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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荼-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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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解之毒,果然无解。此处温泉水可以解沈筑外伤之毒,却解不了自己体内的奇毒。她自嘲一笑,也罢了,既然当初做出了选择,此时便该承受苦果。
  她钻入水中,难得这样一个好地方,索性将身体好好清洗一番。
  沈筑见她神色有异,却也没有多问,默默忍受着伤口处的刺痛。
  太阳渐渐移到头顶,水面雾气渐消,日光照耀下水尤清冽,两人的影子落在潭底的鹅卵石上,娆荼忽然道:“你脱下里衣让我洗洗,在石头上很快就晾干了。”
  沈筑皱了皱眉,显然不太赞同这个提议,目光散漫地望着天上浮云,没打算理会。
  娆荼拿起他的手杖,往四周环绕的竹枝上打了几下,落了许多青绿的竹叶铺在水面上,对沈筑道:“这些总可以了吧?荒山野岭,谁能看见呢?”
  沈筑闭目养神,依旧不理。
  娆荼没意思,咕哝了声:“谁想给你洗?回去找你的青薇妹妹吧!”脱下自己身上的小衣裳自顾自揉搓起来。
  沈筑闻言睁开眼睛,隐约看见竹叶下她的婀娜身影,以及那白玉般肌肤上的一道道红痕,他不由深深皱起了眉。
  那日受了她一剑神符,神思恍惚之际,只是嘱咐杨谦千万护她性命,却没料到受伤昏迷的那几天,裴青薇将她锁入地牢,对她动了鞭刑。
  强行拂去脑中的杂思,这些事情他不愿多想,也不敢多想,他对青薇有亏欠,他宁愿相信,青薇本不是阴骘狠毒的女子。
  娆荼拧干了衣裳晾在石头上,忽然“啪”的一声,一件湿淋淋的衣服砸在旁边,溅起水花无数,娆荼捞起水中的里衣亵裤,下意识地朝沈筑看去。
  竹叶铺满水面,什么也没看到。她低头揉洗衣裳,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散发出来,是沈筑身上的味道。
  朝中人人皆知,沈筑爱檀,又名檀郎。
  娆荼略有些失神,许多年前,她不顾父亲反对嫁给这个书生,聘礼只是一支檀木簪。
  她珍藏了许久,对物思人了许久,最终在那个大雨夜里,亲手将簪子折断。
  沈筑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微微眯起眸子,转头望向旁侧峡谷,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里面传过来。
  他如游鱼般游到娆荼身旁,抢过她手中洗了一半的衣裳,将她整个人裹住,藏入身后。
  娆荼没明白怎么回事,触到他坚实光滑的背肌,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色泽,她的脸色微红,刚要探出脑袋问,却被他伸手按了回去。



  第40章 情丝绕
字数:10096
  峡谷中走出一人,黑发高挽,剑眉星眸,神采飞扬,口中衔着一根枯草,哼着不成调的艳曲儿——
  “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帐里,举体兰蕙香——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娆荼躲在沈筑身后,已经听出来人是谁,便是前天夜里劫她的南宫如慕的独孙南宫夷吾。她暗骂了一声,脸色微红,南宫老先生何等风骨,居然养出这么个不着调的纨绔孙子!
  歌声戛然而止,因为南宫夷吾已经看到了泡在泉水中的沈筑。少年两眼放光,喜不自禁,搓了搓手上前几步险些扑倒在地,热泪盈眶道:“沈大人!真是踏破铁鞋,叫我好找!你他娘的再不出现,我就要被老爷子给聒噪死了!”
  沈筑的脸色波澜不惊,命令道:“停步,头转过去。”
  南宫夷吾奇道:“你我皆是堂堂男子,我也并无龙阳之好,沈大人何必如此计较呢?”
