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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好-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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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这当口,皇帝尚不敢拿我怎么样。”一阵微凉的秋风拂过,顾拾牵住了她的手,挡在风口朝她微笑,“要趁着这秋光多出来看看,谁晓得我何时就给关回去了?”
  这话说得没出息了,她不太爱听,转过头去,他却十分了然似地笑笑,一手揽过她肩往沧池边走。夜风愈加地冷,从深而苍苍的水底翻搅出来,吹得两人袍襟猎猎作响。
  两人沿水上浮桥走到了池中渐台,许多人都见到了,却都不敢阻拦。渐台不大,却甚高,两人攀到顶上的八角小亭上,仿佛御风飘举,胸襟为之一荡。阿寄走到高台边,手扶着白玉栏杆往下看,但见沧波千顷,月亮落入水中便碎成了千片,湛亮的微光直透入她的眼底。
  少年从身后抱住了她,撒娇一般蹭了蹭她的脖颈,“今日风大。”
  她点点头。心腔里好像忽然被什么东西塞满了,满满当当的感情在这月色澄明的一瞬几乎要溢出来,却又不得不忍住。
  不知这一生还能有几个如斯的月夜?这般一想,便觉他的胆大妄为也可以原谅了。
  “阿寄。”他轻声唤着,柔软的声音如细细的绒毛搔得她有些痒,“我时常忍不住想,你如果会说话就好了。”
  她的身子一僵,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如果会说话,我就可以听见你亲口说,你喜欢我。”他将脸埋在她发间,又自顾自地笑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还有些羞赧,“你一定是喜欢我的,我知道。”
  “可我有时候,又觉得你不说话是好事。”他的笑声安静下来,慢慢吐出一口气,“你不说话,我才有底气欺负你。
  “姐姐,我想起来了。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的?在雒阳南宫,阮太傅不在的时候,我偷了个闲……不过我已记不清你那时候的样貌了。”
  风月沉默,山山水水拓印在宫墙里,连带着人也似一片单薄的纸,乘着月色飞舞。
  “若是我爹娘还在的话,我想,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他道,“若有人问我你有什么好?我就说,你什么都好,便连你不会说话这一点,都是好的。”
  她慢慢地转过身来。夜风吹起她的长发,缭绕在白玉栏杆上,她一双黑曜石般澄澈的眼瞳温柔而静谧地凝视着他。
  顾拾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半天,忽然松口气般笑了。
  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只细颈漆瓶,在她面前晃了晃,半瓶子酒水晃荡作响,“来,我们喝酒。”
  就他那点酒量……阿寄正疑惑时,他却当先扬起头来喝了一口,笑着凝注她。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已将那一口酒对着她的嘴渡了过来。
  她险些被呛死,两手下意识拼命推阻,却被他一手抓住了。他的舌头轻轻地往前推,清澄的酒液温柔地流入口腔,填满了一切空虚的地方。他的另一只手将酒瓶往地上一扔,便扣住了她的腰,在她好不容易吞咽下这一口酒之后却更加势不可挡地侵略进来。
  月华幽谧,将荡漾的深澈水波映照在这片荒凉而华丽的高台之上,水光浮过两人的衣发,反射出微渺的清芒。
  终于结束了这个吻,她头晕目眩,扶着栏杆想咳嗽却咳不出来,只是哑然地盯着他,全然地无可奈何。他却好像得意极了,拍着她的背,笑盈盈地道:“阿寄,你打算何时嫁给我?”
  ***
  这样一句仿佛随口拈来的话,其实内里是有很大的讲究的。
  阿寄既是哑巴,顾拾平素同她说话,都会挑些容易回答的问题让她选择“是”或“不是”。所以,如果顾拾诚心诚意,就该问一句:“阿寄,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可他自然不会这样去问的。若是问了,却遭她拒绝,他该怎么办?他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他问的是:“阿寄,你打算何时嫁给我?”
  听了这样刁钻的一句话,女子半晌没有动作,朗朗的月色下,她的侧影宛如病梅抱雪,沉静而苍白。她罕见地没有脸红,这让顾拾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也许他不该这样问的。不,也许他方才就不该强吻她。不,也许他今晚就不该带着她上渐台上来……
  思虑太重,愈想愈错,手在大袖底下发抖。大约是因为从小到大所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他学会了想要的东西就要立刻去抢,不顾后果,不计代价——即使是想要一个平静的夜晚,也是如此。即使是想要她,也是如此。
  他做错了么?
