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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之新帝国时代-第5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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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经珊向门口望了望,立刻看到了数名身着蓝色西式军服背负步枪的淮军士兵的身影。

“直隶的乱兵,离这里已经很近了吗?”张霈伦看完了信,仍是一副沉静之色的问道。

“侑樵公说的是。”李忠点了点头,“这里离铁道近,他们想夺火车,前往京师呢。”

“事已至此,身为臣子,当为朝廷分忧解难。”张霈伦说着,霍然长身而起,令李经珊和李忠全都大吃一惊。

这个冬天的夜晚,象以往一样,刮着风,低矮的天空没有星星,大地昏昏沉沉;地上覆盖一层干净的新雪,雪地上可以明显地看到行人留下的一些深深的脚印。

曹琨在门口停了一会儿,阵阵狂风呛得他喘不过来气,他倾听寂静的黑夜,但是再也没有听见什么没有枪声,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喊声。于是,他没有掩门,在门槛旁边坐下,靠着圆木墙,这样坐了一个钟头,也许更长些。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同伴郑少奎如果几分钟内不回来,那就是永远回不来了;他怀着这种焦急和痛苦的心情盼望他回来。

过了几分钟,过了几小时,但郑少奎还是没有回来。曹琨实在等不下去了,他跪着爬到门槛后面,摸到自己的西洋小怀表时间是九点五十分。

曹琨的心里很后悔,没有郑少奎,他已经什么也不能干了,但既然自己已经非死不可,那么当时至少应该想法让同伴活下去。可他却把郑少奎派去执行一个只有千分之一成功希望的任务。乱兵可能安排好了埋伏,田野里可能设下潜伏哨,而且一定是加强了这里的警戒;从他们中间穿过去是不那么容易。既然昨晚他都没有成功,那么今晚就更不会成功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呢?”曹琨千百次地问自己。

其实,他都已经知道怎么办了。他现在只是故意拖延时间,对郑少奎还抱着也许还能回来的一线希望。但当他又十分清楚地意识到这完全是幻想以后,受了枪伤的他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试了试自己究竟还能干些啥,也许是啥都不能干了。尽管很费劲,但还能站得住,特别是手下有支撑的时候。现在墙壁成了他的支撑,到了田野他可以支撑枪托。他的两条腿多少还听使唤,但呼吸和脑袋就更糟了。可他想,到田野经风一吹,神志也许会清醒。呼吸也可能会顺当一点。如果不急走,慢慢来,多停停,节省着体力……

曹琨的主意已定,他把子弹带里的一夹夹子弹塞进了几个衣兜里。背囊他已经没有力气背上肩了,只好留在长凳上,但他随身带了一个手抛炸弹。他一刻也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于是把着门框走了出来。

他摇摇晃晃,跌跌撞撞,但却以令人无法解释的顽强意志,沿着郑少奎清晰的脚印走了二十来步,也只是在这以后他才停下来。步枪比刚开始重多了,但当他快要跌倒,特别是在停下来的时刻,还得靠它来支撑。如果只靠他那虚弱发颤的两只腿,那早就站不住了。他喘了口气带着惊疑和狼狈的眼光回头看了看。小草屋的黑影孤零零地留在后面。他们在那里平安度过了一天一夜,而他十有八九不会再回来了。

第二次,他摇摇晃晃地大概没有走出十五步,就咳得停下来。咳嗽是他这段路上最坏的事了咳嗽深深地牵动他的伤口,疼得眼睛发黑。但郑少奎给他****包扎的看来还不错。干巴的伤痂虽然引起疼痛,但绷带能不让滑下来;伤口也不再流血了。要不是体内难忍的剧痛,该有多好!

他想尽量走得快些.现在那所小屋也就成了衡量他速度的标记。两条腿颤颤悠悠站立不稳,他已经停下来四、五次了,每一次都要回头去看看。但每一次都看见小屋灰蒙蒙的阴影,它象是故意停留在那里,硬是不愿消失在黑夜中。大概过了至少个钟头,灰黑的夜色才把小屋吞没。

四周是雪、是风、是原野,曹琨知道好象已经走了一半路程,现在要想返回去已经是不行了,他根本就没有这个力气了。他甚至不再往回看了,后面已经没有什么,也不可能有什么吉凶祸福,全在前头!