  沈筑淡淡地道:“再不转过去,我保证你真的会被南宫老先生的口水淹死。”
  南宫夷吾愣了片刻,忽然看见沈筑身后浮出的一缕青丝,好奇心的驱使下欲要踮起脚细看,猛然发现沈筑的脸色不对。
  他心中一惊,立即想到是怎么回事,不由尴尬一笑,转过身蹲下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沈筑回头看了娆荼一眼,见她眼中微微含笑,他不由微怒,沉声斥道:“光天化日之下,究竟是谁不害臊?”
  娆荼回他一个白眼,爬上石岸,抓起旁边晾晒的衣裳径直回茅屋了。
  南宫夷吾听脚步声走远,才转过身,无比哀怨地道:“沈大人,这回你可真的把我给害惨了。你两天不现身,京城可都要被皇上的御林军翻个底朝天!我爷爷非说这事跟我有关系,整天质问我将你藏到了何处,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沈大人你在世外桃源跟美人儿洗鸳鸯浴,估计会一口老血直接翘辫子。”
  沈筑平静地听他说完,方道:“南宫少爷不必觉得委屈,要不是你劫人在先,沈某也不至于落到这等地步。”
  南宫夷吾左看右看,疑惑道:“我瞧你美滋滋啊,此等地步怎么了?”
  沈筑懒得与他解释,下逐客令:“南宫公子回去后,不必将沈某的消息传扬出去,城内有人想杀我。”
  南宫夷吾方才注意到他腿上的异样,拧眉道:“你的腿怎么了?瘫了?”
  沈筑强忍着心间怒气,“与你不相干!”
  南宫夷吾十分不识趣,索性坐在岸边,神情忧郁道:“我不能回去,老爷子说了,要是我不把你找到带回去,我也不必回去了。”
  沈筑冷笑:“悉随尊便!”
  南宫夷吾拿起沈筑放在岸边的外衫,打量着上面缝补的痕迹,啧了一声,点头叹道:“娆荼姑娘的女红真是……一言难尽啊!”
  沈筑看了他一眼,纠正道:“叫姑娘似乎有些不妥,她是我的妾室,南宫少爷怎么也该称一句夫人。”
  南宫夷吾皱眉认真想了想,摇头道:“夫人忒不好听,显老,还是姑娘好。”
  沈筑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实在想不明白,南宫如慕那样一个泥古不化的儒学大家,诗书礼易乐春秋样样皆精,怎么教出来的孙子,反而如此离经叛道?
  沈筑披着衣衫回到茅屋,南宫夷吾十分小心地一路护送,简直将沈大人当做救命的稻草一样,关怀备至,生怕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南宫夷吾不敢保证,如果沈大人的双腿真的不能再好,那他爷爷会不会一怒之下打断他的腿。
  南宫夷吾对老爷子的那点祖孙情分十分没有底气,毕竟老爷子对沈大人是真的喜欢,可以说呕心沥血,将其当做朝廷栋梁之材栽培。而每次见到他这个整日飞檐走壁的孙子,只有咬牙切齿一种表情。
  茅屋内,娆荼煮了清甜的地瓜汤,南宫夷吾嘻皮笑脸,“姑娘的女红不同凡响,想来这地瓜汤也是十分别致。”
  娆荼微微一笑,好像是位持家有道的贤妻,见到丈夫的朋友来,热情地招呼南宫夷吾坐下。
  沈筑虽然极其不想与南宫夷吾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娆荼笑盈盈的招呼,让他心间没来由的柔和起来,之前的那一点不快化为乌有。
  他端起有缺口还裂了缝破碗,喝了口里面热腾腾的地瓜汤,对味道好坏不置可否。
  娆荼仰头笑问:“好不好喝?”
  外人面前,沈筑总不好挑三检四,只点了点头,“尚可。”
  南宫夷吾覥着脸笑道:“娆荼姐姐,你还有没有碗了,给我也盛点尝尝。我为你找你家大人,一天都没吃东西。”
  听到“姐姐”两个字,沈筑的脸便冷了下去。娆荼却好像完全不介意,反而还十分喜欢,“南宫公子,你别开我玩笑了,娆荼可当不起你的一声姐姐。”
  话虽如此,不过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受用。
  沈筑轻咳一声,不阴不阳道:“南宫老先生若是知道多了个孙女,不知会作何感想?”
