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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官相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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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姐姐教的好。”琯夷把茶杯一一放在托盘中问道,“贤妃娘娘有孕在身,不若把清茶换成奶茶吧?”
  “也好,贤妃娘娘身子重了,娘娘已免了晨昏定省,不知今日为何而来?”说着便招呼着小宫女把几份精致的点心率先端了出去,“去吧,别弄错位置了。”
  “是。”
  殿内静悄悄的气氛凝滞,熹贵妃慢条斯理修剪着花枝,小几上落了一层断枝残花,琯夷一一奉了茶,至丽妃处她狭长的丹凤眼上扬讥诮的瞥了她一眼,用帕子漫不经心擦拭着削葱般的芊芊玉手:“茶盏上都是水没有看到吗?贵妃娘娘身边侍奉的宫女越来越不知礼数了。”
  粉瓷茶盏上隐有一滴水渍,她忙下跪用帕子擦拭却被她厌弃的摆了摆手:“真是没有规矩。”
  剪刀放在小几上不轻不重的声音清晰可闻,熹贵妃用茶盖拨弄着一片浮叶饮了一口茶:“琯夷,起来吧!”
  她冷汗涔涔侧立在熹贵妃身后,所谓别有深意,所谓意有所指,依照她现在的脑袋怎么可能听得出背后的那层意思,又怎么能如公公所言那般为主子谋划呢?
  “姐姐如此偏袒奴才?”文贵妃似笑非笑趾高气扬,那笑容在琯夷看来假的厉害隐隐透着几分阴寒。
  “古有瓷壁沁露之源,皇上与本宫素喜一个雅字,琯夷何罪之有?”室内暖热,热气氤氲之中果见细细的水珠似露水一般凝结在瓷壁上,“妹妹不知其典?”
  丽妃讪讪笑了笑,不情不愿的喝了一口茶,文贵妃冷睨了一眼:“方才臣妾所述之事,姐姐意下如何?”
  “皇上雨露均沾,很是公允,本宫无甚劝诫之处。”熹贵妃含笑看着贤妃,“本宫瞧着脸色不太好,宣太医诊诊脉,浣书,把乌蒙进贡的血燕送去芙云宫给贤妃补补气血。”
  “妾身谢过娘娘。”
  “本宫乏了,无事便退下吧!”
  众人稀稀落落告退,琯夷清理着小几上的花枝:“请娘娘责罚。”
  “无妨,此事与你无关。”
  小宫女把早膳摆在桌案上,浣书搀扶着熹贵妃坐下,在她膝上盖了一条毯子置了手炉道:“娘娘也太过好脾气了些。”
  “风平浪静已是难得。”她舀了一勺银耳莲子羹道,“去司珍坊把那套翡翠牡丹紫金钗取来,让高巍送去庆华宫,便说是皇上赏的。”
  “娘娘,我去吧!”琯夷听到司珍坊三个字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好。”
  沿着九曲回廊去往司珍坊的路上,她不由在想,熹贵妃娘娘果然待人宽和,人长得好看脾气也好,身处后宫内院却总给人一种淡淡的感觉,似乎什么事情都牵动不了她太大的情绪起伏,丽妃的美灼烧的人眼睛疼,莫论文贵妃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气势,这样想来,公公安排她在灵徽宫当值,如此思量待她是极好的。
  江蓠对于琯夷的到来很是意外,把她悄悄拉到自己房间从枕下摸出一包话梅:“我偷偷给你藏得。”
  她拈起一颗放入口中酸的她龇牙咧嘴,江蓠掩唇笑个不停:“可还好吃?”
  “我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你还戏弄我。”
  “你身体如何了?”
  琯夷展展胳膊伸伸腿歪头笑道:“你没有发现本姑娘现在貌美如花吗?”
  江蓠笑着点头:“嗯。”
  “好啊,你还笑我?”她上前去抓她的痒,笑得江蓠连连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轻飘飘一张纸因为两人的嬉闹从袖口飘了出来,江蓠展开念道:“朱丝玉柱罗象筵;飞琯促弦舞少年。”
  “你快考考我,看我能否认全了?”
  “你要学字?”
