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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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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夜她睡得很不安稳,屡屡惊醒,必要看他在才安心。到了第二日,少女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倚在床沿,漂亮又柔怯的眼眸望着他,尽管不能言语,也看得出在疑惑他为何不用睡觉。
苏璇被望久了,主动解释道,“我是习武之人,这是一种练功的法子,可以用入定代替睡眠,精进修为,让自己变强。”
她不大明白,似懂非懂的问了一句。
苏璇看口形猜出来,“对,那个恶徒也会武,我与他都是江湖人。”
她的眉尖轻拧起来,有些不安,想说什么又停住了。
明白她有所恐惧,苏璇安抚道,“习武者有好有坏,有少数人恃武横行,为非作歹,就会有如你一般的无辜者受累。”
门外传来店伙的叩唤,苏璇去接了托盘,将药碗递给她,接着道,“待你回去了就好,不至于再遇上歹人,这些经历就当做了一场梦,千万不要和旁人提及。”
女孩捧着碗将药饮下去,哪知这次是店伙熬制,不曾细滤,底部还沉了些药渣,没等喝完就呛住了,咳得眼泪盈盈。
苏璇赶紧递了一杯茶水,思量得寻个妥贴的法子将人送回,不然引动风言风语,被好事者非议,救人反成了害人。
女孩勉强将余药咽下去,以茶水漱了齿,为失仪而面颊微红,偷眼见他全不在意,才算放下心来。她很想多聊些什么,见对方陷入思索,无意交谈,禁不住些微的失望。
及至黄昏,苏璇让店伙寻了个悬纱的帷帽给女孩戴上,一同去街市买些耐久贮的干粮。他心知昨日与春风楼生出冲突,挑衅了地头蛇,惹来的麻烦不小,对方必有后手,就算换客栈也摆脱不了被人盯上。苏璇不惧正面冲突,却不能不防一些下三滥的把式,自要提前备一批食物,以便随时腾挪。
街市人潮涌动,苏璇掮着买好的干粮走在前方,女孩牵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
路过一间酒坊,一个男人踉跄而出,被后方花枝招展的胖妇人追着打骂。胖妇人高大白硕,脂粉浓得熏人,气咻咻的跳脚,嗔骂丈夫整日喝花酒,将银钱败给了陪酒的胡姬。
男人大概十分惧内,完全不敢还手,被胖妇人连撕带掐,弄得狼狈不堪,惹来人们连声哄笑,如看一场好戏,瞬间围了数匝,挤得水泄不通。
男人被打得东跳西蹿,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胖妇人的肥臂与披帛齐挥,话语粗俚的泼天大闹。看得人群轰嚷嬉笑,场面越加混乱,塞阻了两人的去路
苏璇唯有止步,身畔的少女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瞧得目瞪口呆。
