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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公主-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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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几分感怀的神色,伸手将他扶起来。
  “公主,这件事安瑟斯殿下可知道?”
  柯依达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到逼不得已的那一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贝伦卡沉默了一下:“下官明白了。”
  他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却见柯依达周身的气场变得凛冽肃杀起来,扬手一枚袖箭便向窗棂而去,只听得窗外哐当一响,空气穿梭的声音变得诡异起开。
  有人!
  贝伦卡脸色一变,刚要动作,门外变传来器械缠斗的声音。
  冲到门外,但见神鹰军的亲卫已经蜂拥而至,刀枪剑戟拦住那夤夜而来的不速之客,而后者的身形跃动,刀戟寒光之下不见丝毫慌乱。
  柯依达赶到门口只厉声道了句:“给我截下他,死活不论!”
  贝伦卡听得心惊,心知她是动了杀机,以这人的功夫估计已经暗处偷听了许久,灭口或许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
  听得她这一句,大概是感受她言语里的杀意,对方的动作却是一滞,一个不留神间,几把军刀架上他的脖颈,迪亚哥一剑挑掉他束发的带子和蒙面的黑纱,满头灿烂的金发抛洒下来,散落在异色的双瞳里。
  柯依达骇然变色。
  “亚伯特中将,深夜潜入,有何居心!”迪亚哥同样吃了一惊,眼底的警戒之意却丝毫未退,倒是一旁的赫尔嘉和贝伦卡脸色变了几变,有点无措的去看柯依达的反应。
  但见那金发黑衣的年轻人站在刀剑中央,毫无畏惧之色,只傲然立定,那一双金银妖瞳直直地望过来,军刀一般犀利地射进眼底,毫不避讳,带着几分挑衅之意,可往深处望去,却有某种情绪,如浪涛般涌动不息。
  那是什么?
  柯依达被他看得心惊。
  那是驰骋疆场二十年没有遇到过的慌乱。
  夜风从黑暗里破空而来,将彼此的长发都高高扬起,时光仿佛在那一刻定格。
  隔了许久,她方才缓过来,压抑着喉咙里深不见底的地方涌上来的哀伤,挥挥手,命人撤去刀斧。
  “贝伦卡。”她唤了一声,“今夜你辛苦了,早些回去吧,接下来是我自己的事了。”






  第153章Chapter147蛰伏
  深沉暮色已经吞没了所有的嘈杂。
  赫尔嘉将人带进来的时候,周遭的神鹰军亲卫已经遵照命令退下,整个起居室里再无旁人,气氛静谧,可以听见羽毛落地的声音。
  亚伯特法透纳站在灯下,昏黄的灯光洒落肩头,一袭黑色的短靠,挺拔如松,光影流连在英挺的面容上,线条硬朗分明。
  柯依达坐在沙发上,兀自低头品着方才那壶清茶,双腿交叠在长长的裙摆之下,半挽起的头发沿着肩头垂下,先前凌冽的气势已然褪去,那瞬间闪过的惊慌无措已被很好的收拾在眼底,黄晕的灯光流淌在脸上,倒添了祥和平静的气息。
  赫尔嘉看了一眼这对彼此沉默的母子,难掩担忧的神色,叹息了一声,退了出去。
  而柯依达终于打破漫长的沉默。
  “深夜来此,不是有事说吗?”
  亚伯特的眼暗了一暗,有一丝灼炎一闪而过。
  “不该是您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柯依达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垂下眼睑:“亚伯特中将,是我在问你的话。”
  她称呼他的军衔,语气寡淡,亚伯特听着却甚为刺耳,握了握拳,深深吸了口气。
  “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何事?”
  “下官此番调入神鹰军,空出来的军法次官职位,下官想举荐一个人。”
  “谁?”
  “库里迪凯瑟稽查官。”
  柯依达的动作定格了一下,将茶杯放在几案上:“那个……凯瑟家族的旁支?”
  亚伯特没有做声,表示默认。
  柯依达却是皱了皱眉:“理由呢?”
  “监察长大人已年过半百,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据闻是想在家族子侄中挑选一名合适的继承人。”
  他没有再往下说,柯依达却是挑了一下眉:“你认为他有胜算??”
