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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宫斗指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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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瑶坐在第二排靠窗,漫不经心瞟了周瑛一眼,就转头望向窗外出神去了。
行三的五公主周玫是个熟人,她的生母魏嫔是和妃的亲妹妹,这两姐妹感情一般,但周玫倒是颇得和妃青眼,常来秀玉宫玩,因此跟周瑛也不算陌生。
但这位五公主总跟周瑛过不去,瞧这眼刀子飞的,恨不得把她全身都扎成窟窿眼了。
程夫子就在上首坐着,周瑛当然不能跟她对上,于是朝周玫甜甜一笑,随手找座坐下。
程夫子是个白胡子老头,眼角下垂,眼皮耷拉下来,鼻子两边是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总是绷着一张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好亲近。程夫子看到周玫和新来的七公主打眼仗,倒是没发作,只抬手敲了敲书案,沉声道:“把昨天写的大字都拿出来。”
这声令一下,别个还尤可,只周玫顿时苦了脸。
二公主周珂年岁最长,求学态度也最好,一手卫公楷已经有模有样。程夫子拿起周珂写的大字,伸手一摸厚度,就知道这位又悄悄给自己加了量,他心中叹气,却缓和了语气,“二公主用心了,不过练字本是一桩修身养性的雅事,公主年岁尚小,着实不用辛苦至此。”
周珂端端正正行了个礼,领训道:“学生记下了。”
这位二公主虽然尊师重道,但内里却最是个死倔的。程夫子一看周珂这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没听进心去,只得心中摇头一叹,由她去了。
程夫子踱到三公主周瑶跟前,拿起她的大字一看,不由赞了声好。
周瑶是程夫子教的学生里最有灵气的一个。不管是作诗联对,还是策论杂文,这一位只要入得门径,那绝对无人能出其右。
瞧瞧二公主周珂被逼成那样,就知道三公主周瑶这一身才华给周围人多大压力了。
不过学生太聪明了,夫子也不好当。三公主周瑶虽不恃才傲物,课上却不太认真,偏她被叫起来时还能对答如流,让程夫子夸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随她去了。
如今这大字也一样。
从笔势就能看出执笔人的漫不经心,偏偏满纸灵气像能溢出来一样。虽然三公主周瑶这个学生也是个不听话的,但程夫子一腔惜才之心,谆谆劝道:“三公主这字已经初见风骨,假以时日,必能自成一派,还望你勤加练习,不要蹉跎了天分。”
周瑶漫然一笑,“夫子好意,学生明白。”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位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学生们一个两个都不听话……程夫子实在心累,摆摆手让周瑶坐下,抬脚走到五公主周玫跟前。
周玫这会儿也顾不上她看不顺眼的周瑛了,坐立不安的,就跟屁股底下坐了钉子一样,不停地扭来扭去。程夫子一走到她书案前,周玫立马不敢动了,缩着脖子,头都不敢抬。
程夫子略翻了翻周玫的大字,都要气笑了,“一共才十张大字,就有三种笔迹,五公主越发长进了!”程夫子抽出竹板子,铁面无情,“伸出手来。”
周玫不敢求饶,咬牙伸出左手。
程夫子一点不留情面,结结实实给了周玫十记板子。
隔着一条过道的周瑛看得心惊胆颤,程夫子可是一点没含糊,瞧那十板子下去,周玫的手掌心又红又亮,肿得跟猪蹄膀一样。周瑛暗自发誓,以后绝对不能犯在这老夫子手里。
“回去把昨天的大字再写二十张,若让我发现有人代笔……”程夫子晃了晃竹板子。
“我回去一定自己写!”周玫眼泪都吓回去了,忙喊道。
