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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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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同眯着要看着招财跑远的身影,心中暗暗感慨这小厮可真是个机灵人,他手底下的人若这小厮的一半伶俐,那得多省心。
“那三公子您忙您忙,我话带到了,就不打扰您了。”方知同将春联递给陈令后,也识趣的溜了。
陈令在去和不去之间挣扎,在这一瞬间,忽然将自己看到席香替谢礼谦擦脸还对谢礼谦笑而不高兴的原因给想明白了。
说是不高兴,其实是吃醋妒忌。
为什么会吃醋妒忌?那显然是自己对席香有意思了呗。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多月没见人,自己眼巴巴的就跑来雍州了。
说是过来盘货清账,实际上是为了什么,他先前自欺欺人,如今欺不下去了,只能坦诚承认自己确实就是为了席香而来,盘货清账不过是借口罢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那方面的意思,陈令也不清楚。
或许是在客栈她与大哥切磋时,被她干脆利落的身手惊艳到了;或许是在障林时她坚持要带他一起走说答应护他安全就一定会做到,被她的赤诚与信义感动到了;又或许是她为救公主一身是血重伤昏迷不醒时,被她当时柔弱的模样勾起了怜惜……总之,不管是何时动了心,既然动了心,那他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陈令是个很果断的人,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毫不犹豫的转头往杏花巷子走去。
但到了杏花巷,敲开席香住的那个宅子,来开门的却是穆瑛。
穆瑛惊讶道:“陈三公子?您怎么来了?”
陈令道:“你阿姐说要做饭给我吃,我就上门了啊,你阿姐呢?”
“阿姐和谢小四去市集卖春联了还没回来。”穆瑛脸上惊讶之色更甚,“阿姐说做饭给你吃?不应该啊,她又不会做饭。”
陈令一听她这话,顿时就明白方知同在撒谎了。依席香那有一说一的性子,她既不会做饭的人,就不可能会说出亲手做饭给他吃的话来。
怪只怪他一时脑热,没多想就急撩撩过来了。
陈令有些尴尬,穆瑛往里让了让,热情地朝陈令道:“不过来都来啦,那就一起吃个饭吧,等饭菜做好了,阿姐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陈令倒也不和她客气,还真就进去了,看见院里一片翠绿绿的时令菜,还有几只鸡缩着脑袋在墙根下啄,他呆了呆。
穆瑛一脸骄傲地介绍那一片菜和那几只鸡,“这菜我和阿姐一起种的呢,长得可好了。小鸡崽也是阿姐买回来养的,长得胖嘟嘟,是不是很可爱?”
陈令脸上的嫌弃顿时就消失不见,连声奉承道:“是是是,长得真可爱,看着就讨人喜欢。”
穆瑛去拔了两颗青菜,走到院井边洗干净,拿到厨房里给穆一贾:“爹,陈三公子来了,你割块腊肉多炒盘菜,不然不够吃。”
厨房有点小,陈令不好挤进去,只好站在院里,四下张望,然后便看见了屋檐下挂着的一排腊肉。
穆一贾拿着菜刀从厨房里出来,朝陈令笑呵呵道:“三公子来了啊,您先坐一会。瑛子,你把人带屋里去给他倒杯茶暖暖身,这么冷的天别站院里吹风。”便去割下了块腊肉,又猫进了厨房。
穆瑛应了一声,把陈令带到客厅的里,倒茶的时候,陈令随口问了句:“你们家里平常都是你爹做饭?”
“是啊。”穆瑛把茶端给陈令,怕陈令觉得奇怪,又解释了句:“我们寨里基本都是男人做饭的。”
陈令握着茶杯,仔细品了品穆瑛那句“我们寨里基本都是男人做饭”,又想起穆瑛刚才说席香不会做饭的话,顿时坐不住了。
等席香卖了春联回来,穆瑛正好端着一锅汤上桌。
穆瑛给她盛了碗冒着热气的萝卜排骨汤,献宝似的道:“阿姐,你先喝碗汤暖暖身,在外面一天肯定冷死了。”
席香没多想,低头舀了一口喝,汤的味道偏清淡但很甘甜,她问了句:“这味道不像二叔手艺的,是你做的?”
穆瑛摇头道:“不是我,是陈三公子的手艺。”
“咳咳咳。”席香冷不防被呛到,咳了数声才缓过来,讶然道:“陈三公子的手艺?”
