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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月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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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桐和文叔回到房中,房里已放着一个竹制屏风,上面挂着一幅骏马奔腾画。
    文叔道:“昨天请姑娘绣的骏马图只是想见识姑娘的手艺。如今已知姑娘手艺不凡,少庄主想请姑娘绣的就是这一幅‘万骏奔腾’。”
    月桐杏目瞪起:“这一幅?这大一幅画,这么多匹马,少说也要绣四个月,你们鸣月庄真是一点也不吃亏的。”
    文叔微微一怔:“有劳姑娘了。不过少庄主要两个月完成。”
    月桐难以置信地盯着文叔:“两个月?你们要我两个月绣起这么大一幅画?你们是欺负人吗?”
    文叔有些面躁,向月桐深深一揖:“老奴自知是为难姑娘,实是万不得已。请姑娘竭力相助。”
    月桐重重地吐了口气,怒视着文叔:“鸣月庄原来是个坑人窝。你们一定要治好我叔叔的伤。若不然,我一定把鸣月庄给砸了。”
    稚言稚语的威胁,文叔不知该怒,该气,或是该笑。
    ***************************
    为了追赶两个月的期限,月桐只能没日没夜地刺啊,绣啊。渴了,就把口一张,说一声“水”,小茹就把杯子放到她唇边;饿了,也把口一张,说一声“饭”,小茹就把饭菜夹入她口中。累得不行了,就摊躺在榻上,让小茹为她揉手捶背;困到不行了,就俯在绣架上小睡。
    看着月桐绣得火眼金睛的,小茹有好几次不忍心把她从小睡中叫醒,但一想起如果绣图不能完成,后果不堪设想,只能狠下心来把困得眼花缭乱的月桐摇醒。可幸是,月桐一拿起绣针,精神就来了,继续不见天日地刺啊,绣啊。
    好几次萧逸之来到月桐房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总会听到房内传出的怒吼:“臭庄主!烂庄主!”他不油然止步,默默转身离开。他何尝不知要两个月内绣起‘万骏奔腾’是强人所难,因之前找人耗了不少时日,他只有两个月就要把绣图送出,不得不竭力相逼。
    时光荏苒间,针线在绣布上起起伏伏。当月桐刺下最后一针,再收针后,就着着实实地瘫在榻上,眼帘紧闭,昏昏睡去。萧逸之终于踏进月桐房间,观摩这一幅她呕心沥血绣出的‘万骏奔腾’。神态动作各异的骏马驰骋在草原上,众人彷如看见其飒爽的雄姿震慑大地,听到隆隆马蹄震天而起。
    林士德第一次看到如此动魄传神的刺绣,感慨道:“这小女娃年纪轻轻竟有此手艺,真是难得。逸之,她可是帮了你大忙。”
    萧逸之会心地点头:“这绣图,远超我所想。”
    “她叔叔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但腿伤就要再修养半年。逸之,你有没有查出她的身份?”
    “马三爷已经在查。”
    “我猜,她的身份尊贵,应该是王族中人。一位王族,竟可以熬得住两个月没日没夜地刺绣,她的毅力让人折服。”
    “她逃过匈奴的追杀,把受伤的叔叔带到鸣月庄。她做到的,比刺绣更不可思议。”
    林士德点点头:“希望她否极泰来。”
    萧逸之看向在榻上睡得不知人事的月桐,她的面容一片平和恬静,好似一池如镜的仙泉。恍惚间,他涌起一个念想:曾经的腥风血雨,别惊扰她此刻的美梦。
    昏睡了一天一夜,月桐悠悠转醒,睁开眼睛,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朦胧。
    小茹看月桐醒来,喜道:“姑娘醒了。你睡了一天一夜,先洗漱一下,再用午膳!”
    月桐眨了眨眼,仍是一无所见,心中不由大骇。
    “小茹姐姐,是你在说话吗?你在哪?”
    小茹走到月桐面前:“我在这,姑娘你怎么了?”
    月桐又是眨又是揉,眼前还是一片迷蒙,禁不住大惊失色,痛哭道:“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是不是瞎了!”
