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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海事-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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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夏生仰着头,冬生在旁边抱着手臂,道:“我怎么听说明军没有打赢过一仗?大都督,你老了!”

    唐纵笑眯眯的,“你们怎么来的,还避过了明军和蒙古人的耳目,嗯?”

    夏生说:“粮草和战马是将军从海路运过来的,我们先从平壤到宣州,然后到铁山,再到椵岛,接着横渡黄海,取道山东登州,最后内推。”

    唐纵看着崔蓬,“横渡黄海,危险重重,危险重重。”

    崔蓬笑,“你放心,我善水,掉了海里也能刨起来。”

    唐纵瘦了很多,大眼睛下的皱纹也深了些,“蓬蓬,多谢,多谢你。”

    霍韬预备带着白湘灵的尸体去一趟宁波府,却不想听张千山带来消息:“杨宝儿辞官了。”

    “杨宝儿辞官了?”霍韬坐在自家檐下,他家的那只老孔雀老得更狠了,翎毛折断了半数,都尾大不掉的在屁股后头拖着。

    霍韬本想叫人给这只老孔雀把翎毛修剪修剪,他才张口,就见一穿蓝色锦袍的青年男人走进来了。说实话,自从戚英姿离开北京城,沈约基本就没再进过霍家后院,就是有话,也只是在前头花厅坐坐,话说不到三句,茶喝不上半杯,人就走了。

    霍韬原本想调侃他几句:“哟!沈大人难得光临,有何贵干啊?”但霍韬瞧一眼那老孔雀,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沈约穿一身孔雀蓝的锦袍,那颜色翠色。欲滴。霍韬看他一眼,说:“坐吧。”

    下人们上了茶,沈约低头抿了一口,还对那侍女笑了笑。沈大人这么一笑,那侍女险些撞了桌子角,霍韬这么瞧着,嘴角轻轻一撇,然后摇摇头,问了句:“沈大人所来何事?”

    沈大人如今有了气度,有了身份,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相貌。霍韬谈不上对沈约有甚么看法,更没有甚么矛盾,此刻霍国公爷不咸不淡地睃了沈侍郎一眼,忽觉上天对他是格外关照的。沈约此人,从与他相识至今,十多年下来,他竟一点也不见衰老,倒是比从前长得更好了。这一种好看是指气度,指举止,更是指有了权利和金钱之后的上位者姿态,从容不迫。

    霍韬瞧了瞧他了脸,暗自好笑,心道:那女人终究还是有眼光的,选来选去,竟选了个最好看的男人。

    想到此处,霍镇国公又笑了。他忽然觉得洒脱,心想自己输得不冤,包括唐纵,他们确实都不如沈约长得好看,尤其是已经官居三品的沈约。

    沈约道:“白姑娘是浙江人,但她出生在南京京郊,她是他父亲与一个百夷族女人生的。”

    霍韬没有说话,只听沈约道:“白姑娘的重瞳也源自于她的母亲,她母亲因为生得漂亮,被他父亲看上,强行圈养了起来。白姑娘出生以后,她母亲就疯了。”

    沈约低头,漂亮的手指在茶杯上弹了一指,“那女人疯了几年,男人也不耐烦,后头出门做海上生意去了。”

    霍韬眼皮子动了动,“我说呢,白湘灵这么美,原来是个海盗和一个异族女子生的。”

    沈大人笑了笑,这一笑又轻又短,仿似暖风从耳边轻轻擦过,“嗯,白姑娘的母亲在她七岁的时候跳海自尽了,白姑娘病了一场,从此不记得她母亲是谁,她父亲又是谁。”

    霍韬这才来了点兴致,“白湘灵她爹是谁?”

    沈约站起来,他弯腰在霍韬耳边说:“海盗头子,赖苞。”

    霍韬牙口一松,险些咬到舌头。瞧见沈约那胸有城府的样子,霍国公爷轻轻一咳,道:“既然沈大人坦诚相告,那霍某不妨也告诉沈大人一个消息。”

    “甚么?”

