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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姑娘恃宠而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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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束音又道:“听说张吟即将升调总院,幸亏东都暂无人接到调令,否则,他怕不是跳井就是坐牢。”

    “为何要跳井?”索月萝一时没听明白其中深意,“又为何要坐牢?”

    “我怕他不堪受辱愤而跳井,或是不堪受辱愤而反击啊!”百里束音目送着傅攸宁同那群人去了旁边那进小院,手指轻点着自己的下巴,思忖着,“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只怕若哪日傅大人表示想睡了张吟,他们都敢替她将人绑在床上还帮着按住。”

    唔,回去得跟指挥使说说,近几年都别放人去总院了。若真闹出人命,对傅大人总归不好。

    索月萝看着梁锦棠那已然不可描述的脸色,赶紧将百里束音拉走。

    此刻梁锦棠整个人都冒着熊熊火光,路过的程正则特别无辜地成了池鱼:“程正则!你晃来荡去是没事做吗?”

    是啊,庆功宴能有什么事,不就吃饭喝酒?

    程正则茫然停下脚步:“梁大人,我并未晃来荡去。”只是正常路过啊。

    火大的梁大人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没事做就去盯着你家傅总旗!她有伤,不能喝酒,不能胡闹!”

    程正则点头,不明白为什么这几句话要咬着牙说。

    “那,盯到何时呢?”他做事稳妥,得了上官指令后总惯于问细些。

    “盯到……”梁锦棠一时语塞,“总之你寸步不能离!”语毕恨恨拂袖而去。

    作死的春猎,这辈子再不来范阳了!

    作死的东都分院,这辈子也别想有人再升调!

    作死的好看小哥哥,早晚打毁容!

    作死的傅攸宁……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27。第二十七章

    ——梁家小子; 想不想做我女婿?

    ——发你的白日梦去。安平孟家的孟无怠不是找你提亲了?你不忙着去备嫁妆,逮着我乱吠什么?

    ——你将来可别后悔。

    ——我后悔个……总之; 我会以兄长之仪替傅云薇备一份大礼,欢天喜地陪你送她出阁。知道你要嫁女儿了心里难受,自个儿躲一边哭去,别扰我练功。

    ——哈; 你当我说的是谁?罢了,算我没说……唔; 我的小二是个有胸襟的好姑娘,定不会叫肤浅的美色迷了眼。

    ——傅懋安; 请略作讲解,何为“肤浅的美色”?

    ——就……你这种啊。

    ——美色你个大头鬼; 明年我就从军去!倒时我成了天底下最威风凛凛的男儿,看不把你气到嗷嗷叫!

    傅懋安; 你终究还是料错了这一桩。

    她最后……还不是被肤浅的美色打了眼; 竟闹到整个东都分院的人都知道,倒是磊落不避人。哼。

    庆功宴的主宾院内觥筹交错; 客套寒暄与禅机齐飞,一派宾主尽欢的模样。

    “你终于正常些了,”索月萝面带笑意冲旁人点点头; 暗声道,“先前火着张死人脸; 范阳城守以为光禄府对他多不满呢。”

    “不是有你索大人定场吗?”梁锦棠已徐徐敛了眉色间的火气; 心神渐定。

    索月萝若有所思的侧头瞅他; 忽然笑了。

    “梁锦棠,你喜欢她,对吗?”

    “我都不知道的事,你又知道什么。”梁锦棠淡淡还她一眼,并不觉得两人有交情谈私事。

    “我是不知道啊,”索月萝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笑得幸灾乐祸,“只听说,举凡骄傲自负、目中无人的,大多不会在意与旁人的比较……”她自个儿算是个例外,就乐意是临水照花、尘风耀眼的索月萝。

    梁锦棠看也不看她,就听得她笑音轻轻的接着道——

    “一旦开始在意,开始担忧自个儿不如人,那大约就是喜欢了吧。”

    她可是最能于无声处听惊雷的索大人。

    虽不知从前有何渊源,可她看得,梁锦棠瞧着傅攸宁时眼底隐隐盲目的狂热,较东都那群“愿为傅大人门下走狗”的崽子们也差不太多了。

    可又略有不同。

    东都那群崽子更多是敬重,瞧着傅攸宁,像瞧着一个引路人。可梁锦棠看她,却是实实在在看着一个姑娘。

    梁锦棠瞳心一湛,微微抿了唇,并不言语。

    索月萝心知梁锦棠是聪明人,哪怕一时茫然惊慌,也不会迷惘太久,无须多嘴。

    他这人一路顺遂,做什么都手到擒来。便是战场上生死存亡之间,也能心志坚定地挽狂澜于既倒。

    大约正因他从未遇见过这样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或事,就只会独个儿在心里委屈到燃起火。