那妇人使力过度,不知怎的扭住脚,一个不稳向两人歪来,苏璇抬手扶了一把。妇人跌出半步颤巍巍的一旋,肥白的身子反而压得更近,苏璇不得不避了一步,待他将摆荡的披帛拂开,瞬时一惊,四周混乱嘈杂,街上人挤人涌,前一刻还在的少女却不见了。
苏璇明白着了道,顾不得隐藏形迹,拔足而起,落在街畔的长杆上顾了一圈,寻不见半点踪迹,落下来就要擒住胖妇人。不料妇人向后一缩,妖里妖气的叫嚷起来。
“死小子不要脸!到处乱摸啊——”
苏璇连拿了三下,胖妇人滑不留手,毫无忌惮的以胸挡招,人群哪知道真相,尽在哗笑,与妇人作戏的男子也没了影踪。苏璇心一急,一鞘撞过去,妇人哎哟一声扭腰抛个媚眼,将桃红色的外衣解了扔过来。
挟着热汗和脂粉气的衣裳被苏璇一剑挑开,见妇人已轻敏无比的跳上数丈外的屋顶。
苏璇怒从心起,全力追了上去。
……
第10章 狭路逢
渝州的地形大异于常,全城丘峦迭起,盘错奇突。
一时看似平地,一翻过屋脊便是数丈深的陡坎;一时已至绝处,上去后才发现藏着数层更高的坡峦。闲时漫步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之喜,追起人来却平添阻障,格外恼火。
胖妇人对城中小径极为谙熟,异常狡滑,动辄往民居院落一藏,借瓦缸木檩掩身,几次都险险失了踪影。苏璇全凭眼力和毅力追着不放,越久心头越急。
翻过一座坡脊,胖妇人又不见了,苏璇沉住气仔细寻觅,耗了一柱香仍无所获,只好向一个正在后院劳作的男子探问。“请问兄台,可曾见过一个胖妇人经过。”
那男子身形健硕,正当青壮,袒露的臂膀刺满青纹,脊背冒着热汗,系了一方粗布围腰,正凿弄一块粗壮的船木。大概劳作累了,听得询问停下手,在一旁的大缸兜了一瓢水浇下,甩去头上的水渍才道,“没看到什么妇人。”
对方神情坦然,全无一丝可疑之处,苏璇不死心又问了一句,“她方才还在此地徘徊。”
青年耐心已尽,扔下瓢毫不客气的呛声,“你既然见过,何必问我?”
苏璇泄了气,正要寻去别处,不经意眼尾一瞥,顿时站住了。
青年穿着一条黑色的宽裤,脚下露出了一点尖尖的绮红,不等苏璇有所动作,青年已知被窥破了行迹,蓦的一掠而逃。
苏璇气结,哭笑不得的随之追去。
哪有什么泼辣的胖妇人,根本就是青年所矫装。这人扮妇人女态毕露,活灵活现,一转身就成了昂藏男儿,毫无破绽,要不是未得及得换下的绣鞋露了马脚,险些给他蒙过去。
两人在城中绕了数圈,青年虽然狡猾,终不如苏璇腿劲足,追久了气力不继,逃过一条窄巷时被一鞘抽在腿上,从屋脊骨碌碌滚下,狼狈的跌在街上。恰好一个混混望见,惊得扯嗓子叫喊起来,“附近的都出来,硬点子挑事!幺哥要死啦!”
一群地痞混混闻声冲出,扯腿绊足什么泼皮的招数都有,被苏璇抽得满地乱滚,一错眼之际,青年又不见了。
苏璇动了真火,揪住一个麻脸汉子逼问,“那家伙是谁?你们从街上掳走的女孩在哪?”
麻脸汉子也算硬气,一径的破口大骂,不肯回话。
苏璇在汉子身上戳了几戳,选的筋络交接之处,不致死却异常疼痛,麻脸汉子痛得五官扭曲,哼声惨叫,旁边一个年纪小的男孩大哭起来,“别打我哥,我说,我说!”
