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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天录-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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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尚未起步,著见夜色朦胧中,一晃一摆地奔来一条人影,那人边行边念,口里喃喃不绝,说道:“一锭黄金,净重十五两四钱,每两兑银九两六钱四,十五两四钱,算一算,四六二十四,五六得三十……唉,这笔账把头也搅昏了,那小子缺德,怎么偏偏给这么一锭黄金呢……”

竺君仪心中一动,低声向秦佑说道:“你听,这家伙声音好像那卖马的骗子?”

秦佑一听之下,果然不错,连忙一拧身,又跃下马来,迎路一站。

那人念念有词,渐行渐近,竟直向秦佑身上撞来。

秦佑一翻左手,疾扣他的右腕,叱道:“好骗子,看你还向那里走……”

谁知话未说完,那人突地一扭腰,不知用个什么身法,竟已从秦佑指掌之下一滑而过。

秦佑不觉心中一惊,皆因他方才所用“达摩剪虹手”,共二十四手,都是绝传江湖的奇奥擒拿手法,这人竟能一闪滑过。显然身负武学,决非寻常骗子。

思念间,那人已立定身子,满脸不悦的喝问道:“喂,你这小子是扒手吗?是不是看我老人家身上有锭黄金,黑阴团里,拉拉扯扯的……”

秦佑沉声道:“好个胆大骗徒,你看看我是谁?”

那人掠过头来,细瞄一眼,笑道:“原来是买马的小伙子,这匹千里马神驹,只卖你十五两四钱黄金,难道你还嫌贵,要退货不成?”

秦佑喝道:“我问你,这马是你自己的不是?你拿人家的马,骗我黄金,尚敢罗嗦?”

那人哈哈笑道:“这就奇怪啦!咱们银货两讫,钱在我袋里,马在你身边,怎说我是骗子?”

秦佑暗一转念,忖道:果然,马虽是何朔一剑司徒真如的,但他已经将马赠了给我,如今两无对证,尚有何说?于是冷冷说道:“反正我明白这马不是你的,这次权且绕过,下次再敢拿他人的东西冒售赚钱,你可要自己仔细了。”一面说着,一面上马欲行。

不料那人却从后疾门上来,一把扣住了马缰,怒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厉声喝道:“什么,咱们得把话说清楚,我老人家看你年纪轻轻的可怜,才把坐骑忍痛割爱,一匹神驹,只卖你十五两四钱金子,你倒不识好歹,反栽我个骗子罪名,没的话,我不卖了,金子退给你,马儿还给我,你们另想他法吧……”

这家伙十分撒泼,紧紧扣住马缰,说什么也要退钱索马,秦佑一心急着要赶“陆家双铃”,被他纠缠得火起,翻脱一掌,向他扣马的腕间直劈下去。

那人闪电般一缩手腕,让过一掌,越发大闹起来,掳袖子挽胳膊,骂道:“你仗着会使个三拳两腿,欺侮我老人家乡下人是不是?要打架!来!来!来!”

秦佑怒从心起,当胸又直捣了过去,那人挥拳一格,登登连退两步,更加大声骂起来道:

“好小子,半夜摘桃子,专捡软的捏?有种你跟我来,我叫你知道厉害。”说完,转身便跑。

秦佑少年火气盛,按捺不住,使欲追赶,竺君仪却道:“公子,正事要紧,何必跟这种人纠缠……”

秦佑闻言,停了脚步,那人奔出数丈,见秦佑不追,又站住大骂道:“臭丫头,要你多嘴做啥?我这种人那点不好,只不过没有他年轻漂亮,还有什么逊了他的?”

