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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客的娇养日常-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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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璩琚一走,赵潋在偏厅内四下里一望,“嗯,没见贺心秋?她不是同元绥最好的么?”
  这话一说,诸贵女便不住颦眉咳嗽,赵潋愈发不解,燕婉将她的手抓住,“阿潋你不知道。元绥回了郴州以后,她们老家的族长便觉着,元绥一个被夫家抛弃了的女人回祖地会不吉利,她大伯和太叔想法将她要嫁给郴州太守之子,元绥不乐意,她们便想法迷晕了她送上了花轿……”
  赵潋一愣,“这也……过分!”
  燕婉瞟了眼外头,见没有人,才小声道:“后来的事我也知道的不多,反正元绥是回来汴梁了,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之后流言便传开了,说她不贞不洁……元家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抓了几个在街市散播流言的,溯源之下便查到了贺家,原来是贺心秋。”
  赵潋怔怔地,道:“交友不慎。”
  众贵女纷纷点头,一人道:“我一早便觉得那贺心秋心术不正了,以前她最喜欢跟在元绥身后拍马屁的,从元绥退婚沦为笑柄,她是最先一个站出来嘲笑元绥的,这才逼得元绥走投无路回了老家。”
  赵潋缓缓点头,“元绥那性子,竟没报复回去?”
  一人吃吃笑道:“报复什么,人家也没说错呀,元绥自己都承认,她是在回来的路上把璩琚给睡了。结果你知道,这桩事便顺着贺心秋的‘谣言’,借力使力传得更远了,逼得那回来之后的璩公子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的,只能又灰头土脸地上她家求婚了。”
  “……”
  赵潋一贯知道,元绥是个女中豪杰。
  没想到竟果然豁得出去,如此看来燕婉那窝里横的脾气倒不算什么稀罕了。
  话音一落,外头想起了吹锣打鼓的喧闹声,嚷嚷起来:“新娘子来了!”
  几个贵女,好事儿的都跑出去瞧,不好事儿与赵潋坐下来说话,燕婉更是惊奇,一直想摸赵潋的肚子。
  赵潋没怀孕之前,也算是窈窕纤细,怀孕后肚子那地方胖了一圈,赵潋见她恨不得流口水的模样,笑了笑,“给你摸。”
  燕婉便咽干地,将手掌缓缓贴在赵潋的肚子上,惊奇不已,“哎,他好像会动!”
  赵潋惊讶,“是么?我都没感觉。”
  说罢她自己将手掌也贴了上来,还是没感觉。
  燕婉却笑道:“很活泼呢,一定是个小子。”
  赵潋哼哼唧唧,“我才不爱小子,我爱女儿,我要生女儿。”
  燕婉听她童真的话语,忍不住羡慕,将自己干瘪的肚子瞧了瞧,始终没有好消息。
  若是——她也怀上宝宝了,爹娘就再没理由不让她同谢公子成婚了。
  吹吹打打的声儿委实恼人,赵潋说话的声音都被吞没了,她便不说了,道偏厅去瞧,元绥穿着大红衣裳,用团扇遮着脸颊,另一手与璩琚牵着,两人到正堂行礼拜堂,如此之后,便又将元绥送到婚房。
  几个贵女便拉着赵潋要去闹洞房,赵潋无可无不可,随着人潮涌入了婚房,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将元绥一围,元绥见是这群不省心的,将团扇往膝上一砸,长长地松了口气,那沉重的金冠压得她脖子痛极,正心里埋怨璩琚怎么还不过来。
  赵潋便取笑她,“好你个元绥,出息了,说说你是如何‘睡了璩公子’,上回来我家我问你你只是不说,还是教我省得了。”
  这桩传满汴梁的“流言”,赵潋迟早会知道。元绥毫不扭捏,道:“便是学的你霸王硬上弓,怎么了不可?”
  “他真去郴州找你了?”
