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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亭-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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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亭不喜与他这般说话,别过头,轻点了伸展在面前的碧叶。
  赵权知她心事,不欲逼她,和声道:“花开虽有时令,但人力亦可扭转,要让这一池的莲花提前盛开,也不是没有法子,你看着湖面水汽蒸腾,那是因为本王命人引来温泉水,这莲池受热,自然激得它提前开了。”


第98章 
  长亭听得瞠目结舌; 她素知高门大族生活奢靡,却没想到赵权也是这般,想着一池湖水,引来温泉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竟被他说得这般轻巧。
  不禁皱眉道:“这也太奢靡了,不过就是一池莲花; 再过两月它自然就开了; 何必这么耗费人力……”
  赵权听了这话却笑了,点头赞道:“你知怜悯人力; 倒是很好。”
  长亭未想到他反客为主; 不禁没好气地看他一眼; 回道:“明明是王爷耗费人力做了这事,怎倒好来教训起我来了?”
  赵权见她有些恼了,不欲再逗她,只笑道:“其实引来温泉水并未非你想的那般,京城所处之地本就多有温泉眼; 大凡京中权贵; 皆会引温泉入府中,此法前朝便已盛行,及至本朝; 不过循例而已; 便是宫中; 几宫主位亦有温泉享用。”
  长亭出身山林; 哪里懂得这些累世大族的奢靡享受; 自然听得称奇,点了点头又疑道:“那王府也有吗?”暗想若是王府没有温泉,赵权自他处引来温泉水也不是个轻巧事。
  赵权宽和一笑,耐心道:“晋王府乃奉皇命敕造,于前朝宠臣裴禹的旧府改建而来,这偌大的后园,便是放眼京中,也再找不出一个了,裴禹因深受皇帝宠信,煊赫一时,他又是个重享乐之人,怎会不在自己府中引入温泉?”
  长亭听赵权娓娓道来,竟像是听说书一般,连那一池莲花也先放了放,凝着眸光,只看向赵权。
  想了想,却皱眉问道:“可我住进倦勤院这般久了,却并未见到院中有温泉?”
  赵权见她眸中盈然有光,隐然还有丝欢喜在里头,不禁放柔声音为她释疑道:“倦勤院乃是后来新建,本王不喜人旧宅,选这里建府,不过看这后园罢了。”
  长亭了然,赵权本性高傲,这倒是像他做的事,不禁又问道:“既然府中就有温泉,那王爷为何不将温泉水引入倦勤院?”
  赵权神色柔和,似闲话家常般淡淡道:“耽于享乐之人如何做成大事,况且,本王并不喜欢温泉那股子怪味。”
  长亭不禁轻轻一笑,揶揄赵权道:“王爷喜欢的东西寥寥,不喜的东西倒是极多……”
  赵权看着长亭,只觉这一笑如明月破开乌云,皎洁光辉,溶溶如月,一时心底似是被什么缠绕了一般,丝丝缕缕,不可断绝。
  赵权转开眸光,眼角眉梢皆是温柔,淡笑道:“你便是想说本王严苛罢?”
  长亭狡黠一笑,状似无可奈何道:“这是王爷自己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
  赵权摇了摇头,拿起船橹,慢慢地摇着小船穿行于莲叶之间。
  赵权摇得很慢,若是长亭得趣儿了,便会停下,由她去玩耍,他便坐在一旁,享受此刻的自在惬意。
  长亭兴致勃勃地摘了好几个莲蓬,一时又说要摘几片荷叶回去做荷叶鸡,自去挑选着称心的莲叶。
  两人来的本就匆忙,这船上也没有什么器具,长亭只能徒手去拧,倒是有些费力,赵权在旁只悠闲自得,权当自己是个船夫,却全然没有上前帮手的打算,长亭看过他几眼之后,便知这人绝不会帮手,幸而她对此已是惯了,自顾自地想办法。
  长亭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只见前方有枝莲花将放未放,甚是秀美,一时想着既然来了,也摘一枝回去应应景,便忙忙招呼着赵权将小船停在那支莲花的旁边。
  莲枝甚高,长亭不得不站起来,将那茎干拗断之后,一时倒拧不下来,因脚下是船,虚虚浮浮很难借力,长亭只得耐下心来,一点点地将那茎干拧断,因她手上用劲,脚下便有些不稳,带着小船也摇晃了起来。
  赵权坐在一头,只提醒她道:“小心些……”
  长亭头也未回,笑着回道:“王爷放心,马上就拧下来了……”说罢手上一使劲,硬将最后一点给生生扯断,如此却不防脚下一晃,她登时头重脚轻,失了准头,手上待去抓点什么稳住身形,却哪里找得到东西扶住。
  “咚”地一声,水花四溅,长亭未来得及挣扎,便干脆利落地一头栽进了湖里。
  赵权本是一直注意着她,刚提醒完,却不想长亭这般不济,竟未给他一丝反应的空隙,待赵权伸手去抓时,长亭已是落了水。
  赵权扶在船舷上,连连唤着长亭的名字,可长亭落水那处只冒了许多泡起来,哪里有人,左右四顾,方才落水之人却并没有浮上来,他心中本不是很焦急,长亭说过自小便在山中的剑湖练功,水性自是很好,因此,他只当她是在和他闹着玩,口中还说着:“莫闹了,湖水寒凉,快出来!”