竺君仪听他出言不堪人耳,气得粉颊绯红,半天说不出话来。秦佑一怒这下,拔步便追。

那人边骂边跑,脚下竟十分快捷,竺君仪放心不下,也策马随后赶上,三人追奔了一程,出了张夏镇,忽听前面蹄声震耳,如飞驰来两匹快马。

那人回头道:“这下好了,厉害的来啦,有你小子瞧的了!”话落一拧身,退自隐人道旁阴影之中。

秦佑住脚略待,两匹快马已电驰而至二丈之外,他抬头一看,心里顿时一惊。

原来两匹马上坐的,竞是他急欲追赶的‘陆家双铃’。

咦!他们怎会去而复返呢?

念头方起,“陆家双铃”快马已到面前,秦佑忙探臂撤剑出鞘,当路喝道:“姓陆的,往那里去!”

这一声断喝,恍如春雷乍起,“陆家双铃”同时一勒丝缰,马儿连声长嘶。直立起来,双铃各拧腰肢,从马上闪身落地。

竺君仪也不怠慢,“呛”地拔出长剑,柳腰一摆,闪落秦佑身边。陆望见是秦佑,斗然记起江南初遇之事,冷冷一笑,说道:“掌下游魂,想找死吗?”

秦佑叱道:“你们把我陶大哥藏到那里去了?趁早说出来,免伤和气。”

陆堃笑道:“谁认识你什么陶大哥,上次公主在场,饶过你们,不想竟又送上门来,今天倒要看看你们飞云山庄,究竟有何惊人艺业。”他认定陶羽秦佑都是飞云山庄的人,笑声中已缓缓提紧真力,向秦佑走了过来。

陆完说声道:“老二,跟这种小辈们经什么?别误了正事。”

秦佑短剑横胸,接口道:“不交出我陶大哥,你们就不用妄想脱身。”

陆望双掌互击,回头向陆完笑道:“这小辈剑术已略具造诣,咱们得教训教训他,叫他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倏忽欺近两步,右臂一抬,中食二指并指如戟,遥向秦佑猛点而去。

他武功已臻上乘,这一出手,迅快无比,指尖尚距数尺,雄浑的内劲,已经从指头上透出,风声嘶嘶,触面生寒。

秦佑慌忙横跨一大步,短剑一招“金戈耀日”,疾划而出。

陆堃嘿地一声冷笑,右指忽然一沉,化点为切,左掌紧跟着胸一推,两种劲力,一浑一锐,交互迫攻,眨眼一连抢攻六七招之多,逼得秦佑封架不迭,向后连退了四五步。

要知“陆家双铃”,虽以左右双铃绝技名闻江湖,但自从逃亡到桃花岛,被老岛上“桃花神君”凌祖尧收留,授以桃花岛独门内功,数十年来功力精进,已大非昔比。凌祖尧更开始用独门“冲穴御神”之法,替他们打通内经三处穴道,只要这三穴一通,功力便可陡增二甲子,武林中也将罕有敌手。

可惜当他们三穴中已通二穴之时,“桃花神君”凌祖尧突然因练功走火人魔,这一来,可害苦了他们兄弟,皆因这种桃花门独有的“冲穴御神”之法,一连打通三穴,功力固可大进,如果中途停顿,余穴未通,少则三年,多则五载,练功的人必反受其害,最后将弄得血脉并裂而死。

所以,自从凌祖尧走火闭关后,陆氏兄弟便一片丹心,随侍着凌祖尧的独生女儿凌茜,希望凌茜将来能成全他们,用桃花岛秘传独门手法,替他们打通那最后一处穴道,凌茜向往中原,他们也毅然护侍左右,同临中原,与飞云山庄争霸天下。

双铃因有这番企求,是以对“桃花公主”敬畏俯顺,奉若神明。上次与秦佑陶羽相遇,陆堃一怒之下,取出双铃,被凌茜一声低唤,只得乖乖听话,但心中却难免愤怒,如今巧遇之下,自是不愿再轻易放过。

但秦佑自从首闯少林罗汉堂以来,累经恶战,剑术也精进了不少,尤其刚才与“河朔一剑”司徒真如五十余招激战,获得了很多启示和临敌经验,故陆堃虽然功力深厚,秦佑也已大非昔日吴下阿蒙。

