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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薛瓷-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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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太后摇了摇头,道:“谁又会强迫他做什么?若他不想让丽妃怀孕,丽妃自己也不想怀孕,难道还能凭空怀上一个?”
  祝湉倒是被这话说得笑了起来,可忽然又想起了那日赵青在熏风殿的事情,于是又道:“上回小郎君去熏风殿,又没有留下来……娘娘您看,这事情应当如何是好?若是小郎君还像现在这样,恐怕再过几年,宫里面也没几个能安安稳稳怀上的。”
  “当用药的时候,便用上吧!”刘太后全然不在乎这些,“这一个两个的,都有自己的心思,我是懒得挨个去探究了。这总归是他们的命。”
  祝湉应了下来,自去安排不提了。
  。
  这许诺了后宫谁怀孕谁封后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整个后宫几乎都沸腾了起来。
  之后刘太后又命了太医给后宫有等级的妃嫔们一一来请脉,又针对每个人的不同情形开了补身子的药,大家于是更加热情高涨,只等着赵玄晚上来翻云覆雨。
  这样情形下,薛瓷倒是显得有些异类,只惹得刘太后都把她叫到长乐殿去了一趟。
  刘太后对薛瓷的感观并不坏,说起话来也倒是像寻常的长辈在问询晚辈。她道:“宫中这样都在求子了,你反而在熏风殿里面窝着……昭仪不喜欢圣上吗?”
  薛瓷在刘太后面前也算坦然,此刻便笑道:“臣妾就害怕怀不上,这时候高高兴兴的,将来失望了怎么办?”
  刘太后审视地扫了她一眼,倒是也没有挑破她,只道:“若是这样,不如便到哀家这里来陪一陪哀家,自从皇后去了,你也总呆在熏风殿里面不出来——谨小慎微自然是好的,可太过于了,便不太好了。”
  薛瓷微微一笑,也没推辞,只道:“这前朝后宫的,总得避嫌。”
  刘太后这回是沉默了一下,她认认真真看了一眼薛瓷,含笑道:“难不成不想更进一步?”
  薛瓷道:“想虽然想,可现在也不敢。”
  刘太后哈哈笑了两声,道:“等哀家老了死了,便是你们在大展身手了。”
  这生老病死的话,上位者可以轻轻松松地说出来,而底下的人却并不能简简单单地回答。薛瓷思索了一会儿,方才道:“这便是局势莫测之处了——臣妾的父亲如今骁勇善战,还能在边关平定一方,若将来臣妾的父亲老了,又或者是打了败仗,又或者是有奸臣陷害,臣妾如今就算站得再高,到时候也不过是从高处坠落,死无葬身之地。”
  刘太后饶有兴致地笑了一笑,道:“可……就算真有那一天,他日若你位居高位,焉知不能力挽狂澜呢?”
  薛瓷道:“娘娘便是有意考校臣妾了。若是帝王君心,区区一个妇人,又谈什么力挽狂澜呢?昔年汉武帝晚年时候的卫子夫……哪怕荣宠那么多年,可最后……也不过是那样了。”
  刘太后感慨地笑了一笑,道:“若你将皇帝比作汉武帝……却是埋汰了汉武帝。”
  “只不过是谈君心难测,而一介妇人,总是难以与之抗衡的。”薛瓷低了头。
  刘太后沉沉一叹,话锋却是一转,道:“朝中的事情……文武之争也好,地方与中央之间的兵权也罢,这些……这些的确是难以预料。就连哀家也不知道,若卫国公此刻大败了一场,丢掉了并州幽州,哀家应当如何处置卫国公呢?”