  赵潋敲了敲下巴。
  元绥罕见地脸色一红,小声道:“嗯。”
  赵潋颇以为惊异,正要在取笑元绥几句,窗外忽传来邵培德尖而细的长音:“公主——”
  众贵女都疑惑地回头,邵培德匆匆拎着拂尘,在门口瞧了一眼,果然便见着了赵潋,他不顾礼节,往里头奔进来,朝众位贵女都颔首,便急急忙忙地拉着赵潋出去,“公主随老奴来。”
  赵潋也疑惑,带出了门带了人迹罕至处,她才挣脱,“邵公公怎么亲自来了?”
  邵培德拎着拂尘回身,急得满头大汗,“太后……不好了……”


第92章 
  整个长坤宫都静寂悄然的; 毫无人声。
  赵潋仿佛只记得,邵培德在她耳边说的话——太后服毒了。
  她跌跌撞撞地闯入宫闱; 天黑黢黢的; 只剩下蜡烛随着风一明一灭地曳动。
  赵潋心急如焚,长坤宫一如既往静寂如死; 宫人都远远地跪在阶下,唯独赵潋; 将帘帐扯开; 露出里头呼吸微弱的消瘦的人影。
  太后的手里,还攥着那件紫色的衣袍。
  赵潋心中酸涩难抑; 忍不住手背堵住嘴唇; 强迫自己; 不能发出一丝哽咽。
  但太后还是敏锐地有所察觉; “莞莞?”
  她缓缓睁开双眸。
  凤榻上的太后眼窝深陷,脸色惨白,已成油尽灯枯之态; 赵潋哽咽了两声,缓缓坐到太后身旁。太后微笑道:“莞莞,怎么愈发爱哭了?你一直,比母后想的要坚强。”
  赵潋擦干泪痕; 朝外头喊:“皇上人呢; 怎么不将皇上叫来!”
  太后按住赵潋的双手,缓缓摇头:“皇上不肯来。”
  赵潋一怔。
  太后苦笑道:“他不原谅我,纵然母后是死了; 他也不肯来见母后了。”
  赵潋哽咽摇头,“不是,阿清只是一时没想明白,他想明白了一定会来的。”
  太后将那件紫衣抱入怀里,珍重地吻了上去……
  赵潋心酸难抑。
  她明白,母后的身子早已撑不过多久,多年苦心孤诣郁结五内,一朝还政皇帝,便彻底抽干了心力,皮囊底下,五脏早已锈蚀……母后是自知时日无多,不愿意苟延残喘下去,才会服毒,可是赵潋难受,就算母后做尽十恶不赦之事,她也还是她的母亲。
  太后仰面望着帐顶,忽然胸脯狠狠一动,咳出一大滩血来。
  赵潋怔住了,手忙脚乱地用帕子给太后擦拭血痕,太后低低地笑道:“莞莞,等我死后,你要记得,将我从的尸首偷出来,我已安排了人手,这件事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赵潋滞住了,太后叹道:“待我故去之后,不能入皇陵,莞莞你将我的尸骨火化,带去城郊埋入无名坟冢里,教我偿还赵蛟一世。”
  “我不欠你父王的,唯独欠了……他。”
  赵潋滴着泪摇头,“母后,别说了……别说了……”
  太后笑了笑,“莞莞,只这一件事,你一定要记得。母后别无所求了。”
  “为什么皇上还不来!再让人去催!今夜他必须来!”
  赵潋朝殿外怒吼,“邵培德,你还杵在长坤宫作甚,还不去将皇帝请来!”
  殿外,邵培德摇了摇拂尘,长长地发出一声叹息。
  他是摄政王跟前的人,又伺候太后多年,皇帝想必最恨的便是他了。他也去过皇帝寝宫,可赵清岂会听他一个奴才的。
  邵培德仰头望天。
  冬日里,鲜少见到这般繁星了,于九重宫阙之上隐曜。
  人死了,或许便会化成天上一颗星,他不晓得,摄政王是否也早已成了那颗始终守着长坤宫,守着太后的星。
  摄政王薨逝的前天夜里,他饮了酒,传邵培德去说话,酒意阑珊之间,他问道:“太后,这些年可曾主动向你提起过我?”