  “或许还需有人助推一把。”亚伯特神色不改,“作为回报,或许可以就此收拢凯瑟家族的势力……”
  柯依达没有说话,苍色的瞳眸波澜起伏,过了很久方才轻笑了一声:“凯瑟家族根深叶茂,怎么可能居于人下,你想得太简单了。”
  亚伯特的脸微微一僵。
  却听柯依达又道:“不过……审时度势选择有利于己的政治立场倒不是没有可能。”
  埃森凯瑟侯爵没有男性后嗣,据说两位千金都是传统的贵族淑女,显然不是继承家族的合适人选,而此前也不乏有选择优秀的旁支子弟过继来传承家业的先例。
  侯爵本人是位有着卓越才干和野心的强大家主,在他带领之下凯瑟家族的兴盛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她也不只一次地担心过,一旦失去皇帝本人对于这位监察长的震慑力,凯瑟家族的野心是否会极速膨胀的问题,但从某一方面来讲,侯爵本人的嫡系后嗣单薄,他更多该考虑的是自己过身之后整个家族的延续,而对于这样传承了百年的大家族而言,维持家族势力的稳定和世代传承远比急功近利追求泼天富贵和权利来得重要。
  或许,他们也该是时候去寻找新的合适的追随者了。
  想到这里,柯依达叹了口气,就连那个阴郁莫测的监察厅长都开始操心身后之事,他们这些一起开创过帝国崭新历史的人们,是真的开始老了。
  只是——“这些话,为何不与安瑟斯去讲?”
  亚伯特的眉峰一怂,面部的线条微微抽搐了一下。
  “反正做决定的是您,不是吗?”
  “只是这个原因?”她的目光只看到他的眼睛里去,军刀一般锐利,只剖人心。
  他只觉得十分刺眼,索性冷冷地勾了下唇角:“这个人情我现在不想让人了。”
  柯依达看到,他的眸子里闪着锐利的光,有挑衅,有志在必得,也有野心。
  她看得微微一叹:“这样一个家族可不是能够轻易掌控的……”
  “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
  “你要那些力量做什么?”
  “你都说了我的处境十分危险,那么我总要有些自保的力量。”
  柯依达心知方才的对话都已被他尽数听去,一时的神情变得萧条,眸中浮起一丝淡淡的悲伤。
  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而亚伯特看着她,眼底的灼炎闪烁:“若您觉得不妥便当我没说过,到时候知会下安瑟斯便好了,毕竟他才是正主。”
  柯依达微微一震,抬头看他的表情,金银妖瞳里涌起的风暴一时让她感到窒息。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并未回避他的眼神,“当年我得知自己的身世时,也是以这样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亲兄长的……今时今日,不论过往如何,你心中有怨,我也无话可说……但,以你现在的根基,拥有那样的力量未毕是好事。”
  她这样说的时候,不加修饰的素颜一贯少有表情,目光平静,瞳眸里却有淡淡溢出的哀伤。
  亚伯特只借着身高居高临下地看她,绷着脸,掩饰着复杂心绪。
  他素来以为自己对于亲情的认知淡漠,只是不知为何却要如此执着地追寻下去,最初的震惊与排斥过后,不是没有怨恨的。
  深夜潜入这里,大概也是想确认些什么。
  只是在那一刻,看着这帝国的公主放下身段拜托他那父亲的旧部护佑自己的时候,竟觉得有些事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其实从未见过她做妇人家居打扮的样子,没有军装铁甲,也没有不容侵犯的威仪,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昏黄的灯光之下,流露出几分淡淡的祥和温馨。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安瑟斯口中提起的姑姑,是不是也该是这个样子,褪去杀伐之气,只余寻常母亲的疼爱。
  他莫名不甘起来,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儿子。
  他的唇角微动,突然开口:“你会认我吗?”
  柯依达的肩头颤抖了一下,瞳眸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的神情,却又即刻变得恍惚起来,灯光之下竟似浮起一层雾气来,持续了片刻,终究是收回眼神,别过脸去,竭力将声音变得硬冷:“不会。”
  金银妖瞳蓦的被灼痛似得缩了一下,然后恢复。
  果然……吗?
  紧抿的唇线微微挑起一抹讽意来。
  他这雍容高贵的母亲,可以冒天下人之非议生下他,可以派出最精锐的暗卫暗中护佑他多年,可以以帝国公主之尊屈膝求人以求护他周全,却终究,不肯认下他。
  “既然如此,”他轻笑了一下,声音却突然拔高,眼中有犀利地光芒迸出:“那你又有何顾虑!”