    “她回来了。”

 第83章 嘉靖年间琐事记Ⅳ

    崔蓬自嘉靖十七年离京北上朝鲜; 至她过来给中军大都督唐纵助阵; 又已经四年过去。

    “蓬蓬; 咱们这样; 然后。。。。。。”唐纵成日里与崔蓬拿着地图在帐篷里嘀咕; 有时候说到大半夜,次日天没亮两人就又骑马出去了。

    旁人自是不知道这‘蓬蓬’二字从何而来,唐纵也没向外人解释过; 唐大都督觉得崔蓬有千万种好; 但不足以与外人说。

    冬生觉得他们有戏; 很有些乐见其成。夏生道:“没戏。”

    夏生一早给霍韬写了信,说他们抵达山西; 还说他们将军请镇国公给宫里的白娘娘问好。

    霍韬收了夏生的信,对沈约道:“唐纵没告诉她,说白湘灵死了。”

    霍韬很理解唐纵的心思; 若是他说了; 照戚英姿的性格; 当下就该折返北京了。唐纵想留住戚英姿; 不管用甚么方法,包括隐瞒与短暂的欺骗。

    霍韬躺在摇椅上,他先是睃了沈约一眼; 又看了那只翎毛耷拉在屁股后头拖尾的老孔雀一眼; 说:“唐纵就是那老孔雀,装疯。他难道还不知道纸包不住火,他就是想先晃了戚英姿的神; 转头再去安慰,女人受不住打击,掩面一哭,他就得意了。”

    沈约听霍韬叨叨了两句,他也是揉揉额头,“此事确实难以开口,白姑娘她。。。。。。”

    霍韬想起戚英姿那女人一走又是四年,期间白湘灵曾托霍韬带信给她,白湘灵只有短短一句话,她说:“将军,我想你。”

    或许白湘灵更想说的是,我想去看你,我想出宫,我想漂洋过海去朝鲜国看你。

    戚英姿之于白湘灵来说意味着甚么,是自由,是田野,是青春,是没有拘束。

    当年祸过国倾过城的宠妃死了,嘉靖帝的这个白娘娘有一只眼是重瞳,她爱穿红裳,通神灵,因为她与邵天师一道祈过雨。

    霍韬想起白湘灵那活色生香的样子,心口揪了揪,还没说送客,就听沈约道:“国公爷保重身体,约下回再来叨扰。”

    沈约出了霍家的大门,正要往自家府里去,转眼间就在街角遇见了一个和尚。

    “杨兄?”沈约一时间觉得自己眼花,他觉得自己认错了人,可他又绝不会认错。

    被夏言打压的翰林学士杨宝儿辞官了,嘉靖十年的状元郎,才华横溢的翰林院大学士不声不响地辞官了。朝廷不再有人记得他,或许有人还记得,哦,嘉靖十年,兵部沈侍郎沈大人的同科?

    白湘灵死后,杨宝儿辞了官,在当地的一座寺庙里带发修行。

    晨钟暮鼓,黄钟大吕,我佛慈悲。

    沈约再见到杨宝儿的时候,杨宝儿已经成了一个和尚,剃净须发,头上烧了戒疤。

    “杨兄?”

    “贫僧无相,施主有礼。”

    沈约望着灰衣僧袍的杨宝儿,“杨兄,你?”这和尚穿一身灰袍,与他记忆中那个锋芒不藏的青年才俊相去甚远。

    可沈约不会认错杨宝儿,因为他曾经嫉妒过杨宝儿。杨宝儿有富贵的家世,有出众的才气,他在金殿上折桂,他入仕之后官运平顺,他短短几年功夫就当上了翰林院大学士。

    有关杨宝儿的一切,都曾是沈约想要的。

    沈约记得,嘉靖十年,他们入金榜廷试的那一天,他与杨宝儿穿了同色的青袍,他穿的是布衣,杨宝儿则是锦袍,当年最新的织锦,杭锦。

    十一年后,杨宝儿当了和尚,遁入了空门。

    沈约低头看看自己,自己终于穿上了最新鲜的锦袍,自己穿的是最精致的料子,最费钱的缂丝,可抛开这鲜艳外衣,自己还得到了甚么呢?

    “施主,你还放不下吗?”

    “是谁在跟我说话?”沈约回头。

    沈约恍惚得很,究竟是谁在跟他说话,是杨宝儿,还是嘉靖十年的自己。

    嘉靖十年,沈约初入仕途,他在宁波府因为长途跋涉又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那个时候,也是杨宝儿跟他说:“渡女过河,我都放下了,你还放不下吗?”

    待沈约再回头时,身边已经空了,道上再无一人。

    沈约精神恍惚回了家,他走到廊下,觉得太阳好大,又好像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姑娘在冲他笑,“沈大人,你回来了?”

