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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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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在野地里露宿。
灵鹫宫一行人就遇上了这一难题,宁芙领着几个弟子将城寨内问了个遍,无奈的转回来禀报。
温白羽如今已是成□□人,仍然盛气如昔,闻言极是不快,“几间院舍都寻不到,五诏堂是怎么安排的?”
宁芙也是忿气,“五诏堂这等边蛮小帮,一点能耐也没有,推说各派都是自行安置,什么也不理。城寨里齐整的屋舍本就不多,还是有一部分人先去了不死泉,不然更挤。”
温白羽向来养尊处优,入西南的一路已经各种不惯,哪受得了到了寨中还露宿,气道,“不行就出重金,务必寻一处干净的居舍!”
宁芙脑筋活络,另有盘算,“如今不说棚屋,连牛栏都塞满了人,确是无法可想,不过听说正阳宫赁了此地最好的院子,二宫主与金虚真人是旧识,不妨去照个面,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温白羽一听有理,当即吩咐随行弟子整理仪容,除去风尘仆仆之态,这才寻去。
正阳宫所赁的院子看上去颇为干净,一溜石墙爬满藤花,圈着几栋方阔的竹楼,温白羽很是合意,不料等行到近处,却见院内外人声杂闹,求见金虚真人的已经排了一长队,蜿蜒极远。
温白羽脸色一黑,一想也明白过来。正阳宫毕竟是正道之首,金虚真人自任掌教后从未出山,此番亲至,留驻城寨的各派少不得来拜会寒喧,无怪吵闹不堪。
宁芙客气的向一个年轻道人递了名帖,道明帮派,称灵鹫宫与金虚真人有故谊,祈望一见。
青年道人收了名帖入内,片刻后返回,稽首道,“掌教真人正在会客,请温二宫主见谅。”
温白羽方要生恼,道人又道,“真人请二宫主至偏堂用茶,稍后即至。”
温白羽转嗔为喜,顿觉有了面子,在众多江湖客的注视下施然而入,耐心在偏堂等了一阵,听得主屋有人行出,似是送客,没多久屋门一暗,一个人踏进来。
来者穿一袭玄色镶云边的道衣,仪态端然,修伟飘逸,气质庄重静穆,与昔年行走江湖时判若两人,温白羽险些没认出。
叶庭其实也才到,好在让西南的道观先过来赁了院子,比其他帮派从容许多。他一落脚就不断有人来访,不得半刻空闲,实在烦不胜烦。不过他任掌教数年,练得万事不形于色,哪怕泰山在眼前崩了,也能端正平稳,八风不动,外人绝瞧不出一丝一毫。
这一次门人通报灵鹫宫的二宫主求见,叶庭思了一瞬才想起,温轻绒已继任了灵鹫宫主之位,温白羽嫁入方家,几年后和离,回娘家做了二宫主,没想到此次居然带门人远来西南,也不知温轻绒怎么放心。
几句客套话说过,叶庭见温白羽还是从前的脾性,对她的来意自能猜到,“二宫主既是初至,想必还没有落脚之处,此地豪客众多,不免嘈杂,不如我让门下匀两间屋舍,供二宫主暂歇?”
苏璇之所以收胡姬为徒,正是受温白羽所激,叶庭念在这一点,加上与温轻绒的交情,索性不等对方提,主动给了方便,至于够不够灵鹫宫的人使用,就与他无关了。
叶庭一言正中温白羽下怀,她顿时面如春风,客气了两句就应下来,又忍不住抱怨,“我看这里混乱不堪,五诏堂只管将人带去不死泉,别的什么也不理,行事毫无章法,还夸说什么黄金宝藏,恐怕都是吹出来的。”
许多江湖豪客都有同样的抱怨,至今不见去不死泉的人回返,留守的等得心焦,五诏堂辩说那一带地势险峻异常,往返需时良久,又拿出了几件上古金器为证,才算勉强将众人安抚下来。
叶庭亦有所疑,只不好对她言说,方要敷衍过去,一声恬淡的佛号响起,一个披袈裟的老僧出现在门口,“凡有所相,皆是虚妄,真人以为如何?”
叶庭本就在等少林的人来,一见大喜,起身致礼,“澄心大师也到了,一路可还顺利?”