  脚下一转,已经大踏着步向外走去,却听身后柯依达道了句:“慢着……”
  他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只听略有疲惫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已经去军总部报过到了吧,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先在这里当值几天吧……”
  亚伯特转过身来,柯依达已经站起身来,长裙坠地,在地上投落修长的倒影,透出几分寞落之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立定,敬了一个军礼。
  柯依达怔怔看着他转身消失在门后,眼睑微微颤抖,有泪顺着睫毛低落下来,濡湿了脸颊。

  亚伯特很快便讶异的发现,柯依达公主在称病修养的这些日子竟是过得甚为悠闲。
  每日里不是在书斋小憩,便是捧一卷市面新出的话本子,煮一壶蓝山在小院里细品,或是雅兴来时,便在山中闲游。
  她出行也不带多人手,有时便连赫尔嘉都不让在旁边跟着,只叫了亚伯特这个新任的神鹰军将官做贴身卫士,平日里寸步不离地女副官便只能带着一群卫队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正是早春时分,山中早已草木葱郁,山花烂漫,谷幽涧深,信步其间,只觉天清气朗,甚是舒爽。
  柯依达有时候便会在山中的亭子一坐便是很久,望着远方云卷云舒,整个人看上去竟是少有安详宁静。
  看着她整个人褪去杀气澄净平和的样子,亚伯特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外界那些蠢蠢欲动的暗流都不复存在,前些日子母子乍然相逢的尴尬也全然不觉,他不过是伴着久未相逢的母亲来踏青闲游。
  当然,他心中亦再清楚不过,那不过是错觉而已。
  为着这错觉,他竟也有几分不可思议。
  “外头已经乱成一锅粥,若是旁人见了公主殿下这般悠闲的样子,真不该如何做想。”
  他这样说的时候,嘴角带着一丝讽意,而柯依达正坐在山涧边上的石阶上,手中攥了把面包屑,偶尔撒向湖面,看中水中蜂拥而聚来的游鱼,一脸的淡然。
  “不然,你以为我该如何。”她反问,却没有抬头,年轻人的倒影投在水面上,颀长挺拔,“在忐忑不安又有何用?最终一锤定音的还不是我们的皇帝陛下?”
  “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结果未必会如人意?”
  头顶上方传来质疑之声,柯依达却是笑了下:“你可知道,在立储这件事上,皇帝最为在意的是什么?”
  见他片刻没有说话,只莞尔地接下去道:“是帝国的将来。”
  亚伯特挑起了眉。
  “帝国立国已有二十余年,如今新领土尚未真正安定,塔伦仍是自治领,帝国的版图纵然扩大了一倍,可要真正让这些人民归心却是一件长久的事情。奥兰作为帝都已有百年,可如今来看位置却偏了一些,想要真正让帝国统一持久,迁都便是必然的选择。”柯依达缓缓地道,“你想想看,若是迁都,该是在哪里最好?”
  亚伯特怔了一下,沉吟了一阵:“以地理位置而论,昔日的西南首府摩亚,地处大陆中央,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西可往新领土图,南可控塔伦,又曾是西南三省的政治经济中心,交通便利发达,文化繁荣,乃是首都的上上之选,只是……”
  他心念一转,低头去看柯依达的神色,便见她果不其然的点头:“西南三省昔年门阀林立,贵族势力盘根错节,虽然国政改革以来旧贵族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可那里毕竟是索罗家经营了几代人的地方,中央势力贸然深入,未免会左右掣肘。”
  “所以当初重新划分军区的时候,便将索罗侯爵挪到了新领土?”亚伯特深吸了口气,“之后再将西南数省划归中央军区,慢慢地消除索罗家对旧王国西南三省的影响力?”
  想不到二十多年前,皇帝与柯依达公主已经开始筹谋此事,打算不可不谓深远。
  柯依达没有否认:“只是,索罗家经营多年,他们在政治、军事、经济上都渗入,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消除的。所以皇帝有两个选择,第一,让具有索罗家血液的皇子成为下一任皇帝,这样的话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借助母族的力量,更为平和的完成摩亚一代势力更迭的过渡,但是这样,如果继位的皇帝没有足够手段制约自己的母族,便极有可能成为索罗家的傀儡,甚是酿成大祸。第二,便是选择另一个与索罗家毫无关系的储君,只是这样的话,就有必要以最快的速度铲除索罗家的势力,将它连根拔起不留后患!”