  薛瓷沉稳道:“前朝的事情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在后宫当中,这家世看起来最是浮夸,一边是带来了无尽的荣光,一边又是前朝后宫的种种加恩,可一旦……一旦家里面发生了变故,便什么也不是,或许还会成为累赘也说不定。”
  “帝王的宠爱也并不能当真。”刘太后状似无意地加上了这么一句,也并没有去驳斥薛瓷说的话,隐隐地,还有几分赞赏,“后宫的女人,终究是可悲的居多。”
  薛瓷听着这话,便不再多说什么,只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罢了,你的心思,哀家已经明白了。”刘太后看了薛瓷一眼,“既然你无心于此,便来长乐殿帮着哀家处理宫务吧!”一边说着,她转而看向了祝湉,“你把这几日六局送上来还没批复的事情给拿来,教薛昭仪学着批了,以后这些事情,就让薛昭仪带着你们处置。”
  薛瓷露出了一个惊愕的神色,她看着祝湉转回去拿了六局送来的卷轴等物,几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件事情落在了她的头上。
  刘太后道:“哀家喜欢你的坦诚,也喜欢你的清醒——或许是哀家与你投缘,又或者是你让哀家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哀家愿意让你置身事外,哀家希望你能让哀家刮目相看。”
  薛瓷受宠若惊——先是谢过了刘太后,然后道:“臣妾也希望真的能帮到娘娘。”
  刘太后盯着薛瓷看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透过她回忆从前,好半晌却只是自失地笑了一笑,挥了挥手,示意她同祝湉先退下去。
  跟着祝湉退出了正殿去到偏殿,薛瓷长长松了口气。
  祝湉和蔼可亲笑道:“薛昭仪来了倒是好事,马上便是盂兰盆节,接着又是中秋节,娘娘正嫌弃宫务太多,想找个人来帮忙又拿不定主意,昭仪来了,倒是给娘娘排忧解难。”
  薛瓷愣了一下,才恍然发现七夕都已经过了,接着便是盂兰盆节了。
  。
  此时此刻,后宫中人都还不知道——就连刘太后也还不知道,朝中有人给赵玄上了折子,只说盂兰盆节这样的法会,正好今年张皇后去世,可在宫中设道场。
  上折子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礼部小官,赵玄接到这折子的时候,心生了迟疑——张皇后的事情,他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愧疚的。
  他在昭阳殿中摩挲着奏折,心中想着张皇后之事,然后在奏折上用朱笔批下了“准”字,然后长长松了口气,靠在了龙椅之上。
  等到这封奏折从赵玄这里发回朝中,等到从赵玄这里下旨要在宫中设道场,造盂兰盆时候,刘太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赵玄竟然允了这么一件事。
  “在西明寺或者慈恩寺,都是可以的。”刘太后压着了赵玄的折子,也把赵玄从昭阳殿叫到了长乐殿来,“在宫中,却是不可以。佛也好道也罢,不管是什么中元节盂兰盆节,若民众高兴,我们可以由朝廷来拨款,让大家在皇家寺庙去热闹。到宫中来……无论是佛还是道,都不可以。”
  赵玄则只觉得委屈,他哀求道:“母后……今年皇后才刚去……朕……朕心生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求子

  刘太后并不信神佛——但她对佛教也好道教也罢; 并不苛刻; 既不会如前朝皇帝那样做出灭佛的事情,也不会刻意去打压什么; 可她也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对神佛的依赖和迷恋。如中元节——又或者说是盂兰盆节——这样的日子,她自己是不会去做什么的,但如果百姓们有所要求; 比如他们希望能开方西明寺或者大慈恩寺这样的皇家寺院来设道场; 她也不会拒绝。
  但在皇家寺院里面设道场与在宫中设道场从来都是两回事,刘太后看着面前哀哀戚戚的赵玄,心生了几分无力。
  “此刻再说什么愧疚; 只显得你虚伪。”刘太后的说辞并不委婉,“哀家教导你多年,并不希望你成为这样一个虚伪的皇帝。这道场的事情不用再提了,传哀家的懿旨; 道场仍然可以设在慈恩寺和西明寺,宫中便不必了——也不许什么和尚道士进宫来。”
  赵玄有心要辩驳,可最后只张了张嘴; 没有能把话说出口来。
  。
  对朝中大臣来说,这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是有一次证明了刘太后强权铁腕和圣上赵玄的软弱无力。
  对六局和内侍监的人来说,是长长松了口气——原本到了这时候事情就多; 刘太后能出面挡下了赵玄这突发奇想要设道场的想法简直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对赵玄来说,则还是无止境的、来自内心的折磨。
  他回到昭阳殿之后无心去看什么奏折,满脑子都是乱哄哄的。
  起了身; 在空空的大殿中踱着步子,他转头看向了外面的碧空白云,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
  “去披香殿坐一坐。”他对着外面张骏说道。
  张骏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肩舆等物。
  。
  披香殿中,丽妃忽然听说赵玄来了,顿时喜出望外。
  自从刘太后宣布了宫中谁能怀孕生下小皇子就封为皇后,她却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赵玄,这次忽然听说赵玄要来,便只觉得心扑通扑通直跳。
  她一面去换上了那身俏丽的窄袖翻领袍子,一面又重新梳了一个简约些的发髻,戴上了低调却金贵的发饰,临了要起身去披香殿外相迎,又觉得面上的妆容太过艳丽,又坐下来命白燕打了水来,干脆洗掉了脸上的脂粉,重新来过。
  先涂上了香脂,再敷上了一层薄薄的桃花粉,在双颊扫上了淡淡的霞红;拿起了黛螺,描绘了长而上扬的眉毛,取出了胭脂,在嘴唇上点染上花一样的嫣红;接着是从妆奁中翻出了金箔花钿,那莲花形状的花钿,背后是呵胶,贴在额上也不会显得刻意——最后是用丹青在双颊上点上了酒窝,这就是只有在笑的时候,才会让人发现妆容上的小小心机与奥妙了。
  等到她终于满意地放下了丹青,一抬头,却发现赵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她的身侧。
  “陛下……”丽妃又惊又羞,没有几个女人会希望自己心爱的男人看到自己这么涂妆抹粉的样子——赵玄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呢?怎么也没个人通报呢?