    林士德仔细地为月桐把脉,查看双目后,宽慰道:“你不是瞎了。而是过去两个月,用眼过度,暂时失明,休息十日就会好的。不过十日之内,绝不可再用眼睛。”他用纱布把月桐双目包起,叮嘱十日内绝不可拿下。
    月桐重重地捶榻,恨恨道:“都是那可恨的庄主害的。”

☆、第4章 康哥哥〔1〕

鸣月庄依湖而建。淼淼碧波,一座雅亭立于湖中。雅亭包围在一池浮莲里,如一片苏世独立的净土。萧逸之立于亭边,湖水的淡泊和浮莲的幽香总能平复他或燥动,或忐忑,或愤怒的心。
    文叔到来:“少爷,‘万骏奔腾’老奴已亲手交给马二爷,他已快马加鞭启程前往长安,五天内就会把绣图送到老爷手中。”
    萧逸之望着湖面粼粼波光,轻嗯了一声。
    文叔续道:“马三爷回报,匈奴两个月多前已彻底攻破月氏昭武城。月氏王不肯送上月氏王后求降,与众将士奋战到最后一刻。月氏王死后,月氏王后自刎身亡。右贤王把月氏王的头颅割下,带回单于王庭献给老上单于。老上把头颅做成酒杯。据报月氏王的一子一女也被擒拿,其子名为昭武昊枫,其女名为,昭武月桐。”
    萧逸之猛然回头看着文叔,剑眉微蹙。
    文叔道:“匈奴攻入昭武城时,月氏的四名大将带着四名少年从王庭突围而出,有两名少年在三天内就被匈奴捉回,据报就是月氏的王子公主。另外两名暂无消息。月氏的四名大将以哲安和哲康为首;两大将军至今下落不明。”
    “昭武月桐!哲安!”萧逸之微微低喃“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严加保密。在他们俩离开鸣月庄前,所有外人,没有我的允许,严禁入庄。见过他俩的家仆严禁出庄。”
    “老奴明白。只是少爷打算什么时候让他们离开?”
    萧逸之默默思量:“昭武月桐于鸣月庄有恩,而且她是太傅大人的外孙女,鸣月庄自然要保她平安。哲安的腿还要调理半年,就让她在庄里留半年。她留在庄中时,庄里不接待任何客人。”
    “老奴明白。”文叔行礼后,悄然离开。
    一阵清风拂过,湖面涟漪重重,浮莲摇摆不定。萧逸之心里涌起莫名的思绪,喃喃自语:“昭武月桐!”
    一阵鸟鸣把萧逸之从沉思中唤醒:“把箫给我。”从他的贴身侍女剑书手中接过玉箫,轻奏起来。
    因蒙上双目,月桐每日只能待在房中。虽然哲安会过来说说话,偶尔小茹也扶她去房外走走,月桐被困在房中总是闷得难受。小茹要去做事,哲安又要遵从林士德的医嘱练习左腿加快康复,她一个人苦闷地在榻上辗转反侧。
    郁闷中,房外传来袅袅箫音,既放达又委婉,既热烈又苍凉,扣人心弦。
    月桐在榻上坐起,自语道:“大风歌。”这曲子她曾在哲安的军营中听将士们激昂地高唱过,但如今这箫音少了份高亢沸腾,却多了份凄婉绵长,与大风歌的词意反更相近。
    月桐撑起拐杖,蹒跚前行。箫音从湖中传来,月桐记得湖中有一个雅亭,奏箫之人应在那!她沿着湖边石路,再踏上湖上曲桥,慢慢地向箫音走去。
    萧逸之把大风歌吹奏了一遍又遍,心神也随箫音袅袅飘荡而出,在箫音中沉淀凝结。
    月桐听着曲子吹奏了一遍又遍,忍俊不住高唱起来:“大风起兮云飞扬…”
    箫音戛然而止。剑书一见月桐霎时眉目一蹙,少庄主奏箫时最不喜他人打扰,刚要上前开口吆喝月桐,就见萧逸之手一扬。她当下垂首退后。
    “怎么不吹了?你吹得可好了。”月桐听见箫音陡然止住,忙叫道。
    萧逸之看了看眼缠纱布的月桐:“好在哪?”
    月桐一怔,认真细想:“我以前听的大风歌都是高亢激昂,可爹爹说过这曲子包含的不仅是声威震天的气概,更有高处不胜寒的苍凉。你吹奏的箫曲就两种情境都含在其中,所以我说好!”
    “你会唱?”
    “当然,你快吹,我来唱。”
    萧逸之微微一念,吹奏起来。
    月桐一喜,跟随箫音高唱: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月桐的歌声如连绵的水珠滴落在玉石之上,清脆而幽远,悠扬地荡入人心,扬起一圈圈酥暖的涟漪。
    “唱得好吗?”月桐殷切地问。
    “好!”
    “那你还会吹别的曲子吗?”
    “那你会唱别的曲子吗?”
    “你会吹我就会唱!”
    “你会唱我就会吹!”
