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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锅娘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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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吃美食。”
  何笑摇头笑道:“这不算什么线索,我也爱吃美食啊!”
  秦峥又道:“当年生下我时,她也就十八岁的样子吧,现在应该是三十过五。”
  何笑听了,细眸微闪着亮光:“原来你都十七岁了啊!”
  秦峥轻瞪了何笑一眼,这个人说话实在不认真,就知道是不可信的。
  哪知道何笑却突然收敛了所有的笑意,眉间唇角都透着认真两个字,一本正经地对秦峥说:“秦峥,你陪我去踏踏雪,看看梅花,我就帮你寻找你的母亲。”
  踏踏雪,寻寻梅,是吧?
  那太好办了。
  秦峥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踏踏雪,寻寻梅啊?”
  何笑微微笑了下:“现在就可以了。”
  说着,他取了一个金丝大斗篷,就在秦峥以为他要披上的时候,却见他抬手披在了自己身上。
  这斗篷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好生暖和啊,轻轻一动,斗篷上泛着金光。
  何笑又取了另一个,依然是金丝大斗篷,给自己披上。
  做完这些,他才道:“停车。”
  他对属下说话的时候,那样子和平日说话不太一样,声音带着点点的冷,就是那一点点的矜持的冷意,透着几分高贵和倨傲,是久在上位者惯有的说话语气,是一般的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何笑回首看向秦峥,又恢复了笑容可掬的模样,仿佛刚才那种让人不怒而威的气态并不是他发出来的一般,他上前拉着秦峥的手,道:“走,我们下车。”
  秦峥并不习惯被一个陌生男人这样拉着手,于是她挣脱了。
  何笑低头望了下自己空空的手,笑道:“走吧,陪我一起踏雪,寻访佳人。”当他说到佳人的时候,眉毛飞扬,颇有期盼的神采。
  秦峥穿着那身招摇无比的金色斗篷,随着何笑跳下了车,在她跳下车的时候,她的马重新看到了她,对着她灰灰儿地叫了一声以示好。
  秦峥抚摸了下马鬓,这才跟着何笑往前走。
  这里已经到了十里铺城外十几里的地方,果然有一片梅花,老梅树盘根错节地长在雪地里,上面梅花在大雪覆盖下依然能露出点点猩红,远处有看梅人的小茅屋,此时也淹没在一片银白中,除此再无其他。
  秦峥和何笑下车后,两个人并肩而行,金色的斗篷在雪地里荡漾出金芒,和地上白色的雪交映成辉。
  何笑望着秦峥,笑道:“是不是觉得这金色斗篷很好看?你若喜欢,便送与你吧。”
  秦峥摇头:“罢了,我一个厨子,若每日里穿个这个,像什么话。”
  何笑却道:“你若喜欢,可以不当厨子啊。”
  秦峥道:“我别无所长,只有一技谋生。”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一棵梅树下,何笑微微伸手,折下一枝梅花,惊落簌簌白雪。
  他将那枝梅花送到秦峥面前,道:“你若喜欢,可以到我府中,专为我做饭,如何?”
  面前的那枝梅花犹自带着寒霜的味道,冰凉沁人,娇艳的点点猩红上,晶莹雪瓣微微映衬,雪中赏梅,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只可惜,秦峥这个人,生来对别样雅致之物没什么趣味,更不懂什么风情。
  她接过这枝梅花,无情拒绝道:“我不喜欢去你府中,更不喜欢专为你做饭。”
  何笑轻笑叹息:“难道你爹没有教你,作为一个姑娘家,说话不要这么直接。”他无奈摇头:“你说你怎么生得如此不解风情呢!”
  正说着,骤然听到不远处仿佛有簌簌雪声,两个人转首看过去,却并不见人影。
  那赶车的车夫反应极快,一个蜻蜓点水,纵跃而去,走得近前,却见一直寒鸦栖息于雪地间,便重新回到车辕上,闭目装睡。
  秦峥看过去,却见那车夫飞到十丈之外,又纵跃回来,地上不曾见到一点痕迹。
  踏雪无痕之术吧,秦峥并没有见过,不过当下也没什么好诧异的。听说何笑身边能人异士众多,这车夫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吧。
  何笑却并不以为意,解释道:“这个车夫叫谭悦,是最近几个月才提拔到我身边当金衣卫士的,轻功还好,其他也一般了。”
  对于何笑身边的人,秦峥丝毫不想置喙,当下并不搭腔,只低头嗅那覆雪的梅花。梅花清香,雪片带着寒,凉淡的寒香,这个味道恰恰好,若是能多取些来,将这味道加进菜里,岂不是极妙?
