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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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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又赠了我那一对少林铁罗汉,此后一切武功全是无所依凭。他说我的武功得自少林,也不为过。”于是心平气和的道:“贫道今日,正是为此而来。”空闻和空智对望了一眼,心想:“不知他来干甚么?想来不见得有甚么好意,多半是为了张翠山的事而来找晦气了。”空闻便道:“请示其详。”张三丰道:“适才空智大师言道,贫道的武功得自少林,此言本是不错。贫道当年服侍觉远大师,得蒙授以‘九阳真经’,这部经书博大精深,只是其时贫道年幼,所学不全,至今深以为憾。其后觉远大师荒山诵经,有幸得闻者共是三人,一位是峨嵋派创派祖师郭女侠,一位是贵派无色禅师,另一人便是贫道。贫道年纪最幼资质最鲁,又无武学根底,三派之中,所得算是最少的了。”空智冷冷的道:“那也不然,张真人自幼服侍觉远,他岂有不暗中传你之理?今日武当派名扬天下,那便是觉远之功了。”觉远的辈分比空智长了三辈,算来该是“太师叔祖”,但觉远逃出了少林寺被目为弃徒,派中辈名已除,因之空智语气之中也就不存礼貌。张三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先师恩德,贫道无时或忘。”少林四大僧之中,空见慈悲为怀,可惜逝世最早;空闻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空性浑浑噩噩,天真烂漫,不通世务;空智却气量褊隘,常觉张三丰在少林寺偷学了不少武功去,反而使武当派的名望*报仇泄愤。何况那日殷素素临死之时,假意将谢逊的下落告知空闻,这一着“移祸江东”之计使得极是毒辣。两年多来,三日两头便有武林人士来到少林寺滋扰,或明闯,或暗窥,或软求,或硬问,不断打听谢逊的所在。空闻发誓赌咒,说道实在不知,但当时武当山紫霄宫中,各门各派数百对眼睛见到殷素素在空闻耳边明言,如何是假?不论空闻如何解说,旁人总是不信,为此而动武的月有数起。外来的武林人物死伤固多,少林寺中的高手却也损折了不少。推究起来,岂非均是武当派种下的祸根?寺中上下僧侣憋了两年多的气,难得今日张三丰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大大的折辱他一番。空智便道:“张真人自承是从少林寺中偷得武功,可惜此言并无旁人听见,否则传将出去,也好叫江湖上尽皆知闻。”张三丰道:“红花白藕,天下武学原是一家,千百年来互相截长补短,真正本源早已不可分辨。但少林派领袖武林,数百年来众所公认,贫道今日上山,正是心慕贵派武学,自知不及,要向众位大师求教。”空闻、空智等只道他“要向众位大师求教”这句话,乃是出言挑战,不由得均各变色,心想这老道百岁的修为,武功深不可测,举世有谁是他的敌手,他孤身前来,自是有恃无恐,想来在这两年之中又练成了甚么厉害无比的武功。一时之间,三僧都不接口。最后空性却道:“好老道,你要考较我们来着,我空性可不惧你。少林中千百名和尚一拥而上,你也未必就能把少林寺给挑了。”他嘴里虽说“不惧”,心中其实大惧,先便打好了千百人一拥而上的主意。张三丰忙道:“各位大师不可误会,贫道所说求数,乃是真的请求指点。只因贫道修习先师所传‘九阳真经’,其中有不少疑难莫解、缺漏不全之处。少林众高僧修为精湛,若能不吝赐教,使张三丰得闻大道,感激良深。”说着站了起来,深深行了一礼。张三丰这番言语,大出少林诸僧意料之外,他神功盖代,开宗创派,修练已垂九十载,当代武林之中,声望之隆,身分之高,无人能出其右,万想不到今日竟会来向少林派求教。空闻急忙还礼,说道:“张真人取笑了。我等后辈浅学,连‘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八个字也说不上,如何能当得‘指点’二字?”