    偏偏对方又是个胸中自有广阔天地的姑娘,恐怕压根儿没往多处想。

    他就更是委屈到火光冲天。

    看来,从不知挫败是何滋味的梁大人,大约是要翻开人生新篇章了。

    索月萝心中正自慨叹不已,却见梁锦棠忽然醒过来似的,要笑不笑的,眼神叵测:“我以为,索大人从不关切周遭闲事。”

    “我与你不同,是有好奇之心的,”索月萝白他一眼,端起面前的酒盏浅啜一口,笑道,“从前我极少留心她,自打二月末她受伤回京,各种机缘巧合,她就总在我面前晃。”

    春猎之行,看得就更清楚了。

    “我看得出她有秘密……你别瞪,你也有,我也有,我又不会去查,”索月萝避开他的瞪视,望着一室热闹人影,笑意坦然,“光禄府上下,谁敢大声撂一句‘事无不可对人言’?相较之下,她已算难得通透澄澈了。”

    绣衣卫这行当,内里许多事见不得光,总让旁人觉得鬼祟又阴鸷。可细细想来,傅攸宁平日就是胆子小些,叫人看着却总是心思干干净净的模样。

    她忽然很想看看,这样一个心中浩荡的傅攸宁,与世人口中号称“河西风骨”的梁锦棠……

    很想看着,这样两个人,在晴日照花的朗朗乾坤里,会怎样并行走一趟白首之约。

    那些她索月萝求而不得的小事,她从不强求。可若能见证有人得一桩顺心遂意,也是好的。

    只是,总觉得……傅攸宁那家伙,未免豁达得有些过头?

    连多年前只见过一面的张吟她都能一眼认出,说明她将谁都放在心上。可偏她自己的事倒无所谓,只管埋头往前冲,全然心无旁骛、九死不悔的样子。

    哪怕将自己折进去也不在乎,随时可以砸锅不过似的。

    真的不是很懂,傅攸宁这人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梁锦棠轻哼一声:“难得索大人今日诚意以待,我若不投桃报李,未免不近人情。”

    哎?又关我什么事?

    索月萝心中一凛,茫然抬眼看他。

    “你自己碗里的粥还没吹凉呢,”梁锦棠哼笑,“少花些心思在旁人的事上才好。”

    “我碗里什么粥?瞎说什么……”

    “你已是功绩累累,盛名在外;也不缺人脉、际遇,”梁锦棠站起身来,云淡风轻地掸掸衣袍,“这些年甘心在光禄府屈居人下,不也是端了粥,烫手又不舍得放么?”

    索月萝瞪着他神清气爽离去的背影,心中惊涛骇浪。

    王八蛋梁锦棠,瞎说什么……大实话。

    *****************************

    今次春猎,东都分院被点选的人不少,留到今夜庆功宴的也不少。范阳城守专替他们预留了一进小院,供他们随意开怀。

    百里束音是副指挥使,自是被请到主宾院去了。东都小崽子们平常本就能闹腾,眼下在场自家最大一个头头被请走,又有两年未见的傅攸宁在,一个个简直撒开了的疯。

    此次灵州分院被点选参与春猎的人本就不多,十几日大浪淘沙后留到庆功宴的就只张吟一人。

    灵州地处偏远,张吟也不是名声显赫的人物,本就认不得什么人。日落前在街头遇见百里束音,听说当年有过一面之缘的傅攸宁也来了,大约会同东都分院的人凑在一堆,便想着勉强总算有个认识的,不然自己落单总归拘束。

    没想到东都分院的甘戎倒是主动来找他,热情鲁直地将他一路拖了进来。

    这里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和笑容都让他心中发毛,总觉着自己仿佛是即将被献给神祗的祭品。

    傅攸宁本慢腾腾吃着饭,偶尔小声同那些崽子们笑骂两句。见被安置在自己旁座的张吟始终拘着,手脚都不知该放哪里的模样,便出言安慰:“全是野人,不必理会他们。倒也没恶意的。”