  阿寄的手在栏杆上握紧了,指甲几乎抠进了白玉雕琢的缝隙里。她到了这时候才不得不承认,她从来都不能猜中这位祖宗下一步要做什么,在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心里那一颗种子像是立刻就破土发芽,几乎要将她的心腔撑破了。
  她突然辨别不清楚……太狡猾了,这个男人,他太狡猾了。她明知道自己该答应他的,自己愿意答应他的,可是他不给她选择的余地,不会说话的她又该如何回应?
  顾拾盯着她瞧了片刻,低下了头,小声仓促地道:“你……你再想想。”转身便要走,却被她一把拉住。
  “啪”地一声响,她来不及多想,手竟在他手腕上重重拍了一下,而后用力地抓紧了。他怔怔地回过头,见她双眸里泛出湿润的亮,另一手捂着口,竟好像是要哭出来了。
  他心头一紧,立时手忙脚乱地拥住她,“怎么了?是……是我不好,我不应该……”
  她在他的怀中拼命地摇头。她没有哭,她哪里有那么容易便哭?可是忽然能得他这样的温柔相待,她一时又不想离开这个怀抱了。
  从来都是她在照顾着他、体贴着他,她心甘情愿,却也终究劳累。忽而到了这一晚,她的少年开始掌控她了。
  欢喜的同时,内心里潜生出微妙的惶恐,令她不由得抓紧了他的衣襟。
  顾拾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轻轻抚摩着她的发顶,过了很久,才柔声道:“阿寄,你若愿意,我便去向陛下求恳,让你做我的王妃。你若不愿意……你若不愿意,我就再等等。”
  说完,他轻轻叹一口气,小心地扶着她肩膀让她离开了自己的怀抱。
  横竖他已经等了十年。
  她低着头,轻轻地拉着他的衣袖。对于有声音的人来说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就能传递出来的感情,她却要费很大的力气去寻思。她先是小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怕他没看见,抬眸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再低下头去用力地点了点。
  一瞬间顾拾的头脑被狂喜淹没,却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从指尖窜上来一阵酥麻,刹那击中了他的心脏。
  他高兴地抱起她来就转了好几个圈。她吓得脸色发白地抓紧了他,脸上的笑意却再也掩饰不住。
  即使这世道艰难又如何?他到底是给她赚来了这样一个温柔的、欢喜的夜晚啊。
  顾拾只觉胸膛里那颗心强劲地跃动着,十六年来他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自己是活着的!
  原来活着……仅仅是活着,就是一件如此快活的事情了。
  片刻之间,在这灭顶而来的欢喜里,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步步为营的初衷。

☆、第37章

  九月初一的大朝上; 齐王顾拾向皇帝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份奏疏; 请皇帝为他和平陵阮氏的孤女赐婚; 婚后多有不便; 亦请求能搬出未央宫去住。
  顾真拿到这奏疏,竟然便痛快地答应了,也没有多提什么条件; 还给阿寄赐了许多赏礼,道毕竟是从宫里出去的人; 总不可怠慢了。朝会盛仪; 众目睽睽,他这样说; 便好像是从自己的女人堆里划拉出一个送给顾拾一般,无数双耳朵都听出来这圣谕中的嘲讽之意,偏顾拾却仍旧笑得温和有礼,一派感激不尽。
  依照顾真的吩咐; 横街上那座废弃的安乐公邸重得起用,稍加修葺之后; 齐王便再度搬了回去。良辰佳期定在了正月,正是诸侯朝觐、番邦奉贡的时候,好图个热闹。
  顾拾仍旧住在最里边的院落,门锁卸了; 长长的游廊上补了精雕的地砖,秋风将落花吹上台阶,又一瓣一瓣地飞洒开去。不过为了避嫌; 或许也为了端出几分庄重的架势,他让阿寄住在外边的厢房里,寻常不太往来。
  前朝的皇帝、今朝的齐王要纳妃,这不算小事,何况顾拾也没有半分要低调的意思,每日里亲自出入东西两市的各家铺面,一掷千金地买下各种新鲜用物,再用圣上御赐的轺车给载回去。
  “郎主,”张迎气喘吁吁地跟在他后头道,“您这样,是不是……太招风啦?”