张三丰知道此事本来太奇,对方不易入信,于是源源本本的将无忌如何中了“玄冥神掌”、体内阴毒无法驱出的情由说了,又说他是张翠山身后所遗独子,无论如何要保其一命;目前除了学全“九阳神功”之外,再无他途可循,因此愿将本人所学到的“九阳真经”全部告知少林派,亦盼少林派能示知所学,双方参悟补足。空闻听了,沉吟良久,说道:“我少林派七十二项绝技,千百年来从无一名僧俗弟子能练到十二项以上。张真人所学自是冠绝古今,可是敝派只觉上代列位祖师传下来的武功太多,便是只学十分之一,也已极难。张真人再以一门神功和本派交换,虽然盛情可感,然于本派而言,却为多余。”顿了一顿,又道:“武当派武功,源出少林,今日若是双方交换武学,日后江湖上不明真相之人,便会说武当派固然祖述少林,但少林派却也从张真人手上得到了好处。小僧忝为少林掌门,这般的流言却是担代不起。”张三丰心下暗暗叹息,想道:“你身为武林第一大门派的掌门,号称四大神僧之一,却如此宥于门户之见,胸襟未免太狭。”但其时有求于人,不便直斥其非,只得说道:“三位乃当世神僧,慈悲为怀,这小孩儿命在旦夕之间,还望体念佛祖救世救人之心,俯允所请,贫道实感高义。”但不论他说得如何唇焦舌敝,三名少林僧总是婉言推辞。最后空闻道:“有方尊命,还请莫怪。”转头向身旁一名僧人道:“叫香积厨送一席上等素席,到这里来款待张真人。”那僧人应命去了。张三丰神色黯然,举手说道:“既是如此,老道这番可来得冒昧了。盛宴不敢叨领。多有滋扰,还请恕罪,就此别过。”躬身行了一礼,牵了无忌之手,飘然而去。  
第十一章 有女长舌利如枪 
张三丰带了张无忌下得少室山来,料想他已然命不长久,索性便也绝了医治的念头,只是跟他说些笑话,互解愁闷。这日行到汉水之畔,两人坐了渡船过江。船到中流,汉水波浪滔滔,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张三丰心中,也是思如浪涛。张无忌忽道:“太师父,你不用难过,孩儿死了之后,便可见到爹爹妈妈了,那也好得很。”张三丰道:“你别这么说,太师父无论如何要想法救你。”张无忌道:“我本来想,如能学到少林派的九阳神功,去说给俞三伯听,那便好了。”张三丰道:“为甚么?”张无忌道:“盼望俞三伯能修练武当、少林两派神功,治好手足残疾。”张三丰叹道:“你俞三伯受的是筋骨外伤,内功再强,也是治不好的。”心想:“这孩子明知自己性命不保,居然不怕死,却想着要去疗治岱岩的残疾,这番心地,也确是我辈侠义中人的本色。”正想夸奖他几句,忽听得江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快些停船,把孩子乖乖交出,佛爷便饶了你的性命,否则莫怪无情。”这声音从波浪中传来,入耳清晰,显然呼叫之人内力不弱。张三丰心下冷笑,暗道:“谁敢如此大胆,要我留下孩子?”抬起头来,只见两艘江船,如飞的划来,凝目瞧时,见前面一艘小船的船梢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操桨急划,舱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一艘船身较大,舟中站着四名番僧,另有七八名蒙古武官。众武官拿起船板,帮同划水。那虬髯大汉膂力奇大,双桨一扳,小船便急冲丈余,但后面船上毕竟人多,两船相距越来越近。过不多时,众武官和番僧便弯弓搭箭,向那大汉射去。但听得羽箭破空,呜呜声响。张三丰心想:“原来他们是要那虬髯大汉留下孩子。”他生平最恨蒙古官兵残杀汉人,当下便想出手相救。只见那大汉左手划船,右手举起木桨,将来箭一一挡开击落,手法甚是迅捷。张三丰心道:“这人武功不凡,英雄落难,我怎能坐视不救?”向摇船的艄公喝道:“船家,迎上去。”那艄公见羽箭乱飞,早已吓得手酸足软,拚命将船划开尚嫌不及,怎敢反而迎将过去?颤声道:“老……老道爷……,你……你说笑话了。”张三丰见情势紧急,夺过艄公的橹来,在水中扳了两下,渡船便横过船头,向着来船迎去。