来者正是少林的澄心大师,他年岁已长,好在黝黑枯皱,老态不算明显,话语也是中气十足。
叶庭已成了一教之尊,态度仍是谦敬如昔,澄心大师颇为欣慰,越发亲和,“托真人之福,一路稍有曲折,总算平安至此,贸然闯入,实是有事商议,还请真人与温二宫主勿怪。”
少林与正阳宫两派急议,必是有什么讯息,温白羽本当回避,然而她知机会难得,哪里肯走,笑逐颜开道,“大师所言与不死泉有关?若不嫌打扰,我也极想一听。”
她这般一说,两人均不好拒,正好道人进来奉茶,冷场了一瞬。
还是澄心大师饮了一口茶,提起话头,“老衲在路上遇到了一件蹊跷事,一个农户丢了几只羊,寻觅时遇上了两个活尸般的怪物攻击。”
温白羽听得离奇,“哪有这等怪物,该不是什么山魈野兽。”
澄心大师一攒长眉,“要不是为此折了三名少林弟子,老衲必也是这般以为。”
叶庭知此事定然不小,敛了神情静听。
澄心大师继续道,“那几个弟子本是探路,为了救人将怪物制住,不料来了一个刺面男子以竹笙相控,令活尸武力大增,几名弟子反遭了毒手。老衲听得佛哨赶去,制住敌人也颇费了一番手脚。农户虽被救下,已吓得神智失常,反复说见了神奴必定要死,自行跳崖而亡。”
温白羽有些不以为然,“乡民愚昧,居然如此胆小,那刺面者可有被擒下?”
澄心大师当时未及阻止,心实有憾,叹道,“老衲虽然制住了刺面者的穴道,他依然用秘法自尽了,留下的两具活尸尽管面目溃烂,仍看得出是人无疑,其中之一老衲恰好识得,竟是海鲨堂的三堂主。”
这一惊非同小可,叶庭动容道,“大师不曾看错?”
澄心大师极之肯定,“三堂主生相特殊,颔下有一颗肉珠,老衲确认无疑,不知他怎会脉息古怪,瞳眸散大,见了活物就扑击。老衲实在无法,唯有将他们深埋了。”
叶庭的神情异常凝重,“听说海鲨堂对不死泉极有兴趣,数月前就派人来了西南。”
温白羽不可置信道,“就算是三堂主,怎么会变成受人操控的怪物?”
气氛滞了一刹,叶庭终于道出,“西南一地信仰黑神,乡民既然称之为神奴,又如此畏惧,必是与血翼神教相关。”
澄心大师肃然合什,“真人所虑与老衲相同。”
温白羽疑惑丛生,更觉不可解,“血翼神教是在澜沧江一带的昭越,距此尚远,何况五诏堂说血翼神教正逢内乱,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来此。”
叶庭略一沉吟,“大师是在何处见到活尸?”
澄心大师回道,“距此处约二百里。”
叶庭霍然而起,凝重非常,“不对,我们中计了!不死泉是个陷阱!”
温白羽一惊,疑他反应过了。“真人为何如此说?”
叶庭停了片刻整理思绪,“有件事我一直奇怪,越是深入西南,所见的青壮越少,所见几乎都是老弱妇孺,我曾试着探问,当地人语焉不详,如今看来,神教大概早已逾出昭越,在西南征走大量男丁,留了严厉的规诫,是以乡民都知晓神奴的存在,对之极为恐惧,既然如此,血翼神教怎么可能对泉水与异宝不闻不问,放任中原人聚集?”
澄心大师念了一句佛号。
叶庭越说越是清晰,接着道,“五诏堂将人带去不死泉,至今见去不见归,我就疑其中有诈,只是五诏堂绝没有这般实力,换成血翼神教才说得通。此处四面深山,形如孤锁一隅,神奴出现在附近,极可能是要封锁山路,让中原人能进不能出。”
温白羽听得心慌肉跳,又不愿失态低了身份,强作镇定道,“真人会不会过忧,就算是血翼神教设陷,去不死泉的武林人也有千余,个个身怀武功,怎么可能全栽了,害死这些人有什么好处?”
叶庭压根不信不死泉,亦无意赴五诏堂之邀,无奈几派交好的掌门亲上天都峰约请,门派内的长老也颇为热切,到此时疑点呈露,真相呼之欲出,唯独想不透最关键的一点。
五诏堂撒下弥天大谎,引数千中原武林人入彀,究竟是为何?
屋内一片静寂,外间喧杂隐隐传来,叶庭下意识道,“大师与三堂主交手有何感觉?”
澄心大师垂目回想,不禁喟然,“三堂主形神俱毁,功力却异常强横,折肢断足不觉疼痛,破腹贯胸凶悍不减,犹如不死之身。”
一个模糊的念头倏然浮现,叶庭也惊住了,忽道,“假如与三堂主相同的有千百人,大师以为如何?”
