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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铃错-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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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任谁也想不到此二人会是姐妹。
  朱成翊勾唇看向思罕,“大人错爱,翊实在难当。翊仅凭皇帝爷爷之关系便来车里叨扰,大人不仅送土地,如今连如此美貌的女儿亦献出,如此大恩让翊如何能还……”
  思罕的三角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下官孝敬天家自是应当,谈何还不还的!睿之公子一表人材,任哪个姑娘见了不说喜爱。玉苒觉得为父说得可对?”
  堂下的“玉苒”望着端坐上座的朱成翊笑成了一朵花,连耳朵尖都泛出了粉红,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如此翩翩俊俏小郎君,比起皮如枯树的思罕强了不知多少倍。
  安媞眼看自己日益荒诞的父亲与那不知廉耻的婢女,如此一唱一和便要将一无所知的朱成翊诓入为他量身定制的樊笼,心中焦躁已沸至顶点。她蹭的起身,几步冲至堂下,“父亲!您为阿姊选婿,为何不告诉咱诸多兄弟姐妹?如此悄无声息便定了下来?”
  思罕那油腻的讪笑凝固在了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安媞,休要胡闹,给你阿姊选夫婿,为何要询你的意?还不快给我退下!”
  安媞涨红了小脸,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提醒朱成翊毋要应下此门亲事,这个玉苒是假的,连父亲招婿也是假的!
  她吶吶地吱唔,不知该如何回应父亲的话,但她神色坚定,态度坚决,就是不退下!她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玉苒不能嫁与这位公子……”
  

  ☆、情动

  朱成翊饶有兴味地看着对峙在自己眼前的这父女三人;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看那“玉苒”的神色,貌似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 巴不得立马嫁给自己。只这安媞……看上去也是真着急,思罕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这场三人对峙看来的确超出思罕控制了。
  朱成翊摩挲着手中的酒盏; 安媞似乎有点异状……
  朱成翊决定一试,“土司大人,您对翊恩重如山,翊本不该得寸进尺……只是翊有一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思罕极力压下对自己小女儿的怒意; 勉力柔和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睿之公子有何话但讲无妨。”
  朱成翊挑眉,看向安媞; 余光里一瞬不离思罕的脸,“安媞小姐玉貌花容、兰质蕙心,翊一见如故……”
  他留意到思罕瞬间僵硬的脸; 心下了然; “今听闻大人欲赐翊以良缘; 翊甚是欢喜,不知安媞小姐……”
  不及朱成翊再多欣赏一会思罕有苦说不出的焦灼模样,安媞那清越嘹亮的回答却将他惊得差点扔掉手中的酒盏; “安媞愿与公子共结连理……”
  朱成翊瞬间呆滞,他茫然地将注意力从思罕脸上转到堂下安媞的身上,他看见了一双坚定的妙目,内里波光闪动; 似乎在向他传达自己的决心:公子放心,奴家定会生死相随……
  思罕几乎就要气的爆炸,安媞今日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似乎专来与自己作对的。先是毁了桑锡的风筝,让朱成翊白白看了笑话,现在又来抢自己安排予玉苒的夫君。
  “混账!大庭广众,你父亲尚未开口,你便巴巴的贴上来。你一大姑娘可知羞耻二字如何写?”
  话说到如此地步,要表达自己的意思似乎也少了更多心理负担。安媞神色淡定了不少,眼皮眨也不眨地说,“爹爹,您反正是要睿之公子做您女婿的,娶哪位女儿不都一样麽?”
  不光思罕,连朱成翊也噎住了。虽说摆夷女子大多豪放,有看上的男子便能当面唱曲跳舞表达爱意。但如安媞这般才见一面便不顾父亲反对,积极主动要缚以终身,委实让朱成翊也窘迫不已。
  “爹爹,安媞其实比您更早与大公子结识,公子曾赠与安媞一件汉人的五彩画裙以诉情意。爹爹,今日您当着安媞的面便要将玉苒姊姊配与公子,您让女儿如何能忍?”