猛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小船中男孩背心上中了一箭。那虬髯大汉一个失惊,俯身去看时,肩头和背上接连中箭,手中木桨拿捏不定,掉入江心,坐船登时不动。后面大船瞬即追上,七八名蒙古武官和番僧跳上小船。那虬髯大汉兀自不屈,拳打足踢,奋力抵御。张三丰叫道:“鞑子住手,休得行凶伤人!”急速扳橹,将渡船摇近,跟着身子纵起,大袖飘飘,从空中扑向小船。两名蒙古武官嗖嗖两箭,向他射来。张三丰袍袖挥动,两枝羽箭远远飞了出去,双足一踏上船板,左掌挥出,登时两名番僧摔出丈许,扑通、扑通两声,跌入了江中,众武官见他犹似飞将军由天而降,一出手便将两名武功甚强的番僧震飞,无不惊惧。领头的武官喝道:“兀那老道,你干甚么?”张三丰骂道:“狗鞑子!又来行凶作恶,残害良民,快快给我滚罢!”那武官道:“你可知这人是谁?那是袁州魔教反贼的余孽,普天下要捉拿的钦犯!”张三丰听到“袁州魔教反贼”六字,吃了一惊,心道:“难道是周子旺的部属?”转头问那虬髯大汉道:“他这话可真?”那虬髯大汉全身鲜血淋漓,左手抱着男孩,虎目含泪,说道:“小主公……小主公给他们射死了。”这一句话,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分。张三丰心下更惊,道:“这是周子旺的郎君么?”那大汉道:“不错,我有负嘱咐,这条性命也不要了。”轻轻放下那男孩的尸身,向那武官扑去。可是他身上本已负伤,肩背上的两枝长箭又未拔下,而且箭头有毒,身刚纵起,口中“嘿”的一声,便摔在船舱板上。那小女孩扑在船舱的一具男尸之上,只是哭叫:“爹爹!爹爹!”张三丰瞧那具尸身的装束,当是操舟的船夫。张三丰心想:“早知是魔教中的人物,这件闲事不管也罢。可是既已伸手,总不能半途抽身。”当下向那武官道:“这男孩已然身亡,余下那人身中毒箭,也是转眼便死,你们已然立功,那便走罢!”那武官道:“不成,非将两人的首级斩下不可。”张三丰道:“那又何必赶人太绝?”那武官道:“老道是谁?凭甚么来横加插手?”张三丰微微一笑,说道:“你理我是谁?天下事天下人都管得。”那武官使个眼色,说道:“道长道号如何?在何处道观出家?”张三丰尚未回答,两名蒙古军官突然手举长刀,向他肩头猛劈下来。这两刀来势好不迅疾,小舟之中相距又近,实是无处闪避。张三丰身子一侧,本来面向船首,略转之下,已面向左舷,两刀登时砍空。他双掌起处,已托在两人的背心,喝道:“去罢!”掌力一吐,两名武官身子飞起,砰砰两响,刚好摔在原本所乘的舟中。他已数十年未和人动手过招,此时牛刀小试,大是挥洒如意。那为首的武官张大了口,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你莫非……是……”张三丰袍袖挥动,喝道:“老道生平,专杀鞑子!”众武官番僧但觉疾风扑面,人人气息闭塞,半晌不能呼吸。张三丰袍袖一停,众人面色惨白,齐声惊呼,争先恐后的跃回大船,救起落水的番僧,急划而去。张三丰取出丹药,喂入那虬髯大汉口中,将小舟划到渡船之旁,待要扶他过船,岂知那大汉甚是硬朗,一手抱着男孩尸身,一手抱着女孩,轻轻一纵,便上了渡船。张三丰暗暗点头:“这人身受重伤,仍是如此忠于幼主,确是个铁铮铮的好汉子。我这番出手虽然冒失,但这样的汉子却也该救。”当下回到渡船,替那大汉取下毒箭,敷上拔毒生肌之药。那女孩望着父亲的尸身随小船漂走,只是哭泣,那虬髯大汉道:“狗官兵好不歹毒,一上来就放箭射死了船夫,若非老道爷相救,这小小的船家女孩多半也是性命不保。”张三丰心想:“眼下无忌不能行走,若到老河口投店,这汉子却是钦犯,我要照顾两人,只怕难以周全。”取出三两银子交给艄公,说道:“艄公大哥,烦你顺水东下,过了仙人渡,送我们到太平店投宿。”那艄公见他将蒙古众武官打得落花流水,早已万分敬畏,何况又给了这么多银子,当下连声答应,摇着船沿江东去。那大汉在舱板上跪下磕头,说道:“老道爷救了小人性命,常遇春给你老人家磕头。”张三丰伸手扶起,道:“常英雄不须有此大礼。”碰他手掌,但觉触手冰冷,微微一惊,问道:“常英雄可还受了内伤么?”