  不知晓太后究竟对摄政王说了什么,教他如此难过。
  邵培德忍不住嘴唇哆嗦,“提过,不下一次。”
  赵蛟笑了笑,手指擦过酒水浸润的薄唇,自嘲道:“我晓得你至今效忠的还是本王,本王如今只想听真话。”
  邵培德跪了下来,“奴说的就是真话。太后娘娘,心里爱着您,这些年对先帝陛下一直是虚与委蛇,刻意献媚邀宠,因为太后对先帝无法动情,奴便每月里都要为太后备下催情香,否则恐怕露出马脚。王爷心里明白,倘若不是太后得宠,入主中宫,王爷今时今日恐怕仍在徐州任刺史。”
  赵蛟“哈”一声,酒水一洒,满衣皆是。
  “任刺史,有何不好?”
  赵蛟嗤笑道:“我若不回来,韩贞还是本王记忆之中的韩贞,她不会长袖善舞,同本王说些半真半假、若即若离的鬼话!”
  剩下的那一只酒盅,随着赵蛟随手一扬,“砰”地摔落在地,砸成了碎片。
  邵培德心弦一震。
  赵蛟轻笑道:“本王如今,剩下些什么呢?”
  她爱太后入骨,即便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也只想孤身遗臭万年,舍不得将她拉下马背。她要除的人,一个一个都不在了,赵蛟将自己一双手弄得血污斑斑,将大周山河撬开了一条裂缝,罪无可恕。
  “这封信,你留着明日之后交给太后。”赵蛟将怀里的信摸出来,交到邵培德手中,邵培德顺从地接过,也满心酸楚难言。
  赵蛟淡淡一嗤,“本王这一生,是注定败给了太后……”
  他仰头,长笑三声,便不再言语。
  那日之后,摄政王薨了,邵培德才明白摄政王那晚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今,太后也……
  宫外传来钟鸣隐隐,那是过了子时三刻之声。
  再跟着,长坤宫里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如一锅本已烧开小声啜泣的水,骤然沸腾……
  邵培德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扭头,这时只见赵清急匆匆地来迟,“母后!”
  赵清三步并作两步地闯入长坤宫,震耳欲聋的哭声,让他的步子却猛然一停。
  太后薨了。
  那叱咤风云,把控了朝堂十余载的女中巾帼韩太后,香消玉殒,终于如一颗流逝于北辰宫顶的流星,新的帝星终扶摇而上。
  上哀恸,举国为太后服丧七日。
  皇帝更是日着孝服上朝议事。
  太后落葬前,赵潋依着母后遗言,将她的尸骨偷了出来火化,并亲自送到了城郊无字碑,将她的骨灰与摄政王葬在一处。
  这是太后生前最大的心愿,为人子女,赵潋无法不帮她完成。尽管她明知道此举对不住她父皇,但,当年父皇依仗权势对太后行巧取豪夺之事,确然对不起兄弟在先。更何况父皇的陵墓之中,多少殉葬的太妃宫人陪着,而摄政王,只留下一块无字孤冢罢了。
  太后身死之后,远行兖州的周国大军开始履传捷报。
  辽人兵分三路南下,但自古中原之地百姓人烟阜盛,辽国却地广人稀,积攒三年只屯兵五万,兵分三路更是势单力寡,邓燮让君瑕、于济楚更领兵两万人,正面应敌,自己则引辽国主力请君入瓮火攻。
  邓燮计策奏效,伤了辽兵两千,出师大捷。
  随后,于济楚领兵始终正面应敌,死守关隘,坚持不放辽人入关。
  君瑕率人长驱直入,于兖州见野道上与卫聂狭路相逢,卫聂思及在周国数度被辱,冤家路窄一时起了杀心,双方交战。
  周国的军队说到底欠了几分气候,见着北辽的战神,愈发不敢前进,未战先怯。
  君瑕一人抽出长剑,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主将尚且不畏生死,周兵受到鼓舞气势大震,拼死与卫聂军队一战。
  不久以后,见野道上,后方被赶来的邓燮大军包抄。
  卫聂殊死一搏,才带领六千残兵突出重围,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赵潋一个人躺在府中养胎,已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她时常做的,便是一个人发呆,仰望着金色的日丝穿过初开的花朵,映出斑斓的春色。
  春天真的来了。
  冷了一个寒冬,赵潋已经快忘记春天是什么颜色了。
  去年这个时候,君瑕还在装瞎扮瘸,杀墨将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推进公主府来,赵潋第一眼见到,便惊艳得怦然心动。
  倘若她那时知道君瑕后来会那样骗她,拿骗人当家常便饭,兴许打从一开始赵潋能管住自己那颗心?