  “对啊,贵妃娘娘是个有才学的人,我在旁伺候总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哪天收拾书案不小心丢错了,轻则板子伺候,重则可能我这小脑袋就搬家了。”
  琯夷边说边在心里不停的默念纸上的诗:“公公他那么厉害,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好,离他更近一点,也不至于他说话我会听不明白,平白惹出不少笑话,虽然我挺喜欢看他笑得。江蓠,江蓠,你知道吗?他对我笑了呢,可好看了,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江蓠迟疑片刻道,“李总管仪表才学俱佳,可你也要知道能安稳做到他这个位置,此人心思城府不是你能看透的。”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他对我这般好。”
  她很笨,不怎么聪明,爹不疼娘不爱,所有人都不喜欢她,她孤孤单单活在这个世界上似乎有一天死了也不会有一个人记得她,江蓠入浣衣坊是第一个对她以心相交的人,会偷偷留给她半个馒头,会悄悄给她做绢花做手套,会在她冷时紧紧抱着她给她温暖。
  她像一株杂草怎么样容易活下来她便怎么样活,她可以死皮赖脸油嘴滑舌,可以谨小慎微懦弱无能,她贪财冷漠、自私自利,她并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施以援手,哪怕江蓠如此待她,那日若非阴差阳错她也是不愿代她受苦的,所以次日她骗了她。
  可那个傻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好,后来她想最起码有个人是记得她的,足够了。
  她在自己尚且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多管闲事去帮她,若可牺牲自己换她一生合乐,很划算,可她心里清楚,李成忱为何又要帮她呢?可他真的帮了她。
  江蓠给了她牵系,他却给了她温暖,直达心底的希望与安心。
  “琯夷,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陪着你。”
  “你还是教我把这一行字认全吧!”琯夷一字一字念给她听,江蓠纠正了她的发音,耐心给她讲解了每个字的意思。
  “这字是李总管写得?”
  “太子殿下的墨宝,你说值不值钱?”
  “好生收着,以后可是无价之宝。”
  “时辰不早了,改日再来看你,我还要去腾龙阁办差事。”
  琯夷把话梅揣在怀里向青碧姑姑出示了灵徽宫的令牌取了装着翡翠牡丹紫金钗的匣子。
  腾龙阁可是皇上住的地方,想想都觉得腿软,踏着汉白玉镂祥云的台阶走上长廊一眼瞅到了小松子。
  “公公在内殿整理公文。”小松子也看到了她,跑过来低声道。
  “我找高巍高公公。”
  小松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对着一位刚刚出来的紫袍公公道:“高公公,灵徽宫的琯夷姑娘找你。”
  那人五官端正,看上去比李成忱略长些年纪,皮肤细白:“琯夷姑娘何事?”
  “贵妃娘娘劳烦高公公把这套金钗送去庆华宫,说是皇上赏的。”
  “我知道了。”耳听灵徽宫三个字高巍面上一副了然的神色,接过匣子未做耽搁嘱咐了小太监几句便匆匆离去。
  琯夷回身之时看到朱漆雕花木门旁的熟悉身影笑道:“公公,好巧。”
  “你怎么来了?”
  “我帮贵妃娘娘办差事。”
  她上前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往角落里拉了拉:“我今日似乎做错事了。”
  李成忱低头看了她一眼,她便如实对他复述了一遍所有的细枝末节,若果真是她做错了事情她也好知道错在了什么地方及时改正,不要给熹贵妃娘娘添了麻烦才好。
  “与你无关。”
  他淡淡吐出四个字,琯夷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从纸包中拿了一颗话梅趁他不妨踮起脚尖送到了他的唇边。
  李成忱未作他想张口也便吃了,她盯着他冷冷的面容感觉口中发酸咽了一口唾沫问道:“公公,你没有味觉吗?”
  他瞪了她一眼,琯夷赶忙赔笑:“不酸吗?”
  “甜的。”
  不会吧!甜的!她骤然睁大了眼睛怀疑的拈了一颗丢入口中,酸的她皱着一张脸闭着眼睛,明明就是酸的!
作者有话要说:  琯夷:难道公公吃的是甜的我吃就变成酸的了?天理何在!
李成忱:……

  ☆、第十六章

  睁开眼睛时萧珞歪头盯着她看,好奇的捏了一颗话梅塞入口中,咀嚼了两口皱了皱眉:“酸。”
  琯夷收了纸包胆战心惊的半跪在地上掏出帕子给他擦口水,若被有心人瞧见二皇子吃了她的东西出了什么状况,谋害皇子的罪名她可担当不起,抬眸询问的望向李成忱,他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萧珞把话梅核吐了出来,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道:“你喜欢吃?”