    剑书震惊地听着两人一人一句的调侃,少庄主一向谨言慎行,她何曾听过他如此随心之言。
    月桐柳眉扬起:“好,那我先唱,看你的曲子能不能跟上。”
    萧逸之微微一笑:“好!”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萧逸之一听,先是一愣,看月桐唱得爽朗,也拿起箫吹奏起来。此曲本应是情意绵绵,但两人一唱一奏间却少了分情意,多了分豁然。
    曲音一落,月桐禁不住拍手称赞:“叔叔,你吹奏得真好。”
    萧逸之哑然,这还是头回有人叫他叔叔。
    “你为何会唱这首曲子,你懂不懂这曲子的意思?”
    月桐悠悠道:“我爹爹常对我娘唱这首曲子。我想爹爹就是曲中的君子,娘就是窈窕淑女,不过曲子里是求之不得,爹爹和娘却是恩爱得很。”
    萧逸之若有所思道:“难得有情人!你爹娘必是有幸之人。”忽然才意识到月桐撑拐杖站着,示意让剑书扶她坐下。
    月桐道:“我可不是真的瞎子,都是这里的臭庄主害的。我十日之内不可以看东西,才要绑着眼睛。”
    剑书听她在萧逸之面前如此出言不逊,已是有点按捺不住,萧逸之却自嘲道:“那少庄主的确不是好东西。”剑书霎时哭笑不得。
    月桐仿若遇到知音,忙不迭点头:“叔叔说得真对!他要我两个月绣出一幅很大很难的图,害得我两个月没睡一天好觉,没吃一顿好饭,还差点把我弄瞎了。如果见到他,我肯定要把他的眼睛蒙上,再踢他几脚解解恨!”
    萧逸之愕然失笑:“你真敢踢他?我听说他可不好招惹。”
    月桐愣了愣,重重一叹:“我是不敢踢他。我还要求他治我叔叔的腿伤,就算他要把我当马来骑,我也只能让他骑。不过没关系,本公主,咳咳,本姑娘能屈能伸,等我叔叔的腿伤好了,我再让那臭庄主好看。”
    萧逸之好奇地追问:“你想怎么让他好看?”
    月桐托腮细想,倏地嘴角一扬,狡黠道:“有了。我去捉老鼠,趁他睡觉时把老鼠放进他的被褥。老鼠他总该怕了吧!”
    萧逸之呆愣了一瞬,忍俊不住大笑而起。
    剑书震惊地看向萧逸之,她已记不起萧逸之上一次如此痛快地大笑是何时。剑书默默地打量眼前这位幪眼的小女子,冰肌胜雪,心思更是雪白。
    月桐得意地笑起:“怎么样,你也觉得我的法子好吧?”
    “好,极好!”萧逸之慢慢平缓心中的畅然,收敛眼中的笑意。月桐的雪面粉腮在他眸中绽放如花。
    “对了,叔叔你也是有求于鸣月庄吗?”
    萧逸之微微思量:“我是来与鸣月庄谈生意的。”
    “叔叔你就要小心,那臭庄主最会算计,他肯定不会吃亏。”
    “你不要再叫我叔叔了,我没比你大多少。”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萧逸之微微迟疑:“我叫阿康。”
    “那好,我以后就叫你康哥哥。”
    “好!”
    “我叫月桐,你可以叫我小月儿,我爹娘叔叔都这么叫我。”
    “好!”
    “我眼睛看不到,每天都闷得慌。你若有空闲,就来找我你吹箫我唱曲,好不好?”
    “好!”
    “康哥哥,你真好!”
    “为什么?”
    月桐粲然笑道:“因为,我说什么你都说好!”

☆、第5章 康哥哥〔2〕

月桐在房中踱来踱去。小茹看她一早起来就不停追问康哥哥来了没,也甚是好奇她口中的康哥哥是谁。虽说在鸣月庄把箫吹奏得出神入化的恐怕只有少庄主一人,但少庄主一向孤僻寡言,不可能和月桐谈笑甚欢。
    当小茹看见萧逸之踏入房间时,诧异得瞠目结舌。剑书跟在萧逸之身后,向她指手划脚地暗示不可透露少庄主身份。
    “康哥哥,你终于来了。今天你想吹什么曲子。”
    “吹曲子之前先填饱肚子。你不是说两个月都没好好吃过一顿,今日我请你吃一顿佳宴,好好慰劳一下。”
    侍女把菜肴放在案几上。月桐嗅了嗅,懊恼道:“好香啊!可惜我看不到。”转念一想,笑颜又起:“康哥哥,我们来玩个游戏。你不要告诉我是什么菜,如果我吃了猜出来,那就算我赢。如果我赢了,你明天就要继续带来好吃的。”
    萧逸之怡然一笑:“若你输了呢?”