程夫子这才走到周瑛跟前,问了问她的进度,又让她现写了几个字。周瑛忙正襟写了,不过因着才练了没几天,那字丑得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周玫伸长脖子一瞄,竟是忘了手心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程夫子垂下眼皮,回头淡淡斜了周玫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让她收了幸灾乐祸,缩回脖子当鹌鹑去了。程夫子才转回头,温和道:“七公主刚入此门,无须心急,日后勤加练习就是。”
观其行事,这位程夫子倒是个因材施教的。周瑛心下稍安,忙敛衽应了。
因四位公主年纪不同,进度也不同。周珂和周瑶学到《大学》,算第一坡度,周玫只入学一年,堪堪学到《幼学琼林》,算第二坡度,周瑛才第一天报到,当然垫底。
所以,程夫子也就分三批次讲课,没轮到的就自习,或练字,或看书……并不干预。
周瑛不知深浅,倒也不好说皇帝小气——坐拥四海,却不肯给亲闺女请几个一对一的私人讲师。周瑛一边练字,一边竖起耳朵听程夫子讲《大学》,正讲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程夫子并没有枯燥地释文解义,而是旁征博引,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僧道商贾,从正反两方面,充分辩证地说明了君子慎独的意义。
其知识之渊博,言语之风趣,思维之周密,让周瑛实在叹为观止。
因着一上午受益匪浅,周瑛听得入神,竟没注意到日行中天,转眼就是午饭时候。程夫子倒没有拖堂的习惯,给她们各留了几篇大字,就出宫走人了。
因为下午还有琴棋书画等课,公主们并不回宫,就近在乾西四所用饭小憩。
周瑛也不例外。
待程夫子走了,几位伺候公主笔墨的宫女才进得书房,素枝也在其中。她收拾好笔墨书本,领着周瑛往乾西四所去了。有贵妃作后台,分给周瑛的宫室自不会差,面阔五间,陈设精美。
周瑛少不得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盛赞了一番,再表一表对徐贵妃的孺慕感恩。
正当周瑛词穷时候,有小太监送来午饭,素枝亲自接了食盒摆在桌上,周瑛才如释重负停了嘴,由素枝伺候更衣净手,坐到八仙桌前准备开吃。
素枝才布了两筷子菜,就有人不经通报闯进门来。
来人正是五公主周玫。
周瑛垂目搁下筷子,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刚放学时周玫被宫女劝走,周瑛还以为她当真认清了形势。不过现在看来,这位五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耿直暴烈,不听劝告。
这可真是瞌睡碰上枕头,周瑛甜甜一笑,正愁找不到人立威呢。
☆、第7章 送上门来的下马威
周玫气势汹汹推开门,阳光跟着她洒进来,照在堂中正座的周瑛身上,杏仁眼又黑又亮,皮肤细嫩得跟白瓷一样,歪头一笑,就露出一个甜甜的梨涡,讨喜极了。
周玫瞅着焕然一新的周瑛,恼意先消了一半,巨大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这宫中的公主们,最常在皇帝跟前露脸,最敢跟皇帝肆意撒娇的,不是既嫡又长的二公主周珂,也不是惊才绝艳的三公主周瑶,而是生母姨母都颇得帝心的五公主周玫!
周玫长得可爱,嘴又甜,还得宠,宫里谁见了都要奉承一句,可她偏觉得不足,只有一堆宫女太监跟着不够气派。周玫到姨母宫中散心,正好瞧见周瑛,心想公主当跟班才配她的身份。谁想周瑛不识抬举,竟然拒绝了周玫的好意,甚至还跟躲瘟疫一样躲着她。
可现在周瑛抱上了徐贵妃的大腿,记在了徐贵妃的名下。一向宠她的生母魏嫔,竟然厉声说周玫不懂事,不但要她低声下气向周瑛赔不是,还要她厚着脸皮给周瑛当跟班儿。
周玫委委屈屈应了,可明熹宫没有贵妃传唤没人能进。
周玫等啊等,终于等到周瑛进御书房,没等她忍辱负重讨好敌人,就看到周瑛一身锦衣华服,明珠环佩,米分雕玉琢,浑然像换了人一样。周玫自恃的美貌竟被衬得泥土瓦砾一般,她一腔邪火越烧越旺,魏嫔一番谆谆教诲悉数抛在脑后,恨不得撕烂周瑛那张装腔作势的画皮脸。
下了课,周玫好容易在宫女的劝慰下找回理智,没去道歉,也没去找麻烦,闷头回了乾西四所。
可周玫发现是可忍孰不可忍,不但她一直想住进去的宫室被周瑛抢去,就连御膳房的太监也狗眼看人低,她都回宫小半刻钟了,去提膳的宫女还没提回膳盒来,可周瑛前脚一进门,后脚就有御膳房的太监亲自提了膳盒,送上门去奉承。
周玫咬牙切齿,她要再退一步,这起子小人就敢在她头上做窝了!