麻脸汉子嘶声要斥喝,被苏璇一鞘击在穴道上,登时昏了过去。
这厢鸡飞狗跳,那厢青年好容易甩掉苏璇,他潜至城南的一间破宅内,摸出一套衣服换上,用土布缠头,面上抹了些灰泥,身形一佝,双肩下垂,顿时形神俱变,犹如一个中年苦力,哪怕擦肩而过苏璇也未必认得出。
装扮停当,青年推出一辆木车,将屋角的木桶放上去,叹了一声晦气,拉着向外行去。这单生意实在扎手,被难缠的小子追得简直要断气,只怪当时吹了大话保证当面交割,不得不亲身跑一趟,等货一交,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青年的盘算虽好,不料到他在城中奔逃太久,迷药的效力逐渐退了。少女迷迷糊糊醒来,发觉所在之处又黑又狭,勉力扶着桶壁要起来,木桶失空侧歪,从车上轰隆滚落。往来的路人走避之余,见桶中竟然摔出一个水灵灵的少女,不禁哗然惊诧。
对面的酒楼上一个油光脸的胖子瞧得有趣,撞了撞身边人,“老梼,你瞧那小子,必是在做什么暗门生意。”
胖子身边的长脸男人阴郁的转过头,一瞬间眼亮如狼,摸起了桌畔的金钩。
青年匆忙赶开围拢的路人,将女孩抱回桶中,压上了一块重木,推着木车刚要前行,忽然一个凶神从天而降,哗啦劈碎了木桶,揪起里面的少女打量。
少女正慌乱,刹那间见到熟悉的恶魔面孔,心跳遽停,几乎惊厥过去。
花间梼来此也是偶然。
他失了猎物,遍寻不着,心情糟糕之极,笑面饕又阴魂不散的跟着,不得不一起来了渝州。笑面饕轻车熟路到了来惯的酒楼,占着满桌酒肉大嚼,也不管花间梼满心在想如何应对老祖的责罚,可巧一顾间寻到了猎物,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笑面饕随他掠下来,大剌剌的剔牙。“老梼,你没看错?”
花间梼喜从天降,整个人都精爽起来,“不错,正是这小娘皮。”
笑面饕玩着一串溜溜的乌钩,挡住了青年的退路,“偷货的就是这小子?”
花间梼从未见过此人,不过他憋了数日的怨毒,誓要有人倾泄,“管他呢,宰了便是!”
笑面饕哈的一笑也不打话,腕间一甩,满天乌钩朝青年兜来。
乌钩仅有掌余大小,锋锐无比,每一只钩尾均有丝线相牵,如一张密匝的刀网,一擦就要掉一块皮肉,凶狠无比。死在笑面饕手下的人惨如凌迟,多半面目全非,江湖中人惧恨已久。
青年觉出两人来势不对,正要设法遁走,然而对方不管四六就出了手,招式又如此凶残,他知道厉害,立时扑地滚避。可笑面饕绝非虚得凶名,但见胖指弹动,刀网烁烁,咻咻划空锐声不绝,稍有疏忽就要血光绽放。
一番恶斗暂未伤着青年,已刮倒了两三个路人,伤者叫得极惨,吓得百姓四散而逃,哪敢再围观,人来人往的大街瞬间一片空荡。
青年频频遇险,却灵狡如狸猫,在刀网下蹿来避去险险支撑,可惜被两人一头一尾堵上,想逃也无机可乘。笑面饕恶意戏弄,乌钩滴溜溜一旋,多了阴毒的变化,不一会在青年身上刮出了三四个血口。
青年还有几分硬气,中了招并不叫喊,只疼得冷汗淋漓,身法更不如先前灵活,没多久又添了数个口子,浑身都挂上了彩。
花间梼已经没了耐性,“一个杂碎也要耗这么久,老饕你到底行不行。”
笑面饕不理他的催促,兴味的呲牙,“让我耍弄耍弄,寻点乐子,削成个人彘如何。”
一句入耳,青年心凉透了,情知碰上了煞星,这一遭要栽,又不甘心这般枉死,忍着痛汗苦撑。
花间梼清楚胖子的德性,也懒得再催,转头逗弄瘫软如死的少女,看着她绝望苍白的脸,洋洋得意道,“小娘皮,几次三番还是落在我手上,这是你的命——”