    月桐耸了耸肩:“那你就可以任点曲子,我唱给你听。”
    “好!”
    萧逸之把菜夹到她碗中:“第一道名为千丝万缕,由四荤四素做成。荤丝素丝各有味道,又相互结合出不同的口味,因而滋味丝丝有别却又缕缕出新。”
    月桐笑道:“好有诗意的菜肴。四荤四素八种食材,康哥哥,你是不是看我闷得慌,想帮我挤挤脑汁?”吃下一口,仔细地想着“鸭肉,鸡肉,兔肉,还有…还有一种是什么”
    月桐支颐蹙眉:“素菜有青瓜,萝卜,唉呀,另外两种是?康哥哥,你怎么做出这样刁钻的菜啊!这道菜不该叫千丝万缕,应该叫千古百怪。”
    萧逸之自若地微笑:“那这道菜算你输了?”
    “第二道叫层层云峰,由三种鱼片和三样素食做成。”
    月桐吃下一口,不禁娇嗔:“康哥哥,你这是一道比一道难。这三种鱼谁吃得出来,素菜又全做成菜泥,你不是在考我,你是在为难我。”
    “那这道菜你又输了?”
    月桐不服道:“层层云峰?不对,这道菜应该叫重重迷雾。再来,我就不信一道都猜不出来。”
    “第三道叫莲蹄逗趣,全是素菜。”
    月桐吃完,嫣然一笑:“康哥哥,你不再为难我了?菜名就告诉我有什么。是豆腐包裹着莴苣,马蹄,莲藕,竹笋对不对?莲蹄逗趣,这名字有意思。康哥哥,这些菜名都是你起的?”
    萧逸之微笑道:“闲来无事就想一些奇特的菜名自娱而已。这道菜你答对了,你想为它改什么名字?”
    “嗯,叫逗你开怀。”
    “最后一道叫甘之如饴,是一道甜食。”
    月桐喝了口汤,再每种丸子吃一遍,得意地笑道:“康哥哥,今天你可赢不了我。这甘之如饴的三种泥丸子是红薯,芋头,红枣,甜汤用了红豆熬制,对吗?这甜汤叫甘之如饴,饴和泥字音相通,果然又是好名!”
    “你要改什么菜名?”
    “菜色千古百怪,如堕重重迷雾,原是逗你开怀,只求怡然如蜜。怎么样,我改的名字也不错吧!”
    萧逸之一平如镜的眼瞳闪出细碎的光芒,柔柔絮絮,无声无息地潜入心间。
    月桐满意地躺在榻上:“康哥哥,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想以后每天都吃你带来的菜。不行,每天都吃成这样,不出十天,我就会变成只小胖猪。”说完脸一鼓,用手比划一个大肚子。
    剑书和小茹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又惊觉失礼了,忙望向萧逸之。
    她的笑靥似火,把萧逸之眼中的光芒越燃越烈。
    之后每日的午膳,萧逸之都会带上不同的菜色,去到月桐的房间一同用膳。月桐吃得眉飞色舞,莺语不绝。
    “听说你在鸣月庄绣了一幅万骏奔腾图,你年纪轻轻,怎么绣功如此了得?”
    月桐得意地笑道:“刺绣是我娘教的。我娘没嫁去月氏时,可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歌舞刺绣,样样精通。”
    萧逸之微笑道:“那你必是尽得令堂的真传。”
    “当然-──不是。”月桐狡笑道“琴棋书画太沉闷了,一点也不好玩。除了刺绣,我最厉害的是赛马和射箭。对了,康哥哥,你会骑马射箭吗?”
    “会!”
    “太好了!”月桐跳坐起来“等我的眼睛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打猎。”
    萧逸之失笑道:“打猎?你一个女子去打猎?”
    月桐眉头蹙起,义正词严道:“对啊,为何女子就不能去打猎?在我们月氏,能与男子并驾齐驱的女子多得是,就算匈奴攻打我们国土,不少女子也穿上盔甲,上阵杀敌。不像你们大汉女子都被困在闺房中,只能依赖男人而活。”
    萧逸之霍然收敛了笑意,肃然道:“是我冒失了。”
    月桐重重捶榻:“要是我年长几岁,我一定会留在月氏,与月氏王一起奋战到最后一刻。要匈奴人知道,就算匈奴攻破月氏,也绝折服不了月氏子民的心。”
    “你爹娘知道你有这份气魄与胆识,一定很宽慰。”
    月桐沉凝片刻:“我的命是很多叔叔用血换回来的。我答应过娘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下去,不仅仅是为自己,也为了爹娘,为了众多叔叔。”
    萧逸之心头轻颤:“你来到了大汉,你我在此相遇,我会……”
    “你会什么?”