可周玫得了父皇这么多年宠爱,到底不是只凭任性娇蛮,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一腔妒意,提裙跨进门,“七妹妹一直在养病,我不好打扰,直到今日才能道一声喜,七妹妹千万勿怪。”
周瑛前嫌尽去一样,甜甜笑道:“五姐姐亲自上门,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怪你。”
两人亲亲密密手牵手坐回座,周玫膈应得要死,偏脸上还要做出亲密的笑模样,到底没忍住刺了一句,“你往日里只爱待在屋里,等闲不肯出门,最怕事多,没想到我一觉睡起来,五妹妹就成了贵妃娘娘的养女,到底是心里有成算的,我可真是自愧不如。”
周瑛亲手给周玫倒了茶,对她话中嘲讽只做不知,“是我运气好。”
见周瑛这般避让,周玫只当她果然泥腿子出身,就算得了贵人青眼,也一样窝窝囊囊扶不上墙,周玫越发来了劲,含酸带讽道:“七妹妹也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攀上了贵妃娘娘。虽则我是个鲁笨不堪的,学不得一二,但好歹也让我开开眼,长长见识。”
周瑛为难地看了周玫一眼,“母妃是可怜我年幼失母,这一样,凭谁也是不愿学的。”
本想取取经的周玫听了这话,不由一噎。打死周玫都不信徐贵妃会看谁可怜就发善心。可周瑛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周玫要再追问,岂不是咒自己生母早死?
周玫到底年纪还小,修炼不到家,没忍住瞪了周瑛一眼。
周瑛茫然回望过去,一张小脸无辜极了,心里却盘算着再怎么激她失态才好。
另一边周玫总算反应过来,忙生硬地转了话题,“七妹妹今日初到御书房,若有什么不会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周瑛含笑应了,“多谢五姐姐惦记,我记下了。”
周玫推心置腹道:“你原先不爱出门也就罢了,可既然进了学,日后少不得要跟二姐姐和三姐姐打交道,趁着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好好请一回客,姐妹们亲香亲香,不就熟了。”
这番话说出来,周瑛不由对这位娇蛮任性的五公主另眼相看。
凭谁听到这话,都挑不出刺来。谁听了都要觉得,这是善良细致的姐姐担心妹妹,怕素来不爱跟人打交道的妹妹融不到新环境里,才体贴地出了这个主意。
倘若周瑛真是个两耳不听窗外事的,定要感动于周玫一番谆谆教诲,把前嫌都抛了去。
可如今周瑛得了徐贵妃欢心,宫女们个顶个有眼色,早把御书房众人脾性打听来,好让周瑛心中有数,毕竟就算有贵妃作依仗,也不好茫茫然就踩了忌讳,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二公主性情生性端方,三公主素来散漫,若周瑛当真听了周玫的意见,只怕两位公主都不会出席不说,一个嫌弃她钻于小道,另一个嫌弃她无事生非……
“除了五姐姐,再没有人这样为我着想了。”周瑛感动极了,泪花直闪。
“咱们姐俩可不用外道。”眼看周瑛上钩,周玫拍拍周瑛的手背,几乎藏不住嘴角的笑。
周瑛侧过身子,拿帕子拭了一下眼角,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重又抬头,“可我一没提前下帖子,二没提早跟御膳房订席面,这样冒然相请,只怕会失礼……”
眼看事成了一半,周玫可不愿计划夭折,忙道:“外人登门拜访,下帖子倒也罢了,咱们自家姐妹哪用弄这虚套。再说席面……”周玫话中不由带出几分酸味,“御膳房不是格外奉承七妹妹吗,让他们再整治出一桌席面就是,哪儿值得你这样为难。”
“这话从何说来?”周瑛惊讶道。
“我知道你一向不爱张扬,但咱们就住在一道门里,你又何必跟我遮掩。”周玫见周瑛还是一脸困惑,只道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由心中暗火,“别家早早去御膳房都且等不上,只七妹妹这里,有御膳房的太监亲自送上门来,这份面子,怕是乾东四所的几位皇兄都没有。”
听了这话,周瑛又是尴尬,又是害羞,“五姐姐误会了,这些膳食并非御膳房送来。是母妃担心我第一天来,吃不惯御膳房的饭菜,才特意让小厨房做了午膳。”
周玫顿时一噎,艰难问道:“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
周瑛一脸幸福地眯起眼,笑眯眯点头。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尖酸模样,周玫只觉浑身的血都涌上头,又是羞,又是臊,脸蛋烧得都快冒烟了,她挺直了腰背,强自镇定道:“这不是正好,有贵妃娘娘赐宴,岂不是更加体面?”
周瑛像是生怕惹周玫生气一样,小心翼翼瞄了她一眼,“可是这些饭菜我都动过了,就算母妃的赏赐再体面,我也不能拿些残羹冷炙待客啊。”
闻言周玫一愣,一种莫大的耻辱感冲上心头,激得脖子根都红得快滴血了。搁在平时周玫是怎么都不会失礼至此,提出这种小家子气的建议。
周瑛赔小心道:“若五姐姐不嫌弃,不妨跟我一道用点?”