    待沈约踏上阶梯,推开房门,又似乎看见有人在给他换上清水,“沈大人,这个你擦脸。”

    “戚。。。。。。”沈约正要喊她,“阿姿,你。。。。。。”

    可一回头,人又不见了。

    沈约觉得有些挫败,他累得很,他在床头坐下,忽见门外有张桌子,还有一个穿布衣的女子,那女子边写边念经:“我佛慈悲,信女戚英姿愿舍命十年,换他安康。信女戚英姿,愿意舍命十年,换沈约安康。。。。。。”

    “阿姿”,沈约站起来,那女子的身影又模糊了,待到他追到门口,那幻想中的桌子、纸笔、还有那人,都不见了。

    沈约觉得自己病了,他肯定又快病了,他耳边老是有杨宝儿的声音,那声音说:“渡女过河,女是色相、名利,是欲望,是诱惑。我都放下了,你还放不下吗?”

    沈约觉得他做了长长的一个梦,梦里他遇见了故人,故人说了坦山和尚渡女过河的故事。待沈约正要说话,忽然,那故人又是一叹:“沈兄,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啊。”

    沈大人这一觉极为短暂,瞧瞧这太阳,还在天上白灼灼的挂着呢。那故人呢?故人又好像没有来过。

    下人打了清水上来,沈约拧了帕子,问一句:“我睡了多久?”

    仆妇回一句:“大人进门不超过一刻钟,可是嫌水来迟了?”

    沈约挥挥手,他将擦了手的帕子丢在铜盆里,仆妇又将水盆端出去了。

    沈约望着墙外探头的枝桠,想起他在廷试上作的那幅画,画里有两个小和尚,一个贪玩,在小溪边湿了鞋袜,另一个在安静地挑水。

    深山藏古寺,风雪夜归人。

    古寺依然在,可他们人呢?

    当年的小和尚,他们人不见了,两个小和尚都不见了。他们走散在岁月中,走失在深山里。

    作者有话要说:  唐纵就是那老孔雀,装疯。嗯,我是个人才,我一定是的。

    因为爱过才知情浓。。。。。。

    啊,我不想抒情了,言情小说写多了,老是爱发这种奇怪的感慨。。。。。。

 第84章 嘉靖年间琐事记Ⅴ

    霍韬找了块风水宝地给白氏湘灵长眠; 还打算点一盏长明灯; 彻夜供奉; 年年岁岁。

    沈约说:“杨大人他。。。。。。”

    霍韬点头; “就放到他的寺庙里面去; 活着的时候不能相守,死了也算给人留个念想。”

    说到这里,霍韬倏地看沈约一眼; “怎么的; 你难道也打算和杨大人一样; 死了再去日日相守,夜夜相对?”

    霍韬将白湘灵脚下的铃铛递过去; 道:“拿去吧,交给她,也算是找个由头。”

    霍韬不知怎么的; 还是想帮沈约一把。后来霍国公爷想; 他想帮的不是沈约; 而是那个女人; 他希望她能爱她所爱,想她所想。任何她不愿意的,自己绝对不想勉强她。

    霍韬觉得这就是他和唐纵最不一样的地方; 自己尊重她的意念; 既然她爱沈约,为什么不成全她呢?

    唐大都督这些日子很是开心,他喜欢的女人跟他在一起; 她喜欢的女人也没说不喜欢他,那就是接受自己了?唐纵并不是小年轻,他根本不会空想和妄想,只是唐大都督吃准了沈约的性格和行事方式,照沈大人那么惜命的性格,绝不可能到山西这地方来。

    既然人都不来,那说甚么都是空的,既然是空谈,那也不必惦念了。

    唐纵吃死了沈约的个性,又觉得戚英姿和他在一起相处久了,定会产生些感情出来。

    “蓬蓬,你看,我给你。。。。。。”

    唐纵最近沉迷在一些小游戏里,例如他给崔蓬送礼物,送的是还没开。苞。的花。又或者是他发现了甚么好景致,非要驰马与崔蓬出去看,唐纵觉得他快活极了,直到兵部有指令下来。

    “延绥总兵官唐纵调离山西,前往云南,镇压叛乱。”

    新到任的山西巡抚叫曾铣,曾铣带着兵部的旨意过来,他和唐纵是老熟人,“大都督,四川云南那边。。。。。。”

    曾铣与唐纵点灯聊了一夜,次日,中都督唐纵就要前往云南,而曾铣则接过了山西戍军的指挥权。

    曾铣继承了唐纵提出的事业,嘉靖皇帝拨给山西修建防御工事的二十万两银子到了曾铣手中,大明朝廷开始了新一轮的鄂尔多斯军事行动。

    当然,这都是后话。前话就是,唐纵要离开山西,夏生与冬生问崔蓬:“将军,咱们是走是留?”