他初出手时,慑于陆堃惊人的内家功力,后退四五步,短剑一振,立即一声轻啸,展开一抡迅如奔雷般的反攻,剑上闪烁的锋芒和剑气,划破夜空,渐渐变成一团凝而不散的光球,翻翻滚滚,越来越盛。

陆堃赤手空拳,力战七十余招,感觉秦佑剑上发出来的迫人之力,竟逐渐加重,招法也密如织锦,几乎毫无破绽可寻,不禁暗暗心惊。

陆完在一边观战,脸色也不期然变得十分重,霜眉紧皱,骇诧不已。

又过了半顿饭之久,秦佑忽又一声长啸,手法斗然一变,剑势竟由迅而缓,脸上一片庄严,一招一式,全部内劲如泉,沉如山岳,陆堃奋力封拆了七八招,额上已隐现汗珠。

陆完大吃一惊,他知道,如果再这样赤手空拳地打下去,最后落败的,必然是他兄弟陆堃无疑。

他心念及此,双手一探,取出那他一双成名的暗器乌铜双铃来,高声喝道:“老二退后,让我来会会他!”

竺君仪一见,连忙长剑一摆,将陆完拦住,娇声叱道:“怎么你们想以多为胜吗?要动手,先跟姑娘走几招。”

陆完哼一声,道:“粒米之珠,也放光彩!再不闪开,莫怪老夫出手无情?”

竺君仪怎知厉害,立也说声叱道:“吹什么。看你偌大年纪,别惹姑娘骂你,要想帮忙就得先试试姑娘手中长剑。”

陆完嘿嘿冷笑两声,一言不发,大踏步向前走来,竺君仪一剑当胸刺去,陆完振臂一挥,脱手射出一枚银铃,迳向竺君仪长剑上击到。

竺君仪未及变招格挡,只咱“噹”地一声响,那银铃已击在剑身之上,撞得火星四射,竺君仪腕上一麻,长剑竟险些震飞出去。

她骇然之下,擎剑疾跃数尺,却见那枚铜铃蹦弹而起,不歪不斜地又向秦佑飞射了过去。

竺君仪失声叫道:“秦公子当心暗器。”

秦佑闻声后,急忙挥剑格挡,蓦见一条人影闪电而至,替下了陆堃,同时空中“叮呤呤”

一阵悦耳脆响,第二枚铜铃己又接踵射到。

第一枚铜铃未与短剑相触,突被后面追射而来的第二枚铃一撞“叮噹”一响,两枚铜铃竟攸分左右,划起两道乌溜溜的光孤,各绕半圈,重又飞回陆完身边。

陆完却不伸手去接,霍地吐气开声,两掌一阵交互拍打,双铃竟然交叉飞旋,宛如流星穿梭,绕空盘飞,此上彼下,此来彼去,交织成一片马亮光幕。

秦佑不觉骇然,短剑紧护近身,不敢冒然出手,瞪着眼,注视着这平生未见的暗器手法。

片刻之后,陆完拍打的速度逐渐加快,双铃电掣星驰,光幕密得滴水难进,空中一片“叮呤”脆声,连对面也看不清了陆完人影。

这种惊世骇俗的暗器手法,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秦佑虽然紧握短剑,而对如此紧密的光幕,也不知从何下手。

墓地,耳闻一声尖锐的惊呼,秦信心神微分,左肩上忽觉一阵推心刺痛,跟跄几步,光幕突地尽敛,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从今以后,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秦佑连忙定神抬头,眼前已不见了竺君仪。不但竺君仪,连那匹“乌云盖雪”神驹和“陆家双铃”也同时失了踪迹。