  可是,好像被骗习惯了,都不觉得他有多么可恶了。
  赵潋躺在君瑕走前时常躺着的那条藤床上,将愈发臃肿的双腿缓缓伸直。她打了个哈欠,乱花真是迷人眼,才看了一会儿便困了。
  如今的汴梁冷清了不少,大抵最能闹事的就是她和元绥,一个个都嫁了人,再也闹腾不起来了,一个与丈夫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一个守着不归人已经过了半年。
  赵潋一直在想,那天在驿舍,她半睡半醒之间,君瑕对她说了句什么,但那时候太困了,没听真切,只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个“姑苏”,他说什么“姑苏”,赵潋却一筹莫展。
  浑浑噩噩地睡了小半个时辰,赵潋便悠悠醒转。
  忽然肚子传来了动静。
  她“啊”一声叫出声来,侍女们心中咯噔,惶惶然地扔掉了手中的活,“公主!”
  传太医的传太医,叫稳婆的叫稳婆,剩下两人手脚并用地将赵潋扶回房内,赵潋心中怕极了,肚子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仿佛要撕扯开她的肚皮,她哼哼着惨叫起来。
  稳婆很快来了,因是头一回给公主接生,也紧张得要命,自己倒先深呼吸几口,这才小声急促地催促赵潋,教她慢慢放松,用力,呼吸……
  “啊——”
  赵潋是头一回生孩子,稳婆说第一回生总是难受一些的,这孩子比预计的早来了半个月,其时各人都手忙脚乱的,稳婆也不安心,一个劲儿地安抚赵潋。
  赵潋生着生着,想到还远在外地的男人,委屈难受地哭了起来,一边痛哭一边惨叫。
  “君瑕……”
  公主力尽晕厥,稳婆只隐隐地听到一个微弱的呼声。
  公主唤的是驸马的名字。
  赵潋晕晕乎乎地,在梦里也忘了疼痛,只知道呼吸有些急,她映着光亮跑过去,穿过狼烟弥漫的战场,亲眼目睹了一个又一个大周儿郎接连倒下,他雪白的身影穿梭在血光浓雾之中,卫聂远远地坐在马背上,如俯瞰蝼蚁般勾起嘴角。
  他手一招,“放箭!”
  “不要——”赵潋撕心裂肺地哭喊,君瑕似有所觉,他回头怔怔然地凝视着她,衣袍、脸颊、手背上全是鲜血,他的剑被打落了,凌乱的发丝,发端滴着鲜红的血珠……
  万箭齐发如麻,将他的身影吞没。
  赵潋仿佛被一个绳索紧紧地缚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箭镞朝他身后涌来,密密匝匝地捅在他的背上……
  “夫君!”