常遇春道:“小人从信阳护送小主南下,途中与鞑子派来追捕的魔爪接战四次,胸口和背心给一个番僧打了两掌。”张三丰搭他脉搏,但觉跳动微弱,再解开他衣服一看伤处,更是骇然,只见他中掌处肿起寸许,受伤着实不轻。换作旁人,早便支持不住,此人千里奔波,力拒强敌,当真英雄了得。当下命他不可说话,在舱中安卧静养。那女孩约莫十岁左右,衣衫敝旧,赤着双足,虽是船家贫女,但容颜秀丽,十足是个绝色的美人胎子,坐着只是垂泪。张三丰见她楚楚可怜,问道:“姑娘,你叫甚么名字?”那女孩道:“我姓周,名叫周芷若。”张三丰心想:“船家女孩,取的名字倒好。”问道:“你家住在哪里?家中还有谁?咱们会叫船老大送你回家去。”周芷若垂泪道:“我就跟爹爹两个住在船上,再没……再没别的人了。”张三丰嗯了一声,心想:“她这可是家破人亡了,小小女孩,如何安置她才好?”常遇春说道:“老道爷武功高强,小人生平从来没有见过。不敢请教老道爷法号?”张三丰微笑道:“老道张三丰。”常遇春“啊”的一声,翻身坐起,大声道:“老道爷原来是武当山张真人,难怪神功盖世。常遇春今日有幸,得遇仙长。”张三丰微笑道:“老道不过多活了几岁,甚么仙不仙的。常英雄快请卧倒,不可裂了箭创。”他见常遇春慷慨豪爽,英风飒飒,对他甚是喜爱,但想到他是魔教中人,不愿深谈,便淡淡的道:“你受伤不轻,别多说话。”张三丰生性豁达,于正邪两途,原无多大偏见,当日曾对张翠山说道:“正邪两字,原本难分。正派中弟子若是心术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倘若一心向善,那便是正人君子。”又说天鹰教主殷天正虽然性子偏激,行事乖僻,却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很可交交这个朋友。可是自从张翠山自刎而亡,他心伤爱徒之死,对天鹰教不由得极是痛恨,心想三弟子俞岱岩终身残废,五弟子张翠山身死名裂,皆由天鹰教而起,虽然勉强抑下了向殷天正问罪复仇之念,但不论他胸襟如何博大,于这“邪魔”二字,却是恨恶殊深。那周子旺正是魔教“明教”中“弥勒宗””的大弟子,数年前在江西袁州起事,自立为帝,国号称“周”,不久为元军扑灭,周子旺被擒斩首。弥勒宗和天魔教虽非一派,但同为“明教”的支派,相互间渊源甚深,周子旺起事之时,殷天正曾在浙江为之声援。张三丰今日相救常遇春,只是激于一时侠义之心,兼之事先未明他身分,实在是大违本愿。这晚二更时分才到太平店。张三丰吩咐那船离镇远远的停泊。艄公到镇上买了食物,煮了饭菜,开在舱中小几之上,鸡、肉、鱼、蔬,一共煮四大碗。张三丰要常遇春和周芷若先吃,自己却给无忌喂食。常遇春问起原由,张三丰说他寒毒侵入脏腑,是以点了他各处穴道,暂保性命。张无忌心中难过,竟是食不下咽,张三丰再喂时,他摇摇头,不肯再吃了。周芷若从张三丰手中接过碗筷,道:“道长,你先吃饭罢,我来喂这位小相公。”张无忌道:“我饱啦,不要吃了。”周芷若道:“小相公,你若不吃,老道长心里不快,他也吃不下饭,岂不是害得他肚饿了?”张无忌心想不错,当周芷若将饭送到嘴边时,张口便吃了。周芷若将鱼骨鸡骨细心剔除干净,每口饭中再加上肉汁,张无忌吃得十分香甜,将一大碗饭都吃光了。张三丰心中稍慰,又想:“无忌这孩子命苦,自幼死了父母,如他这般病重,原该有个细心的女子服侍他才是。”常遇春不动鱼肉,只是将碗青菜吃了个精光,虽在重伤之下,兀自吃了四大碗白米饭。张三丰不忌荤腥,见他食量甚豪,便劝他多吃鸡肉。常遇春道:“张真人,小人拜菩萨的,不吃荤。”张三丰道:“啊,老道倒忘了。”这才想起,魔教中人规矩极严,戒食荤腥,自唐朝以来,即是如此。北宋末年,明教大首领方腊在浙东起事,当时官民称之为“食菜事魔教。”食菜和奉事魔王,是魔教的两大规律,传之已达数百年,宋朝以降,官府对魔教诛杀极严,武林中人也对之甚为歧视,因此魔教教徒行事十分隐秘,虽然吃素,却对外人假称奉佛拜菩萨,不敢泄漏自己身分。常遇春道:“张真人,你于我有救命大恩,何况你也早知晓我的来历,自也不用相瞒。