后来他接连两次跌倒,因为两条腿站不住。这两次没有马上爬起,都是在雪地上躺了一会儿,等受震动的伤痛过去才起来。还有一回,他就更是倒了大霉跌倒时身体很笨,仰面朝天,摔得很重,痛得象是昏过去好一会儿。后来他苏醒了,但还是长时间地躺在雪地上,总感觉那颗炸弹圆骨碌地咯在身下,但他还是鼓起了劲,爬起来坐着,以后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迈出了显艰难的头几步。

他竭力什么也不想,甚至连四周都不大去看,但目光一直盯着深深印有郑少奎脚印的雪地。这脚印朝着一个方向延伸。看来他对他们昨天从村子出来的路记得很熟,所以是快步朝那儿走去的。现在曹琨最怕走岔了这些脚印。

走岔是容易的,特别是当他感到阵阵虚弱、眼前发黑的时候。但这时他就停下来,把枪拄在地上,等虚弱过去。另外,风也特别讨厌刮得他不能往远看,眼睛尽淌泪,有时候,风是刮得那么凶,曹琨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没刮倒。但他顽强地和风、和自已的虚弱、和伤痛搏斗。他当然知道,未必能再见到郑少奎,很可能永远见不到他了;但郑少奎被他派去送死的这条路,他还是应该走完的。他不能只顾自己活命而让郑少奎下落不明。固然,在这场战斗里被他拿去冒险的人够多了,有几个是由于他的安排在战斗中牺牲了。他们的这次冒险非同以往这是最后的一次,因此他曹琨决不能半途而废。虽说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反对叛乱的激战中有许多人他没有保全下来,不过他又何曾保全过自己,唯有这一点还可以说明他没有辜负那种指挥别人的权力。这是在战争中他唯一希望的权力。至少在自己死以前应该知道郑少奎现在是不是流血负伤而躺在这原野的什么地方。

他摇摇晃晃,有气无力地走着,走着,他一再停下来,身子靠在郑少奎留给他的那支又重又长的法国步枪上。有一次,两条腿实在站不住了,他就坐在雪地上休息了很久。但这次站起来时,是那样吃力,那样痛苦,以致他再也不敢坐了,只敢靠着枪托去休息了。现在,他每走四、五步就要停一次。他的力气已经不够用了。

他又仿佛感觉自己走了大约三里路,也许还要多,因此怀疑起郑少奎说的距离是不是对。很难相信他们住过的小屋离这村子只有一、两公里。遗憾的是他这次没带表,不能看时间。仅凭着某些模糊不清、捉摸不定的迹象,他觉得村子已经不远,好象他已经到了村子的附近。可是,昏暗中郑少奎的脚印象是无止境地延伸在这原野上。虽然曹琨做了最坏的准备,但还是很难估计这个小兵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也可能这样,他也象他们昨天一样,避开了追兵,负伤隐蔽在原野里的什么地方。

他差点儿从郑少奎身边走过去了,因为雪地上的脚印还在向前方延伸,而前面什么也看不见。但突然,在路的一边,那被积雪覆盖的黑乎乎的杂草丛中有个什么东西在晃动,又象是在一闪一闪,这吸引住了他的注意。最初他甚至没有往那里看一眼,目光只是在雪地上一扫而过,但后来停下来,仔细一看,心里怔。四周寂静,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一种象碎纸片的东西庄风中飘动。真是奇怪啊,这里怎么会出现纸呢?他离开了郑少奎的脚印,在深雪里拖着踉跄的脚步,蹒跚地向那里走去,眼睛一直盯着离得不远的那堆杂革。

他没有走到跟前,就好象突然看出来草丛中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色小土包显然是一具躺着的人体的轮廓,还有那埋在雪里的长筒皮靴。他停住脚步,一个奇怪的疑问在心头一闪:谁能躺在这寒冬深夜的原野上?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承认眼前这个人就是郑少奎,郑少奎这样躺在他面前,总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也许这是别人吧。是偶然碰到的个陌生人吧。

但这毕竟是他他的最后一个同伴郑少奎。他穿着撕成碎片的军服,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戴帽子,剃光了的头沾满了雪,两条腿摊开。曹琨过了一阵才发现,周围雪地上踩满了各种脚印,有些地方步枪的弹壳在雪里露出来一个个小黑圈。