这把火彻底把周玫点爆了,她霍然站起来,怒吼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怎么二姐姐三姐姐就个顶个体面高贵,只我是个不如人的,合该吃别人不要的冷菜剩饭?”
被人当面这么吼,周瑛当然不能一点脾气没有,冷下脸道:“明明是你刚才说咱们两姐妹不用见外,我才特意留你用饭。既然你这样不愿意,只怕刚才的话也是哄我的。”
刚才话说得太满,打了自个儿的脸,周玫顿觉脸上火辣辣的。
虽然周玫没反驳,也没承认,但这番形容简直不打自招。
周瑛心中道了声恼,垂下鸦羽一样的睫毛,终于如愿把周玫扫地出门,“我这里陋屋贱地,招待不起五姐姐这等贵客。素枝,送客。”
☆、第8章 人不能高兴得太早
五公主周玫被七公主周瑛扫地出门的消息,几乎是顷刻间就传遍了乾西四所。
宫女太监们作何反应,周瑛并不清楚,但素枝更加恭敬的伺候,上课时周玫退避三舍的表现,魏嫔假借贺入学而送来的贺仪,徐贵妃特地送来压惊的玉佩……
这些都让周瑛知道,这一番立威算是成了。
魏嫔送来的无非是些绫罗绸缎,文房四宝,周瑛只让素枝送回明熹宫,却独独把徐贵妃送来的玉佩留下来把玩。周玫把玉佩对准阳光,只见它色泽莹白,质地清透,触手生温,就算周瑛对奢侈品没研究,也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徐贵妃的意思,是赞赏她这一次发作周玫了?
周瑛把玉佩收回绣囊,贴身藏在内衫里,待素枝收拾好书本笔墨,一道回了明熹宫。
明熹宫依旧富丽堂皇,只一白天没回,就仿佛隔了一世一样。周瑛深深吸了一口气,把因为一日没在徐贵妃手底下混而松散了的皮绷紧,先进正殿给徐贵妃请安。
徐贵妃穿着缂丝泥金牡丹罗裙,发髻上插着金累丝镶红宝石分心,鬓边簪着金嵌玉垂珠步摇,慵懒地歪在美人榻上,朝周瑛招手,“小七放学了,来,过来坐。”
周瑛依着规矩行了礼,才乳燕投林一样飞到徐贵妃怀里,“一天不见,我好想母妃啊。”
徐贵妃不由笑了,摩挲着周瑛的脸蛋,“母妃也很想小七,小七这一天都干什么了?夫子讲的课能不能听懂?乾西四所住得合不合心?其他公主待你和不和气?”
周瑛奶声奶气把这一天遇到的人和事都夸了个遍,说到最后声气越来越低,“我中午跟五姐姐吵了一架,把五姐姐赶走了。下午见五姐姐时,我也没跟她打招呼,只装看不见。”
徐贵妃柔声道:“没事,吵就吵了,母妃给你撑腰。”
见周瑛安心笑了,徐贵妃又说了无数抚慰的话,才又问起两姐妹因何吵起来。周瑛皱起小眉头,说了来龙去脉,“五姐姐把我当傻子哄呢,我再也不跟她好了。”
其实事情经过素枝已禀报过,不过徐贵妃当然还要听当事人怎么说。
周瑛这一番话倒是与徐贵妃所想相差不离,徐贵妃又问:“你以前跟你五姐姐要好?”
“不算好,以前五姐姐常去秀玉宫,每回不捉弄我一两次就不算完,说要降服了我给她当跟班,我觉得不好就躲开了。这次五姐姐没提这话,还对我好和气,我以为……”周瑛沮丧地垂下头,“我知道,她是看我成了母妃的女儿,才对我好的。”
“乖,咱们不稀罕她。那种前倨后恭的小人,不要也罢。”徐贵妃心疼摸摸周瑛的发顶。
“嗯,我听母妃的。”周瑛用力点头,“我现在有母妃疼我,才不稀罕她们呢。”
周瑛把徐贵妃赐下来的玉佩拿出来,一番孺慕感激自不用提。徐贵妃看周瑛贴身存放,当然心中满意,周瑛又请教道:“母妃,魏嫔娘娘送了礼来,我该回些什么?”
