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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荼-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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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透过破窗落在娆荼的脸上,她痴痴望着天上圆月,眼角滑过一行滚热的泪……
  沈筑为她抹去眼泪,见她这般,只觉五内俱焚,不知所以。
  他亲吻她脸上的泪,流连她身上的伤,一边骂她活该,一边将她抱紧,“你是我的人,只是我的!从今以后,谁也别想带你走!”
  那令人心颤的强横之中,居然隐藏着些卑微乞求的意味。
  娆荼对他柔柔一笑,“大人,我冷。”
  沈筑用袍子将她紧紧裹住,为她拢了拢满头散乱青丝,“地上潮,我们回去。”
  他将娆荼抱起,娆荼问:“去哪?”
  “回家。”
  “我不回去,沈府有我不想见之人。”
  他看向她,目光中忽然多了几分醋意,“难道不是因为你答应过南宫夷吾?”
  娆荼往他怀中埋了埋,闷声道:“大人应该早就猜到劫我之人是南宫夷吾,既然是老先生处心积虑雕琢的一记胜负手,不如就遂了他的愿。现在回去,既让我失信于南宫公子,也叫南宫老先生失了体面,老先生是心高气傲之人,若因此气坏了身子,何苦?”
  沈筑冷哼了一声,“什么失信不失信,以后不许跟别的男人谈什么约定!”说话的语气,命令胜过商榷。
  娆荼不言,只咬牙看着他,面色难以捉摸。
  沈筑低头睨了她一眼,“不服气吗?”他将那柄险些将他害死的神符匕首塞回到娆荼手中,“这是你的匕首。”
  娆荼嫣然一笑,柔声道:“不怕我再在你身上刺个窟窿?”
  “死有何苦?”沈筑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他不再纠结娆荼与许蘅,她是她,也不是她,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干系?
  这些日子她在公主府上,他夜不能寐,魂牵梦断,已经想的很明白。他想要的是许蘅那一点飘渺如烟的影子,也是娆荼真真切切的笑怒嗔痴。
  他早已分不清了。
  将女人抱到马背上,裹在他厚重的披风里,马儿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山间小道,娆荼闷闷地道:“我身上软的很,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歇歇,别回沈府了。”
  她埋在他的胸膛,说话时,温热而香甜的气息钻到他的脖子里,他身上僵了僵,握紧马缰绳道:“这附近有个快雪山庄,我们去那。”
  娆荼“嗯”了一声,马却忽然不走了,娆荼从披风中探出脑袋一看,却见前方路上赫然出现了三个黑衣蒙面人。
  娆荼微微一笑,抬头对沈筑道:“大人你猜猜,这些又是谁的人?”
  沈筑眼中波澜不惊,朝三个蒙面人扫了一眼,淡淡地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个女人我娶定了,不必多费周折!”
  那三人中为首一人踏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沈大人,我主子可不管你娶不娶这个女人。”
  沈筑冷笑一声,“哦?那你的主子所求为何?”
  那黑衣人一字一句沉声道:“主子,要你的命!”话未说完,一道风声划破夜幕,牢牢钉在什么东西上。
  沈筑抱起娆荼迅疾往旁丛林中纵身一跃,变故陡生!
  山坡陡峭,两人滚落崖下,嘭地一声砸入山下泉涧,水势迅猛无比,将两人往下游裹挟而去。
  站在山上的一名黑衣刺客欲要下去查看,被为首那人拦下,“主子没让杀人,沈筑中了一记毒钉,有他好受,快撤!”
  凉意入骨,娆荼的身子冰麻一片,手脚早就没了知觉,水流直往口鼻中灌。悠悠荡荡不知飘了多久,恍然间,手臂被牢牢攥住,将她朝一个方向拉过去。
  水势渐小,哗啦一声,她被拉出了水面,山风悠悠拂过,将她浑身上下吹个透彻。娆荼猛吸了几口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颤。
  旁边的男人狂咳了几声,身子重新直直砸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娆荼手忙脚乱拽住沈筑的衣角,使尽浑身解数将他拉到岸边。
  岸上尽是尖锐的大石,娆荼的小腿上被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接连叫了好几声“沈筑”,他亦没有半点回应。
  此时已是拂晓,深蓝的天边翻起一道鱼肚白,娆荼仰头四顾,茫然无人,这是一处空旷的山涧。
  令她欣喜的是,不远处有一抹低矮的阴影,好似一栋茅屋。她咬牙扶起沈筑,几乎将他的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艰难朝茅屋走去。
  到了屋外,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轻轻在门上一推,早已腐朽的门板向内砸入地面,溅起灰尘无数。
  娆荼扇了扇灰,被呛得咳嗽几声,立即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
  所幸是常年久无人居住的那种霉味,不是什么尸体腐烂的味道,娆荼将沈筑拖进了屋内,抓了几把干草折腾许久,才在屋内点上一堆小小篝火。
  火光照在沈筑的脸上,他剑眉紧锁,面色苍白,娆荼除下他身上湿衣,见他中衣大腿之处,赫然有一块深黑的血迹,忙将中衣撕烂一看,只见一枚幽绿的铁钉钉在他的大腿上,伤口处皮肉翻卷,入肉极深或已入骨。
  娆荼犹豫片刻,捏住冒在皮肉外的铁钉欲要向外提出,沈筑忽然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娆荼哎呦一声,被男人铁箍一样的手劲攥得生疼,她怒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能省点力气?”