  可连说了几句之后,也不见长亭冒出水,水面也渐渐平静下来,赵权关心则乱,一时不禁立了起来,往另一边又唤了几声,音色已渐显焦急。
  “长亭!”赵权声音已见厉色,眉头也紧皱了起来,正待要跳下去。
  “哗”地一声,一人从水中冒出来了头,赵权心中大定,面上却有责意,微斥道:“还不快上来!”
  长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嘴里还衔着方才采的那支莲花,似是划水累了,便轻轻地扑到船边,将那莲花往船上一放,一脸自在地抬头,笑盈盈地望着赵权,脆生生地唤了声:“王爷!”
  好似打了胜仗回来。
  赵权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只觉这一笑清似芙蓉,娇若海棠,那一声“王爷”竟引得他的心儿“砰砰”直跳,身体隐隐泛起一股隐晦的冲动,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儿一口吞了下去。
  他神色未变,只微有些严厉道:“快些上来,你如今的身子哪里能泡在湖中。”
  长亭却笑了,似是有些新奇地说道:“水里可舒服了,竟真是温的!我很久都未曾下过水,原先在山上,我可是日日要去剑湖里游上那么一圈,那水才是真的冷,这个水算什么……”
  说罢眸子提溜一转,似是引诱道:“王爷,要不你下来试试,反正天快黑了,也不会有人看见……”
  赵权怎会告诉她,这湖周边早已暗暗布满了侍卫,因他带长亭两人游湖,怎会没有准备,伺候的侍女这时也早在岸边等候,亏她什么都不知道,还道两人真是偷偷来此。
  赵权肃容道:“快些上来,这样湿漉漉地回去成什么话!”
  长亭并不怕他,心底却升起一股作弄之意,眼中有股坏意,只见她歪着头,望着赵权狡黠一笑,未及赵权反应过来,便抓着赵权脚顺势一拉。
  赵权哪里想到长亭会这般大胆,竟敢拉他入水,脚下一趔趄,“咚”一声落了水。
  赵权手忙脚乱地浮出水面,连连抹了抹头脸上的水,模样甚是狼狈,赵权冷着脸四处望去,长亭却忽然在他一丈处冒出了头,正眉开眼笑地冲他吐舌,一派得意至极的模样。
  见赵权面色不虞,惊诧恼怒的样子,偏生还火上浇油地揶揄道:“王爷,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
  赵权只觉她笑得甚为刺眼,眼睛微眯了眯,却只喘着气狠狠地盯着长亭,长亭见他神色泠泠,却仗着自己水性好,还不怕死地冲他歪了歪头。
  赵权嘴角一勾,眼中却似是闪着火花,只看了长亭一眼,猛地一头往长亭那边扎去。
  长亭怎想到赵权竟真不顾身份地亲身来抓她,赵权本就身量高大,长亭离他不过一丈之远,赵权这一扎之下,竟堪堪已至长亭面前,长亭禁不住惊呼一声,幸而她反应敏捷,顺势往后仰去,脚下一蹬,迅速往后游去。
  赵权自然不比长亭在水下经验丰富,大手一抓,却只抓到长亭一片薄绡,哪里还有长亭的人。
  赵权闷在水下,隐隐见到前方的身影,便一身不吭地往前游去,眼见就在前方,那小小的人却似鱼儿一样狡猾机灵,轻轻一扭便离了他的视线。
  赵权被激得不管不顾,一心只想抓住那滑不留手的人,待他浮上水面换气时,那人却已往岸边游去,见他露头,竟也好整以暇地停下来,只像个鱼一样吐了一小口水,口中还笑道:“王爷想在水里抓我可还差了些……”
  赵权心中似是拱着一把火,想也未想就朝长亭扎去,长亭“咯咯”一笑,也不惧他,似鱼儿一般往岸边游去。


第99章 
  幸而两人方才所处之地离岸边并不远; 长亭不过游了一刻,便已渐渐靠岸。
  此刻夕阳已落,四周昏昏暗暗,却可见人影; 长亭从水里冒了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水; 沉沉地走了两步; 还未上岸,就听岸上有侍女低呼道:“姑娘!”