  顾拾斜他一眼,轻轻一笑,“真是胆子大了,什么话都敢说。”
  他今日身穿玄黑曲裾,领口緄着火红的绒边,衬得人如素雪,多情的眉眼里波光潋滟。就因了他时常出没,东西两市在这寒冬里都是人挤人的热闹,无数深闺少女偷偷摸摸找着借口地出来瞧他,融融泄泄的气氛里,好像国事上的内忧外患都无足轻重了。
  张迎吐了吐舌头,“奴婢是怕您给阿寄姐姐添麻烦。”他早已摸准,只要话里带上阿寄姐姐,郎主就不会怪罪他了。
  果然顾拾只是漫不经心地走进了一家绸缎铺,“你懂什么?只有这样才不会给她添麻烦。”
  张迎挠了挠头。绸缎铺的店家笑着迎了上来,“殿下要看什么?”
  铺子里整整齐齐码着色泽缤纷、图样鲜丽的丝绸,顾拾一件件认真看过去,直看得眼睛都要花了。忽然他想起来一件事,“去年郑嵩送的那些布料,阿寄是不是没有去挑?我从未见她穿过。”
  张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您想让她穿,为什么不自己送她?”
  顾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此一时彼一时。”
  他似乎真的心情不错。张迎暗里打量着,他过去从未见郎主露出这种安心的笑容,毫无芥蒂,简单而纯粹。他想这样可太好了,郎主喜欢阿寄姐姐,阿寄姐姐也喜欢郎主,他们马上就可以做一对快活的夫妻了,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走运的事情呢?
  顾拾在店里转了一圈,见张迎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由得又走了回来。
  张迎一愣,看着他。
  顾拾左右四顾,口吻散淡:“嗯……帮我问一问,有没有牡丹花的。”
  张迎小声道:“您去问问店家呀!”
  顾拾道:“你去。”
  张迎睁大双眼,半晌,乖乖地去问了。店家听后,对着顾拾行礼道:“殿下,牡丹花的图样是可以做的,但……但请恕小人斗胆,殿下如果要做……吉服,那就得一板一眼,礼有定式,经有明文,小人不敢乱做。”
  顾拾笑了,“不是吉服,我就想做一件寻常穿的,送给我妻子。”
  这话说出口时,少年的耳根微微地红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
  ***
  在绸缎铺里订好了衣裳,约好正月来取,顾拾心头轻松得很,径自绕出了东市往东边走,还嘱咐张迎将买好的东西都送回宅子中去。
  张迎抱着比他个头还高的物事一件件往轺车上塞,“殿下您不回去?横街在西边……”
  “我去城下走走。”顾拾笑眯眯地道。
  “喔……”张迎嘟囔道,“那您注意着天气,这莫不是要落雪了。”
  张迎驾车离去后,顾拾抬头看了看天。深寒不雨的初冬,只在万里阴云的边缘露出一点微弱的日光,不远处的城门楼上,铁马被烈风吹得凄厉作响,仿佛战场上的鸣镝之声。
  顾拾自西而东,一路从由繁华富庶的东市走到了平民聚居的宣平门边。那里有几家不该开的酒家,寻常是给守城士卒歇息的,他在那里见到了钟嶙。
  傍晚时分,他从酒家的屋檐下走出来,见这天,果然纷纷扬扬地落了雪。
  钟嶙从他身后走出,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便披上风帽迈步走入了黑暗之中。从方向看,钟嶙是要出城了。顾拾并不担心,钟嶙执掌长安北军多年,似乎直到现在仍对守城的小兵小卒们有着莫大的威严。顾拾要担心的是自己。
  钟嶙是一把好剑,锋刃全开,杀人利落。但顾拾不能让一把剑伤了自己。
  归去的路仿佛比来时的路要远了很多。将将要入夜了,天色晦暝,风刮得更紧,裹着雪粒子扑上人面。他裹紧了外袍,从巍峨而古旧的城墙底下匆匆行过,脚步慢慢地不自觉地加快了。
  行到横街外,地上已积了一层薄雪,夜色完全地笼罩了无人的街衢,勾勒出里坊宫阙铁线铅灰的轮廓。
  不远处就是他的旧宅了。他的步伐却又刻意地放慢,表情也微微收敛,好像害怕惊动了什么。
  绕过一个转角,便见到了王宅的大门。重修之后,这扇门气度非凡,镀金的铺首在夜色下闪耀着光芒。
  有人在门口等他,手边是一把青竹伞。
  看清那人的一瞬,他的心停跳了一拍,而后又更加强劲地跃动起来。
  他在台阶下停住了。
  阿寄见到他,眼中一亮,连忙撑伞走下了台阶,直走到与他相隔咫尺的地方,将伞抬高了为他挡住飘雪。
  不知她在外面等了多久,脸色冻得白中透出了红,一双眼眸里仿佛融化了雪水,清透动人。她朝他微微一笑,明眸樱唇,淡雅如雾。他不自知地凝视她半晌,忽然移开目光去咳嗽了几声。
  他过去怎么会觉得她是个平凡的女人?她明明是如此美丽。
  她的美丽并不夺人眼目。她就像水一样,朝而成云,暮而成雨,朝朝暮暮缠绕在他的周身,却仍旧令他怀疑这所有的温柔都只是一场梦。她太令人留恋了,而留恋是危险的。
  阿寄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表情,抬手为他掸去了肩头的碎雪,又轻轻拉住他的袖子。
  “等很久了?”他轻轻地笑道,手臂在她腰间虚虚地一搂,她便立时红了脸,“你在里面等我,也是一样。”
  她看着他,好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他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问她:“今日让张迎送回来的东西,你都看见了?喜不喜欢?”