    张吟虽也是绣衣卫外放在分院的武官,可那张脸却意外的斯文秀气。尤其那对小鹿样的眼睛,水灵灵的,看谁都带着一股生动又谨慎的好奇。

    此刻他满眼茫然迷离的望过来,傅攸宁觉着,但凡不是铁石心肠的,任谁看了都会乐意将他亲亲抱抱举高高。

    “傅大人见笑了,”张吟笑得有些腼腆,“许是我在灵州见识少了……”原来,即便是绣衣卫的武官,也可以有敞亮到近乎痛快的豪爽。

    “听索大人说你要到总院了?总院的人更奇怪呢,”傅攸宁笑着又扒了一口饭,拿筷子点点自己左手座的程正则,“有这种平时闷不吭声,做起事来一鸣惊人的;还有尉迟大人那种随时不说人话,做起事来也一鸣惊人的。”

    见张吟讶异不解,傅攸宁笑着放下筷子:“总之呢,最后所有事的落点,都是你做了什么。至于你是什么样性子,其实没什么妨碍的。”

    程正则同甘戎正在拼酒,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憨直地笑出一口大白牙:“总院还有光禄羽林呢。像梁大人那种,就是,他说不让做的事你千万别做……头儿,说你呢,梁大人说不让你喝酒。”

    “我这是水,不是酒。”傅攸宁讷讷辩解一句,被烫着似的将那刚喝了一口的酒盏又放了回去,转头对举杯来邀的秋璇无奈摊手笑。

    秋璇正要扑过来跟傅攸宁腻在一处,一群上菜的侍者鱼贯而入,秋璇只好隔着人同傅攸宁说话。

    一屋子闹腾得沸反盈天,稍离得远些讲话就全得靠吼,吵架似的。

    傅攸宁身上有伤,扯着嗓子说话实在也难受,便想带秋璇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上菜的一名侍者见她起身略艰难,便过来扶。

    尚不及站稳道谢,就听那人在自己耳畔极低的声量细语道:“季姑娘请您回京后找她喝茶。”

    语毕,那人便垂脸与众侍者一起退了出去。

    傅攸宁面上神色稳稳未变,只是立在原处缓缓直起腰来。

    季兰缃,终于出手了。

    没想到她在范阳也有人。

    早在收到那张写着燕十三重伤落败之事的字条时,傅攸宁就想过也许会有这一日。却始终没想好,若这一日当真到来,又当如何。

    她在师门本是个边缘人,大事轮不上她,可这并不表示她一无所知。

    季兰缃想做什么,她大概猜到些;

    齐广云想做什么,她更是一清二楚。

    可若事关季兰缃与齐广云之争,她该做什么,却只有踌躇茫然。

    满室的人忽然不闹了,场面瞬间安静。

    “梁大人,你怎么过来了?”程正则率先回过神,起身行礼。

    梁锦棠立在正厅门外,见傅攸宁怔怔跟着望过来,这才缓步踏入,随口对程正则道:“来查岗。”

    程正则赶紧回道:“傅大人没喝酒,我一直在这盯着呢。”

    见梁锦棠走过来,目光径直落在面前桌案的酒盏上,傅攸宁敛神,有些心虚地冲他笑:“只是加了一点点酒,其实它还是一杯水。”

    在场大概只有程正则是见惯傅攸宁低眉顺目的,东都的崽子们全然不能忍受任何男人女人对他们的傅大人不够尊敬。

    虽清楚梁锦棠名义上也算他们的上官,可甘戎还是不大痛快,就冲程正则怒:“合着你是准备转投羽林麾下是吧?”

    秋璇那堆人在旁频频点头,以口型对程正则鄙视道,叛徒!

    程正则是傅攸宁到了总院后带出来的人,自然继承了傅攸宁这两年里那种软绵绵的画风:“不必在意这种小事,傅大人有伤,喝酒本就不该。”

    他这和气生财、退避三舍的,顿时叫甘戎一拳打在棉花上,特别无力。

    “给你们颗炮仗你们能不能蹿上天?”傅攸宁本就为着刚刚那侍者的话心中烦乱,此刻见梁锦棠要笑不笑地瞧着自己,生怕这群家伙没分寸要将他惹毛了,便对甘戎笑着斥道。

    “诸位少侠好胆识,除了少卿大人及尉迟大人,我还没见谁在梁大人面前这样大声过呢。”