  赵玄却笑了起来,他道:“爱妃今天真好看。”
  丽妃脸红了红,嘴边扬起了一个甜甜蜜蜜的笑容来,嗔怪道:“陛下进来也不叫人喊臣妾,臣妾……臣妾都不知道!”
  “朕喜欢看爱妃在镜子前面认认真真的样子。”赵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丽妃坐到他身边来。
  丽妃娇滴滴地起了身,一扭身子就坐到了赵玄的怀里面,低声道:“就想让陛下看到臣妾漂漂亮亮的样子。”
  “爱妃今天这身衣服也特别好看。”赵玄环住了丽妃纤细的腰肢,轻轻嗅着她的发香,“方才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爱妃在对镜梳妆,朕不忍心打扰。”
  “女为悦己者容。”丽妃回身,揽住了赵玄的脖颈,露出了一个俏丽的笑容来,“为了陛下,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爱妃原本就是天姿国色。”赵玄这样说道。
  丽妃轻轻地靠在了赵玄的肩膀上,笑道:“陛下喜欢我,才会这么说。这宫里面,谁不好看?淑妃也漂亮得很,薛昭仪更加是美人胚子。”
  赵玄笑道:“不说淑妃,就说薛昭仪,她还是个未长成的姑娘呢——朕恍惚觉得每次见着她,她都长高了一些。”
  丽妃噗嗤一声笑出来,道:“若是薛昭仪知道了,心里该多不高兴啊。心里就想着,难道我的花容月貌陛下看不到?怎么总觉得人家长高了?”
  赵玄也跟着笑起来,道:“上回见着薛昭仪的时候,还真这么说了一句。”
  “那薛昭仪是怎么回陛下的?”丽妃好奇地问道。
  赵玄想了想,道:“薛昭仪就很老实地点了点头,说自己的确还在长高。”
  丽妃咯咯笑起来,道:“陛下也太坏啦!怎么能这么跟薛昭仪说呢?”
  赵玄摸了摸丽妃的头发,颇有些感慨,道:“朕只有在你这里时候才觉得放松——爱妃会与朕说笑,也没有那么多忌讳。”
  丽妃心思微动,口中笑道:“臣妾爱慕陛下,所以愿意把臣妾的每一面都让陛下看到,所以没有那么多忌讳,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赵玄低着头,用手覆着了丽妃的柔荑,先是仿佛把玩一样地触碰,然后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十指交握的亲密姿势。
  丽妃也低下了头,却是抓着赵玄的手抬起来,放到嘴边,印上了一抹嫣红的花朵一样的艳丽颜色。
  “陛下今晚留下来吗?”丽妃低声问道。
  赵玄愣了一会,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今日……今日事情还很多,恐怕是不能留下的。”
  丽妃有些失望地看向了赵玄,最后只靠着赵玄的肩膀,许久都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中元节的事情,朕与母后之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置。”赵玄几乎是下意识找出了躲避的理由。
  丽妃是知道这事情的,也知道赵玄之前答应了在宫中设道场是为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心中有些酸涩:“陛下对皇后一往情深。”
  赵玄被噎了一下,忽然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
  丽妃低头看着自己与赵玄十指交握的手,声音也有些涩涩的:“陛下是皇帝……原本也是臣妾苛求了……”
  “不,朕最喜欢的人是你。”赵玄打断了丽妃的话,甚至是有一些急切的,“在这后宫当中,朕最喜欢的,便是你了。”
  “可是……陛下从来也不会留下来。”丽妃仰头看向了赵玄,两人的距离这么近,她几乎能看清楚赵玄眼中的慌乱,“陛下是在骗臣妾。”
  “朕只想和爱妃长长久久在一起。”赵玄避开了丽妃的目光,“朕想与爱妃白头偕老。”
  “无依无靠,如同飘萍,怎能长久?”丽妃含泪问道,“陛下不是不懂,陛下心中比臣妾还明白,这后宫当中,谁是好相与的?就算是皇后娘娘,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香消玉殒,何况是无所凭依的臣妾呢?”