  沈筑口唇微动,却不知想说什么。
  她附在他耳边仔细听了一会,什么也听不清,她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说不要拔?那好,我再往里面砸入几寸,索性看不到心不烦。”
  沈筑攥着她手臂的力道加重几分,面上同时多了几分怒气,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有毒”,便再也说不出话,抓着娆荼的手也松开了。
  娆荼微眯起眼睛,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忽然冷笑:“既是凉薄无情之人,何作温柔体贴之态?”
  她从沈筑的中衣上扯下一块布包在手上,随即捏住那枚毒钉,猛然向上一拔,沈筑闷哼了一声,铁钉拔出,伤口处的黑血汩汩向外涌。她等那黑血渐渐变红,又向外狠狠挤了几下,直到血色变成正红,才扯了布条将伤口包住。
  整个过程,沈筑除了拔钉时的一声闷哼,就再也没发出别的声音。
  娆荼处理好一切,从外面找了些干柴加火,坐在火堆前擦拭自己腿上的伤。
  清晨,阳光透过屋顶处的破漏落在屋内,沈筑清醒过来,微微低头,见她穿着轻薄的亵衣缩在自己怀中,呼吸浅淡。他的眉心不由微微舒展,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娆荼睡得极浅,觉察出动静立即睁开眼,随即对上他那一双含笑的清俊眼眸。片刻恍惚后,她道:“大人还笑得出来?”
  沈筑“嗯”了一声,“莫非要哭才能应景?”
  “我看差不多。”娆荼起身,沈筑才看清她穿着一件露出大片雪背的肚兜,薄薄的亵裤,以及小腿上骇人的伤口。
  他皱眉,第一反应是将她捞回怀中,伸手刚触及到她的发,她便侧身躲开了,随即拿起架子上晾干的衣裳披在身上。
  沈筑见她如此随意披衣,越发显得抚媚动人,不由脸色微黑,命令道:“穿好!”
  娆荼瞥了他一眼,“与你何干?”一改往日温顺,竟是一口傲慢语气。
  沈筑不由微怒:“三从四德你不懂?”
  娆荼噗呲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本被水泡得皱烂的薄书,亲自翻开呈在他眼前,里面墨迹一片模糊,早就辨不清是何字。
  她笑意盈盈,“大人看看,这是你给娆荼的聘书,如今还认得出么?既无聘书,娆荼就不是你的女人,凭什么对我评头论足?”
  沈筑抓紧了双拳,想要起身,却惊讶发现自己的双腿动弹不得。
  娆荼看向他腿上的伤,平静道:“这处山涧空无一人,在咱们走出去之前,你的吃喝拉撒都得靠我,所以,是你看我的脸色。”
  沈筑长呼一口气,压制住心间怒气,缓缓道:“好……好!娆荼,你有能耐,就一辈子别出去。”
  娆荼微微一笑,“小女子正有此意,此处山清水秀,与大人这等风雅之人在此相伴终老,亦是人间美事。”
  沈筑微愣了片刻,心中的怒气顿消。娆荼的话,竟然叫他心中一动。
  归隐林泉,雪水烹茶、松花酿酒,佳人相伴,岂不美事?
  娆荼起身在茅屋里外转了一圈,见内室有一张土炕,炕上居然还有被褥,她走过去翻开了一下,床炕因靠窗,陈年的雨水飘洒进来,将那被褥重复淋湿,斑斑点点都是霉污。
  她将被褥卷起抱出,惹来沈筑一阵皱眉,“你做什么?”
  “去洗被子,沈郎不想被冻死吧?”