  何笑并不知道秦峥已经从阳春白雪想到了做菜,当下命那谭悦从马车上取了一坛酒下来,又配了两个月光酒杯,接着又拿出来一个小红木桌,两个红木杌子。
  秦峥看得无语,怎么这马车也不见多大,竟然藏了这么许多东西,她刚才竟然没发现。
  陶罐里装得竟然是美味的葡萄酒,何笑将深红色葡萄酒倒在了月光杯上,又采了几朵梅花瓣洒在葡萄酒中。这下子别说是何笑,就是不解风情的秦峥也觉得实在是好,葡萄酒的清香配上梅花的寒香,葡萄酒的深红配上梅花的殷红,别出心裁的动人。
  何笑坐在红木小杌子上,仰脸将那葡萄酒一饮而尽,喝完酒眼中笑意更浓:“来,秦峥,陪我喝酒。”
  秦峥见此,只好也坐在红木小杌子上,端起另一杯酒,一饮而尽。
  何笑擦了擦唇边的红色渍痕,笑问秦峥:“味道如何?”
  秦峥道:“只喝完了,味道却是没尝出来。”
  何笑一听,下巴都要紧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子呢!”
  秦峥也觉得无奈:“何城主,抱歉让你失望了。”
  何笑又赶紧摇头:“不不不,秦峥,你这样的女子,其实倒别有一番味道,到底不同于普通女子啊!想着若是你同普通女子一样,今日我才不会让你陪着我踏雪寻梅饮酒作乐呢!”
  秦峥摸了摸虽然穿着金丝大髦依然被冻红的鼻子,道:“多谢城主赏识。”除了这个,她还能说什么吗。

  ☆、第35章
  何笑带着秦峥喝完了葡萄酒,那酒虽然不如普通白酒有烈性,可是一坛子下去,两个人都有些面红了。何笑抚着红木小桌笑道:“秦峥,你酒量倒是不差。”
  秦峥握着酒杯,双眼开始迷离:“我也是第二次喝酒啊……”
  何笑眸子动了动,笑道:“那你是天生神量呢。”
  说着,何笑又让谭悦取来了饭菜瓜果,分与秦峥一起品尝。这寒风瑟缩的,秦峥忍着冷,只得和他一起吃了。
  待吃完后,寒风忽起,掀起片片雪花儿,雪片儿晶莹,伴着那扑簌而下的朵朵猩红,端得如诗如画一般。但只是那端坐在红木桌对面的女子,却是男子装束,冷面冷心,漠然孤绝,仿佛遗世独立在这风雪之地的一捧寒枝。
  何笑望着秦峥,眸光开始变得飘渺。
  秦峥察觉有异,探究地望向何笑。
  何笑却忽然一笑,仿佛刚才那点飘渺只是秦峥的错觉:“秦峥,我们回去吧。”
  秦峥点头:“好。”
  秦峥陪着何笑一起上了马车,马车里暖和了许多,秦峥总算舒了一口气。
  何笑从旁笑话秦峥:“我听旁人讲,你也是从大炎一路逃难过来的,怎么吃不得这点苦?”
  秦峥侧脸,不解地望着何笑:“该吃苦的时候,为了活命自然是什么苦都能吃。不该吃苦的时候,为什么要自己给自己找苦吃?”
  何笑闻言苦笑:“你必然是认为我吃饱了撑的跑到雪地里来受罪吧?”
  秦峥诚实地点头:“是有点。”
  何笑大笑,拍着秦峥肩膀:“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子!”