小人是事奉明尊的明教中人,朝廷官府当我们是十恶不赦之徒,名门正派的侠义道瞧我们不起,甚至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黑道中人,也说我们是妖魔鬼怪。你老人家明知我的身分来历,还是出手相救,这番恩德,当真不知如何报答。”张三丰于魔教的来历略有所闻,知道魔教所奉的大魔王叫做摩尼,教中人称之为“明尊”。该教于唐朝宪宗元和年间传入中土,当时称之“摩尼教”,又称“大云光明教”,教徒自称“明教”,旁人却称之为魔教,他微一沉吟,说道:“常英雄……”常遇春忙道:“老道老,你不用英雄长,豪杰短啦,干脆叫我遇春得了。”张三丰道:“好!遇春,你今年多大岁数?”常遇春道:“我刚好二十岁。”张三丰见他虽然浓髯满腮,但言谈举止间显得年纪甚轻,是以有此一问,于是点头道:“你不过刚长大成*人,虽然投入魔教,但陷溺未深,及早回头,一点也没迟了。我有一句不中听的话劝你,盼你不要见怪。”常遇春道:“老道爷见教,小人怎敢见怪?”张三丰道:“好!我劝你即日洗心革面,弃了邪教。你若不嫌武当派本领低微,老道便命我大徒儿宋远桥收你为徒。日后你行走江湖,扬眉吐气,谁也不敢轻视于你。”宋远桥是七侠之首,名震天下,寻常武林中人要见他一面亦是不易。武当诸侠直到近年方始收徒,但拣选甚严,若非根骨资质、品行性情无一不佳,决不能投入武当门下。常遇春出身魔教,常人一听早已皱起眉头,竟蒙张三丰垂青,要他投入宋远桥门下,于学武之人而言,实是难得之极的莫大福缘。岂知常遇春朗声道:“小人家蒙张真人瞧得起,实是感激之极,但小人身属明教,终身不敢背教。”张三丰又劝了几句,常遇春坚决不从。张三丰见他执迷不悟,不由得摇头叹息,说道:“这个小姑娘……”常遇春道:“老道长放心,这位小姑娘的爹爹因我而死,小人自当设法妥为照料。”张三丰道:“好!不过你不可让她入了贵教。常春道:“真不知我们如何罪大恶极,给人家这么瞧不起,当我们明教中人便似毒蛇猛兽一般。好,老道长既如此吩咐,小人遵命。”张三丰将张无忌抱在手里,说道:“那么咱们就此别过了。”他实在不愿与魔教中人多打交道,那“后会有期”四字也忍住了不说。常遇春又再拜谢。周芷若向张无忌道:“小相公,你要天天吃饱饭,免得老道爷操心。”张无忌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多谢你好心,可是……可是我没几天饭可吃了。”张三丰心下黯然,举起袍袖,给他擦去了腮边流下来的眼泪。周芷若惊道:“甚么?你……你……”张三丰道:“小姑娘,你良心甚好,但盼你日后走上正途,千万别陷入邪魔才好。”周芷若道:“是。可是这位小相公,为甚么说没几天饭好吃了?”张三丰凄然不答。常遇春道:“张真人,你老人家功行深厚,神通广大,这位小爷虽然中毒不浅,总能化解罢?”张三丰道:“是!”可是伸在张无忌身下的左手却轻轻摇了两摇,意思是说他毒重难愈,只是不让他自己知道。常遇春见他摇手,吃了一惊,说道:“小人内伤不轻,正要去求一位神医疗治,何不便和这位小爷同去?”张三丰摇头道:“他寒毒散入脏腑,非寻常药物可治,只能……只能慢慢化解。常遇春道:“可是那位神医却当真有起死回生的能耐。”张三丰一怔之下,猛地里想起了一人,问道:“你说的莫非是‘蝶谷医仙’?”常遇春道:“正是他,原来老道长也知道我胡师伯的名头。”张三丰心下好生踌躇:“素闻这‘蝶谷医仙’胡青牛虽然医道高明之极,却是魔教中人,向为武林人士所不齿,何况他脾气怪僻无比,只要魔教中人患病,他尽心竭力的医治,分文不收,教外之人求他,便是黄金万两堆在面前,他也不屑一顾。因此又有一个外号叫作‘见死不救’。既是此人,宁可让无忌毒发身亡,也决不容他陷身魔教。”常遇春见他皱眉沉吟,明白他的心意,说道:“张真人,胡师伯虽然从来不给教外人治病,但张真人相救小人,大恩深重,胡师伯非破例不可。他若当真不肯动手,小人决不和他干休。”张三丰道:“这位胡先生医术如神,我是听到过的,可是无忌身上的寒毒,实非寻常……”常遇春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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