  赵玄抬手揩去了丽妃脸上的泪珠,低声道:“朕就是爱妃的凭依。”
  丽妃用力咬了咬下唇,仿佛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方才道:“陛下,臣妾想为陛下生儿育女。”
  赵玄愣了一会,好半晌才道:“从前你答应过朕,朕希望你心中只有朕一人,不需要什么儿女,也不需要什么子嗣。”
  丽妃脸色白了一下,眼泪更加是往外涌。
  “可……陛下已经变了。”她从赵玄怀里站了起来,“臣妾心中当然只有陛下一人……可陛下真的只有臣妾吗?臣妾想为陛下生儿育女有错吗?臣妾……臣妾想和陛下长长久久在一起,臣妾想就算死后,也与陛下在一起,而不是隔着妃子陵与皇帝陵之间的遥远距离。”说到了这里,她无助地跪倒在了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赵玄低头看着丽妃,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
  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天边是长长的红霞,有晚风吹过,外面的树叶子哗啦啦地响着。
  赵玄仿佛是内心挣扎了许久,道:“爱妃,朕并不想你为朕生儿育女,朕只想你能平平安安陪在朕身边。”
  丽妃身子僵硬了一下,含泪抬眼看向了赵玄,颤声问道:“敢问陛下……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对臣妾呢?陛下……真的喜欢臣妾吗?”
  赵玄看着外面缓缓落下的夕阳,此时的太阳是橙色的,并不刺眼。
  “朕很喜欢你。”他又说道,这次他认真地看着丽妃,“朕可以答应你一切,甚至封你做贵妃,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爱妃,朕能给的,朕都可以给你。”
  丽妃含泪看着赵玄,此时此刻,她不知要怎么才能说出心中的所思所想所忧虑的一切。
  她闭了闭眼睛,哽噎道:“陛下……陛下,臣妾爱慕陛下,臣妾甚至不想向陛下索取什么,臣妾可以不做贵妃,臣妾也不想要那么多虚名。臣妾只是单纯地心悦陛下,就只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慕。作为一个女人,在这深宫当中的惶恐,臣妾并不想让陛下来操心……可陛下……”
  “罢了。”赵玄打断了她的话,面上露出了疲惫的神色,“朕……朕成全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哟~~~记得来看呀~~~~~

  ☆、兄与弟

  夜晚的含春殿安静极了。
  赵青靠在椅子上翻着一本书——这里并没有人会和他说话; 这里的人也不会允许他出去; 所剩下的,也就只能自己翻翻书打发时间了。
  歪着头看了一眼窗外; 一轮明月在天边——快近十五了,月亮已经接近满圆。
  忽然外面传来了张骏的一声“陛下看着脚下”,赵青有些诧异地起了身; 然后看到赵玄从外面进来了。
  张骏进到殿中来; 把四周没有点上的灯都点亮,然后又着人端了冰块进来,才退到殿外去。
  赵玄站在殿中央许久; 神色有些恍惚,他扫了一眼赵青,自己摇摇晃晃随便就在一旁的席子上盘腿坐下了。
  “青弟。”他抬眼看向了赵青,目光是有些迷茫的; “你过来,陪朕说说话。”
  赵青放下了手中的书,快走了两步来到了赵玄的面前; 然后屈膝跪坐在了他的面前。“玄哥从哪里来?”他抬手给赵青倒了一杯已经放凉了的茉莉花茶。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赵玄接了茶盏; 自嘲地说了这么一句,“朕不知道往哪里去; 不知道应当如何是好,于是只好来看你。”
  赵青静静地看着赵玄,直觉他今日的心绪似乎有些不太平静。
  刚从披香殿出来的赵玄并没有心力去琢磨面前赵青在想什么; 他也并没有在意手里拿着的究竟是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转动着这青瓷茶盏,最后发出了沉沉的叹息。
  “你在宫中……会过得开心吗?”他忽然有些突兀地看向了赵青,目光中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阴鸷和执拗,“在宫里面……在这里,在含春殿中……你会觉得高兴吗?”