  外面谭悦驾驶着马车一路快行,马蹄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记,不过一盏茶功夫,马车就进了城。这时候已经近黄昏时刻,十里铺的人们都开始做起了晚饭,正是炊烟四起的时候。
  何笑掀起镶了金边的皮帘往外看,感叹道:“又是一天过去了。”
  秦峥点头:“是,大家开始做晚饭了。”家里的两个男人,也就路放会做饭了,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吃。
  当下秦峥下了马车,骑上自己的马,和何笑告别。
  何笑挥手:“过几日,我还回来的,到时候记得做好吃的给我吃。”
  秦峥道:“只要有银子,便会欢迎。”
  何笑笑容绽放得更深,挥手却是停了:“放心,我家里穷得只剩下金银了。”
  秦峥小心地骑马回家。这时候雪已经停了,街面上因为行人行走的缘故,雪被踩化了一些,化作冰碴和雪水黏在道路上,路太滑,她骑得比较慢。
  一路上偶尔遇到熟悉的人在外,或推着板车出来叫卖的,或挑着扁担的,都一一打了招呼。
  如今她也算是十里铺的半个名人,小镇上的人大多都认识了。
  秦峥回到家时,恰遇到秦二婶来给送点米。原来这位秦二婶自从亲眼见了秦峥赶走秦三婶的手段,自知不是秦峥的对手,又见秦峥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手下两个伙计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况如今竟然和凤凰城城主相交,对于自己还占用着秦峥田地的事儿很是不安,偶尔便送来些东西讨好,今日这就是送米来了。
  秦峥允诺她将地用到明年秋收,既然这米当做用地的小小报酬,秦峥也就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回头复又拿了一些腌制的路菜给秦二婶,让她家里也跟着尝尝鲜。
  秦二婶倒有些受宠若惊,忐忑地收了下,口中那叫一个千恩万谢。
  送走了秦二婶,秦峥进了大门来,进门却并不见家里人,去了后院灶房一看,却见灶房里冰锅冷灶的,并不曾开火。当下便来到路放和托雷房前问:“人呢?”
  根本没人应。
  秦峥越发莫名,先推了托雷的门,并不见人影,再去推开路放的门,也不见人影,复又走到前堂,却见路放一个人独自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块抹布,正就着昏暗的灯光擦桌子呢。此时见秦峥进来,甚至都不曾回头看一下。
  秦峥在心中揣测,这是怎么了,看样子很不高兴,可是她一时真想不出半分这是为什么。
  “你……吃过了吗?”秦峥只好如此开口。
  路放漠然道:“没有。”
  秦峥听闻,只好道:“那我去厨下为你熬个梅花粥吧?”采的新鲜梅花还装在布袋里呢。
  路放身形疏离,淡道:“随便。”
  秦峥只好撤离,来到灶房,开始熬梅花粥给路放吃,慢火细细熬就,临出锅时再撒上点点梅花为缀,白色稀烂的粥里娇艳的花儿开得煞是烂漫,真好看,希望路放看了后喜欢吃吧。
  秦峥巴巴地将粥捧到路放面前,却见路放已经擦好了桌子,正浆洗着衣服,那堆衣服里,有路放的,有托雷的,也有秦峥的。
  秦峥将粥递上:“路大哥,吃吧。衣服我来洗。”
  路放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手,便接过粥在一旁慢慢的喝。秦峥一边洗衣服一边看过去,却见路放脸色依然不好看,目光透着疏离,见自己在看他,便扫了一眼过来。
  这一眼,温度堪比赤脚踩在外面大雪地里,看得秦峥凉意遍体。
  额,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秦峥苦思,却不得法,末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便进屋拿了十两银子,小心地递给路放:“早间说过一个月给你一百文工钱的,可是如今看来太少了,这十两银子权当你最近两个月的工钱,如何?”
  路放只低头喝粥,连看都不曾看这银子。
  秦峥见此,就要收起银子:“路大哥既然不要,那我就收起来了。”
  谁知道路放漠瞥了她一眼,一手接过那银子,兀自进屋去了。
  秦峥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一边洗着衣服一边想到,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却没想到这男人的心也是如此的难以捉摸。
  想到这里,她忽感到一阵颓然,她与路放,当日可是生死相交,承诺的一辈子的好兄弟,怎么如今他忽然这样对自己呢?
  秦峥叹了口气,罢了,衣服也懒得洗了,进屋睡去吧。
  路放将银子放好,出来后,院子里却不见了秦峥,空空放着一堆洗了一半的衣服在那里,不由得脸色越发难看。
  这可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路放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里,分外的憋闷,可是那人却已经兀自睡去了,若细细听之,甚至还能听到这人发出的细微的鼾声呢!路放握紧了拳,咬了咬牙,最后终于忍住,坐下来,闷闷地洗着衣服。
  这时候,托雷晃着脑袋唱着小曲儿回来了。原来今晚秦峥不在,路放出去半天回来后脸色又实在难看,看那样子不像是会给他做饭的人,于是他托雷就另寻门路,跑去小包姑家吃了一顿白食儿。小包姑的父母知道他以前做过玄衣卫士,敬佩得紧,好酒好菜招待着他,他吃得分外畅快。
  待到吃完了酒回到家里,却依然是不见秦峥,而路放则是闷头干活。
  托雷忍不住问:“秦峥还没回来呢?”