  赵潋猛地挣动了一下,彻底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坐,身上便撕扯地疼,扯得五脏六腑都疼,梦境太过可怕,赵潋嘤嘤呜呜地要哭,一瞬间竟没想起来,恐惧得瞳孔一缩:“我……我孩子呢!”
  她伸手去摸肚子,鼓了几个月的大肚子,瘪了。


第93章 
  赵潋茫然地伸手指; 揉了揉。
  真的……没了,空了。
  “哇——”
  赵潋忽然就哭了; 这一声哭得响亮至极; 仿佛是要将身体和心里的痛都嚎出来。但是往常又不至于此的,她身边竟没有一个人服侍!
  眼光朦胧里; 她瞧见两扇拉开的木门,雪白衣袍的男人抱着襁褓迈了进门。
  赵潋便怔住了; 只剩下小心翼翼、不可置信的抽噎声。
  梦里的血腥味仿佛还飘在鼻尖; 梦里,被万箭穿心的男人; 此时正抱着襁褓; 匿着淡淡一层金色的日影; 如镀了曦光般灼目; 正微笑宴宴地看着她。
  “你……”
  赵潋要下床,但才掀开被褥便知道自己逞能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还没有力气,她重重地吸口气,要往床上倒。
  “莞莞。”君瑕上前两步,将赵潋的腰肢揽住; 扣在了怀中; “莞莞。”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又轻又温柔。
  就像一个梦。
  赵潋有点不愿醒来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如果能成全她,她就不要醒过来了。
  “君瑕。你回来了。”
  赵潋说话的声儿都直打哆嗦,喃喃地,似说给自己听。
  君瑕知悉这半年他不在,赵潋独自一人在汴梁,经历了许多事,太后薨逝,想必也让她难受不已,他也说不上安慰的话,绕过赵潋的腰,将她掐入掌心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出来,浅浅地摩挲着。
  “我们的儿子。”
  “儿子?”
  赵潋怔了怔,忙低头去看襁褓里熟睡的婴儿,小小的一团,皮肤泛红,眼睛没睁开,但鼻梁嘴唇,都像极了君瑕,她怔忡无言。
  好半晌都没有反应。
  “莞莞。”
  赵潋猛地抬头,额头撞上了君瑕的下颌骨,两人都吃痛,赵潋疼得揉着自己的额头——居然是疼的?
  “你……”赵潋平复下来的心跳瞬间又被打乱,她急促地呼吸着,脸颊上布满香汗,“你、你是真的?”
  君瑕微讶,意会过来之后,失笑着替她揉额头,“可能不是,但假了可以换。”
  赵潋的嘴唇微微颤抖,又是好半晌无言,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确实比半年前皮肤黑了一些,右脸上有一条伤痕还没有完全恢复,新生的肌肤粉粉嫩嫩的,比先前瞧着多了几分血色,也许是长时间奔波,他的眼尾淡淡地晕着几丝青色。
  确认无疑之后,赵潋从呆若木鸡之中抽出神来,母后逝去的委屈,独守半载的委屈,独自分娩的委屈,忽然像一股水冲破了闸门涌出,赵潋呜咽着抱住了他的后颈,下狠口咬在君瑕的右肩膀上。
  他一贯擅长忍痛,但还是浅浅地蹙了眉。
  赵潋这一口咬得凶,直至松口,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到颤抖:“骗子!大骗子!你回来做甚么,你回来,你回来……”
  “莞莞。”
  他什么都没说,手掌在赵潋轻颤的背上,沿着她的蝴蝶骨,一寸一寸地往下抚去。
  赵潋同他挨得很近,挤得两人中间的奶娃娃的小脸儿变形了,他便“哇”地大哭失声,赵潋才怔然回神,想到自己瘪下去的的肚子,莫名了许久,才接受这个红皮小鬼是她儿子,她和她心爱男人的儿子。
  她诧异地盯着儿子的小脸瞧,伸手将他抱到怀中,小宝宝到了娘亲怀里,立即便不哭了,赵潋破涕为笑,有种自豪感,“我生的,一定最乖,最好看。”
  君瑕垂眸,薄唇浅浅扬起。
  虽然生的是个儿子,但赵潋准备的精美花衣裳也不是不能穿,反正他还小不知事,她吃吃地笑着,食指点了点儿子的小鼻子。
  逗弄了好一会儿,他又困了,打了个哈欠,便又歪着小脑袋睡过去。
  赵潋才想到君瑕竟会在今日赶回来,“你……前不久大捷,邓燮班师凯旋了是不是?”
