体是否健康,问她是否开心,问她是否安好。
  唯独让她回去等事,只字未提。
  言离忧明白,温墨疏这样做并不是在表示不想她、不念她,而是不愿她厌烦他的啰嗦唠叨,一如往昔,他对她总是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她又何尝不是?
  河风微凉带来阵阵凉爽,一声轻叹仿若那风,轻柔散去。
  “和墨疏在一起时我很安心,但不觉得轻松,我会想很多事,生怕让他为难,又或者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听言离忧主动开口谈温墨疏十分难得,温墨情没有打断,望着河对岸忙碌收网的渔夫目不转睛。
  这种时候倾听比交谈更有用。
  没有报以冷嘲热讽的温墨情让言离忧心生感激,浅淡笑笑,也顺着他视线去看渔夫们劳作,眼眸中渐渐泛起迷茫:“时至今日我仍说不清对墨疏是何种感情,我希望他能过得好,能够达成所愿,这种希望远胜过和他在一起平平淡淡过日子的憧憬——很奇怪是吧?几个月前我还幻想能与他在与世无争之地白首偕老,可现在,我更愿意在遥远的地方听人们说起他的事,而不是与他面对面,尴尬,不知所措。”
  “你说过,你喜欢他。”
  “的确喜欢,以前、现在,都一样。可是这种喜欢到底该以何名之,谁知道呢?”言离忧耸耸肩,“那时只有在他身边我才会感到温暖,我曾想,也许这个人就是命中注定要成为我归宿的真命天子吧?直到后来发生许多事我才渐渐发觉,原来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无法磨合的想法,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仅仅是观念不同造成的隔阂。说到底终归是我太任性,明知这份感情得来不易,却又容不得他或我任何一个人违背本心,我希望我们都是自由的、不被感情束缚的,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随心所欲去爱一个值得爱的人。”
  一介女子口口声声说什么爱与不爱,这在旁人看来定是没有教养、不知羞耻的表现,然而温墨情没有露出半点鄙夷神情,轻而易举地将言离忧的话存放在心头,带着一份无从察觉的安然。
  “早听我的话,你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责怪句式并没有配上相应语气,温墨情收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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