澄心大师一凛,半晌后长长的叹息,“若得数百,灭帮屠派如同反掌;若得数千,就成了一支可怕的尸军,无坚不摧,胜过千军万马。”
温白羽听出话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他们想将各派的人做成活尸?怎么可能!血翼神教难道都是疯子?”
叶庭与澄心大师都没有接话,俱在沉默。
气氛几乎凝滞了,半晌后叶庭开口,“已赴不死泉的有无极门、十二坞、玄陵谷、水月宫、风烟楼、神龙帮、天龙门、雪山派、崆峒派、松风堡、嵩山堂等帮派;留守的弟子近八百,加上昆仑、峨嵋、四象阁、点苍、惊神山庄、衡山、赤阳门等未及进山的大派,目前城寨还有近三千人。”
除了刚来还在休整的门派,先到者一多半都进山了,毕竟不死泉谁不心动,都怕晚了被旁人抢先,然而叶庭心有疑虑,启行本来就晚,同行的几派碍于情面又不好抢行,姗姗来迟反倒避过了一劫。
澄心大师面色沉重,“依真人看来,入了陷阱的千余人眼下如何,可还有相救之法?”
叶庭几经思索,缓缓道,“换了我是血翼神教,定会设法将他们引进一处绝地,在水中落毒,烟中弄蛊,加上断食断水熬上几日,到时候铁打的英雄也脱了形,唯有任人摆布,如今怕是已凶多吉少。”
温白羽起了一身寒栗,厉声道,“我去将五诏堂的人捉起来严拷!不信问不出详情!”
叶庭踱了两步,回身道,“问是要问,不可打草惊蛇,而且要在各派掌门面前。”
………
第84章 青蚨警
堂门深闭,地上躺着五诏堂的一名堂主,他被柳哲暗里擒来,又被分筋错骨手弄得死去活来,汗流遍体,终于道出了所知的内情。
屋内的数十余个帮派的掌门无一出言,怒极亦愕极,这也不足为怪,换成谁一心探宝而来,却发觉落入了一个阴毒可怕的陷阱,脸色都不会太好看。
五诏堂的人招供的与叶庭所料分毫不差,确是将人诱入了一处绝谷,之后便由血翼神教施为,至于人在绝谷如何,是否有解救的余地,则是一概不知。
场面沉寂良久,澄心大师出言,“老衲与真人邀各位掌门前来,想就此商议一番,失陷的千余人当如何解救,血翼神教又该如何应对。”
一时人人沉思,俱是默然。
人,道义上不能不救,然而确也不易救。
尸傀之诡异,虽未亲见,听描述已令人心惊,这些人落入血翼神教之手必不会好,谁知恶教究竟在绝谷里布了什么埋伏,听拷问出的内容,通往绝谷的路狭窄蜿长,行去就要两三日,浩浩前往极易为敌所乘。
凝滞良久,四象阁掌门姚宗敬终于开口,“千余同道受陷,我等尚有三千之众,弃之不理如何说得过去。”
惊神山庄的庄主沈约道,“血翼神教阴毒异常,万一绝谷里已然无望,我们盲目而去,反成了送肉入锅,自蹈虎口,白将大伙都折进去,不如先离了险地,再从长计议。”
整个西南都是险地,沈约显是要直接撤出,昆仑派的掌门严陵不忿,“难道就平白被血翼神教坑一场?等回了中原,别派的弟子追问起来自家掌门怎么没了,当时各派做了什么,沈庄主要如何回?”