一言未落,一抹剑光突如其来的绽现。
冷、冽、峻、拔,无坚不摧。
如一叶挺秀的青苇,又似一笔淋墨的飞白,穿透蒙蒙尘世,绽放出惊人的锐光。
花间梼血脉俱凝,近乎本能的弹身而避。
剑风激扬胜雪,擦过花间梼的鼻尖,卷上了噬血的乌钩,如怒涛荡浮蚁,一阵密集的金铁相交之声,乌钩纷坠,刀网溃散,视野为之一清。
黄昏暮阳,空空的街道上现出了一个少年。
少年神色锋利,眼眸清定,气息凝静如渊,一手掐着剑诀,一手执剑斜斜指地,褪色的剑穗在风中摇晃,剑尖纹丝不动。
花间梼一眼认出,新仇旧怨迭上心头,“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笑面饕的乌钩被一击损了一半,同样惊住了,他这武器是以玄精打造,细巧非常,制作极难,心痛之余戾气上涌,亦是暴怒起来。
风卷着落叶簌簌拂过地面,街市一片悚人的死寂,惟有青年久战后脱力的喘息声。
少年气息渐沉,盯着梼饕两人,突然道,“带上她,避远些。”
青年勉力爬起来,将虚软的少女挟起,踉跄的走入边巷,消失于视野。
……
第11章 斗二伥
花间梼,笑面饕,两个成名多年,怙恶不悛的凶徒。
苏璇一介初入江湖的少年,以一敌二,能不能活下来,他不知道。
风吹得酒幡不停的晃动,一方裹点心的红纸飘飘扬扬飞上了天。
一刹之间,三人倏动。
笑面饕的乌钩如乌云聚拢,随着敌人的身形卷落开合,绞噬陷入的身影;花间梼的长钩如扑袭的金蟒,寻着每一处空隙夺击,稍一不慎就会被开膛穿胸。
苏璇却似一道风,不论乌云还是金蟒,都无法困住风的行迹,剑在他掌中变幻,如一方灵动的长翅,破开一重重绞围,以一敌二仍能相持,剑招丝毫不乱。几番往来,花间梼与笑面饕俱是惊异,心知少年必有来历,然而凶横惯了,也不顾其他,绞攻越来越紧。
苏璇手中是一柄普通青钢,远不如对手精良,扫落乌钩救人时已磕了数个细小的缺口,持续强战下去极可能折断。二伥是老江湖,看穿了这一弱点,招招冲着他的兵器来,逼得他不得不硬接,金铁交击之声如密雨连响,压得苏璇落了下风,衣衫渐渐有血痕沁开。
花间梼的金钩饮了两次血,狼脸泛起恶毒的笑,金钩一搅如千条金蟒扑蹿,这一式是他的绝技,笑面饕与他狼狈为奸,默契非常,见势一抖乌钩,如重云暴长倾覆而下,两人要一举将少年削剜成无手无脚的血葫芦。
刹那之间,苏璇一个横掠避过大半乌钩,翻转中横剑当胸,两指并在剑脊一叩,激出一声断脆的金响,本已脆弱不堪的青锋猝断,剑头直射笑面饕。
笑面饕以为少年成了案上之肉,哪想对方居然变招猝袭,一时距离太过接近,乌钩撤护已来不及。花间梼正待转护,不料苏璇拼着身中数钩,血光迸溅的持断剑攻来,杀气凌面犹如猛虎,花间梼一慌弃了同伴,回钩封挡,这一来等于绝了笑面饕的命,只听一声惨哼,人已扑栽于地,六寸长的剑头尽没腹中,面上的肥肉抽了几下,一口气再上不来。
苏璇一击得手,代价是硬受了数枚乌钩,遍身染血,他其实也是一搏,赌的就是花间梼惯于仗势凌弱,临阵难免惜身,果然一击而中。笑面饕横尸于地,花间梼震骇非常,苏璇越发不要命的狂攻,拼着一股无双锐勇,硬给花间梼添了两道轻伤。
花间梼反而怯了,即使他的情形比对手好得多,却在凶猛的剑招下陷入了守势,越来越心悸,加上后方声音杂踏,夹着城吏呼喝与兵队的马蹄声,随时有大队人马涌来,他顿生退意,虚劈数下挡开对手,竟然心慌意乱的逃了。