    崔蓬在收到消息的时候就考虑过了,“留下。粮草和兵马都留给曾大人,咱们南下。”

    唐纵得知崔蓬决定跟他南下的时候,一连笑了好多天,等到他们在南直隶下船转陆路的时候,唐大都督就笑不出来了。

    沈约穿白色的衣袍,在江边站着,远远相迎。

    沈大人站在南京城的江边,那天有雾,天上还飘了一点点小雨,崔蓬从船舱里一出来,沈约就望过来了。

    唐纵恨得牙痒痒,心道,这是截胡来了?

    唐纵依旧记得,三人初次见面当天,在霍韬家里,沈约就截了他的胡。

    沈约照例与唐纵说了几句公话,无非是,“中都督南下,沈某会随行,然后兵部会配合大都督的军事行动。”

    唐纵回头看了崔蓬一眼,他发现崔蓬扭开了头,等唐纵将头扭过来的时候,发现原来是沈约在看她。唐纵心里骂:这是脸红了?都多大了,还脸红?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脸红?

    崔蓬的确是脸红了,因为她发现刚刚沈约眼珠子定在她身上,那神情,好像在看情人。

    崔蓬只好扭开头,后面夏生冲沈约眨了一下眼,眨了眼睛还不够,夏生提着杂物将崔蓬一撞,崔蓬没有防备,往前蹿了一步,唐纵还没反应过来,沈约的手已经伸过去了,“小心。”

    沈约的手很清凉,就像南京城里的清凉山,清凉山上还有一座清凉寺,崔蓬要将手缩回来,沈约又牵了她的手,说:“收好了,白姑娘的遗物。”

    崔蓬摊开手掌,低头看见白湘灵的铃铛,还有一条已经陈旧的缂丝金绳。“遗物?”崔蓬望向沈约,她想听沈约解释。

    “蓬蓬,你听我说。。。。。。”唐纵慌忙撞上来,他一开口,自己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坏事。

    冬生也心道:坏事,不说还好,说了不是赶着往上撞吗?

    唐纵若是不开口,崔蓬只会想他不知道,这回一开口,立马暴露了自己知情。唐纵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子,瞧见沈约和这女人在一起,自己脑子都混成浆糊了。

    沈约与崔蓬在前头走,雨下的大了些,夏生连忙递过去一把伞,沈约撑着伞,低低叹息:“那时候皇上不能说话,生死未卜,白姑娘宫里的宫女又牵涉其中。。。。。。”

    沈约说话的声音又柔又轻,崔蓬本来对霍韬对皇帝一肚子的怨言,等她抬头看了沈约的脸,沈约也正在看她,“谁都不知道当年那个方家小姐会成如今这个样子,她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崔蓬本想逮着霍韬问个究竟,这刻雨大风大,身边男人身上半湿,油纸伞被雨珠子落得滴滴答答响,她便走了神。

    “阿姿,阿姿。”沈约唤人的声音真好听。

    沈约一手撑伞,一边说话,便没有留意女人面上表情,等无人应他,他低头看一眼,才见戚英姿将嘴唇咬得快出了血。

    女人紧紧咬着唇,唇是淤紫的,脸又是白色的,她眼圈通红,眼泪就挂在一双大眼睛里,圈圈打转。

    见沈约看她,戚英姿本想笑笑,后又低头,“沈大人,你刚刚说甚么,我。。。。。。”

    我没听见。

    戚英姿本想说她没听见,她还没说出口,她就真的马上甚么都听不见了。

    沈约见了伞下的女人,他换了一只手拿伞,另一手将戚英姿往自己怀里一拉,“好了,别哭,是我们疏忽了,别哭。”

    沈约从未抱过戚英姿,不管是十一年前的宁波江畔,还是四年前的北京相遇,此刻沈约搂紧了戚英姿,戚英姿似乎能听见男人胸口的心脏跳动声。

    戚英姿被沈约这一抱吓得不敢动弹,她发现自己年岁虽长,可关于男女情。事方面的经验却丝毫没有长进。沈约将她搂在怀里,他摸她的发,说:“我知道你和白姑娘的感情,但人生在世,总有人要先走。兴许明日,要走的人就是我。。。。。。”

    沈约忽如其来的热情引得夏生发笑,冬生不语,等唐大都督又撑了一把伞过来的时候,添了一句:“先走的自然是你,沈大人不是惯了先走吗?”