  她飞快的摇了摇头意识到什么又笑着点了点头,敢怒不敢言的小声嘟囔:“骗人,明明就是酸的。”
  回灵徽宫的路上,萧珞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跑,她与李成忱尾随在身后,他身材修长,自己勉强和他的肩膀一般高,二人并行没由来紧张的手心出汗,是不是应该找点话说?
  做了几个深呼吸,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公公,小松子叫什么名字?”
  “松风。”
  “中风?”她咬着嘴唇竭力忍住不笑,杏仁桃花眼荡着细碎的阳光溢满了笑意。
  他挑了挑眉,扬着下巴示意她望向不远处的一片松林,细风拂过,松针簌簌作响,琯夷干笑:“松……松风……,松树、大风我知道的。”
  萧珞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李成忱问道:“可是出自王摩诘的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琯夷目瞪口呆,啥?松树?大风?大山?月亮?琴?不过三四岁的小娃娃话都说不太利索,这些文绉绉的诗词是怎么背下来的?她不就是找个话聊一聊而已,眼下真有点自讨苦吃。
  李成忱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问她:“可记住了?”
  “啊?记……记住?记住了。松风吹什么什么带,山月什么什么琴?”谁记得住啊?你又没说让我记住,还考我,暗暗在心里腹诽了几句面上堆满笑容,抿唇看着他笑。
  萧珞拉了拉李成忱的衣袖,软软糯糯道:“抱。”
  李成忱俯身把他抱了起来,动作娴熟,萧珞肉乎乎的小手指着茶花丛笑道:“给母妃。”
  他抱着萧珞走向白茶花丛,萧珞一本正经的挑选着茶花,笨拙的扯着花枝折了下来,琯夷在旁小心伺候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手指,唯恐被花枝不小心刺破。
  萧珞扯了扯李成忱的衣襟扭头看向一丛红茶,他笑着抱着他缓步往前行去,她也想让他抱,让他对她笑,让他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咦?不考她了?二皇子,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多么善解人意的孩子。
  “琯夷姑姑。”萧珞拿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红山茶对着她摆了摆手,背光而立,阳光打在二人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她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一个字“家”,快步走了过去,“二皇子有何吩咐?”
  他身子前倾把手中的红茶花别在了她的鬓角回头对着李成忱问道:“好看吗?”
  “嗯。”
  琯夷心花怒放,猛然抬头,动作太大鬓间本就没有簪稳的红茶花掉在了地上,她不好意思的去捡红茶花,弹了弹上面的灰尘,几片花瓣翩然飘落,一朵好好的花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萧珞怔了怔抵唇而笑,不知为何她竟然瞧出几分爱莫能助的味道。
  李成忱抱着萧珞回到灵徽宫时,萧璟正眉飞色舞坐在圆凳上给熹贵妃讲述骑射比赛的结果,熹贵妃轻摇着手边的摇篮满目慈爱的微笑聆听:“母妃,我是不是很厉害?”
  “璟儿百步穿杨,真是长进不少。”
  纵然再如何天纵奇才老成持重不过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得到熹贵妃的赞赏他兴致勃勃拍着胸脯道:“母妃,春日围猎,儿臣亲自射杀白虎给你做条毯子可好?”
  “好,不过你莫要忘了母妃的话。”
  “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乐盘游,则思三驱以为度。”萧璟双手一揖狡黠的勾了勾眼角,“母妃可放心了?”
  熹贵妃笑而不语,萧珞跑过去把白茶花递到她手中侧目疑惑的看着萧璟道:“哥哥?”
  他捏了捏他粉白的脸颊:“弟弟,哥哥今日射了三只大雁呢。”
  “哥哥好厉害。”
  他把萧珞抱到软榻上坐下,不经意瞥到琯夷起身走了过去低声道:“本王答应教你认那句诗的,决不会食言。”
  “不敢劳烦太子殿下,奴才晚上回去教她便好。”李成忱颔首一礼淡淡开口,冷冷瞥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把头埋得更低了,怎么总是做错事?她也很无奈啊!
  “得李总管为师,三生有幸,琯夷,你可要好好学。”
  “奴婢遵命。”
  萧赭处理完公文在灵徽宫用得晚膳,琯夷温了一壶桂花酒放在小几上,浣书、浣棋又摆了几碟精致的小菜,熹贵妃摘了一朵白梅花漫不经心的摆在翡翠荷叶盘的边沿:“软玉温香你就莫要孤灯冷月玉枕生寒了。”
  “又来扰你了?”