苏璇清楚自己该追上去,将花间梼刺于剑下,否则下次来的就是长空老祖,到时就真成了绝境。然而他力量耗尽,身上绽裂的伤口痛得钻心,仅仅追了三步已经支持不住,膝盖一软伏撑于地,陷入了虚脱。
苏璇的身体又酸又痛,仿佛天都峰上与师祖对剑过后的脱力,精神极度松散,神识彻底放空。然而耳边总有声音搅得他睡不安稳,牵扯良久,他勉强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一间完全陌生的卧房,躺在一方矮榻上。
榻边还偎着一个人,少女不知哭了多久,嫩生生的脸肿了,漂亮的双眼通红,软怯怯又泪盈盈,下颔坠着水珠。看上去像一只软糯纯白的兔子,险些让他想伸手戳一戳。
苏璇神游了一瞬,而后才清醒过来,伤口的刺痛袭来,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少女发现他醒了,激动得跳起来,几乎不知怎么才好,所幸门外又来了一个人,端着药碗近前一看,脱口而出,“谢天谢地,这小子可算醒了。”
一见来者,苏璇下意识一惕,立刻就要摸剑,然而一抬臂牵动伤口,刹时痛得眼前发虚。
来者正是扮作胖妇劫人的青年,他见此情形赶紧退后,一迭声道,“别动,你伤处太多,大夫说必须静躺,千万不可妄动。”
女孩情急,细软的纤指紧紧按住苏璇的手,不让他再动。
苏璇望了一眼青年手上的药碗,停了动静,气氛变得有些怪异。
大约是天热,青年未穿上衣,露出来的半身缠满了布带,好在一裹倒与着衣无异,不算太过刺目。他咳了咳打破沉默,本待叫一声恩公,对方的年纪又让他实在叫不出,讪讪将碗搁下,“先前是我猪油蒙了心,行了下三滥之事。幸而少侠相救,大恩没齿难忘,哪还敢再做不要脸的勾当。”
苏璇迟疑了一瞬,“阁下——”
青年马上接口道,“我浑名谢老幺,少侠放心,这里安静得很,只管静心养伤就是。”
苏璇发现自己确实动不了,稍一使力冷汗如浆,唯有暂时相信对方,“多谢,有劳阁下。”
青年惭愧的笑了笑,“不敢当,我这条命都是少侠给的。”
原来他携着少女躲在一旁,并未走远,后来见两名凶徒死了一个,就以口技之法诈作大批人声,将花间梼吓跑,随后叫来同伴将苏璇背起,几经辗转换到了安全之处。此刻对着少年,他脸皮再厚也有几分赧然,指了指榻边的女孩道,“春风楼寻我去,说有外来的硬点子闯进去闹场,要我设个局将她弄走,出一口气。没想到惹来了杀千刀的凶货,若不是少侠及时出手,我大约已经被活剐了。”
苏璇救人时全未想过这混混还有回报,听他言语真诚,不似作伪,稍稍放下了心。“我也要多谢兄台将恶徒惊走——”
青年摆了摆手打断,“这话就不提了,要不是我生事,你们还好端端在客栈歇着,哪来这场横祸,我别的没有,道义二字还是懂几分。”
苏璇刚要再说,一旁的少女怯怯的捧起了药碗。
青年一看,拍了拍脑门,“还是小妹子聪明,我光顾着说话,药要凉了,你先喝。”
青年半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笑嘻嘻的看少女挨在榻边给苏璇喂药。
药当然不好喝,只是少女眉尖蹙蹙,泪光楚楚,仿佛是比他还苦上三分,苏璇咽了两口,实在不自在。“劳烦兄台将我扶起来,我自己喝。”
青年正看好戏,哪里肯依,“那个鬼钩剜出的伤口深狭,郎中说不可妄动,挣裂了伤口反而不美,你昏迷的几天全是她在喂水拭汗,怕什么。”
青年说得振振有词,眉间全是促狭,却不管自己也裹着布条乱晃,苏璇好气又好笑,一时无话。
青年大概闲不了嘴,过了一会又挤挤眼,暧昧道,“对了,你们真是私奔?”