  赵青有些意外赵玄会忽然问起了这个,他思索了一会儿,最后道:“无所谓高兴或者不高兴……只是……只是如今不得不认命。”
  赵玄若有所思地盯着赵青,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把手中的青瓷茶盏放回到了小几上,他转头去看窗外。
  “朕忽然……忽然觉得很后悔。”赵玄突然说道,“后悔当年……后悔当年不该让青弟进宫,那样……那样青弟就还在宫外自由自在,朕也不用在今日因为青弟与朕的关系而为难。”
  赵青敏锐地从他的这句话中觉察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向了赵玄,仔细斟酌了一会儿措辞才道:“陛下后悔,是为了什么呢?”
  “太多了。”赵玄的语气是轻描淡写的,可从面色上看,又是心思重重的,“多得朕都不知是哪一件最让朕后悔。”他从席子上蹒跚地站了起来,拖着沉痛的步子走到了窗户边上,抬头仰望窗外的那一轮还没有圆满的月亮,“青弟,你进宫也有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与朕说过你在想什么。你有过后悔吗?有没有和朕一样,觉得四处掣肘,觉得深陷泥潭,觉得整个皇宫中无依无靠,没有人会懂你,没有人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青不明白赵玄为什么会说起了这些,他起了身跟过去,正想说话时候,却猝不及防被赵玄抓住了手腕。
  赵玄的眼中仿佛有血丝,他似乎在克制着自己胸中的怒火,他紧紧地遏住了赵青的手腕,却忽然一大滴眼泪从他眼中滚落下来。
  “为什么我们是双生子呢?”他这样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朕与你,会是双生子?为什么偏偏是朕……”他用另一只手胡乱擦去了自己脸上滚落的眼泪,声音微微颤抖着,“青弟,我恨你,我恨母后,我恨这皇宫中的所有人,我恨我自己……可我为什么却无能为力?”
  赵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迟疑了一会,还是选择了沉默下去。
  眼前的赵玄却忽然颓废地松开了他,又自嘲地笑了一笑,重新朝着那席子踉踉跄跄走了过去,最后消沉地坐下,复又拿起了那茶盏,把玩一番之后,狠狠地掷在地上。
  青瓷茶盏一下子摔成了四分五裂,里面碧绿的茶水在黑色的地板上蜿蜒着画出了荒诞的图样。
  赵青抿了抿嘴唇,他走上前来,重新在赵玄的面前坐下了。
  “陛下与其在这里生闷气,不如想一想应当如何……如何让这无能为力的局面得到解脱。”他仔细看着赵玄的神色,慢慢地说道,“陛下恨我也好,恨太后也罢,又或者是恨这整个宫中的人……难道这恨要一直延续下去吗?陛下的痛苦谁能感同身受呢?”
  “没有人能懂。”赵玄黯然道,“朕也无人可说。”
  赵青斟酌着话语,道:“可万事都会有解决之途。”
  赵玄抬眼看向了赵青,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盯着赵青看了许久,问道:“青弟,你怕死吗?”
  赵青微微蹙眉,但仍然坦然道:“死并没有什么可怕。”
  赵玄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追问了一句:“青弟……你觉得朕算不算一个好兄长?”
  赵青有些莫名,道:“陛下当然是最好的兄长。”
  赵玄露出了一个乖谬的神色,摇摇晃晃地起了身,趔趔趄趄地往外走着,口中只道:“青弟,我已经知道应当怎么做了……你说得对,万事、万事都有解决之途。”
  赵青狐疑地看着赵玄的背影,他出了正殿,张骏便上来搀扶住了他,然后便朝着含春殿外面去了。
  。
  中元节过了以后,大约是赵玄觉得那道场之事已经算过去,便也扭扭捏捏地来见刘太后,吞吞吐吐地说了自己当时的鬼迷心窍云云。
  刘太后好笑地看着赵玄在自己面前像个小孩子一样承认错误,语气也重新仿佛慈母一样如沐春风起来。
  “也不算什么大事,过去便过去了吧!”刘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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