  沈筑何等受过这番白眼,不由气闷,看着她抱着那床破烂被褥往外面溪涧去,一时间又发作不得,竟又觉得她有些持家的天赋。
  可怜沈黄门,听着她在溪水边的捣衣声,一时间心念百转,真是千种滋味在心头,他什么时候混得如此落魄?竟然连个纤弱女子都制不住!
  娆荼拿着一截木棍将那被褥捶打数遍,浣洗许久,等霉斑轻淡彻底洗干净,下了力气将水拧掉一半,把湿淋淋的被子褥子摊放在大石块上,在太阳下晾晒。
  做完这些,已是费了半天功夫,在附近寻了半天,怪石嶙峋,空无一人,唯有一些灌木之上长着浆果。
  她摘了浆果,回去路上意外发现一处潭水竟然冒着热气,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处温泉,水温微热,沐浴正好。
  她欣喜万分,走回茅屋,见沈筑靠坐在墙边,篝火已经燃尽。他闭着眼睛,眉心微蹙,只穿着一件中衣,外衣远远晾在对面的架子上。
  娆荼走过去查看他腿上的伤,见伤口处又红又肿,触手一片炙热。沈筑缓缓睁开眼,有气无力道:“你要冻死我?”
  娆荼歉然一笑,忙拿起对面的衣裳披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大人瘫了,连爬过去抓件衣裳也不能够。”
  沈筑终于忍不住大怒,“无知妇人!这叫什么瘫了?”
  娆荼笑道:“无知妇人的确不懂,并不知什么是瘫了。只知大人此时行动艰难,事事都得靠我。”
  沈筑眉心紧拧,盯着她看了一会,娆荼本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恶毒言语,谁知他竟不说话了。
  她将浆果塞进他嘴巴里一颗,沈筑嚼了一下,又苦又涩,立即要吐出来。
  娆荼淡淡道:“你吐出来,今儿一天就饿着吧。”
  沈筑噎了一下,刚想发作,浆果却滑入喉中,无奈只好咽了下去。
  娆荼展颜笑道:“沈郎真乖!”
  沈筑想了想,不怒反笑,“娆荼,你记住。”
  娆荼点了点头,“记住了。”说话间又将几个浆果塞到他嘴巴里。
  沈筑缓缓嚼了几口,再缓缓咽下,眸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的纤细手指上,淡淡地道:“外面的枯木堆下应该有个灶台。
  娆荼向窗外外看去,知道枯木堆以前应该是个灶房,年久失修所以倒塌,她出去翻开杂草枯木,果然扒出一方灶台。
  想起之前在城内小巷看到过工人铺地火龙,她翻出一把生锈的铁锹,顺着屋内土炕的管道,打通了之前堵塞的地方,在灶台内烧了几根柴,不出片刻,屋内土炕上果然起了些热意。
  只是一点不好,那土炕不知哪处裂开,有热意的同时,也有呛人的烟雾往外面冒。此时沈筑已经被娆荼扶上了炕,被那烟雾呛得直咳。
  娆荼一边给他抚背,一边念叨:“宁愿呛死,不要冻死,咱们且忍忍。”
  沈筑无奈看着这个蠢女人,没好气道:“去外面和点稀泥,将底下缝隙堵住!”
  语气一如既往强硬,娆荼似笑非笑,“沈大人怎么没有半点寄人篱下的觉悟呢?”
  虽如此说,还是下炕了,从外面地上掘了点泥,将炕上皲裂的缝隙一点点堵住。
  没了呛人的烟味,炕也渐渐热了起来,娆荼却异常狼狈,脸上几道煤黑,发上几处泥点,那一双手上更是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沈筑皱了皱眉,满脸嫌弃,抬袖为她擦了擦脸,又弹去发上泥点,“墙角有个瓦瓮,接了水烧热洗洗手。”
  娆荼没有注意到他微柔的眸子,被这话提醒了一事,笑道:“外面有一处温泉,你等等。”
  她拿起墙角的瓦翁跑到温泉处,洗了洗手上污泥,将瓦翁清洗一通,灌满了水再搂回去。
  沈筑提醒道:“你将束发簪子在水里试一试。”
  娆荼依言将银簪探入水中,过了半晌拿出来看,并无异样,“大人放心,这里的温泉水,指不定比你家的井水要干净些呢。”
  沈筑微微皱眉,知她话中所指,却也懒得与她辩解。
  娆荼湿了棉布为他擦脸,一边还道:“还嫌弃我呢,你不晓得自己脸上是个什么模样。”
  棉巾擦下一抹煤黑,沈筑顿时无言以对,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娆荼柔声道:“沈郎,你怎么不说话了?”