  路放闷声道:“回来了。”
  托雷左瞧瞧右看看:“人呢?”
  路放声音越发闷了:“睡了。”
  托雷放心了:“既然都回来了,那我也去睡了。”说着哼了那听不懂的西野小曲儿,自己进屋睡去了。
  这一夜,路放却丝毫没有任何睡意,他先是将衣服全部浆洗过并晾在院子里,然后便坐在台阶那刚刚扫过雪的冰凉的台阶上,默默地望着混沌的暗空。
  天上才下过雪,连一轮明夜都没有,只是看不到天际的昏黑色,暗压压的,看得人心中越发憋闷。
  路放怔怔地坐着,脑中却是浮现了许多事,曾经他们并肩坐在山沟中,一起喝着水囊里最后几口水,相濡以沫;又曾经多少个夜里,他们躺在同一个被窝里,共享着同一个枕头安眠,这算是同床共枕吗?
  他们还一起挨饿,一起去挖田鼠洞,吃蛇肉,一起逃难,那么多的一起。
  路放以前就知道,秦峥是他这辈子最为信任的兄弟,是永远可以拿命相托的兄弟,是只剩下最后一口饭,也会分对方半口的兄弟。
  可是现在,这个兄弟变成了一个姑娘家。
  这种感觉,实在微妙。
  路放无法想象,这世上,还会有另外一个姑娘,能与他那么的亲密和相知吗?
  路放取来了酒,闷闷地喝了一口。
  酒是冷的,可是那酒意却在胸腔中流淌,暖遍全身。
  他知道答案是没有。
  一路相随,祸福相依,生死与共,再也没有姑娘家会陪着他走这么一遭。
  这一夜,路放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望着天上寂寥的星子,一夜都不曾去睡。
  ————————————————
  第二日早上,当秦峥打着哈欠开了自己门的时候,却被门前坐着的男人吓了一下。
  她皱眉,望着路放一夜之间爬了胡子渣的下巴,以及略显憔悴的眉眼,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路放此时虽然形容憔悴,可是神情却极为平静,他缓缓起身,以从未有过的认真目光凝视着秦峥,沙哑地开口道:“秦峥,你并不是男人,是一个姑娘家。”
  秦峥拧眉,迎视着路放,大方承认:“是的。”
  路放平静地道:“你竟然瞒了我这么久。”
  秦峥若无其事,耸肩道:“是,我是姑娘家,可是一来我也不是特意隐瞒你,只是习惯了,二来你觉得我是男人还是姑娘家很重要吗?”
  她想起昔日路放言谈间对女子的鄙薄之意,反而质问道:“男人又如何,姑娘家又如何?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姑娘家,你便看我不起,不再待我如亲人如兄弟吗?”
  路放盯着秦峥神色,沉默了许久,忽然嘶哑开口问道:“那为什么何笑竟然知道,他竟然知道你是个姑娘家?”
  秦峥万没想到路放竟然问自己这个,于是没好气地反问道:“这我哪里知道呢,要怪就怪你自己,眼力不如人家好了。”
  话虽然这么说,秦峥心里却在想“何笑这个人,前来十里铺必然有其目的,只是不知到底为什么,若说是为了路放,倒也不全像,实在是莫名。况且这个人绝对不是好相与的,必须小心谨慎。”
  可是路放不知道秦峥这一番心思,他在秦峥的质问下,低头反思了番自己,终于平静了心绪。
  秦峥望着路放,想起昨日的事,道:“原来那寒鸦之声竟然是你发出的?”