峨眉派掌门冼秋水是位女冠,接话道,“严掌门说得有理,要不是金虚真人与澄心大师窥破阴谋,我等同样陷身其中,岂可坐视不救。”
半月轩的掌门徐谓在一旁圆场:“严掌门休要激动,救自然是要救,只是当有万全之策,应当设法弄清谷内的情势,不宜妄动。”
几大派争执不下,小帮派又不便多言,场面陷入了胶着,直到一名青年上前。
这人是雪山派留守的弟子,代门派而聆,神情坚毅道,“禀各位掌门,在下是雪山派弟子韩振,精于潜藏之术,如今掌门陷于绝谷,情愿冒死一探,将讯息回传。”
场中一时俱望着这名弟子,徐谓叹道,“难得你如此义勇,然而谷中凶险难测,血翼神教埋伏重重,恐怕全身而退都是奢望,何谈传出消息。”
这也是实情,崆峒派是携了信鸽进去的,如今皆如石沉大海。
韩振取出一对青郁的古钱,钱身篆纹繁复,大小如龙眼,“弟子有一家族秘传的青蚨双钱,哪怕相隔千里,一方振响,另一方定有所验。”
青蚨本是一种虫,传说母子之间互有感应,以青蚨母子之血各涂在钱上,铜钱遂自动飞来,此时听韩振如此一说,众人无不称奇。
韩振取出一枚古钱让人持去屋外,另一枚悬于指间,未经任何碰触,青蚨钱蓦然振响,宛如有人相击,韩振随之道,“弟子愿持之以往,如师尊可救,弟子将击币三下,如谷中人均已无救,弟子会折币以示,各位掌门自有决断。”
众多掌门低议起来,叶庭沉声道,“你可知此去十九难回,几乎是必死之行。”
韩振单膝而跪,神情极坚,“弟子自幼蒙师尊收容教导,厚恩重德,无以还报,如今师尊和众多同门陷于绝境,弟子岂能坐视,甘愿舍命相赴,若是能得万一的机会,也算不枉此身。”
他能留下来代师行事,统领其他弟子,必是门中菁英,年纪也不过二十余岁,明知此去无回,依然慷慨绝决,勇气非常,闻者无不动容。
叶庭不知想到什么,胸中一阵潮热,上前扶起他,“有你这样的弟子是门派大幸,也是中原武林之幸,你放心,只要青蚨示音,正阳宫必去救援。”
他一开口,别派掌门也不好再争,纷纷随之而诺。
韩振求的正是这一言,他再拜谢过,留下一枚青蚨古钱,一个时辰后押着五诏堂的堂主,带着两名师弟动身。
两日后,悬在室中的青蚨古钱无风自动,当着数派掌门的面,生生断为两截。
青色的币身仿佛被无形之物所染,透出了猩烈的暗红。
青蚨示血,一张漫天巨网彻底显现,人们从不死泉的狂热中惊醒过来,以惊人的速度向拓州撤回,恨不能一步飞到这个最近的中原城池。
然而来时容易,去时却是万山横阻,时时凶险莫测,血翼神教的侵扰无孔不入。
赤阳门的弟子打来野鹿烤食,一刀剖开爬出腥黑的线虫,蠕淌了一地,心志稍弱的人当场呕吐起来,各派都不敢再随意猎取林中野物,被迫以野果和干粮充饥。
衡山派一半人腹胀如鼓,呕出大滩紫黑的血块,人们探出是泉水有毒,只有改以树梢的露水解渴。
惊神山庄的宿地窜来千百条长蛇、昆仑派遇上剧毒的蜂群、十二坞撞上了吸血的飞蠓、金钱帮陷入了蚀骨的瘴气,然而真正的对头始终隐而不露。
中原人长久以来对血翼神教虽有戒惕,然对夷民异教少有了解,直至如今才觉出了厉害。更糟的是沿途的村寨户户无人,居民避之一空,通往中原的道路悉数被毁断,人们唯有凭日月与星辰指向,艰难的翻山而行,最强毅的汉子也感到了焦燥,幸亏是江湖精英云集,又有大派挑头,不然只怕已陷入了溃乱。
短短十来日,经历的一切仿佛一场层出不穷的恶梦,好容易将近拓州,却碰上了一场暴雨,无数行尸突然趁雨攻来,将中原人的队伍冲乱了。
天边一道惊虹般的闪电,哧啦一声划裂了苍穹。
大雨铺天盖地的倾落,无边林海枝叶乱响,满耳杂声,震之欲聋。
中原人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狂暴的豪雨,狂肆的隔绝一切,人们的感知都变得迟钝,视野昏黑难辨,地面软塌如沼,唯有漫山遍野的尸傀完全不受影响。
原本正阳宫与少林、惊神山庄、点苍、昆仑等派为前锋;泰山派的掌门领衡山、华山、铁剑门、黑虎堂等居中翼护;峨嵋、四象阁、赤阳门、金光坛等率弟子助其他门派殿后,三方随时策应。
此时骤然遇袭,加上天降大雨,视野难辨,音讯断绝,尾翼的一众失去了方向,被汹涌的尸傀迫入一方崎岖的山谷,软烂的地面嵌满了毒水煮过的尖利竹针。
尸傀不知疼痛,不惧毒针,人却是血肉之躯,剑靴挡不住长刺,许多人足底受创,毒力侵入血脉,不多时已骨软筋麻,一个接一个倒下去。
峨眉派掌门冼秋水给大雨浇得透湿,一剑斩却一具行尸,救下一名弟子,转眼见数丈外的姚宗敬,放声喊道,“姚掌门可知金虚真人与严掌门在何处?”