  安媞泪眼婆娑,表情悲悯,仿佛她与朱成翊真的是一对眼看便要被思罕棒打的鸳鸯。此番话毕,亦犹如向思罕与朱成翊投下了巨型响炮,将此二人震得更加找不到北。
  思罕心中滴血,自己的小女儿什么时候与这小废帝纠缠不清的,自己怎么也不知道?回想起白日里朱成翊因风筝事件为安媞作证说理,似乎二人真的便是旧相识了。
  他满心狐疑地看向朱成翊,可眼前的朱成翊只呆呆的望着安媞,一丝眼风也不给自己,也没有配合安媞趁热打铁向自己提及与安媞的亲事。
  朱成翊只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自己一路都在逃命,什么时候送过女人衣裙?如此暧昧的举动除了对韵儿姑姑有过,他实在想不起还有哪位女人能得此殊荣。
  安媞一心只想破坏了自己老爹的阴谋诡计,现下便是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前这位呆若木鸡的朱成翊不知出于何目的挑起了与自己的暧昧关系。自己神思敏捷,迅速配合他做起了局子,眼看就要成功狠狠摆自己阴险爹爹一道,朱成翊却在自己接过他递来的楼梯后变了痴呆!
  安媞焦灼万分,拼命向痴呆的朱成翊使眼色,提醒他向思罕说话。可朱成翊自自己说出要嫁与他后便一直智商不够用的样子,自己又说出了那条齐韵的画裙,依然未能唤回他的清明,痴傻好似更严重了。
  安媞悲哀的发现,这朱成翊压根就没认出自己便是那位赠送他二十名仆妇为他清洗缝补衣衫的大善人!至于齐韵送自己画裙的事,这位郎君只怕压根早就忘记了罢……
  话已说出口,朱成翊哪怕一味痴傻下去,安媞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翊郎,那日我不告而别实在事出有因,让你生气,是我不是,翊郎且稍候。”
  她绞尽脑汁总算是为朱成翊的迟顿找了个借口。回过头唤过自己的婢女,低语几句,便与自己的父亲告了罪,说好须臾便回后,退去了后堂。
  鼓乐复又奏响,朱成翊竟松了一口气,今日之事越发超出自己的料想了。本想给惯会欺诈人的思罕一个难堪,哪能想到竟招来一名“夫人”……
  那名唤作安媞的女子不知为何,绞尽脑汁编造理由说服她的父亲,似乎打定主意要嫁给自己。朱成翊难堪不已,他抬眼偷偷看向思罕,发现思罕亦一脸凝重,显见得他心里也不好受。
  朱成翊冷笑,连自己的难堪好似都减轻了不少。自己的亲生女儿非要代替自己找的冒牌货嫁给一个废帝,的确应该很难过。
  而堂下众人之神色亦是精彩纷呈,“玉苒”早已银牙咬碎,奈何自己只是个冒牌的,只能偷偷在心中暗骂安媞不知廉耻。安媞的几名兄长惊愕不已,如此积极主动要求嫁给一个废帝,也只有这脑子回路异于常人的小妹才能做出了。赴宴的诸多思罕的部下与女眷们亦窃窃私语不休,幸灾乐祸,不可思议,众生百态尽显。
  不多时,安媞果然回了。与离开时不同,她绾着汉人姑娘的堕马髻,点翠赤金凤钗于烛火辉映下愈发耀眼夺目。安媞身着汉人制式月白纱衣,配着那条流光溢彩如月之光华的月华裙。她一路盈盈走来,“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琴瑟声顿息,全场寂静。朱成翊呆呆的看向安媞,只觉这画裙甚是眼熟。
  直到鼓乐声起,安媞眸光潋滟,眼波流转。只见她一个抬手,衣裾飘飘,裙摆飞扬,竟是对着朱成翊跳起了一支霓裳舞。“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安媞本就生的娥娜翩跹,玲珑有致,在这一袭华服的衬托下愈发清雅出尘。她素手婉转流连,衣袂带风,舞动间似有漫天繁花飘飘荡荡凌空飞散,飘摇曳曳,带动一缕缕幽香……
  鼓声渐止,琴声悠扬,似喧嚣过后繁华落尽,九天仙子下凡尘。安媞舞姿轻灵,身轻如燕,双臂软如云絮,纤腰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般的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山间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荷叶尖的晨露。席间众人不觉中已然看醉,如饮佳酿,如痴如醉。
  舞曲渐至高潮,琴声渐急,她的脚下愈旋愈疾,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裙裾翻飞间,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美丽高贵,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朱成翊眼前的五彩月华裙如锦绣彩霞漫天开放,他仿佛看见了心上人于繁花间的如嫣笑靥——
  “这是安媞姑娘,便是她替咱们送来这二十名仆妇,替你们缝补浆洗衣衫的。”他猛然醒悟,心中大定,禁不住就要大笑出声,原来竟是遇上了熟人……
  朱成翊满含歉意与感激的望向安媞,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安媞定是知晓其父作此姻缘乃另有所图,便奋不顾身地挺身而出就要相帮自己。自己尚未成亲,来车里谋事须得多方谋划。此番思罕赐婚,怕是不好拒绝,如若有安媞相帮,自是好过思罕硬塞个细作予自己。朱成翊满眼含笑,他深深地望向安媞,浓浓的喜悦与兴奋飞迸四射。
  端坐一旁的思罕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朱成翊的忘情,一张老脸黑的更甚。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男一女众目睽睽之下目光痴缠,浑然忘我,很明显就是早便勾搭上了的!