远处但闻蹄声如雷,渐去渐远,夜色中,又隐约可见一团灰暗的淡影,转眼,连暗影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强忍肩头痛楚,摇了摇头,脑中飞快掠过一个念头,那就是“陆家双铃”一定掳走了竺君仪,而且抢了那匹“乌云盖雪”。

可不是吗?“陆家双铃”已经离去,他们那两匹坐马,却仍在一旁扬蹄低嘶,秦佑斗然一惊,连肩上的痛楚也忘了大半,匆匆跃上其中一骑,随后便追。

夜色正浓,“陆家双铃!”的去向,正是自已的来路,秦佑催马疾赶,不时倾耳细听,尚可闻得隐约蹄声。

他反覆地用丝缰抽打马颈,脚跟猛砸,恨不得一口气追上,无奈这匹马由“陆家双铃”

飞驰跋涉了一天,疲惫不堪,而前面的“乌云盖雪”又是一匹千里神驹,追了一程,非但没有追近,距离显然越来越远了。

秦佑焦急异常,正死命催马,忽又听得身后蹄声雨动,一骑马从后面疾奔而来。

倏忽间风声飒然,一骑马已从身边掠过,马背上坐的,居然是那头戴皮帽,身穿绸衫的卖马怪客。

那怪客赶过秦佑,回过头来,向他露齿嘻嘻一笑,叫道:“小伙子,吃亏了吧?下次还敢对老前辈无礼吗?”

秦佑气得说不出话来,低头只顾催马疾奔,并不答话。

怪客又笑道:“别害臊,不经一事,不增一智,只要你知道过错,我老人家带你去把马和人都抢回来好了!”

秦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但只冷哼了一声,仍然没有开口。

两骑一前一后,又奔了一阵,那怪客又扭过头来,笑看问道:“小伙子,你姓什么?”

秦佑一面抽打坐马,一面没有好气的吼道:“我姓秦,你少跟我啰嗦。”

怪客却不生气,笑道:“秦老弟,你是飞云山庄的不是?”

秦佑一面辨听陆家双铃的马蹄声,一面怒答道:“你才是飞云山庄的,叫你少跟我噜苏,你没有听见吗?”

怪客仍是嘻皮笑脸地道:“不是就不是,何必生气,赶路太寂寞,大家谈谈天,岂不很好?”

秦佑倾耳细辨,已听不到前面的马蹄声,于是更怒,叱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无缘无故,跟我纠缠不清,居心何在?”

怪客笑道:“毫无居心,我因见你武功不坏,很想与你交个朋友,彼此解解闷儿,我问你,那女娃儿是你姐姐不是?”

秦佑冷哼道:“你管不着……”

那知话声未毕,突听那怪客一声惊呼,一闪身跃落马背,他那匹坐马,却斗然直立起来,“唏津津”发出一声长嘶。

秦佑紧跟在后面,慌忙一勒马缰,但马儿正奔得顺蹄,一时收勒不住,竟仍向前直撞了上去。

蓦然,一股强猛无比的劲风,迎头向他横击而来。

秦佑仓促间挥掌一封,心头一震,人已从马上翻身滚下。

他急中生智,悬空一个筋斗,消去那股冲撞之力,脚落实地,扬目一看。只见一个中年道姑,当路而立,正一手挽着怪客的坐马,一手却紧紧握住他那匹奔得正急的坐马辔口。

那道姑眉目清秀,背插长剑,胸前悬挂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金片,肤色白皙,虽已中年,风韵仍然十分动人。

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年轻小道人,也斜插一柄长剑,长得十分俊秀,只是眼波流动,显得极是阴沉诡诈。

秦佑见这一男一女两个道人,竟能在夜色中力挽奔马,神色如常,心知必是身负绝学的武林高人,忙拱手道:“在下心急赶路,又被这讨厌的家伙纠缠不清,以致一时耳目失散,冲撞了二位,尚希谅解。”

那道姑闻言,只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她身边的年轻道人却挺身向前,满脸不屑地向秦佑上下打量了一眼,阴阴地道:“你能接得住我姑姑一掌,武功也算不俗,你是那一派门下?”