  南宫夷吾立即改口,“还是叫沈二夫人比较好。”
  娆荼抿嘴一笑,“但凡多了个‘二’字,便觉得扎耳,南宫公子还是直呼我娆荼吧。”她将瓦翁中的地瓜汤倒下一碗给南宫夷吾,笑道:“这里寒酸,公子不嫌弃,便请用我的碗。”
  南宫夷吾刚要接过,沈筑便挥臂拦下,将娆荼手里的碗给接了过去,“南宫少爷的肠胃娇惯,怕是受不住山野粗食。”
  南宫夷吾连忙摇头,从沈筑手中几乎是抢过那碗,口中还道:“哪能呢?在下也曾闯荡过江湖,经历过些世故,更何况这是上上的美人儿熬的汤,更是甘之如饴。”
  说罢,怕沈筑再抢了去似的,仰脖将那碗地瓜汤咕噜咕噜灌下。
  沈筑皱了皱眉,将自己的碗递给娆荼,“既然南宫少爷喜欢那碗,便索性送给他做个纪念,你用这个。”
  娆荼似笑非笑盯着别扭的沈大人,接过碗,口中嘀咕道:“真是小气。”
  沈筑与她相处这些日子,大致摸出她的脾气,知道她喜欢逞口舌之快,也懒得与她辩解,当着南宫夷吾这个外人与小女子针锋相对,实在是有失体统。
  娆荼喝完了地瓜汤,从瓦翁底下夹出软糯的地瓜片,给南宫夷吾碗中拨了一半,将剩下半碗给沈筑。
  沈筑此时哪还有心情吃,有个恬不知耻的家伙大咧咧坐在旁边,吃他女人做的东西还吧唧嘴,简直异常糟心。
  他一把将娆荼拉入怀中,夹了片地瓜送到她唇边。
  娆荼有些尴尬,“我不吃,你干嘛忽然这么好?”
  沈筑缓缓道:“太瘦了些,成天什么都不吃怎么行?”
  娆荼瞪大了眼睛,细品他话中的柔情,只觉恍然若梦,沈筑,何曾这般温柔过?她咧嘴笑了笑,只好将他筷上的东西吃了,忸怩道:“南宫公子在一旁呢!”
  沈筑淡淡地道:“你管他作甚?”说着又从碗中夹起一块送到她嘴边,“太瘦了,身上没几两肉,硌得慌。”
  南宫夷吾猛咳了一声,娆荼顿时羞红了脸,用力推了他一下,“你说什么呢!”
  南宫夷吾默默端起碗走到门外去了,没脸看,没脸听。
  沈筑从唇边溢出一抹淡淡笑意,颇有些奸计得逞的意思。娆荼从他怀中挣了出来,“大冬天的把人家逼到外面去吃饭,好歹南宫老先生算你的半个恩师,就这么对待人家孙子?”
  沈筑风轻云淡道:“老先生恨铁不成钢,我帮他磨练磨练南宫夷吾怎么了?由得你一介妇人说嘴?”
  娆荼发现,她在沈筑心中“一介无知妇人”的形象好像已经根深蒂固了,她恼道:“谁是一介妇人?”
  沈筑垂眸看向怀中气鼓鼓的女人,眼神中带着玩味笑意,“虽未拜堂,也无花烛,不过你我洞房不知入了多少次,我说错了么?”