姚宗敬发髻散乱,一身泥泞,纵至近前道,“雨太大,响哨和烟火都传不出去,彻底与其他两队失散了。”
冼秋水转头四望,闪电映出的山谷中,千百个影子错杂相搏,地上的躯体纵横,不知倒了多少中原人,不禁胸中一凉。
姚宗敬怒吼一声,狠狠劈断一具行尸的肩臂,在一团混乱中已然绝望,“这鬼教恶计百出,天亡我等,罢了,就拼到底吧!”
求救无门,逃撤无路,冼秋水一咬牙,振起精神,“姚掌门莫要如此说,只要撑到雨停,放出讯号,各派来援仍有生机,绝不可放弃。”
说罢她提起剑,贯注了真力喝道,“各派弟子听令!撕下襟袖护住足履,危境当前,各派齐心合力,守望相助,雨停必有强援!”
言毕冼秋水也不管掌门仪态,刷刷撕开衣摆缚紧足底,使竹签不能轻易穿透,大步去助受困的弟子。女子尚且如此坚韧勇毅,姚宗敬不由生惭,心志一盛,也有了对策。他将一名昏迷的江湖人拖起,置在一处被踩平的草坡上,高喊数次,“众人依此成圈,无伤者在前,力竭者居内,等待别派来援!”
两位掌门几番高喝,山谷乱势顿减,江湖人依言而动,聚合为一个圈,联臂相抗,既免了腹背受敌,又振起了士气,远胜过先前毫无章法的乱战,局面从被动转成了相持。
战况有了改善,冼秋水反而心头更沉,尾翼原有千人,而今能战的仅余六成,行尸如无穷密匝的黑蚁,一层层围绕不绝。
无边的雨幕滂沱浇落,要持续到何时?
前锋和中翼如今到了何处?
究竟还能不能来援?
究竟,还会不会来援?
………
第85章 孤军陷
统领队伍前锋的叶庭同样陷在了大雨中。
后翼失踪,中翼冲断,幢幢行尸汹汹来袭,幸好前锋是战力最强的一支,加上号令得当,支撑住了不曾混乱,且战且走,顺着地势到了一处林坡,借地势居高临下的搏杀。
战局胶着,叶庭既悬心其他两翼的情形,又担心后续有更难缠的陷阱,此时天色晦暗,十余丈外模糊难辨,树林在雨中哗响摇晃,地面的细石滚动,相互碰撞得咯咔咯咔细响,叶庭眼皮一跳,觉出不详,立即呼喝众人向高处转移。
旁人还在缠斗,灵鹫宫与正阳宫同是山间门派,温白羽已经警觉,惊得厉声呼喝弟子向山上攀爬。众人一边上行一边拼杀,方近了山头,地面嘎然轰响,地动山摇,大树接连而倒,下半截的坡地塌滑而泻,稀软的泥流混着巨石,摧枯拉朽的冲下溪谷,将落在下方的行尸吞覆一空,整个山体仿佛被剜了一大块,裸露出破碎的岩层。
众人多来自平原,少有见过山体倾塌的可怖,目瞪口呆之余均是一身冷汗。
不过这一来算是上天帮忙,歪打正着除去了大半行尸,不多时就结束了战局。
人们惊魂甫定之际,叶庭身畔的一名弟子忽然软倒,叶庭扶住正待察看,刹那间一枚乌色的物件从弟子后颈飞出,直扑叶庭面门。
两下距离太近,叶庭一手还扶着人,猝不及防之下一个后仰避过,乌光转折再袭,地上同时蹿起了六道乌芒,他来不及拔剑,以指风打灭了大半,最后一枚已逼近肩颈,眼看再躲不过,突然一只漆黑苍老的手乍现,在生死交关的一瞬掐熄了乌光。
人们这才看清乌芒是一种短如尾指的乌蛇,蛇头生满狼牙般的毒刺,异常狰狞。
出手的是少林的澄心大师,幸而他一手拈花指精妙非常,截下了奇诡的一袭,饶是如此,他的指尖也受毒刺所伤,迅速肿胀起来。
叶庭立即吩咐,“请朱鹤堂的高掌门过来!”
澄心大师撕下衣带缚住手腕,就地行功逼毒,柳哲与几名罗汉在一旁护法。
朱鹤堂擅□□暗器,在中原一向不大被瞧得起,这一遭却极受重视,如果不是有他们甄别毒物,一路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血翼神教层出不穷的毒物下。掌门高定赶过来看了乌蛇,也是摇头,“南疆异蛇从未见过,此毒极是凶险,非比寻常,我也没有解法。”
中毒的弟子服了几粒朱鹤堂的解毒丸,依然面色乌青,一阵阵冷痉抽搐,叶庭明知无用,还是行功为他护住心脉,希望能多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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