  熹贵妃自斟了一杯酒淡淡嗯了一声:“我可没有姐姐的本事帮你把后宫的美人管理的服服帖帖。”
  “立后的折子可是堆满御案了。”
  “你有何打算?”
  萧赭歪在软榻上神色疲倦:“暂无合适人选。”
  “你魂牵梦萦的美人还未寻到?”熹贵妃饮了一杯酒好奇的问道,“若是她想必你就没有意见了。”
  “也许。”萧赭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思缜密狠厉决绝,譬如后宫妃嫔不过是他用来权衡朝堂的棋子,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冷静自持是以宫中美人皆在他需要时才会偶有临幸,魏泠徽还是第一次看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看来这还真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即可立后牵制住文沁,你也可得偿所愿。”
  “我甚至不知她姓氏名谁,天下之大何处去寻?何况我怎么忍心把她囚禁在这步步为营的后宫之中?”萧赭眼底划过一丝落寞,饮尽杯中酒揉了揉额心道,“司马旌接连告捷,择日班师回朝。”
  熹贵妃面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如此,恭喜皇上。”
  琯夷与李成忱一道回院子时繁星满天,宫女提着灯笼点着甬道旁一盏又一盏的宫灯,她盯着地上的影子重叠分开又重叠,脚步刻意循着他影子的方向努力让自己的影子与之重叠一体。
  心下窃喜,一个不查步子不知为何他停下脚步琯夷直直便撞在了他的身上,用手指揉了揉发疼的鼻子轻嘶一声。
  “好好走路。”
  “哦。”她乖乖应了一声从袖口掏出白日里那朵红茶花,花瓣稀落已然残败,“公公,公公,你感觉我配红茶好看对吗?”
  “你把红茶衬的妍丽脱俗。”
  琯夷并未听得太清楚自觉的把这句话理解为夸赞,欢呼雀跃道:“我最喜欢红茶花了。”
  李成忱淡淡道:“它该好好谢谢你。”
  “哎呀,不用那么客气的……”笑容凝结在嘴角,理智瞬间回笼,她有那么丑吗?说话不经大脑,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一路无话,回到房间她挽起袖口殷勤的帮他打了洗脚水:“公公,我帮你洗脚。”
  他冷眼旁观不发一言,由着她跑来跑去瞎忙活,待他坐在书案前写字时琯夷剥着昨晚剩余的小半盘桂圆偷偷观察,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一会忘得更多,早死早托生,不对,是主动承认错误,态度决定结果,不对不对,什么和什么嘛,她又没做错事情。
  “不要吃了,过来。”
  她正胡思乱想着,闻言含在口中的桂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联想清晨对着他流鼻血的丢人事迹快速咀嚼了几下悄悄把核吐了出来,一步一步挪了过去:“公公?”
  书案上摊开着一张写着诗的宣纸,字距极大,她眨了眨眼睛洋洋自得指着上面的字道:“朱丝玉柱罗象筵;飞琯促弦舞少年。”
  “剪开。”
  “啊?”
  “把字剪开。”
  拿来剪刀把宣纸上的字一个一个的剪了下来,边剪边数,一百两金子,一百两金子,一百两金子,发财了,我要不要偷偷把这些字藏起来?
  李成忱伸手把字打乱,琯夷瞬间呆若木鸡混乱了,她……她……她竟然不认识了!
  手指敲了敲其中一个字,她傻傻的笑,这应该是第几个字来着,完了,又给忘了:“这个略有点难,换一个?”
  他指了指旁边的字,琯夷以手遮脸,这么多笔画,她都不知道写了啥,不停的在心里默念这句诗硬是没给她数出来:“不……不太认识……”
  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笑靥如花的望着他,李成忱皱了皱眉修长的指敲打着另一个字。
  完了,又不认识!等等,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念什么来着,思忖良久讨好笑道:“不……不认识……请公公赐教。”
  “琯。”
作者有话要说:  琯夷:我的名字!我竟然不认识我的名字!公公你绝对故意的!
李成忱:那又如何?
琯夷: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文化我的错,自我检讨中……

  ☆、第十七章

  “公公,这是我的名字对么?以前从未有人教过我识字,我也看不知道哪两个字才是我的名字。”
  琯夷低垂着头,双手绞着衣角,小心翼翼的模样像一只怯生生的小鹿,李成忱另铺了一张宣纸,负手执笔写了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她偷偷看了他一眼结结巴巴道:“琯……琯……”
  “琯夷。”
  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的抬头,不过简简单单两个字由他口中说出不知为何竟多出几分缠绵悱恻的感觉。
  他对着她淡淡一笑,挑了挑眉,琯夷试探的指了指宣纸上面的字迟疑道:“我的名字?”