  沈筑咬牙道:“你最好保佑我这双腿永远不能好。”
  她佯作害怕,“好了怎的?你要吃了我?”
  他将她拉回怀中,狠狠道:“你猜。”
  娆荼将棉巾子丢在瓦翁里,风透过破窗在屋内游荡,炕上虽热,空气中却还是阴冷,她不由缩了缩脖子。
  沈筑将她搂紧几分,拿起袍子将她严严实实裹住。娆荼紧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耳中,有如雷鸣。
  她的脸色不禁有些微红,许多年前,她初嫁为新妇,他青灯苦读书。寒冬腊月,他和她在炕上的依偎如今重演。
  往事浮云般游走,景如故,情已无。
  痴男,怨女。
  夕阳,金黄的余晖落在炕头,倏忽一日已过,娆荼在一个破柜子里找到一根锈针,拆了衣服上的线条缝补两人的破衣裳。
  光落在她的脸上,连浅浅的汗毛都透着暖黄的色泽,沈筑看她低头安静穿针走线,落在衣服上的针脚却实在不堪入目。
  他的眸光变得有些复杂,状作无意问道:“既是宣州府尹之女,大家闺秀,从未做过女红?”
  娆荼随口答道:“五岁便去了教坊司,只受教了礼仪规矩,哪学过这些?凑合一下吧,虽不好看,总能御寒。”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他脑中轰然一震,那一点可怜的幻想在心间凐灭,他不由自嘲一笑。
  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许蘅?阿蘅的女红是极好的啊,况且阿蘅的死,是他亲眼所见……
  说不上来的复杂情愫涌上心间,失落,也释然。
  她,总归不是阿蘅。
  那他,便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与失态。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夕阳即将滑落,黑暗转瞬即来,他的脸上不觉透出一种闲适之态,清眸流光,思绪万里。
  娆荼咬断了针线,将缝补的皱皱巴巴的衣裳披在他身上,随即下炕朝门外走。
  沈筑问:“去哪?”
  娆荼在一片灿灿金黄中对他回眸一笑,“去哪,用得着请教沈大人么?”
  醉人笑意让沈筑心间微颤,他一时竟然无可发作。
  绝代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他沈筑一介书生,如何能不为之倾倒啊?
  山间风大,一日阳光又充足,晾在石上的被褥已经干个通透,娆荼收回被褥,发现附近地面上有些干枯的秧茎,便顺手拔了些带回。
  收拾了床铺,将沈府扶着躺靠在被垛上,她拿出那枯秧问是何物。
  沈筑就着她手中看了看,“或许是红薯的秧茎。”
  娆荼听了便拿铁锹去挖,果然从地下刨出好几个红薯来,她喜不自禁,将红薯上的泥清洗干净,回去埋在灶肚内焖。
  沈筑靠在干燥的被子上,看她忙里忙外,不时捧来一块灰扑扑的东西来。
  他皱了皱眉,虽然已经闻到红薯的香味,但还是问:“是什么?”
  娆荼剥开外面的皮,顿时一股浓香冒出,里面红薯肉烤得金黄软糯,她掰开一半送到沈筑眼前。沈筑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
  “沈大爷很嫌弃?不吃还给我。”
  他不动声色将手中的红薯拿近了一些,淡淡道:“你吃那么多,不怕胖死?”
  娆荼挑了挑眉,捧着自己的那半分红薯细嚼慢咽。
  沈筑已经许久不吃这样粗劣的东西,将就吃完,直觉双手黏糊糊的,万分难忍。
  娆荼自顾自吃自己的,没有半点给他端水洗手的意思。沈筑等了许久,只觉得自己双手上沾染的糖汁都干了,她还有一大半没吃下,他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打量着吃一夜?”
  娆荼抬头奇道:“我想吃多久吃多久,这你也要管?”
  沈筑冷冷道:“我要洗手。”
  “你要洗手就去洗,跟我说什么?”
  “你……”
  她毫不避让地与他对视,“我什么?沈大人以为娆荼伺候你是理所当然?”
  沈筑点了点头,“娆荼……你很好……”
  娆荼呸了一声,“别威胁我,我是真的会害怕的。害怕之后就会想对策,小心我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沈筑冷笑:“你知不知道在本朝,谋害亲夫的女人会有什么下场?”