    程正则也是实诚地猛点头。

    梁锦棠淡淡勾起唇角,轻道:“无妨。”他于正事上是强硬些,私下里只要不触他底线,也不是个太计较的人。

    秋璇见形势不对,立刻笑吟吟出来救场:“咱们久未见傅大人,有些忘形了。多谢梁大人不计较,我给您赔礼。”

    她郑重地向梁锦棠举起手中酒盏。

    梁锦棠含笑颔首,弯身拿起傅攸宁桌上的酒盏回敬:“客气。”

    待他将那盏掺了酒的水一饮而尽,傅攸宁才如梦初醒。

    那是她先前喝过的!

    众目睽睽之下,此时仿佛说什么都不对了。

    傅攸宁只能自暴自弃:“我出去透透气,你们继续。”

    刚迈出小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梁锦棠也一把拖走:“你也出去透透气。”

    梁锦棠眉目舒朗地向众人点头致歉,很好说话的由得她将自己拖走。

    整个厅里无比安静,所有人都有些傻眼。

    最后,只听张吟喃喃道——

    “以我浅薄的眼光来看,二位大人之间必有奸/情,否则这事儿没法解释。”

 28。第二十八章

    “陶然庄”后山有一棵号称千年的红桧树; 据说树冠处便是全范阳城最高的地方。

    许是这棵树活得太久,让范阳人对它有了无端的祈愿。树干低处的枝丫上密密绑满了寄着无数美好愿望的红布条。

    月色如练; 红布条在春风里来回轻荡。

    傅攸宁抱腿蜷缩在枝叶间,讷讷回首:“你怎么上来的?”

    “你怎么上来的,我就怎么上来的。”梁锦棠姿仪闲适地靠坐在她身侧,夜色衬出他眸中有光华流转。

    这家伙将他拖出来; 就丢了一句“你自个回主院吧我随意走走”,就一路心神不定地到了后山来。闹什么脾气呢?梁大人是随便就能挥之即去的吗?

    傅攸宁张了张嘴;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有气无力地将下巴搁在曲起的膝头,脑中很乱。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去见季兰缃?

    还是先告诉齐广云?

    关于他们二人之争; 她该怎么做?

    一个是曾在江湖颠沛中相依为命的师弟;一个是许多年加起来也没见过几面的,并不亲近的师姐。

    看上去理当是很好抉择的事; 可对傅攸宁来说,她迈不过心中那道坎。

    虽齐广云始终不愿她涉入师门事务过多; 但她已隐隐猜到他想做什么。

    她不确定; 齐广云想要做的事,是否正确;她也不确定; 季兰缃是否当真就更合适。

    她不聪明,也不重要。可为何在他们二人相争的最后关头,她却成为了决定胜负的那个变数?

    这些年她输过; 败过,可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怕过。

    怕自己不够聪明; 怕自己不够冷静; 怕在不经意间就做出了什么改变师门众人命运的举动。

    大概从来无人知晓; 她讨厌改变。

    每当有事想不明白时,傅攸宁总愿躲在最高处。她轻功好,寻常她能到的高处,极少有人能与她并坐。况且,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多数光景她总是独自一人的。

    不过,其实也不能算是独自一人。

    她时常装作自己有一个永远不离不弃的朋友。

    无论何时,总是陪在身旁。什么都不必说,就足慰心安。

    如今这人,竟真真就在身旁了。

    梁锦棠打量着她迷惘不安的神情,见她沉默不言,便只静静陪着。

    两人就这样抵肩而坐,许久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攸宁心绪渐平,缓缓直起腰靠向背后枝干,环顾四下。

    她什么也没讲,他也什么都不问。不过就这般安静但坚定的陪伴,却忽然让她觉得……

    范阳月夜,静谧温和。并肩高处,竟是风景。

    或许,这世间本没有那样多越不过的不可能。总会好的吧。

    “梁锦棠。”

    “嗯?怎么了?”