  长亭听见初夏的声音; 心底一松; 又兼今日狠狠地戏耍了赵权一番; 再未见过他这般狼狈生气的模样,更有几分雀跃,身后水声渐响,想是赵权也游至岸边了。
  长亭也不回头,快步上前; 随手从侍女手上拿了披风; 往身上胡乱一裹,笑嘻嘻地说了句:“快去看你家王爷!”
  说罢得意一笑,拢着披风就往倦勤院跑了去。
  长亭前脚刚走; 赵权已大步上了岸; 只是此刻发冠已落; 墨发散乱; 浑身都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哪里还有半点晋王殿下的模样。
  侍女何曾见过赵权这般,皆是惊惶,忙上前为他披上披风,赵权寒着个脸,一把抓了披风,一言不发地往前方奔跑的人追去。
  “砰”地一声。
  长亭冲进房中,猛地将房门关了起来,背靠着房门,“呼呼”地喘着气,侧了侧头,已听见院中的响动,想到赵权气急败坏地模样,不禁“噗嗤”一笑。
  院中侍女俱为惊慌,下午本还是好端端的两个人,这个时分却一前一后浑身湿透地跑了回来,江姑娘一回来就冲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她身后的殿下竟也浑身湿透,披散着头发,一脸冷峻危险地冲了进来。
  待侍女战战兢兢地请安之后,赵权却理也不理,只大步冲到长亭房门口,喘着粗气,寒声道:“开门!”
  长亭虽未见他模样,可听他声音也知他此时定是怒极了,却抑制不住笑道:“不开!”
  赵权心底的火似乎将全身的血液烧得沸腾,身体的欲望也积蓄到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只见他大力拍了拍门,暗哑有力地说了句:“给本王开门!”说罢似是压抑着身心的冲动,只粗喘了两声。
  “江长亭!给本王开门!”赵权复又低低喊了句,声音不似方才,却隐隐透出些危险与缠绵的意味。
  长亭本是与赵权闹着玩,可此刻听得赵权连名带姓地叫她,心中莫名窒了一窒,似有股热流涌入心间,长亭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握了握拳,却并未说话,只将那房门抵得更紧了。
  屋中的烛光将房门里那人的身影映了出来,赵权抬眸一看,两人原是极近的,那人正背靠着房门,与他不过一门之隔,赵权心中涌出万般柔情,拍门的手竟落不下来,只停在房门上,手底温柔,好似描摹一般。
  只是分明手上触到的是生硬的木门,可心却不争气地“咚咚咚”响得让人心烦意乱。
  两人竟忽然无话,赵权却似有千般万般言语,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句低低地:“开门,让本王进去……”
  长亭听了赵权的话,心底越发慌乱起来,她甚至有些烦躁,咬了咬唇,定神道:“王爷,太晚了,我身上湿透想沐浴后就歇息……”
  说完顿了顿,又低声道:“你快回罢……”
  赵权按着房门,眼中不复方才欲望炽烈的模样,只是眸深似海,默然地望着里面的身影。
  他眼底心里皆是房中人的或是娇俏或是灵动的模样,他只要用力一推,里面的人便也挡不住。
  他想她,想得到她,得到她的身体,更想得到她的心,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他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一瞬间有冲动推门进去,只将那人狠狠地拥入怀中肆意蜜怜,教她心里眼里也只有自己,再不离开自己身边。
  房中烛火闪烁,映得里面那个身影似乎也微微晃动了一下,良久,赵权按在房门上的手只缓缓成拳,眸中的热切激荡也渐渐散去,有那么一刻,晃似还有一丝怔忡。
  长亭虽是背对着屋外,耳中却将外间赵权的呼吸听得清楚,两人沉默相对许久,长亭仿佛听见赵权轻轻地叹了口气,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可屋外脚步声渐轻,想来是那人离开了。
  长亭莫名松了口气,却听到赵权低低地的声音传来,长亭忍不住侧头听去,原是那人正低声吩咐侍女:“速去给江姑娘备水沐浴,她今日落水受寒,别叫受了凉,再浓浓地熬些姜汤与她喝,晚上守夜警醒些,若是有什么,即刻到前院书房来禀报本王……”