  娆荼盯着他看了良久,点头道:“所以,我定要做得天衣无缝,以免被抓入狱,判个凄惨下场,那可万万不妙。”
  沈筑怒极,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娆荼与他对视许久后,嫣然一笑,体贴地为他揉了揉胸口,“别恼别恼,不就是要洗手嘛!这就去倒水。”
  她将剩余的红薯送到沈筑手中,沈筑别开头不接,她一笑,将那红薯直接凑到他的嘴边,顿时蹭了他一嘴。
  沈筑这下是真的恼了,他脚不能动,手却没坏,猛地抓住娆荼将她往身下按去,恶狠狠道:“你以为我真制不了你?”
  娆荼被压住,推了几下推不动,软语娇笑道:“我开玩笑的,偏你小气爱当真!”
  天下谁人能想到,惊才绝艳的黄门郎沈大人,此时瘫了双腿,满嘴红薯屑,与个小女子置气?
  他觉察到失态,缓缓松了手,有些沮丧。看来,就算这个女人不是阿蘅,他在她面前也不可能永远保持优雅与庄重。
  娆荼见他失神,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楚楚可怜:“大人快将这余下一点吃了,咱们现在吃了上顿没下顿,不能浪费。”
  “你怎么不吃?”
  “奴晚上一向不能多吃。”
  沈筑叹了一口气,无可奈可,只得接下她手中的半份红薯。娆荼从他怀中钻出去,湿了棉巾回来,他已经将那红薯吃了,平静地坐在那里,黑眸静若深潭,看不出喜怒。
  她知道,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就算是怒极恨极,也懂得不动声色。
  “沈郎不累吗?”她笑问。
  沈筑挑眉,“什么?”
  “我是说,你坐了半天,累不累?”她坐在床沿,细致地为他擦拭了手上和嘴边的红薯糖汁。
  太阳落下山,屋内很快就漆黑无光。她将沈筑扶在床上躺下,正要也钻进被子里,忽然想起一事,犹疑片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沈筑问:“怎么?”
  “你……要不要大小解?”
  沈筑浑身僵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道:“暂时不必。”
  她钻入被子里,偎在他怀中,在他耳边温言软语:“那等你需要的时候告诉我,再与我说。”
  沈筑僵了片刻,伸手搂住她的背。
  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对一个女子的情愫,不再仅仅是男女欢情,她仿佛是窥探了他的什么隐私,无形中将两人的关系变得亲近。
  他有些抗拒,却又怀恋。很多年前,他的身边也有过这样的女子。
  第二日,娆荼寻了两根木棍给他作手杖。他勉强支撑着出了房屋,轻淡的阳光落在他英俊的面庞,将他的面色衬得苍白。
  四处泉声幽咽,阳光笼罩在远处青松,将那青松的颜色映照得越发清冷。
  娆荼道:“王维诗中,我最喜‘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一句,此情此境,恍若诗中。”
  沈筑淡淡道:“所以说无知妇人,格局狭窄不知何谓好诗,见了浅近之句便爱。”
  一句话说得娆荼十分气闷,却也无可反驳,只得道:“若论品诗,自然不能入沈大人的眼。”
  两人来到温泉处,沈筑细细闻了闻,沉吟道:“此泉有黄硇砂,气味极重,或可疗毒。”
  娆荼想的是他腿上的毒伤,哪知他却道:“你体内有奇毒,在此浸泡不知会不会疗效。”
  她没有说话,蹲下试了试水温,过了半晌才嫣然一笑:“先管好你自己吧。”
  沈筑“嗯”了一声,一手撑着手杖,一手开始解衣带。
  娆荼猛然回过神,退了几步,讶异道:“你干什么?”
  他将外衫尽除,穿着里衣,微露胸膛,随即撑着手杖缓缓沉入水中,坐在一块大石之上,泉水刚好没到胸口处。
  “什么时候,你也这样不好意思起来?真是稀罕。”他瞥了眼娆荼悄脸泛红,出言讥讽道。
  娆荼哼了一声,扬起脸与他对视:“光天化日之下,真不害臊!”
  他忽然眉心微皱,按住腿上伤口,娆荼透过水雾看见他伤口四周居然涌起了细密水沫,心中一动,问道:“很疼?”
  他摇了摇头,神色痛苦道:“尚可忍受。”
  娆荼略一沉吟,也脱了衣裳浸入水中,除去小腿上被巨石割出的伤口微微刺痛外,身上并无其他半点不适,她不由有些沮丧。
  无解之毒,果然无解。此处温泉水可以解沈筑外伤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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