    唐纵的伞盖过沈约那把,他将崔蓬拉过来,说:“他伞太小,遮不住你。”

    唐大都督拍拍崔蓬肩膀,“你也别太伤心了,方皇后对付白湘灵是迟早的事。反正女人就这么回事,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

    雨珠子砰砰敲打在头顶,崔蓬看了夏生一眼,夏生撑着伞过来,崔蓬提着铃铛,低声道:“这铃铛和金色缂丝软带都是我送给她的,她不爱穿鞋,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唐纵被这几句话弄得莫名其妙,沈约先是看戚英姿,后又望着落雨的江面,他说:“白姑娘难有更好的归宿,她若活着,嫁入谁家都不如帝王家。所谓活着,所谓自由,天子都不能给她的,大明朝的其他男人更不能了。”

    “阿姿,白姑娘不是寻常人,她若不入宫,根本活不过这十年。”

 第85章 嘉靖年间琐事记Ⅵ

    唐纵被派遣四川进行军事镇压; 他肩负征缴四川“土蛮”的重任; 这一场战争注定旷日持久; 并且目前无人来替代他的指挥权。

    四川内境灾民暴动; 唐纵预备动用武力征讨; 着眼取得实效,铤而走险,不计后果。

    唐大都督预备在广西和湖广征兵; “狼土兵”; 他招募了一万一千人; 并且培养他们贪功轻进、好勇嗜杀的本能。

    唐纵训练的这支士兵很有些效果,但在士兵们的能力突飞猛进的同时; 四川当地的百姓们也受到了牵连。

    百姓们见了这一支激烈血腥的狼土兵,在出于自卫的情况下,也会诉诸武力; 甚至导致战争。

    到了四川第三个月; 沈约预备给朝廷写一封信; 汇报中都督唐纵在四川的战况。

    兵部侍郎沈大人是这样写的:“川云严重的天灾导致大面积的饥荒; 灾民暴动乃是小人作乱的天性使然。。。。。。”然沈大人的信还没传出战地后方,就被唐纵将信拦截了。

    唐纵将信丢到沈约面前,“战争就是这样; 有的时候需要孤注一掷; 沈大人觉得我们是逞匹夫之勇,不知沈大人又有甚么克敌制胜的良策?”

    沈约确实在信中说:“唐大都督在四川的胜利是暂时的,是局部的; 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若要解决‘土蛮’的根本问题,还是在于朝廷身上。朝廷应派有志之士对此地兴教化,人的品德得到锻炼和提升,自然也。。。。。。”

    唐纵说:“侍郎大人未免太乐观,手伸得也太长。此地地形险要、兼之工事还不完善,不如请侍郎大人回避,再往后方迁徙,也好得个安全。届时再往北京写信不迟。”

    唐纵纯粹是在恶心沈约,他从根本上就看不起这些舞文弄墨中庸平和的文官,这些人标榜稳健和平,实际上在战事中屁用都没有。

    沈约被唐纵将了一军,唐纵早就嫌他碍眼,此刻抓到机会,硬要送兵部沈侍郎离开。

    明帝国重文轻武,沈约其实已经给了唐纵足够的自由,例如唐纵私自募兵。唐纵将退伍军人又重新招募入伍,并且额外给出嘉奖,以杀敌人头数为奖励机制,斩杀多少人头,奖励多少银两。

    这些退伍军人本就受过正规训练,他们身上还带有在军队中学到的技术,有些人甚至还保持着在行伍中的作息习惯,是以唐大都督这支土兵招募起来,上了战场,势如破竹。

    沈约没有去深究唐纵在实际操作中的违规性,包括粮仓和军备的安置地点。在军队的给养方面,通常是文官决定仓库地点,这样有利于施政平衡。

    但唐纵在实际上自己组织和管理后方勤务,沈约并没有得到插手军务的机会。沈约已经给了唐纵足够的尊重和自主权,但唐大都督觉得远远不够,他此刻恨不能撵走沈约,孤注一掷。

    唐纵喊人来护送沈约离开,沈约道:“约不走,抗蛮不结束,约不走。”

    其实沈约心里也清楚,明帝国根本不会对四川云南这块地方兴教化,朝廷保证偏远地方安宁的根据就是保持当地居民的土性,也就是淳朴无知。

    朝廷认为,只有民风淳朴了,当地民众想事情才不会复杂,朝廷处事便会更简单些。

    沈约好心好意,被唐纵一架,里外不是人。

    冬生成了这支土狼部队的前锋官,戚英姿在背后指导他,唐纵对冬生表现出来的血气之勇很满意,唐大都督认为冬生在军中将大有可为。

    “你要是没事做,给兵部写信,就说我们军饷不足。”唐纵从后头过来,他拍沈约的肩膀,“我们出生入死,你们克扣粮饷,真是相得益彰。”

    沈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谁克扣粮饷?”四川这一支民兵队伍的军饷本不在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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