  不论自己再怎么冷落那木讷的舞姬,安媞总归是自己的骨血。眼看自己的小女儿明显深陷情网,如若一意孤行非要另塞一个“女儿”予朱成翊,哪怕是个没脑子的人也会觉得异样了吧。思罕第一次为听取了叭力勐的建议后悔不迭,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
  安媞放心了,朱成翊终于认出了自己。透过翻飞的衣袂,她肆无忌惮地看向座上的朱成翊。他头戴幞头,绛紫色葛纱丹凤朝阳箭袖袍,腰间嵌玉蹀躞带,朗目疏眉,姿容风流。她羞涩的笑着,飞速的旋转着,心底有不可抑制的甜蜜丝丝蔓延开来。她无暇去仔细思考自己的羞涩与甜蜜缘何而来,自己只是想帮助朱成翊,谁让他也帮过自己呢,安媞在心中默默的这样告诉自己。
  思罕的晚宴毫不意外地在众人的各异心思中草草结束,朱成翊与车里土司女儿的亲事最终没能说定,思罕实在无法当场下定决心将小女儿送给朱成翊。但土司大人要与朱成翊结亲的决心却是下了的,毕竟此次晚宴的目的便是结亲,至于将哪位女儿许配给朱成翊,还得待思罕与一众家小商议后,再做决定。
  ……
  朱成翊端坐客房窗旁的春榻上,手中是思罕白日里交送自己的八百里山林地契,他翻来覆去的看着,心中满足又喜悦。这是宫变后属于自己的第一块地,以后还会有第二块,第三块……明日便要回勐海,将这地契呈与韵儿姑姑看,让她也高兴高兴。
  朱成翊想得正乐呵,突然想到思罕就要塞个女人给自己做妻子,好心情瞬间灭了一大半。朱家是什么人,他思罕又是什么人?可事到如今,自己却不得不娶个蛮族女人,只为从他思罕手里夺点好处。
  今日若不是安媞出面将了她亲爹的军,自己只怕是明日便要带个粗鄙的摆夷女人回勐海了。如若自己娶了摆夷女人做妻子,韵儿姑姑呢?将她还予梁禛?她不是一直打算回梁禛身边的麽?
  朱成翊的呼吸急促起来,一想到日后再也看不到齐韵,只觉得心口揪得生疼。以往齐韵跟在梁禛身边,自己够不着,那是没办法的事。可如今齐韵现在就在自己手上,要自己主动放手,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朱成翊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了许久,直到他听见窗外传来石子敲击的声音。他推开窗探头一望,溶溶月色下,短衣筒裙的摆夷少女娉婷玉立。
  “睿之公子,安媞特来归还齐姐姐的画裙……”
  客房内,朱成翊望着眼前不请自来的安媞有些难为情。自己完全不记得安媞对自己的“赠奴”之恩了,可安媞却不惜牺牲女子自尊,挺身而出保护自己。
  “安媞姑娘……翊感激姑娘今日解围!”朱成翊嘟囔半天,终于深深一揖向安媞道了个谢。
  安媞捂嘴吃吃笑道,“你乃齐姐姐的兄弟,我喜爱齐姐姐的爽朗,自然也将你看作朋友。朋友有难,安媞自当拔刀相助,大公子莫要多礼,咱不兴谢来谢去。”
  她手脚麻利地将手中的画裙与朱成翊的行李重新打包放做了一处,复又开口,“今日之事只是暂时搁置了,如若日后我父亲再次提起,公子又该如何?”
  朱成翊呆愣半晌,“姑娘放心,翊自会寻了托词拒掉。”
  “不!公子,我会尽力让父亲答应将我许配予你……我希望公子毋要推拒……”饶是安媞心无杂念,爽朗如斯,依然臊红了脸。
  她稳住心神,复又开口,“家父想要控制公子于股掌,与你结为姻亲,便是他达成所愿的方式之一。公子可以拒了他这次,但家父可不会因为公子拒了联姻,便放弃他的目的。下一次,公子还能拒得了他的兵刀,他的探马麽?公子,你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在我父亲尚且只用了如此柔和的方式试探于你时,公子应顺势而为,为自己谋求机会与时机……”
  安媞望着朱成翊,双眼晶晶亮,眸光专注又坚定,“公子对安媞也不放心麽?如若安媞心怀鬼胎,还需得向公子吐露家父的谋算麽?”