    他的嗓音本就极好听,加上此刻这样温柔轻缓的语气……

    许是夜色正好,这声音让傅攸宁心中一颤,莫名就软软勾起了唇角:“我……没吃饱。”

    不知为何,话说出来,听着倒像是委屈抱怨。

    “不是身旁有秀色可餐?”梁锦棠笑得无奈,轻叹一声,眼神却是暖的。

    傅攸宁扭头轻轻嗔他一眼,亮晶晶的梨花眸里全是赧然:“张吟是长得好看,可我也就看看。他又不下饭。”

    梁锦棠觉着,自己这辈子没输得这样惨过。

    这姑娘大概根本不知他自个儿生了一晚上闷气,他也……压根儿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先前从主宾院出来时,他想着,见了她定要抓住好好训一顿,务必教她懂得,不可沉迷他人美色的道理。

    那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好看的小哥哥”算什么?

    世人皆知,扶风梁氏从来出美人,青阳傅氏出战将。

    而他,恰好是傅懋安教出来的梁三公子。

    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没读过书的吗?真是欺人太甚。

    定要训得她回头是岸,幡然醒悟,心服口服地承认——

    梁家齐光,才样样都是最好的。完全就是色艺俱佳好吗?!

    他在心中制定了严谨而完美的方案要找回这个场子,结果……

    根本没机会出招,一败涂地。

    傅攸宁就那样拉着他出了院子,垂头丧气行了一路,拿困扰又惊忧的眼神瞧他,叫他自便。

    卑鄙的家伙。

    眼下又像只历劫归来的兔子,拿一对明亮的梨花眸软软盈着笑瞧过来,就轻飘飘说一句“他又不下饭”,便像将谁塞进糖罐子似的。

    梁锦棠,你的骨气都死光了。

    他无奈自嘲,挑眉望向她,轻笑:“那,我们回过头去接着吃?”

    “不回!不乐意!”

    她气势汹汹地轻声吼完,忽然惊觉自己大约这辈子都没这样同谁说过话,于是声量又低低弱下去,“我、我还不想下去。”

    傅攸宁你脑子坏掉了吧?他可是威风凛凛的梁大人啊!

    上一个敢这样大声同他讲话的人,只怕坟头的草都有三丈高了。

    傅攸宁有些心虚地缩起脖子,小心地拿眼角觑他。却讶然发现,他并没有生气。

    他非但没有生气,更可怕的是——

    他的梨涡,又、出、现、了!

    “好,不想下去就不下去,”梁锦棠是从没哄过人的,却也知道让着,“你要吃什么?我去替你拿过来。”虽不知她为何事难过,但她看上去心绪低落,这叫他心头不大舒畅。

    噫,当真没发火,也没有嘲讽。这很怪啊。

    傅攸宁战战兢兢地侧头抬起眼望着他,以目光小心试探半晌。

    “我要喝酒。”“除了喝酒!”

    她就知道,什么温柔贴心、有求必应,全是发梦!

    ******************************

    春猎之行结束,回到帝京后,光禄府的一切又恢复如常。

    不对,是比春猎之前更忙了。

    出京半月,又是一大堆积务。

    梁锦棠虽事先安排留守的韩瑱代行光禄羽林中郎将之责,可有些事终究还需他回来后亲自决断。

    这几日他忙得不可开交,每日几乎就睡两三个时辰。好在傅攸宁因伤被准予前往宝云庄休养,一时也不需谁费心。

    今日眼瞧着众多事务已处理得差不多,他便想着赶紧将剩下的事一口气做完,晚些好去宝云庄接傅攸宁回城。

    明日她就得收假复工了,也不知她的伤恢复得如何。还有她那连褚鹤怀都束手无策的毒……齐广云根本就是个无良的庸医吧?

    梁锦棠微微蹙眉,暂时将心中隐忧抛开,只望着尽快将手头的杂事收尾。

    就在他忙得近乎焦头烂额时,尉迟岚却很不合时宜地推门进来打扰:“梁锦棠,跟你借个人。”

    “做什么?”梁锦棠头也不抬,对这个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不速之客,他是从未想过有什么待客之礼的。

    “我刚收到风,得赶紧去剑南道拦个人,”尉迟岚自觉地找了椅子坐下,“兰台的人,绣衣卫直接出面不大好。”

    十日前有一支奉旨出使楼然国的使团出京,眼下西南边境仍大雪封山,使团便在剑南道暂做安顿,待晴暖雪化便会再度启程。

    照惯例,使团中有兰台史官随行。

    兰台是修史之地。

    大凡史官、言官,哪怕职阶再低,都不是轻易能动的人。这些文官大多弱不禁风,却历来死硬抱团。

    旁人怀宝剑,他有笔如刀。

    况且,文官们历来对行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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