    萧逸之柔语:“我会为你奏箫,带你品尝佳肴。还可以……”
    “还可以什么?”
    “还可以带你去东海,回西域。”
    “真的?”
    “真的。”轻柔的两个字,在萧逸之心里重似盘石。
    月桐举起小手指:“我们拉勾。”
    萧逸之轻笑,伸出小手指勾住她的小指。两指交缠,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缠入心头。
    月桐展颜笑起:“娘说,拉了勾就是许下诺言,你可不许反悔。”
    “我会守诺。”萧逸之郑而重之道。
    月桐兴奋道:“你奏箫我唱曲。你给我带好吃的,我也可以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康哥哥,你喜爬屋顶看月亮吗?”
    萧逸之哑然道:“月氏女子都像你这样?爬屋顶别说女子,就连男子也没多少人做过吧!”
    “啊,这么好玩的事你都没玩过?夜里躺在屋顶上看满天星辰,可好看了。等我眼睛好起来,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萧逸之轻笑道:“好!”
    “康哥哥,那你平日都玩些什么?”
    “我是生意人,平日自然是要洽谈生意,可以玩耍的时候并不多。”
    月桐嘟起小嘴:“那你的日子岂不是过得很沉闷。别担心,有我在,一定让你玩得痛快。”
    萧逸之怡然笑起:“你眼睛好起来后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长安找我外公。”
    “听少庄主说,你叔叔的腿还要治理至少半年。”
    月桐托腮苦恼道:“是啊,半年,要留在这半年,那我岂不会闷坏了。唉呀,那少庄主该不会翻脸不认账,要我付钱才继续治叔叔的腿吧!”
    “鸣月庄不缺钱,少庄主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你和少庄主熟吗?他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个肥头大耳,奇丑无比的小财主?像他那么会算计的人,我看见他最好转头就跑,免得他来找我的碴。”月桐语气中禁不住溢满了忿意。
    守在一旁的小茹忍不住噗嗤一笑。
    月桐猛地想起了什么:“对了,康哥哥,我也不知道你长什么样,不如,你让我摸一摸。”
    “摸一摸?”纵然萧逸之再见多识广,这摸一摸的要求着实令他愣得不轻。
    “对啊!”月桐理所当然地点头“让我摸一摸你的脸。”话音未落,双手已举起向萧逸之伸去。
    小茹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当看见犹豫了片刻的萧逸之把她的手拉起放在脸颊上时,她的嘴再也合不拢。
    月桐边抚摸,边呢喃:“康哥哥,你的肌肤好光滑,一定是位玉面公子吧!天庭饱满,双目圆大,鼻梁高挺。”月桐的手指轻扫过他的唇时,萧逸之的身子禁不住轻颤“唇瓣丰厚,康哥哥,你长得好俊啊!”
    萧逸之的心跳如擂鼓,热潮自心湖中飘散而出,冲破他的心房,灼热他的脸颊。
    刚步入房间的文叔看到眼前一幕,震撼难言。
    “咦,康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脸怎么越来越烫?”
    萧逸之轻拉下她的手,暗中深吁口气把心怀的悸动压下,哑声道:“我没事。我有事要处理,要先走了。”
    月桐不舍地嘟起小嘴:“你又要走了。”
    “我明日再来。”
    月桐嫣红的唇弯成了小月牙:“康哥哥,明日见!”

☆、第6章 康哥哥〔3〕

萧逸之步出房间后,重重地吐了口气。雷鸣般的心跳,震动出一种喜不自胜的乱,甘之如饴的麻。
    偶尔一阵微风吹过,浮莲随风轻舞,舞起了圈圈轻盈的波纹,漫延在一平如镜的湖面上。萧逸之怔怔失神地凝视湖面,过了好一阵,才能平缓心中的雷鸣,才听到文叔在身旁的叫唤。
    “少爷,大夫人和大少爷明日会到。”
    萧逸之把思绪拉回,淡然道:“知道了,去好好准备。林先生那边说好了吗?”
    文叔苦道:“他一听是为大夫人看病很不情愿,说他就是不想受那些娘娘的气才离开皇宫,现在竟然还要受女人气。”
    萧逸之道:“把那两埕放了五年的葡萄酿给他吧!有酒喝,他的气会消的。”
    文叔叹道:“这次大夫人和大少爷又不知要折腾多久。”
    萧逸之冷然道:“你多安排人手把大少爷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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