曹琨一瘸一拐地走到那堆杂草跟前,步枪从手里掉下了,他倒在同伴身旁,用冻冷了的手抱起他的头。但是那落满一层薄雪的头,早已没有一点儿生气,完全是个死人的头了,巳不象郑少奎了,曹琨开始抚摸他的身体那破烂不堪的军服跟血污冻在一起,棉背心也冻结在血糊糊的身体上。可能是被近距离的多次射击打死的。尸体下面和旁边的雪地也结成一个个硬梆梆的血疙瘩。

郑少奎看来是在被追到跟前射死的。也还可能,敌人射击时他已经负伤躺在这堆杂草里的雪地上,他棉背心的许多窟窿里现在还露出来一团团灰白色的棉絮。裤兜翻在外面,军衣被解开了,血肉模糊的胸脯落满了雪。他身旁和附近都没有发现步枪,看来是被叛军拿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雪夜带弹行

曹琨在雪地上默默地坐着。旁边是躺着的同伴停止了呼吸的身体。他脑袋空空,感到异常的空虚。只是在感情这个火炉里还留下一点点微弱的怒火这接近愤恨的怒火,犹如一块即将挠尽的火炭往缓缓地阴燃着。但是他坐的时间越长,这怒火还是越来越旺。这怒火已经不是针对什么具体人了,确切些说,此时此刻他正在对自己这个如此糟糕的结局发泄最后一点合乎人之常情的恼怒。现在曹琨已明确知道:他活不成、逃不掉、回不到到自人身边了;他将死在两个村子之间的这块原野上。不会有谁去向上峰报告他们的牺牲和叛军的情况了。自然不会有谁对叛军采取什么行动了,因为能够镇压叛军的部队还离此很远,而作为死人的他们俩又已完全丧失采取行动的能力。他除了坐在旁边等严寒和伤痛夺去他残存的生命,别无他法。

不多一会儿,寂静中随风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大概是这个原因,他才没有在寒风里很快冻僵并永远留在自己同伴的身边。看来,在他的各种感觉中听觉是最经得起折腾的,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也没有失灵;而现在,正是听觉把他和周围世界联系起来。起初,曹琨以为是幻觉,但仔细听,切疑虑都打消了,的确有辆马车在什么地方呜呜响。他想起昨天夜里,在原野上遇到一条通往驿站的官道。但路现在可能在什么地方他一点儿也想不出来了。然而它肯定在附近什么地方,因为从灰蒙蒙的夜色中传来的马的嘶鸣声已经很近了。曹琨仰起头,长时间紧张地细听着马的鸣叫,直到声音在远方完全消失。

这意外的事情搅乱了他几乎已经平静下来的思想,一种不听自己感觉支配的愿望在心头升起。他不再去想自己的不幸了,他警觉起来,决心拼它个鱼死网破这成了他生命的最后一个目标,这目标是他无法忽视的。咳!这要是在他力气稍微多点的时候该多好……

因为怕晚,他立刻在雪地上忙碌开了,他双手撑着地面勉强撑起了身体。光用双膝跪着,然后试转站起来。但他没保持住平衡,身子一歪,摔倒了,一个肩膀撞在雪地上,****痛得他哎哟哟地叫出声来。他咬着牙,怕做深呼吸,在雪地上趴了十来分钟,然后又开始试着站起来,试到第三次,他到底成功了,借助两条颤颤巍巍的腿站位了,虽也摇晃了一下,但毕竟没有摔倒。他忘了去拿自己的步枪,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弯腰拿枪而不再摔倒的把握,琢磨了会儿,还是不去因弯腰而再冒摔倒的危险;象跳远时起跑那样,两条腿在雪地上迈开了。他用尽力气去保持平衡,不让摔倒,但大风一直跟他作对,看来,风越刮越大,一阵狂风迎面扑来,两条腿实在立不住。他又摔倒了,从郑少奎身边也许只走出三十来步,他马上试着站起,但没有成功。他忍着右侧的剧痛,躺了一会儿,劝自已耐心等一等,自己这点儿体力更应该精打细算了。但又一心希望快一点走到路旁,以致理智对他已经不管用了现在是感情越来越胜过理智,支配着他的行动。

于是他又一次欠起身子,先是四肢撑地,而后双膝跪起,而后十分费力地用他虚弱的身体一挺双腿站起来了。最难的是在迈第步之前让两条腿站稳,以后身体的惯力起了作用,所以头几步迈的比较容易,但往后的几步又缓慢下来,他身子东倒西歪。踉踉跄跄,终于伸着冻僵的双手向前摔倒了。