  路放冷哼:“是。”
  秦峥心里微暖,不用问她便是知道的,必然是路放见她去与何笑出去,怕她吃了亏,于是暗中进行保护。
  秦峥想起昨夜他连饭菜都不曾吃,又巴巴地跑去护着自己,而自己却是好酒好菜赏花赏雪的,心中倒有几分愧疚,上前抚着他肩道:“昨日实在对你不住,不如今日做几个好菜给你吃。”
  路放侧首,垂目望着搭在自己肩膀上毫无自觉的秦峥,低哑地道:“既是姑娘家,以后要注意,别和其他男人勾肩搭背的。”
  ————————
  进了腊月,日子过得飞快,每天忙忙碌碌的生意,转眼这年节就要到了。从腊月二十二开始,一人饭庄就歇业过年了。其实这时候就算不歇,店里生意也冷清起来,南来北往的客商们都到了年终盘点的时候,纷纷回家过年去了。
  秦峥知道小包姑家里的事也多,父母等着她干活的,便早早地给小包姑放了假,让小包姑去忙家里的事。包姑临走前,给了包姑十两银子,算是最近两个月的工钱。小包姑捧着银子,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而秦峥自己则是和托雷路放一起,开始收拾饭庄以及家里。按照民谣,二十三祭灶官;开饭庄的,灶官爷那是一定要祭拜的。于是一大早,秦峥就买来了糖烧好了,把糖黏在灶官爷嘴上,然后烧掉灶官,据说是烧了后灶官就带着糖嘴儿去天上说好话了。待烧掉了灶官,秦峥便拿了刚下锅煮过的饺子,备了纸钱和三炷香,来拜谢砂锅神一年的庇护了。
  托雷见秦峥拜砂锅,不由得乐了,在一旁站着瞧热闹。
  路放扫了眼地上跪着的秦峥,当即也撩起衣来,陪着秦峥,规规矩矩地学着秦峥的样子一起拜了。
  托雷见此更是打乐,跳脚道:“看你们二人,倒似拜堂一般,只可惜都是儿郎!”
  这话说得,路放耳根微热,望着一旁的秦峥。
  秦峥却是若无其事,对托雷笑道:“你生在圣人不到之处,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
  第二日便是二十四了,开始打扫房子,秦峥买来了扫帚,将家中里里外外都打扫清洗了一遍。这一年不知道积攒了多少灰尘,光木盆里洗抹布的水黑了换,换了又黑的。
  秦峥把黑水再次倒掉,将几块脏污的抹布扔进木盆里开始清洗,谁知道正在扫房梁的路放见了,忙放下扫帚,接过抹布就要自己洗。
  秦峥莫名,路放低头洗抹布,解释道:“姑娘家大冬天少碰凉水。”
  秦峥无语,回身看了看在另外一间房打扫的托雷,幸好托雷正哼着西野小曲儿不曾听见。她低声嘟哝道:“你看我像那种娇气的吗?怎么以前也不见你啰嗦这么多,如今却是好生婆妈!”
  路放肃着脸道:“不管你是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总归是姑娘家,若是现在不多加小心,将来老了要吃苦的。”
  秦峥见他一本正经说教的样子,摇头,无奈地望着路放:“你倒是对姑娘家很了解呢。”
  路放瞥了秦峥一眼,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家中哥嫂众多,其中三嫂就在军营里,平日里三哥都是照顾我三嫂的。”
  秦峥点头:“你家三哥倒是对你三嫂十分体贴呢。”
  路放回忆起三哥三嫂,冷肃的面上不自觉浮现出一点柔和:“是。我三嫂这个人从小生长在山寨里的,端的一个土匪性子。后来还是遇到我三哥了,那个山寨就此归顺了,我三哥和三嫂不打不相识,两个人两情相悦,就成亲了。成亲后,三嫂也一直跟着三哥行军打仗,从来不离左右。”
  后来,三哥死了,三嫂也跟着死了。
  路放想到这里,目光黯然垂下。
  秦峥知道路放想起后面的事来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能拍了拍路放的肩头。
  可是路放脸上却浮现出一点笑来,那笑里带着微微的哀痛:“你放心,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不会再因为这个难过了。他们都死了,死了也好,从此再也不用看着大炎的残局痛心了。”
  秦峥一口气被噎住,半响叹了下,道:“你,你知道现在外面的局势吧?”
  路放点头:“嗯,知道。”
  如今天子偏安一处,其他各路大小将军权贵也纷纷起兵,或者打着皇帝的旗号,或者挂靠在某个王爷下,争相抗击南蛮。这天下是一片的混乱,不光是大炎残部在和南蛮打,大炎内部也开始打,今日这家投了那家,明日那家叛了这家。
  每一个但凡手中有点兵马的,都想着在这乱世中捞一杯羹,最后苦的,只能是老百姓。
  秦峥语气有点滞凝:“你,你若是想,其实也可以出去。我听说昔日被打散的路家军又聚集在一起了,他们就在大炎,只是群龙无首呢。”
  路放听了,脸色微变,垂眸,淡声道:“路家军已经亡了。从韩阳城门打开的时候,路家不在了,路家军就已经不在了。”
  秦峥不再说什么了。
  她知道,有些结,就如同刻在路放手心的那个“罪”字一样,是很难消磨掉的。也许只能扔给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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