  门外坐着的南宫夷吾抬起屁股,走得更远了些。
  娆荼面红耳赤,往沈筑腿上伤口处狠狠拧了一把,他眉心紧蹙,反而将她抱紧,深怕她跑出去跟那个姓南宫的小白脸搭讪。
  南宫夷吾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他在山涧里砍了木柴,不出三天便将之前坍塌的灶房重新搭好,然后大大咧咧地住在里面。
  沈筑看着那崭新的灶房挨在旁边,心里隔应之余,不禁怀疑这南宫夷吾传承了墨家的堪舆铸造之术。
  娆荼在这几天从地里挖了许多可吃的东西,不仅有红薯,还有山药和星星点点的花生,食物算起来,够三个人吃五六天。
  南宫夷吾吃了几天的白食之后,没有感到半点羞愧,竟有些索然无味,他南宫公子一向锦衣玉食,三天不沾荤,人生何乐之有?
  所幸他有一项十分拿得出手的技能——轻功,在山里逛荡一圈,竟然抓了两只活兔回来。
  南宫夷吾一手一只兔子,兴致勃勃地找娆荼商量烤兔肉,浑然不觉得碍了沈大人的眼。
  正靠坐在床上的沈筑冷冷道:“山上狡兔,林间猾狐,皆知见人而趋避之,南宫公子正该多吃几斤,补一补心智,省得日后惹人烦厌,尚且不自知。”
  他这番刺裸裸的讥讽之意,南宫夷吾好像浑然不觉,还笑嘻嘻道:“沈大人说得是,我正在想是红烧好呢,还是清蒸好?”
  娆荼笑道:“南宫公子,你就别招惹我家相公了,他是个记仇的性子,小心出去后在老先生面前告你一状。”
  南宫夷吾满脸不相信,“沈大人翩翩君子,不是狭隘小人。”
  沈筑却不言语,他的注意放在了娆荼那句“我家相公”上,心中的某个角落,不觉变得很柔很柔。
  娆荼架起了篝火,“这里哪有那么多花样可以折腾,不妨烤着吃。”她从袖中拿出神符匕首,“南宫公子,请。”
  南宫夷吾喜滋滋地接过神符,跑出去处理兔子。
  沈筑难以置信地看着娆荼,“你的那柄神符匕首,刺伤我之前,还做过什么?”
  娆荼很认真地想了想,“我用的少,都是山鬼替我拿着的。她经常下厨,像切韭菜、割猪肉,刮鱼鳞……应该都有过的。”
  沈筑捂住伤口处的旧伤,深深皱起了眉。
  娆荼抿嘴一笑,走到床边为他揉腿,“沈郎放心,我在刺杀你前,用药水擦了又擦,在火上淬了好几道。”
  沈筑挑眉:“药水?”
  “名唤痴情。妾心想,大人的心如果中了痴情毒,以后会不会只痴情于妾一人?”
  沈筑将她按入怀中,“既然认为你父之死与我父有关,要父债子还,为什么还要留情?”
  娆荼依偎在他的胸口处,眼中浮出一抹清冷笑意,没有说话。
  沈筑其实查过卷宗,知道宣州那句谶语与他父亲无关,他父亲的确做过钦天监的监正大人,不过在谶语之前就因为另外一件事辞官回乡了。
  他父亲辞官回乡以及后来在青州发生的惨案,牵扯到许蘅,他不愿向娆荼解释,宁愿让她继续错怪下去,也不愿牵扯出那些事情。
  且他高傲如斯,自负如斯,何必放下身段与娆荼解释什么?
  娆荼轻声道:“有一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宣州那句谶语,与你父无关。浔阳公主都告诉了我,是我错了,让你白挨了一剑。”
  她说话时,轻轻揉着他胸口的旧伤,语气中透着心疼,“还疼么?”
  沈筑脑中有片刻空白,顿了顿,方哑声道:“你试试?”要不是顾及南宫夷吾那不长眼的家伙还在外面,他一定要把娆荼按在身下,叫她尝尝到底疼不疼!
  娆荼抬起头对上他炙热的眸子,笑道:“沈郎,你这双腿才有些恢复的迹象,就又动歪心思?”