  朱成翊心绪难平,他何尝不知思罕此次联姻的目的,安媞许是上天派来振救他于维谷中的罢。安媞天真善良,因齐韵的关系对自己也颇有好感。如若娶安媞为妻,思罕与自己的联姻便成了思罕的一方破绽,只要自己利用好了安媞,将计就计顺势拿下思罕便不再是痴人说梦。
  他面沉如水,双目晦暗,“姑娘为何不顾迕逆自己亲生父亲,如此相帮我朱成翊?”
  安媞定定地看进朱成翊的眼睛,“奴家相帮公子,并不只因为公子乃安媞朋友。安媞一日偶然听得家父与幕僚谈论公子之事,只恨那叭力勐阴损狠毒,惑我老父亲心智。我只想父亲安康,顺遂,不想他以年过半百之躯,行那火中取栗之事,奴家不愿叭力勐心愿得偿……”
  朱成翊默然,安媞嫉恶如仇,出于同情弱小,选择与自己站在一起,如此纯真的姑娘倒真是个好姑娘。他上前一步,一揖到底。
  “姑娘正直良善,可钦可叹,承蒙姑娘大恩,朱成翊没齿难忘!”
  安媞笑得温柔,她深深地看进朱成翊的眼睛,神色莫辨,“明日公子便要回勐海了罢?过些日子,安媞再来探望齐姑娘与公子。”

  ☆、乱情

  齐韵独自坐在榻前; 细细地翻着堆满床榻的织锦与布匹。昨日朱成翊去往土司府相见思罕,留下了一锭金与特木尔; 让自己随便买东西,于是乎齐韵便买了这一床塌的布匹,预备给朱成翊及部从裁些衣衫。
  齐韵于一堆布匹中挑挑拣拣; 最后捡出一方娑罗布(摆夷族的民族织锦)。端详良久,满意的笑着,又取出针线,笨拙却很仔细地往这方娑罗布上绣描起来。
  齐韵这“绣活”做了足足一整日; 听特木尔回复; 今晚朱成翊便回勐海了。齐韵满意地拍拍手,直起身揉揉自己已然酸软的脖颈; 她低下头看向桌上的这方娑罗布。
  这是一方罗帕,一尺见方,丝织锦质地。织以黑蓝翠三色丝线; 一只昂首直立; 长尾垂地的翠蓝孔雀栩栩如生。罗帕边缘一行小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落款一个“韵”字。
  齐韵绣的便是这一行小字,就这为数不多的十几个字,害得她手指不知被戳了多少个洞。齐韵对着这一行小字端详良久,终是满意的点点头; 仔细叠好了,放入书筒,仔细封好书筒口后便出了房门。
  齐韵寻来客栈的小二,给了他一锭银,托他替自己寻个妥帖的北上京城的商队,将这卷书筒送交镇抚司衙门梁禛大人。小二高兴的接下这一锭银与书筒,自是应下不提。
  晚膳时分,朱成翊与白音回到了客栈,虽是一路奔波,他依然神采奕奕。甫一进客栈的小院,朱成翊便高声呼唤起了齐韵。待他看见回廊下齐韵笑吟吟的望向自己时,他三步并两步冲至齐韵跟前,握住她的手。
  “韵儿姑姑,我拿到濯庄的地契了……
  ……
  齐韵举起面前的酒盏又与朱成翊饮了一杯,她酒量不好,只两杯下肚,脸颊便已然飞红。
  朱成翊今晚很开心,濯庄毕竟是他逃难以来获得的第一块立足之地,地理位置优越,无需再如丧家犬一般东躲西藏,他如此开怀自是必然。
  看见朱成翊如此展颜,齐韵心里也好似吃了蜜,翊哥儿越顺利,便意味着自己越能尽早回京见到梁禛。她笑吟吟地又替朱成翊与自己斟酒了一杯酒,“翊哥儿多吃些菜,莫要醉了才好……”
  朱成翊双眼微醺,他满眼含笑地望向齐韵,“姑姑你真好,没有你,我哪能安全抵达车里。”
  齐韵抿嘴一笑,“翊哥儿作何与我如此生疏了?送你来云南,不是我应该的麽?”