  “嗯。”
  她歪头瞧了好久,眼睛中隐有晶莹的泪花一闪而过,把一叠散落的纸片整理好:“公公,你明日考我可好?”
  “我可以教你。”
  “我自己可以的。”琯夷盘腿坐在软榻上,掏出萧璟写给她的那句诗,对照着字体模样按照顺序一一摆放,乌发顺着肩头滑落铺了满榻,乌黑的眼睛中是他从未看到过的坚韧与认真。
  已过子时,李成忱枕臂而眠侧头瞧着小几上一灯如豆,她拿着针线还在做针线活,长长的棉线穿过鞋底发出窸窣的声音,琯夷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朝着床榻上的方向瞄了几眼。
  轻手轻脚的沓着绣花鞋帮他掖了掖被角把靛青幔帐放了下来,走到书案旁看着宣纸上的两个大字弯了弯嘴角。
  连着几日琯夷晚上当值便宿在了灵徽宫,一早去内务府领了织锦绣缎,禄海匆匆追了出来:“没良心的,来内务府也不知来瞧瞧我。”
  琯夷停下脚步把手中的木盘放在美人靠上:“我找了你好久,万总管说你去庆华宫办差了。”
  “庆华宫那位……”禄海苦笑着的摇了摇头识趣的没有说下去,“你在灵徽宫怎么样?”
  “熹贵妃娘娘性情温和,待下人也好。”
  “那就好,打狗也要看主人,在这宫中还没有人如此不识相的去责难她身边的贴身宫女。”
  琯夷从怀中掏出一个做工粗糙的荷包放在他的手心:“这是我攒的几两银子,你拿去给大娘抓药吧!”
  “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没什么大事的。”
  “江蓠都告诉我了,你不用骗我了。”她的手包着他的手背把荷包推拒了过去,“再说我留着银子也没用,你以后再还给我就好了。”
  惯常嬉皮笑脸的禄海笑容凝结在嘴角,攥着荷包的手骨节泛白:“琯夷,你说我是不是一个不孝子,母亲生病无法在旁侍奉汤药,甚至……甚至……也许都不能见她最后一面……我真不孝……”
  他语带哽咽,扬着头眼睛里含着泪花:“大姐说娘想见我最后一面,我告假出宫的条子不知道能不能批示下来。”
  “我听说万总管秉公执法,没事的。”
  “你快回去吧!外面冷,别误了差事。”禄海低头对着她的手呵了几口气,“你去年帮我做的棉鞋挺暖和结实的,现在还没有穿坏。”
  “你偷偷捡些碎棉花,我再帮你做一双,过了年还有倒春寒呢。”琯夷端着托盘笑着同禄海往前走,“得空我给江蓠绣双绣花鞋,她现在可忙了,没时间做这些活计。”
  “李总管。”禄海扯了扯她的衣袖弯腰对着李成忱行礼,她讶异的抬头,“公公,好巧。”
  他面色阴沉的望着她,攥握成拳的手指微微舒展,一言不发径直沿着九曲长廊往腾龙阁的方向而行,小松子给了琯夷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不会吧,又做错事情了?不可能啊?
  服侍熹贵妃用完晚膳,抱着昏昏欲睡的萧珞回到寝殿时,贴身宫女并两个嬷嬷赶忙迎了出来,他乖乖的趴在她的肩头,身子软软的,浅淡的奶香气令人心头一软。
  刚刚把他放在床榻上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软软糯糯道:“琯夷姑姑,你没有学会吗?”
  “什么?”
  “字。”
  琯夷尴尬笑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他咧嘴一笑:“哥哥说李总管治学严谨,今日不高兴,你回去乖一点。”
  “奴婢谢过二皇子。”
  真是没天理,被一个孩子安慰说要乖一点,怎么想怎么奇怪,她昨日可把那句诗背得滚瓜烂熟,这次揉碎了捏扁了化成灰也是认识的,公公今日不高兴?他明明每晚都不开心!
  披着夹袄坐在榻上用剪刀剪断棉线,满意的看着做好的靴子,公公穿着体面,她向浣棋讨了一块黑缎做鞋面,绣了浅浅的银灰卷草纹,也不知合适不合适,会不会嫌弃她做得太丑?
  房门吱啦一声被打开,琯夷快速把鞋藏在了棉被里面讨巧的迎了上去:“公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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