  “你觉得我现在满足不了你?”他黑下脸。
  娆荼为他拢了拢被子,跳下床笑道:“妾无此意,只是觉得大人不可白日宣淫……至少等你能走了再说吧。”
  沈筑咬牙切齿,接着南宫夷吾那个没头脑的就撞进来,捧着两个泥团子问:“沈大人能走了再说什么?”
  娆荼笑睨了沈筑一眼,“沈大人六根不净,切莫理会。咦?你怎么用泥给裹起来了?”
  “血淋淋的太腥,我怕沈大人不喜欢。”
  娆荼招呼他坐在火堆前,笑道:“你管他呢,欢喜就好。”
  南宫夷吾偷瞥了沈筑一眼,笑脸有加,“沈大人洁白清皓,实在不敢唐突。”
  沈筑毫不领情,冷笑道:“你放心,南宫老爷子面前的那一状,少不了你的。”
  南宫夷吾顿时如霜打的茄子,娆荼在一旁安慰道:“别怕,老爷子那里,我替你求情。”
  南宫夷吾忙摆手:“别别!姐姐的好意,领会了。”他将两个泥团子抛入火中,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沈筑望着那两大团泥巴,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不时泥团烧裂,从里面溢出一股浓香,又过须臾,篝火燃尽,南宫夷吾将那泥团砸开,娆荼方看见原来兔子外面还裹了一种草叶。
  她道:“古有叫花鸡,南宫公子有叫花兔。只是不知可堪入口?”
  南宫夷吾拨开草叶,掰了一根兔子腿给她,“尝尝。”
  娆荼接过,拿到沈筑面前,沈筑却摇头道:“不吃腥膻之食。”
  南宫夷吾一边大口嚼肉,一边口齿不清道:“是真名士自风流,沈大人清高太过,反倒不真。”
  沈筑与他无话可说,顺手推开窗户,外面不知何时飘起细碎的雪花,寒风将他鬓角垂下的两缕发丝吹得微微扬起。娆荼挨着他坐下,小口嚼着兔子腿肉,事实上,她也实在不觉得这兔子腿有多好吃,干巴巴的,毫无盐味。
  不过人家南宫少爷吃得异常欢快,她总不好败兴。
  等南宫夷吾大快朵颐填饱了肚子,才猛然看见窗外的雪,他哎呦一声,此情此境,何等风雅!他由衷感叹道:“要下大雪了,这时候跟个小娘子滚被窝才是美事!可惜可惜。”
  娆荼被兔子肉着实噎了一下,沈筑抄起旁边的破碗就像南宫夷吾砸去。南宫夷吾接过碗,笑眯眯道:“不叨扰二位了,若大雪封山困在这里,我一个孤家寡人在此忒也没趣,不如找个温柔乡快活几天再回金陵。沈大人你啥时候回,我一定在你之后。”
  娆荼起身道:“你要走么?”
  “是啊,这里虽好,然而房子不是我的,好景不是我的,美人也不是我的。”南宫夷吾笑着朝娆荼作了一揖,“姑娘,会后有期。”
  娆荼道:“你看看峡谷的山道还能不能走,若不能走,再回来。”
  南宫夷吾走到门外,复又转身对娆荼笑道:“老爷子说了,娆荼姑娘那晚寥寥数语,气度胆量可见一斑。皆非寻常小女子可比,若真回归京城,必非池中之物!”
  娆荼一愣,见他大笑几声,踏入风雪中走远了。
  沈筑看着娆荼的侧脸,淡淡道:“南宫老先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虽如此说,心中却已起了不小波澜。
  娆荼走过去关了房门,笑道:“士族子弟,就算心思再怎么干净,也难独善其身,南宫公子被自己亲爷爷摆了一道,尚且不知。”
  她看向沈筑,“南宫老先生当真厉害,三言两语便能叫沈郎疑我,此为诛心之术。”
  沈筑明白她的意思,南宫夷吾走前留下的话自然是南宫如慕的意思,老先生阳谋不成,便耍阴谋,连亲孙子都算计上了。
  他朝娆荼招了招手,“你过来。”
  娆荼依言走过去,沈筑捏起她的下巴,细细凝视,“沈筑也并非区区方寸鱼池,你再不是池中之物,我也养得起你!”