摔倒后被迫停留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有时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神态恍惚,几次失去了知觉,在寒风中醒来时,甚至记不清自己到了哪里。但他牢牢记得自己该去的地方,一次也没有走错方向,在半昏迷的情况下清醒地记得自己生命中的最后那个目标。

但是有一次他摔倒了,以后,感到自己再也爬不起来了。前几次起来时他消耗的气太多,剩下的越来越少了。他倒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躺了很久很久,也许永远也起不来了。但是就在这最后的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冻死,这一点使他害怕,他已经不能允许自己冻死了。于是他干脆用胳膊肘和膝盖推开柔软蓬松的积雪,向前爬去。

但很快就发现,跪着爬并不比站着迈步容易,甚至还更难。曹琨已经精疲力尽,整个身子都趴下来了。这要求闭着眼睛,无休止地跟积雪斗,但这比起走也还有优越之处因为不需要从地上爬起来,可以保存他那一点点儿、几乎已经消解尽了的气力。他扒会儿,在空地上静躺一阵,然后再扒,只要能喘得过气来。他这一路就是这样拼命地扒着雪,中间有多次长时间的昏迷。但每次丧失知觉的时间都不长,知觉受到临死的那个目标的维持,还强有力地支配着他精疲力尽的身体。

胸口堵得慌,非咳嗽不行,但他不能深呼一口气,咳出口痰;他怕痛起来挺不住。但还是有一次,咳嗽震得他好历害,以致口气上不来,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当他总算咳出一口痰时,他感觉嘴里有点热乎乎的咸味。他吐了一口,雪地上清楚地看到了血。他用结冻的衣服袖子擦干净嘴唇,又吐了一口,但血还是在流。黑呼呼的细流从下巴慢慢地流到雪地上,他侧身躺着。全身都瘫了,心慌意乱中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地离开肉体。

但是,这样躺了一会以后,他对死亡的接近又感到害怕了,虽然他也知道这不可避免的结局迟早总要发生的。但现在他更关心的问题是:那条路在哪儿?他应该在死来临以前爬到那里。他在这田野上的全部努力,实质上就是他和死亡竞走看谁赶过谁?好象,死现在已经赶上了他并且尾随在后,等万无一失的机会把他打倒。

但这是绝对不行的!管它呢!血总不会流尽吧。他觉得:自己身上还留下一种东西如果不是力气,那就是决心。他躺了半个小时,嚼咽着雪块,为的是止血,血也象是给止住了。上下颚的肌肉冻得抽搐了,但嘴唇不再感到咸味了。于是他缓慢地、几步一停地向前爬去,腰间拖着他那颗唯一的手抛炸弹。

对了,这东西叫什么来着……好象是从萨摩人那里引进来的,对,叫“雷炎弹”。

对于这种很象小瓜的手抛炸弹,淮军将士们一般戏称其为“雷瓜子”。

在日本西南战争结束后,萨摩军中的忍者们使用的经林逸青改进的雷炎弹曾给日本政府军以极大的杀伤,以至于日本政府军也开始制造类似的手抛炸弹,但因为技术不成熟,又一味追求爆炸力,结果使得战场表现反而不佳,并且因为容易炸到自己人而遭到日本士兵的敌视。但这种武器在战后还是引起了各国军队的注意。乾国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绍泉就对这种武器发生了兴趣,在向林逸青询问明白之后,在自己的淮军当中率先引进了雷炎弹,在萨摩工匠的帮助下,乾国天津机器局开始生产雷炎弹,李绍泉还聘请萨摩军官到淮军各部教授使用。在几次春秋会操中,淮军试演投放雷炎弹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引起了其它地方的一些驻军的羡慕,也跟着引进了这种武器。

曹琨很喜欢这种小甜瓜状的手抛炸弹,用得也非常好,他臂力过人,能比一般人将炸弹投得更远,但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许要用这种武器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昏暗的雪光夜色里,面前已经浮现出白柳树灰蓝色的影子,他知道:那就是官道,他终于爬到了官道。几乎一整夜的高度紧张,这时一下子全消了。他两眼发黑,双肘一松,被打穿的胸脯紧贴在他自己扒成的冰冻的雪沟里,他安静了,失去了知觉……

虽然他真的开始冻伤了,但还是苏醒了,他立刻想起自己在哪里,应该怎么办。甚至在他失去知觉的过程中,心里还出现他那个最后的目标,他只是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现在还能干啥。在最初的刹那,他甚至感到害怕,心想:晚了。官道上一片寂静,四周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只听见风卷雪尘,在田野上沙沙作响。雪已经盖满曹琨的双肩,两手麻木得连手指都不能动弹了。但他记得,应该爬上官道,只有那里他才算走到了终点。

他一直非常佩服林逸青,林逸青在西南战争中的事迹,一直被他当成榜样。

他有时会想,林逸青如果遇到自己现在的绝境,会怎么做呢?