秦佑直觉这道人言语态度都十分冷傲,想了想,答道:“在下师门,乃山野隐者,不便对人言告。”

那道人冷笑一声,回头对道姑说道:“原来是无名之辈的门下。”

道姑微微颔首,松手放了马造,语声冷峻地说道:“你再问问他那件事。”

道人又转身向秦佑道:“我姑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姓罗名伟的人?”

那道姑虽没直接询问这句话,但此时目中却隐隐射出一种异样光芒,炯炯注视着秦佑,似正期待着他的回答。

秦佑心中猛然一震,几乎要冲口说出罗伟的事迹,但转念之间,又把这念头强自忍住,只淡淡回答道:“不知道。”

道姑面色忽然一阵黯然,轻叹了一口气,用那双明亮的清澈的眼光,漫不经意地扫了路边怪客一瞥,却没有再开口,举步如飞向前行去。

那道人盯了秦佑一眼,沉声道:“今天权目饶你一遭,下次骑马的时候,最好带着眼睛,休要冲撞了路上行人。”

说罢,也急急奔向前去。

秦佑骤然遭遇这桩怪事,茫然不解这二人来历,以及他们问起罗伟的原因,独立当地,默默沉思——忽地,他心中猛然一动,记起那道姑颈上悬着那闪闪发光的东西,竟跟竺君仪那只油布小包中的半枚金钱,模样十分相像……

但当他回身张望时,那道站和年轻道人,已经去得看不见了。

他怅惘地叹了口气,心里忖道:“怪事,怪事,那道姑挂着半枚金钱,又莫名其妙地间起罗大侠,她跟他,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因此,他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回答“不知道”。假如他告诉她罗大侠在中原尽人皆知的事迹,也许便可轻易地揭开这个谜了。

他自然不会想到,如果他真的告诉了道站那些话,后果却将不堪设想。

那皮帽绸衫怪客也在喃喃低语,道:“这道姑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久只怕更有热闹好瞧了。”

秦佑矍然一惊,急问道:“你看这道姑是什么来历?她跟罗大侠有什么关系?”

怪客耸耸肩,笑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方才她连一句话也没跟我讲,叫我从何说起?”

秦佑怒道:“那么,你说什么热闹好戏?不是废话吗?”

怪客笑道:“也许是废话,也许不是废话,你等着看吧!”

秦佑一气,自顾扳鞍上马,扬鞭欲行,那怪客忽又将他拦住,问道:“你不是要追那女娃儿和那乌云盖雪吗?”

秦佑没好气地道:“是又怎样?”

怪客笑着一指侧面的一条小路道:“喏,他们是由这儿转弯走啦!你再往前追,怎能追得上?”

秦佑冷笑道:“你跟我一样,怎知他们转了弯?”

怪客笑道:“这一点,我跟你有些不同,你瞧瞧地上蹄印,就知道我老人家没有说错。”

秦信心头一动,跳下马来,低头观看,果见来路上一行清晰的蹄印,到这儿便折向小路,笔直地伸向一片山麓之下。

他一言不发,飞身跃上马背。一抖丝缰,循着小路奔去。

渐进奔近那片山麓,回头看时,那怪客仍紧扭身后并未离去,不禁轻唱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怪容笑道:“我去看看热闹,我这个人,别无所好,就爱看热闹,反正决碍不了你的事,你干你的,我看我的。”

秦佑拿他无法,只得由他,两骑一前一后,奔到山麓,刚绕过一片竹林,赫然一座古庙,呈现眼前。

秦佑凝目一望,不由猛然一震,只见那庙门之前,有六名青衣劲装少年,分立左右,把守着庙门,,而那匹“乌云盖雪”,正系在门边一棵柳树上。

他既惊又怒,举臂一扬,“嚓”地轻响,短剑已拔到手中,回头向那怪客笑道:“不怕死的,尽管跟来看看热闹!”