  她点点头,又敛了笑容对他摆摆手,示意太多了,她不需要那么多。他看懂了,却装作没看懂,反而眼睛一睁:“你不喜欢?”
  她眉心一蹙,又要摆手,被他将手抓住了。两人这时已走到了中庭,朦胧月影筛动一庭萧疏草木,寂静里能听见雪花在风中溯回的声音。
  几个仆婢从游廊上走过,人影随之晃动。阿寄心中有些慌张,偏更招来他的调笑:“你慌什么,我是你要嫁的男人,又不是登徒子。”
  她的目光向廊上掠了过去。他顺势抬眼,见一个眼熟的侍婢正亭亭立在枯萎的兰花丛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顾拾心中一凛,自己竟忘了宅中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他正想与她招呼一声时,石兰却转身离去了。
  他回过头来,看见阿寄的脸上也没有了表情。
  ***
  顾拾跟着阿寄进了她的厢房。很久没有来了,这房中弥漫着的女子香气令他莫名地安下心来。
  他就倚着门,看她放了伞、换了外衣,她回过头来,好像是这才发现他竟然还没走,着意看了他一眼。
  他的声音低低的:“好久没见你了。”
  她走过来,给他将沾了雪的外袍脱下,一时又不知该搁在哪儿,便抱着他的衣裳尴尬地杵在那里。
  他不由得笑了,脚在身后一踢,合上了房门,轻轻地“砰”一声响,在两人心上撞出了回声。
  她仓促望过来,眼神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这几日,你要小心一些。”他轻声说,与她始终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那个石兰,她不是善与之辈,很可能就是顾真派来看着你的。”
  她没料到他开口会谈这件事,怔了一怔,旋而咬住了唇。片刻,复朝他一笑,好像很无奈似地摇了摇头。
  他端详着她的表情,低低道:“她……让你受委屈了,是不是?”
  阿寄仍是摇头。她最近总会想起秦贵人的话,说她太贪心了。
  顾拾顿了顿,又道:“阿寄,我今日来,也是想认真地问你一件事。这算是我……有求于你。”
  阿寄微微歪着头看他,神态娇柔,眼神中透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依恋之色。
  顾拾对上她的目光,哑了声音:“当年孝冲皇帝临终,嘱托给阮太傅的事情……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第38章

  阿寄怔住了。
  整日在外顶风冒雪; 顾拾已有些疲倦; 他微微垂下眼睑; 也不再看她的表情; “此事于我、于你,都关系重大。你若是知晓,还望你告诉我一声。”
  阿寄的手指藏在怀抱的衣衫底下; 慢慢地将布料攥紧了,抓皱了; 面上却只是平静的;她动了动唇; 好像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
  也许她想问他为何怀疑她; 也许她疑惑他为何需要这个,但她最后终究没有说,眼神里透出微妙的痛感,好像一把冰渣子被咽下了喉。
  顾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叹息般笑了笑,“看来你毕竟不知道。”
  阿寄低下头; 手已攥得痛了,她才想出来自己该如何作答;可当她抬起头来,少年已经开了房门离去了。
  她想起自己还拿着他的外袍,连忙抢到门口去要递给他; 却见他便以那一身雪白而单薄的长衣,头也不回地往内院走去了。
  风雪萧萧,吹拂在她的眼睫上; 转瞬凝成了水滴。
  ***
  她想,这世上她最想要的东西,不是黄金珠玉,不是良田美宅,甚至也不是他,不是他想带给她的所谓幸福。
  她想,这世上她最想要的东西,是一把自己的声音。
  可是这偏偏又是她自己要舍弃掉的。老天若知道她想将声音找回来,恐怕也会笑她出尔反尔吧?