想到这里,曹琨又继续同积雪进行消耗战了。他缓慢地、顽强地爬着,一分钟至多爬米。身体虚弱得两个胳膊肘也全不管用了,主要靠两条腿,在雪地上侧着身子挪动。受伤的那条腿不知怎的现在巳不感觉痛了,也许是痛过劲了。但整个胸口,这时火烧火燎的,疼痛全集中到达里,不停地折磨着他。他很怕血再从喉咙里冒出来他觉得,那样他一切也就完了。他不敢深呼一口气,也不能允许自己咳一声。

他的身体情况很糟,他是知道的。他的知觉,象走钢丝样,一直在清醒与昏迷之间摇摆,随时都会丧失,所以曹琨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勉强克服身体的极度虚弱。官道就在跟前了;在这个时候失去知觉,那简直是不能容忍的。

如果不是路沟象危险的陷阱横挡去路,也许他还能把握住自己,慢慢地、艰难地爬上官道。曹琨掉进了盖满积雪的深沟里。他趴在路沟边,想:他历尽艰险,用超人的毅力往官道爬了整整一夜,难道是为了在离官道两步之远的地方死去?明天,叛军就要从这里过,他难道不是用手里的雷炎弹去迎接他们,而是变成一具死尸在敌人面前现眼吗?难道能想出比这更荒唐的事吗?

知觉又开始悄悄地离开他。现在他的任何努力也无济于事了。眼睛被黑幕蒙住了,在他的感觉里整个世界缩小成一个小光点,这光点越来越小,终于熄灭了。但即使这一次,他仍然有一种东西战胜了死亡,使他受尽了折磨的身体恢复了生命。虽然意志未做任何努力,这光点又亮了,他重又感觉出来周围的雪、严寒和严寒中的自己极度的虚弱,和全身的疼痛。他马上翻动身子,向前爬了,无论如何也要爬出这个积雪的深沟,到官道上去。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应该守住自己最后的阵地,应该在阵地上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到底还是从路沟里爬出来了,侧身倒在路边上,他爬了四步以后,呆着不动了,全身的力气都消耗尽了,他已经躺在车辙里这点他是凭身体感觉出来的。过往的车辆想绕开他过去是不可能了。他满意地短吁了一口气,就开始准备雷炎弹。

但为了取雷炎弹,他又遭不少罪,也许比在路沟时还痛苦。他冻得不听使唤的手指就象完全失去了知觉。他花了好几分钟去解腰间拴雷炎弹的带子,但始终没解开。手指只是在胯骨间瞎碰,就是摸不到带子的两头这实在太可怕了。他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为这双不听话的手差一点儿没气哭了;但的的确确是。最先不听他使唤的是手。于是他把胳膊挨近沉甸甸的弹体,使尽他现在还剩下的浑身力气,把雷炎弹从上往下向腹版沟里压。只听见嘶的一声,个东西开了,他的心情众刻加释重负雷炎弹已落在他身下的雪地上。

但看来他消耗的力气太多,别的什么也不能干了。他在车辙里躺了好久,风转起地上的雪尘,在车辙上头飞舞。他想,自已大概会这样被雪埋上。们现在就让它埋吧,他再也不用急着上哪儿去了,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现在只要能把雷炎弹管好就行。

等几乎成了他在这一夜里遇到的最大困难。他绷紧灵敏的听觉,搜索着旷野上的每点声音。但是除了风声不停的喧闹,周围万籁俱寂。官道,这条曾经如此吸引过他并迫使他付出过极大代价的官道,现在是空荡荡的。周围的一切都安然入睡了,只有雪尘打在冻冰的军服上,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在慢慢地掩盖他那躺在车辙里的身体。

曹琨听了又听,但什么出没有听到,他开始发愁了。他想,根据种种迹象,到天亮以前看来谁也不会来了。这条官道夜间不可能有车来往,说不定早晨才会来人吧。

他失去感觉的手指紧紧握着雷炎弹把,****贴在雪地上。他等着。他几乎没有睁眼睛,不睁也知道:除了昏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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