那怪客挤挤眼,漫不经心取出那只铜头旱烟袋,笑道:“秦老弟,你先请吧!吃不消的时候,只管叫一声……。”

秦佑无心跟他打趣,一晃肩头,轻如飞絮,从马上跃落地面,一紧手中短剑,兔起鹘落,直向庙门扑去。

庙门外六名青衣少年也望见了秦佑,“唰”地一分,各自擎剑出鞘,低喝道:“大胆的小辈,胆敢乱撞!”

秦佑闷声不吭,脚尖一戳地面,凌空再度冲拔而起,冷芒闪处,荡开迎面的拦路剑丛,飞步向门里便冲。

蓦闻一声低喝,门中红影飞涌,又奔出六名红衣少年,向前一裹,将秦佑困在核心,十二辆长剑车轮地滚动,将庙门紧堵住。

秦佑虽未把这十二名少年放在心上,但单人独创,一时也冲不进去,那十二名少年显然久经训练,剑势密而不乱,出手诡异,其中任何一人,也足可当得剑术“高手”两字,加以庙门不宽,易守难攻,秦佑竟难越雷地一步。

十余招过后,秦佑一声长啸,剑法一变,专找对方硬拼硬架,他手中短剑极是锋利,加之内力又远在那些少年之上,只听一阵噹噹连响,已有两三柄长剑被 他霞飞折断……

正当这刹那间,忽见一条人影,迅如石火电光,从后一闪而上,投人剑影丛中,高声叫道:“看热闹的来了,闪开,闪开!”

叫声中,黄色光芒盘空缭绕,只听“叮叮”乱响,又有三四柄长剑波震飞脱手,门口顿时露出一个空隙。

秦佑一拧身抢进庙门,回头见那皮帽绸衫怪客,正抡动铜烟袋,将那余下的青衣和红衣少年,迫向门外一旁。

他这才知道怪客原来存心相助,想想途中对他那等无利,不禁有些歉然。

怪客一面挥抡旱烟袋,一面笑道:“秦老弟,只管向里冲,有热闹好瞧的时侯,别忘了叫我一声。”

秦佑朝他含笑点点头,短剑一摆,掠过院落,踏进正殿口口口秦佑一脚踏进大殿,正是“陆家双铃”老大陆完冲进林龛下暗室的刹那。

他初入大殿,一时尚未发现室中的情形,触人眼帘的,是殿上十二名负剑少女,和软椅上端然而坐的桃花公主凌茜。

凌茜分明已看见秦佑冲进大殿,却仍然端坐未动,甚至立在身边的六名青衣少女和六名红衣少女,也都静静地一动也不动,就像根本没有看见泰佑似的。

秦佑纵目一掠,见竺君仪正昏倒在地上,他未及多想,闪身便向竺君仪奔去。

直到他奔到竺君仪身边,俯身准备替她拍活穴道时,突然,一个娇冷的声音问道:“你要做什么?”

这声音并不凌厉,也井不高亢震耳,但语气中,却似有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力,秦佑手掌已湛湛触及竺君仪,闻声心头一震,竟不由自主缩回手来。

他猛然抬头,只见桃花公主一双盈盈秋水,正凝注在他的脸上,娇艳如花的面颊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那笑容是那么的憩静而温柔,是那么的开朗而自然,虽然仅是淡淡一抹,竟如满池碧荷中,忽然绽开的一朵白莲,清幽、娴雅、令人沉醉。

秦佑不觉一怔,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我……”

他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是以这一刹那,绝无丝毫读辱之念,而是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在人家明亮的光辉之下,显得太微不足道,有些自惭形秽,因此纳纳地答 不出话来。

凌茜轻启丹唇,缓缓道:“你是来救她的,是吗?”

秦佑连忙垂下头,怯生生地答道:“正是,不错……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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