  那侍女低低应诺,脚步声复又响起,想是那人往书房去了。
  长亭不知为何,听了那人的话心底却莫名一酸,拢了拢披风,默默地想着:他也落了水,方才在房门外立了许久,也不知受寒了没有……
  就那么怔了一刻,脑中忽然警醒起来,又想起自己近来的心事,望着床头那枝逐渐干枯的野花,眸光却渐渐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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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十五,自古十五夜望月皆是雅事,长亭一时兴致,便邀了赵权于倦勤院饮酒,二人近日相处和谐,也越发了解彼此的性情,因赵权对长亭总守着君子之风,让长亭也少了许多拘谨。
  赵权料理完朝事后虽是有些晚了,却依约欣然而至,还特地携了两壶宫中新酿的石冻春为长亭助兴。
  长亭早已吩咐人洒扫庭院,又叫人将几案摆在院中,她本无事,几案上又摆好了各色下酒的时令小菜,皆是些名厨所做,自然引得长亭两眼放光,垂涎不已,久候赵权不至,便悠悠闲闲地就着小菜,自斟自饮起来。
  赵权甫一踏进院门,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象,长亭一手叼着双筷子,一手优哉游哉地品着酒,好不潇洒快活的模样,禁不住嘴角一扬,扬声笑问道:“哪里有客人未至主人家自己倒先喝了起来的道理……”
  长亭侧眸一笑,自得道:“王爷不说自己迟了,怎么反倒怪罪起我来……”
  赵权知她个性本就洒脱不羁,哪里会真守着这些规矩,只摇头一笑,将两壶酒放在长亭面前,长亭看他一眼,拿过酒壶笑道:“说好今日由我作东道,王爷忒般客气。”
  说完不待赵权发话,竟是不客气地掀开酒壶,就着那壶嘴轻轻嗅了嗅,眉头微微一皱,再一嗅,忽然喜笑颜开,惊喜道:“这是新酿的石冻春!”
  赵权见她脸色一瞬间竟似是变了几变,堪堪是个酒鬼模样,又见她满面笑容,由不得也带了几分笑意,道:“你这鼻子竟比你的嘴还灵光,这也是奇事一件,难得难得!”
  长亭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嘲笑自己既好吃又嗜酒,一时竟不知如何还嘴,忿然之下,只抬眸瞪了他一眼。
  赵权见她平日里伶牙俐齿,此刻却被自己揶揄得还不了嘴,只拿眼睛瞪自己,又因她吃了些酒,神思虽是清明,可眸光中却难免带了一丝肆意之态,颇有些引人的意思。
  一时心情舒畅,也不要长亭招呼,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侍女要上前服侍,赵权却挥了挥手,自己提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
  举杯望向长亭,笑道:“本王来迟,就自罚一杯!”说罢眼角含笑,仰颈满饮了一杯。
  长亭见他豪爽,心底自是欢悦,油然道:“王爷请用些小菜。”
  赵权看了看一桌的精致小菜,想来长亭均已尝过,便放下酒杯,举箸略用了些。
  长亭既作东道,自然殷勤些,替赵权满上一杯,二人你来我往,均不提前几日落水之事,只当与友人相聚,因长亭好酒,赵权便将宫中酿酒之法细细与她说去,又拣些名酒轶事说了,因他口齿生风,书上那些佶屈聱牙的话竟被他说得引人入胜,长亭更是听得兴致盎然,推杯换盏间,不觉已月上中天。
  夜幕降临,院中早已点了灯笼,因要观赏月色,便并未点太多,若明似暗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均有些朦胧与寂寥。
  长亭放下酒杯,抬头望着好似正悬于赵权头顶的明月,明月大似玉盘,清寒皎洁,映着月下之人,竟分外潇洒飘逸,卓尔不群。
  长亭心中暗暗一叹,却不欲泄露心事,只笑着指了指空中明月,道:“王爷快看,今夜的明月分外的大,月色也格外地好。”
  赵权循着她的手望去,的确月色撩人,月圆人圆乃圆满之意,甚对了他的心思,含笑回转过来,长亭已替他斟满一杯酒,笑盈盈地对他道:“王爷,我敬你。”说完举杯满饮,丝毫没有扭捏之态。


第100章 
  赵权知她酒量甚好; 并无担心,只施施然端了酒杯,看了长亭一眼,笑问道:“既是敬酒; 可有说道?”