  娆荼微微一笑,“是么?”
  沈筑将她捞入被子里,因为泡了几天温泉水的缘故,他的腿渐渐可以使出几分力道,双手双脚直往娆荼身上招呼。
  娆荼被他裹入怀中,哪里能与他较量,推了几下没推开,便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眸子,故意问道:“沈郎这是何意啊?”
  “我倒想请教请教,何所谓你口中的白日宣…淫?”
  娆荼别过脸,“沈郎是读圣贤书的,哪里知道这些浑话呢?不提也罢!”
  沈筑有些不悦:“浑话?你倒知道的多!”
  “是啊,妾以前可喜欢看书了,什么兰陵笑笑生的啊,王实甫的啊……都曾彻夜研读。”
  一席话说得沈筑哑口无言,脸越来越冷。
  娆荼却来了精神,“对了,东吴有一位写书的女子,叫什么初冬的,那是个坑王,写了本《东风冷》,至今没有结局,好叫人挂念!”
  沈筑越听越气,揪住她的耳朵,“说起淫词艳曲歪腔黄调,你兴致高得很!”
  忽然啪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从窗外抛了进来,南宫夷吾的声音遥遥传来:“吃了几日白食,在下十分过意不去,特携在下前些日子刚得的宝贝回礼,希望沈大人喜欢。”
  沈筑嘭地一声,关了窗户。他不由冷笑,南宫夷吾别的没学到,这一点走了必要再回头看看的习惯,真是跟南宫如慕学了十足。沈筑可没忘记之前在国子监当值时,老爷子每日回家前是何等聒噪。
  娆荼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捡起落在床内的那本书,只闻得一股雅淡的香,翻开一看,立即红了脸,连“呸!”了好几声,骂道:“该死该死!南宫夷吾忒不着调!”
  那原来是一本做工精致的春意册,里面的人物惟妙惟肖,异常生动传神。沈筑看也没看,单瞧娆荼的反应便知道是本什么东西。
  不过,娆荼骂归骂,脸红归脸红,却丝毫没有扔掉书册的意思,反而还翻了几页,眸光炯炯,带着探究的意味。
  沈筑冷冷提醒:“娆荼,你是个女人。”
  娆荼从书中抬起眼看向他,不解道:“女人如何?”
  沈筑抢过她手中的书抛在一旁,带着魅惑的语气道:“纸上谈兵,不如我教你。”
  娆荼的衣裳一件件飘了出去,她顿时如个被剥壳的鸡蛋,畏手畏脚被沈大人压在身下。
  “沈郎,你腿伤未愈……”
  沈筑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什么叫徐徐图之,娆荼一开始还骂,张开一口小米牙狠狠往他肩膀上咬,不过骂着骂着,咬着咬着,那声音就变得娇媚起来。
  窗外,雪花渐渐变大,落在空旷无人的山涧,徒留泉鸣幽咽,好一番空谷寒溪落雪图!
  娆荼在沈大人的研磨之下,早就化成一滩春水,凄凄哀哀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宿酣眠,醒来时,只觉窗外光芒耀眼,看这天色,已然是放晴了,她懒懒叹了一声,好一场大雪,却与她无缘。
  转头看去,沈筑不在身侧,屋内也无人,不知去了何处。
  她空躺了一会,起身穿衣,棉被滑落,看到胳膊上的痕迹,不由有些惊讶,不是因为沈筑留下的瘀伤惊讶,而是发现她手臂上的鞭痕淡了不少。她不由皱起眉,暗忖应该是那池温泉的作用。
  门被推开,沈筑撑着手杖进来,同时还有无数雪花裹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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