  “这两条路,各有利弊,原本皇帝还在观察皇子的资质,不急着定夺,可是如今……”柯依达说着,微微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上头还没怎么着,下头暗地里已经是你死我活了。”
  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变故,明面处死了一个公主,可暗地里种种蛛丝马迹却已然不言而喻,便是皇帝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直面现实。
  “米亥鲁自小便不甘为人下,如今更是野心勃勃,心思也更狠辣,若是他的心志手段更成熟点,皇帝未必不会考虑他,可惜从目前几次出手来看,他过于依赖他那位舅父了,就算借助母族的势力登上了帝位,恐怕日后也很难压制住索罗家势力的膨胀。而安瑟斯这里,或许不免一场干戈,但或许是最干脆的办法。”她幽幽地道了句,“皇帝,不过是需要时间,来下定决心罢了。”
  “可是,眼下皇帝陛下有了新的顾虑,不是吗?”亚伯特听着,神情却不见轻松,隐隐挑起唇角略有一丝讥诮。
  安瑟斯固然没有势力庞大的母族,却有她这个立于军政两界巅顶的皇族公主的支持,若是她仍如世人所认为的那般孑然一身,想必皇帝也定会放心将身后之事尽托付于她。
  只是如今,这金银妖瞳的金发年轻人纵然只占了私生子的名分,可若是满怀歉疚之情的母亲一力想要将失散多年的儿子推上御座,谁能保证不会又是一场手足相残?
  柯依达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阵,却没有再说话,只缓缓地起身,沿着石阶缓缓地走开去。
  亚伯特快步跟上去,方要开口,赫尔嘉已经从前方一路匆匆地赶来。
  “公主殿下。”
  “什么事?”
  “帝都传来消息,皇帝陛下要您即刻入宫觐见。”
  柯依达的双眉跳了一下,沉默了片刻,神色凛然,隔了好久,方道:“走吧。”
  “等等。”
  亚伯特却是伸出手,侧步上来,隐隐挡住她,柯依达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这年轻人面上略过几丝不自然地神色,只压低了声音道:“他已经起疑心,公主殿下就这样去了?”
  柯依达哑然失笑:“放心,不会如你所想的那样。”
  以她对于皇帝的认知,这点信心还是有的,倒是眼前这孩子……她看着已经高过他一个头的年轻人,浓烈的金发如阳光般的灿烂,一时竟有些煦暖的感觉,浅浅笑了下,伸出手去,想要拍拍他的肩膀,隔了会,终究只是替他拂去肩头的落叶。
  青年蓝黑异色的瞳眸微微一闪,仿佛飞鸟的羽翼划过平静的湖面。







  第154章Chapter148决断
  这个季节午后两三点的日头已经有了几分灼热之感,凯伊兰斯特副官找到安瑟斯的时候,年轻的皇子正在例行巡视大营,正是固定的操练时间,校场上将兵列队,动作齐整,杀声隐隐。
  “贝伦卡副军长去了碧莎山庄?”听罢自己的副官附耳过来的低语,安瑟斯有些诧异的抬了下眼睑,向校场上指挥练兵的副军长投去意义不明的一瞥,“什么时候的事情?”
  “几天前的夜里。”凯伊兰斯特一脸严肃,“单人独骑出的城……”
  年轻的皇子止住脚步,负手立定,沉默了许久:“贝伦卡副军长原本是卡诺西泽尔大公的副官,他与姑姑之间未必没有私交……”
  “就算是这么点私交,可也不大正常,如今正是敏感时期,陛下与公主都闭门谢客,副军长这个时候专程去了趟山庄,还刻意避人耳目……”
  “碧莎山庄那边可有的消息?”
  “听说一切如常,公主殿下每日或是闲坐或是在山中闲游,并没有什么不妥……”凯伊顿了下,“听说亚伯特中将这几日也在碧莎,没有跟您通过消息吗?”