  长亭放下酒杯,面色自然地看着赵权; 顿了顿; 方敛了神色,淡笑道:“当是谢过王爷近日费心为我准备的礼物罢……”说罢眸色一低; 却不再看赵权; 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满一杯。
  赵权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此刻却有些温柔怔忡在里头,心底暗暗一叹,只想到:你知我费心,原也应知晓我费心的缘故……
  你心思剔透,明知我所思所求; 却又何必再道一声谢; 终究还是心有芥蒂,不愿回顾罢了……
  赵权面上不显,仍旧笑得和煦; 不过心底闪过那些念头; 却教他掩饰得未露分毫; 他从未对女子有过这般耐心; 仿佛此种耐心亦是内心奢求的延续; 竟让他甘之如饴,赵权洒然一笑,只一言不发地将酒饮尽。
  他甚至不愿迫她,只这样静待着她,心里想着,石头亦有焐热的一天,更何况人心……
  月华如水,只流光般倾泻在二人身上,内心无数的话却静静湮没在清寒的月色下。
  赵权渐渐醉了,或许是因为今夜的月色格外的美,或许是满腹的心事不能诉说,或许单单是新酿的石冻春太过烈性,赵权很快便醉了,醉得很沉,低低地伏在那处,眉眼分外平和,竟像是睡着了一般。
  长亭放下酒杯,眸色清亮如水,点点如漆,似是从未饮过一滴酒,她望着伏在身旁的赵权,只轻轻吁出口气,露气渐渐上来,身在院中似乎感到一股寒意,长亭便招呼内侍将赵权扶进了屋。
  长亭命人去打些热水来为赵权擦洗,侍女去后,长亭慢慢坐在了他的床边。
  那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平和,五官却如墨画一般完美无瑕,长亭看着他笔直的鼻管,平日里只觉高傲,此刻却觉十分贵气坚毅,那紧抿的薄唇,原以为是冷峻刻薄的,可微微一想,脑中闪现却皆是他含情一笑的模样,眉入双鬓常青,凤眼飞扬生春,只是可惜那双幽深似海的眸子,此刻已静静地闭了起来。
  长亭嘴角微微一柔,似是陷入了某些温柔的回忆,其实不用看,她脑中已能尽数描摹出那双眸子,或是冷然,或是震怒,可更多予她的,是沉静幽深,深晦如海,仿佛总有丝热切与渴望蕴含其中,他似乎不要人懂,可有时看分明了,却叫人无端地心悸。
  长亭就这样静静地看了赵权一刻,不知在想些什么,待侍女上前,长亭回过神只吩咐侍女替赵权擦洗一下脸,让他好好休息,侍女素来知道自家殿下酒后不喜人触碰,只轻手轻脚地替赵权擦洗一番,应诺退下去了。
  长亭吩咐侍女早些去休息,赵权这里由她照顾,众人皆知两人近日相处甚欢,殿下更是一颗心思牢牢地系在了这江姑娘身上,听她说要亲自照料赵权,想是二人相处日久终生出了些情意,自不想假手旁人的意思,哪里敢不识趣,只留了个守夜的,其余自去歇息不提。
  夜渐渐深了,长亭早已回到自己的房中,院外微有虫鸣,却更衬得这夜色入水的寂寥。长亭轻轻地起了身,方才她回屋时已点了那守夜侍女的昏睡穴,她屋里的侍女因她要陪伴赵权,亦自回房中歇息去了。
  此刻她屋中并无他人,院中亦是寂寂静。
  长亭坐起身来,淅淅索索地将衣衫穿好,她来时并无什么东西,也只收拾了个小小的包袱。
  长亭默然将怀里一件物什摸了出来看了看,竟是一块小小的令牌,长亭握着令牌的手紧了紧,若是仔细看,便知是那块圣上亲赐的晋王令信,原本赵权在长亭失忆时已交与她,后因长亭逃跑,赵权为了防她,自然收了回去,此刻却回到了长亭手中。
  此时深夜,晋王府守备松懈,长亭出晋王府自是比白日容易得多,但要离城却需得赵权令信不可,否则长亭只能待明日清晨钟鼓响起之后方能离城,但夜长梦多,赵权的手段长亭是尝过的,他明日醒了若是发现她已不在,定是会布下天罗地网将她抓回去,越早离城,她逃脱便能多一份胜算。
  长亭将那令牌往怀中一放,提了包袱挎在肩上,随手将一旁的剑拿起,快步地往外走去。
  此刻她屋中四角虽燃着宫灯,却皆是小小一烛,昏暗跳跃的烛光只照得她的身影影影绰绰,甚不真实。
  长亭轻轻打开房门,正要抬脚出去,却赫然见到面前立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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