  这一夜她没能合眼,在床上辗转反侧,只是想着顾拾那略显疲倦的神容,和在深院风雪中独行的背影。她当然是愿意帮他的……这时候,她又觉得自己日前的矫情变得有些难看了。可她却毕竟没有法子,她甚至连喊住他都做不到。
  第二日她出门时,恰见他从内院匆匆披衣出来,一边对身后的张迎吩咐着什么。他的目光扫到了她,却又立刻移开去了,她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给他一个笑容,便看着他走到了正门口。
  他忽然又转过身,直直地朝她走过来。
  她一时发慌,想后退却不能,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被他堵在墙角。
  他的眼底还泛着淡淡的青影,眸中的光亮却很振奋似的。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他对她弯起眼睛,轻轻一笑,“阿寄,我会给你最好的。”
  红云飞上了她的脸颊,她抿了抿唇,而他已再次离去了。对着他那风风火火的背影,很久之后,她终是静悄悄地笑开,好像被他种下了一个温柔的秘密。
  婚期将近,这座老旧的齐王宅里一片喜气的大红色。皇帝特遣了李直来打点府中一应礼仪事务,阿寄每日里就被缠着试穿这样那样的嫁衣,而顾拾则很少露面。好容易有天得了闲,又难得地停了飘雪,她自去下厨做了几份点心,然后托了张迎带她进宫,她要去一趟掖庭。
  未央宫还是旧日的模样,巍峨高耸,冷酷浑浊。道上的积雪每日都有宦侍早早地扫尽,只走到掖庭时,便见积雪融成的雪水一股股下流,泥泞中透出一股难闻的气味。阿寄走到秦笑所在的冷宫,那架子上的鹦鹉已不见了。
  秦笑倚着凭几正在假寐,身上披了一条薄毯,随着呼吸稍稍地滑落些许。阿寄将盛点心的食篮放在案上,轻轻地给她将薄毯盖好,却不料还是惊动了她。
  秦笑睁开了眼睛,恍惚了一会儿,才迟滞地看了她一眼,“是你啊。”
  阿寄点点头,朝她笑了一笑。
  数月不见,秦笑好像忽然就老了,眼角露出细纹,眼中是深深的倦怠,让阿寄有些吃惊。其实秦笑按岁数确是不年轻了,只是她总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可以永远地妖娇妩媚下去。
  而现在她甚至连笑也懒得笑了。
  阿寄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心里有些发涩,她没法表达安慰,便将那食篮的盖儿掀开了,清甜的香气溢出来,几枚团成花瓣状的小巧饵糕静静地躺在里面。
  阿寄满怀期待地看着秦笑,秦笑将身子往前挪了挪,看见饵糕果然眼中微亮,抬起头淡笑:“你回回过来都送东西,真是费心了。”
  阿寄笑着摇摇头。她没法说,但她心中一直把秦笑视为介于母亲和姐姐之间的存在,她愿意亲近她。
  秦笑执起筷子尝了一口,却忽然顿住了。
  阿寄立时紧张起来,不知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然而秦笑片刻之后却只是叹了口气:“我好久没吃到过这样的味道了。”
  这只是最寻常的松糕,内里加的是芝麻和枣子;若认真论来,阿寄自己也并非擅长烹饪的。秦笑看她一眼,低声道:“总有二三十年了。”
  二三十年,是从她进了孝冲皇帝的后宫时算起……可她自己也懒得再去计算了。
  她很快就吃完了这一篮,心情似乎变得愉快很多,柔柔地朝阿寄笑:“小十能有你,真是他上辈子的福气。”
  阿寄脸上微红,想摇头又觉不妥,便有些尴尬地笑。秦笑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可爱温馨,一时有些恍惚:“我说过的吧?我老家也有一个小妹。”
  阿寄想起来,点点头。秦笑却又道:“可是我十二岁就离家了。”
  阿寄抿了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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