  安瑟斯眼底微沉,他这才想起,亚伯特眼下已被调入神鹰军,作为亲卫跟随在柯依达身边也是常情,只是以他们的私交,走时也该来知会声才对。
  这诡异的时局已经持续了将近半月,便是再好耐性的人也要快坐不住,他不知道米亥鲁那边如何,只知道这些时日来,他纵然能够遵从姑姑的训诫强撑着不露半点声色,自己心底的忐忑却与日俱增,周遭一切风吹草动,都足够叫他惶惶然。
  他深吸了一口气,尚未开口,抬眼便见远处有人匆匆赶来,隔了几步立定,凯伊抽身过去,那人便附耳过来低语了一阵,安瑟斯便见凯伊的神色连变了几变。
  “殿下!”再次过来的时候,这副官的脸色甚是严肃,“宫中的消息,陛下急召柯依达公主回宫,眼下人估计已经到宫里了。”
  安瑟斯浑身一凛。

  “朕准备在下个月七军会议之后行立储之事。”
  皇帝这样说的时候,他正倚在窗边宽大厚实的躺椅中,尽管天气已暖,身上却仍搭着厚实的毛毯,和煦的暖阳透过窗户照进来,苍白的脸色仍然显得虚弱。
  柯依达这时候才觉得,说不定这一次皇帝的身体真是大不如前了。
  一时之间,只觉得这暮春时节的阳光,也变得如冬日般苍凉起来。
  她长长叹了口气,将手里的羊皮卷的诏书递了过去:“不会太急了吗?”
  皇帝苦笑了下,接过那封尚未颁布的诏书,收进袖子里:“你说得对,有些事情,朕是该做出决断了。”
  “陛下……”柯依达看他略带疲态的神情,有些不忍。
  皇帝看她沉吟,却是轻轻笑了下,却是很快笑容收起来,目光放远:“只是如此一来,西南方面的问题,不可以再拖下去了。”
  柯依达眼波微顿:“所以,才要在七军会议之时……”
  “正好借这次机会,看看海因希里的反应。”皇帝深深吸口气,望着高高的穹顶,七军会议乃每年一度全国最高军事例会,七军军长无故不得缺席,届时七军军长齐聚帝都,自然少不了那位城府极深的索罗公爵。
  “另外……”他微微顿了顿,“医官早就建议朕静心养病,朕打算等立储大典一过,便去行宫避暑,安瑟斯和米亥鲁都会带上,帝都这里,便要你多费心。”
  柯依达斟酌着其间的字句,苍色的眼瞳显得深沉:“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点了点头,似乎极是疲倦般的,不多时便合上了眼睛。

  安瑟斯匆匆回宫,斟酌了一番,终究放弃了去鹰隼宫门前等候的打算,仍是回到金盏花宫来等。
  桌上的云顶已经沏过好几回,皮靴马刺在考究的地毯上不知踱过几遍,年轻的皇子在这一刻少有的焦虑和忐忑,终于在一个钟头之后,看到那熟悉的戎装女子迈步进来,身后出乎意料,除了平时见惯了的赫尔嘉副官,还有自己那位新调入神鹰军的金发友人。
  安瑟斯微怔了一下,脚下已经迎了上去:“姑姑……”
  柯依达看了他一眼,只淡淡道了句:“消息到是挺灵通。”
  她前脚刚刚踏进鹰隼宫,这小子后脚便从军营回来,可不是消息灵通?
  安瑟斯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眼睛的余光撇到一边的亚伯特,而后者只以眼神微微示意,并无其他多余的表情。
  安瑟斯觉得,似乎只隔了一夜,这位曾经同生共死、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战友,眼睛里也有了一些陌生的东西。
  他一时间没有来得及去捕捉那一丝异样的感觉,柯依达已经在上首坐下来,却没有开口,只给赫尔嘉递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作了手势令随侍众人退下,自己也带上门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柯依达却没有急着说话,只抬头看着安瑟斯,这年轻人一袭军装笔挺地站在面前,海蓝色的发,苍冰色的眸,五官轮廓在战火洗礼之中变得硬朗,当年那个在自己怀中牙牙学语的孩子,在若干年后,终于长成为帝国优秀的军人,今后,是否还会成为一名合格的主君?
  她有些感慨,却仍是缓缓地开口:“安瑟斯。”
  “姑姑”
  “这段时日,你做的很好。”
  听她这样说,安瑟斯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姑姑……其实——”
  “小不忍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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