少女专心喂药,没留意他在说什么,苏璇听得分明,一口药哽在嗓子眼,脸都涨红了。
青年哈哈笑起来,带着几分得意调侃,“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不过既然郎有情妹有意,年纪小了些也无妨。她是哪家的千金,那两个凶徒是来追回的?乖乖,这可不是普通人家,你是哪派的弟子,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苏璇摇了摇头,示意少女停手,自己强忍着剧痛撑起来,接过药碗一口饮下去,缓了半晌才有力气道,“我和她素不相识,逃走的那个恶贼在荆州见色起意,强掳无辜。我正好见着,趁隙将人救出,本要送回去,碍于封江才不得不停留,兄台千万不要误解,损了她的名节。”
青年给惊住了,瞧他疼得脸色泛青,满头全是冷汗,多处绷带渗血,顿生后悔,抽了自己一嘴巴,上前扶着他躺下。“瞧我胡说什么,少侠勿怪,我口没遮拦惯了。”
青年一迭声的叫门外的手下去请大夫过来重新敷扎上药,少女见苏璇的样子,忍不住哽泣,她的帕子早不见了,噙着泪用袖子替他抹汗,苏璇明知不妥也没力气躲,精神一懈,又昏了过去。
……
第12章 隐市井
谢老幺本名谢离,比苏璇长上几岁,武功平平,轻身术和杂学却是一绝。
他上头有几个兄弟,均未能养活,以致父母对他格外疼溺,惯得他不走正道,长年混迹于市井之间,精通了不少奇技淫巧,待后来亲人故去,他渐渐成了渝州一霸。谢离擅易容、精骗诈,能拟杂声,通世情百窍,收得一批混混服服帖帖,渝州道上不方便解决的事都托到他手上,要不是倒霉碰上二伥上来就打,以他的狡诘未必没有脱身之法。
谢离外表放浪不羁,实则细密精狡,谋划老道。对着苏璇一介少年,他宁愿计取而不硬碰,可见行事之谨,也因于此,一旦他有心回报,必然是事无巨细,处处妥贴。
苏璇养伤的汤药不用说,三餐饮食也是花样翻新,均是渝州名厨精心烩制,还有簇新的衣裳置了十来套,浆洗和收捡有专人照应,甚至给少女买了不少姑娘家喜欢的小玩艺,细致得让苏璇叹为观止。
这一时外间的形势相当险恶,花间梼与长空老祖在城内外刮地三尺的找,打伤了不少武林人。然而谢离何等手段,哪怕郎中数度上门,小混混就在花间梼眼皮底下抓药,对头也瞧不出半分痕迹。不过凶魔毕竟不好惹,谢离也要养伤,躲在宅子里颇为无聊,时不时就晃过来与苏璇闲扯一通,这人嘻笑无忌,三教九流精熟,聊起来妙趣横生,不消两日就熟稔起来。
“原来你是正阳宫的弟子,难怪如此厉害。”谢离讶然起敬,正容了一瞬,不知想到哪一处,不正经的戏笑,“怎么小小年纪就做了道士,实在大失人生乐趣,可惜,可惜。”
这人说话没个正形,苏璇已习以为常,“正阳宫并非都是道士,未入道就是俗家弟子,连居士都不算上。”
愈合的伤口有些发痒,谢离搔了搔肩膀,“这么说你还是世俗人,难怪不穿道衣。”
苏璇伤得远比谢离重,好在未触及筋骨,年轻愈合得快,尽管不能下地,已经能经倚坐起来。只是女孩时常陪伴左右,他不便如谢离一般袒臂,套了件宽松的外衣,越发显出少年人的单薄。“道服是门派服色,平素不拘,逢正式典仪也是穿的,下山就是入世,自然不必。”
谢离指了指门外,挤眉弄眼道,“不是道士更好,我瞧那小美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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