  “嗯。”君瑕将赵潋眼尾最后一颗泪珠揉入了掌心,轻轻一笑,“本在归途之中,收到飞鸽传书,你要生产了,我便单骑一人回来的,眼下邓将军带着人才方入城。”
  赵潋疑惑,“我……睡了多久了?”
  “两日。”
  君瑕回来之时,赵潋早已力尽晕厥。
  稳婆要抱着儿子给他看,他没接手,催促太医替赵潋探脉,太医直言不讳,公主怀孕以来忧思郁结,这胎儿本来有早产的迹象,是后头传来前线大捷的消息,又加上公主在府中足不出户地养胎,服用安胎药,这才惊险地满了九月才生产。
  君瑕听闻之后,心疼地直蹙眉,他愧对赵潋,愧对之事何止一桩一件,就连她生产,如此重要的时候,他竟也不在她身旁,她该有多怕?
  赵潋其实,只是比他想的要坚强一点,一点而已。
  大多时候,她只是伪装的强硬,甚至比一般女子还要脆弱。
  赵潋昏睡两日,一直深陷在梦靥之中。
  她总是梦到君瑕死,各种死法,万箭穿心,一刀砍断了头,被大火烧死,被枪尖戳穿了心脏,尸首被吊在城门口,辽国都城,每个人都要上去唾几口……
  她总是惊慌失措地大叫,绝望无助地哭泣,君瑕便一直不眠不休地守着。
  越来越心疼。
  直至今日,赵潋的梦魇断了少顷,他才想到要去抱儿子,去看看那个折腾得她娘亲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的小麻烦。岂料才伸手抱到儿子,便听到次间传来赵潋的嚎啕大哭,他便又急忙地赶回来,赵潋已然醒了。
  赵潋才醒来,还有些困意,昏昏沉沉的,下面也很不舒服,疼痛还没消。
  君瑕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淡淡的吻痕。
  “我再也不离开了。”
  他将孩子的襁褓碰了碰,微微含笑,“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圆。”
  赵潋疲倦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怀里抱着儿子,也忍不住嘴角一翘,两行热泪喷薄而下,“没良心的,我真是,再也不要信你了。”
  赵潋睡过去之后,君瑕安顿好俩人,才想到随着邓燮复命。
  太后薨逝已有四月,小皇帝出了丧期,正是雄姿英发要重整河山之时,封了邓燮千户侯,另于济楚也提拔为正二品大将,唯独对君瑕,只赏了些金银玉器。百官匪夷所思,驸马在前线战功卓著,生擒辽国异姓王,斩杀敌军五千,丝毫不逊于邓燮,怎么竟不给升迁呢?
  赵潋醒过来时,也听说了,百官散朝后,小皇帝赵清留君瑕下来,单独说了些话。
  故而他回来时,已近黄昏。
  但君瑕还是亲自下厨,为赵潋做了一桌清粥小菜,赵潋产后用不得大荤,一碗鸡丝汤已算是恩赐了,君瑕厨艺精湛,她乖乖地自己喝了,君瑕便在一旁陪着她,用完晚膳,赵潋才问,他与赵清说了些什么。
  君瑕垂眸,缓缓笑道:“一些陈年旧事,还有,日后的打算。”
  赵潋讶然,他接过空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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