“你小孩子家家,能有多少东西,这些人情往来只管交给母妃就是。”徐贵妃笑道。
“谢谢母妃。”周瑛甜甜笑道。
母女俩又是好一顿腻歪,临到太阳下山,皇帝驾临明熹宫,周瑛本想识趣离开,徐贵妃偏把周瑛留下,三人一道用饭。
皇帝用饭规矩当然大,不但有宫女布菜,还要有太监试毒,明明只有三个人在用饭,里外伺候的人却有近二十个,偏屋里这么多人,除了衣料摩擦声,竟是一点旁的声音也无。
这一顿饭吃下来,周瑛差点胃疼。
待用完饭,漱完口,三人移到偏厅小坐,徐贵妃把周瑛抱在怀里,好一通显摆周瑛这一天上学的情形,又让素枝取出周瑛的大字,“瞧,夫子还夸小七写得好呢。”
饶是周瑛脸皮不薄,这会儿也不禁脸红,“写得不好,母妃不要看了。”
徐贵妃抬高手,生怕被周瑛抢走,笑道:“你才学了十来天,就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母妃觉得你写得好,还可能是偏心,但连夫子都夸你,那就一定是好,不信问你父皇去。”
周瑛握住红透的脸蛋,歪头看向皇帝,“父皇怎么说?”
皇帝也乐得在饭后跟宠妃爱女打发时间,共享天伦之乐,于是煞有介事接过周瑛的大字,认真翻看一番。这些大字歪歪扭扭,墨迹斑斑,实在不堪入目,不过鉴于这孩子还是初学,且正在旁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又是期待,又是孺慕地瞅着……
皇帝怀着满满一腔为父的骄傲,也不好直言说差,于是绞尽脑汁寻摸出一处夸奖的地方,“能顺顺畅畅写这么多页大字,的确是不错。这些字可都认得了?”
周瑛开心笑了,“都认得,父皇不信可以考我。”
皇帝从善如流接受了意见,准备考校一番。
早有宫女摆好文房四宝,徐贵妃亲自磨砚,周瑛上前试了试笔,把今日新学的几段默写下来。皇帝在一旁瞅着实在伤眼,没忍住转到周瑛身后,把着她的小手写了一段。
待停下来周瑛再看,果然比自己写得强上许多,不由沉思起来。
宫女端上一盆热水,皇帝一边净手,一边指点道:“你握笔的姿势是对的,但在运笔时无需太过用力,有所谓‘力在笔尖’,不能把力停在小臂或手指上,而要学会将力传递到笔尖。”
周瑛若有所思点着头,“我好像明白一点了。”
眼见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周瑛索性道:“我回去再试一试父皇说的法子。”说着,她抱起刚才写的大字,匆匆朝皇帝和徐贵妃行了个礼,就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冲出门去了。
皇帝和徐贵妃相视一笑,歇下不提。
周瑛回到自己的书房,先写了程夫子留下的十篇大字,又拨了拨琴弦,涂鸦几笔算作了画,才算是完成了下午庄夫子留的作业,她又用皇帝教的法子,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才梳洗睡下。
渐渐的,周瑛习惯了凌晨四点起床去上学,也习惯了两位夫子有趣独到的授课方式。
学堂里,周玫后来还想再贴上来,周瑛不想再跟小孩斗心眼,索性也跟徐贵妃报备了,直接敬而远之。二公主周珂大概也听到风声,趁着一次休沐,做主请了在内外书房读书的皇子皇女们,算作周瑛的接风宴,宾主尽欢。
经了这一次宴饮,周瑛才算认齐异母的哥哥姐姐们。
因为有徐贵妃在背后撑腰,没人当面给周瑛难堪,也因为有周玫前车之鉴,所以同样没有人把她当傻子糊弄。一场宴饮下来,周瑛倒也真真假假结了不少善缘。
眼看着小日子一点点步入正轨,周瑛心中惬意,午休之后,头一个来到内书房。
庄夫子是一位女夫子,少时就是名满京都的才女,嫁人后夫唱妇随,俨然一对神仙眷侣。可惜夫君早逝,不容于夫家,娘家又是兄嫂当家,庄夫子不想寄人篱下,索性拿嫁妆开了一家书院。本是作消遣之意,没想到名声越来越大,连皇帝都特地请她为公主讲学。
如今庄夫子年过不惑,却只三十如许,娴静雅致,望之可亲,最得几位公主的敬爱。
周瑛虽然自觉不是才女的料子,但每天陶冶着,学学这些个琴棋书画,说不定有朝一日也能有一身贞静娴雅的气质,所以日日来得最勤。
这一日,周瑛依旧来得最早,取了画笔,作起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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