  朱成翊颔首,收敛了面上的笑,有些尴尬的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姑姑,此次翊去往车里土司府,思罕说要将他女儿许配与我为妻……”
  听闻此言,齐韵亦正色看向朱成翊,“翊哥儿,这思罕心思可不单纯啊……”
  朱成翊点头,“我何尝不知那思罕想将我控于他股掌,可此桩亲事如若拒绝,怕是还有后着。”
  “翊哥儿想应承下来?”齐韵满眼探究。
  朱成翊闲适地侧身靠向身侧的扶手,只手把玩着手中的酒盏,“姑姑可还记得借走你衣裙的安媞?”
  “安媞?”齐韵讶异话题为何突然跳转至一摆夷女子,她愣了愣,“自是记得的,那月华裙可是奴家心爱之物。”
  “安媞乃思罕之幺女,思罕在为我置办的结亲宴上,想塞个冒牌女儿给我,被安媞搅了局……安媞她想自己嫁与我……”
  齐韵愕然,半晌合不拢嘴,她怔怔地看着朱成翊,须臾方回过神来,满脸嬉笑地冲朱成翊肩膀就是一拳,“翊哥儿果然长大了,魅力无限啊!随随便便便引来土司的女儿拜倒你脚下。”
  朱成翊飞红了脸,瞪了齐韵一眼,“姑姑莫要如此调笑于我,安媞心性纯直,她视你为知己,对我自然另眼相看。她只是不想思罕为奸人蛊惑,行了那诛九族的罪。出此策略,一来阻了她父亲安插人手于我身旁的诡计,二来亦可替我周旋一二。”
  他一个抬手,狠狠饮尽杯中酒水,“翊亦预备应承了安媞的求亲,只待思罕下定决心,便要迎娶安媞。有她做屏障,我便有机会避开思罕锋芒,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拉下思罕,夺了车里。”
  齐韵呆怔,她神色复杂地看向朱成翊,“安媞乃女中伟丈夫,识大体顾大局,翊哥儿便能如此心安理得地利用于她,直至她家破人亡麽?”
  朱成翊抬眼看进齐韵双眸,“韵儿姑姑,世间许多事不能以对错概之。如若没有车里边境屠汉之事,我哪能生出毁了思罕之心。安媞良善,日后我多弥补于她便是,她再纯良亦不能阻了我夺取车里之心!姑姑,你可知我为何踌躇?”
  他伸手捉住齐韵的手,“我希望能与我成亲的是姑姑你……我不喜爱那安媞,可我太弱小,此时却不得不低头,以妻之位换取一时的安康……”
  “朱成翊!”齐韵急急地打断了朱成翊的话。
  她吞了口唾沫,勉强理了理思绪,“翊哥儿……我不能与你成亲,能做你妻子的只能是安媞!试问哪个闺秀只是为了所谓的大义,便要主动付出自己的终身?更何况,此种付出是要与自己从小生于斯长于斯的家族做对……你以为这是仅靠勇气与正义感便能做出的决定吗?”
  齐韵抽出被朱成翊握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翊哥儿毋要被欲望蒙蔽了双眼,忽略了身边真正爱你,关心你之人……”
  朱成翊呆愣的看向齐韵,眼中一闪而过有痛楚,有不甘,但很快消弥,他眸色沉沉如深潭。
  “姑姑一直想将翊推与他人吧?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你便要促成翊尽快达成他人所愿,如此一来,姑姑便可放心与那梁禛双宿双飞了!”
  齐韵扶额,又来了……
  朱成翊就如一稚儿,自己便是自小陪他长大的玩偶。稚儿虽已长大,有了自己的人生,却依然不肯扔弃幼时的玩偶。
  她揉揉额角,重新组织了语言,开始了第二轮劝说,“翊哥儿,你我一同长大,长久在一起,自会有将姐弟亲情当作男女之情的错觉。如今你也有了喜欢你的姑娘,你不能抱着过去不放,而不肯看一眼你身边期盼的眼神。”
  朱成翊冷然的目光让齐韵无法再继续,她顿了顿,“安媞一心要保你安康,你若不喜爱安媞,便不要伤害于她……”
  朱成翊面无表情,他只手晃了晃手边的酒坛,“姑姑,酒快喝完了,你可以去替翊再拿一坛麽?”
  齐韵哑然,她默了一瞬,“翊哥儿,喝了这么些,也够了,咱便作罢了吧?天色已晚,你奔波了一整天,也该歇息了。”
  朱成翊嗤的一声冷笑,“韵儿姑姑,今日我本是开心的,因得了八百里地契。就这件开心事,这酒倒也喝的差不多了。可如今又来了一件烦心事,我喜爱的人嫌我多余,巴不得将我像扔破布一般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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