“是啊,阿姐你也不信吧,我本来也不信,寻思着就陈三公子那娇气的样子怎么可能会下厨,别把厨房炸了就不错了。”穆瑛小声嘀咕,“但这汤还真是他熬的。在院里拿小火炉熬的,起火生碳放料,都是他自己来的,我和爹都没插手。”
正说着呢,陈令端着盘青菜,穆一贾端着一锅饭,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席香见惯了陈令吊儿郎当,突然这么一副贤淑的模样,冲击力有点大。她几乎要怀疑陈令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惊道:“三公子?”
陈令朝她一笑,语气端的是温和有礼,但听在席香耳里怎么听都觉得违和:“我听方太守说你要请我吃饭,我就上门来了,看你还没回来,我横竖也没事,就帮穆二叔搭把手。尝尝看,汤好喝吗?”
汤是好喝,可这人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确定脑子没出问题吗?
席香莫名其妙。穆瑛则一脸看透了什么的表情,却什么都不说,只拉着席香落座吃饭。
平民老百姓吃顿饭,没多大讲究,一开始穆一贾还担心陈令吃不惯,没想到陈令高高兴兴的,一连吃了三碗米饭,席间他还很健谈,和穆一贾天南地北的胡侃,完全没有半点贵公子出身的模样。
饭后,席香收拾碗筷,陈令抢着去干了。
穆一贾也瞧出了点门道来,与自己闺女对视一眼,随后他一脸严肃道:“瑛子,你过来我有事同你说,香儿待会你送一下陈三公子,天色晚了,他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席香完全没察觉什么,一口应下了。
陈令则暗暗想道,什么叫天色晚了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一个姑娘家保护?
但想到自己和席香的武力值差距,陈令又觉得让席香保护他好像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啊。
当然,这天寒地冻的,陈令也不可能真让席香送自己回客栈,只出了门,他就道:“到这就可以了。”
席香“嗯”了一声,真就停下不送了。
陈令不觉就叹了口气,看席香这样子,是完全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席香见他欲言又止,便问道:“三公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眼下这时候这地点,实在不适合表明心意,陈令摇了摇头,眼角余光忽然看见招财正朝这边狂奔而来。
随后,他听到招财急促的喊道:
“三公子!西戎攻占了桂南,桂南守将带着数百士兵逃到咱们雍州来了!”
第036章
西戎攻占桂南是早有预谋的事。从庄青柏出使西戎开始,哈德剃了他的头发,便是一个欲起事的预兆。其目的正是借此事试探大梁会不会主动挑起战争,打破这近十年来的太平,哪知庄青柏知国力不强,宁肯跟个孙子似的被人侮辱灰溜溜的回大梁,也没奋起反抗,给西戎一个攻打大梁的借口。
但西戎既然有心起事,又何妨找不到借口。
庄青柏灰溜溜地回大梁,除了在本国激起民愤外,对西戎却没有一点反击措施,也压根没想到西戎已经开始谋划攻占桂南了。
桂南守军足有三万,想要一举攻下,唯有趁其不备。
于是在这一个多月里,西戎一直暗中调兵驻扎桂北,调了足足两万万人马,加上原本驻守在两万人马,共计四万人悄无声息的藏在桂北城里,等待良机。
直等到眼看要过年,桂南守备稍有松懈,西戎士兵便乔装扮作商贩在南北街叫卖货物,在傍晚时分城门处的守军交接班时,扮作商贩的西戎士兵故意与大梁的商贩起了冲突,引来部分守军过来查看调解,其他士兵便趁此时机进攻了桂南。
桂南守军措手不及,被打得溃不成军。
守将张南得知消息时,西戎已经攻进桂南城中。
城中百姓慌不择路,和在南北街那些西戎的商贩们下场一样,要么拼命反抗,死在了西戎士兵的刀下,要么被活捉成了西戎的俘虏留作人质,被当作盾牌挡在冲锋兵前面,桂南的守军不敢伤了这些俘虏,只能节节败退,最终逼不得已丢了城。
西戎却还穷追不舍,张南手下将士死伤无数,弃城逃向雍州时,三万兵马,除却死伤被俘的,仅剩几百人了。
西戎进攻得突然,他甚至都来不及通知自家夫人一起逃走。
陈令得知桂南城破的消息,再顾不上与席香儿女情长,转身便带着招财一边赶往雍州府衙,一边听招财细说桂南的情况。
而席香也转身进屋,将消息告诉穆一贾和穆瑛。
此时,张南已在府衙里,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整个人狼狈且颓然。见了陈令,他只伸手捂住着脸,深深叹息了一声。
陈令见他如此模样,便已知招财所言不假,神情彻底冷了下来。
“急报已发往幽州与汴梁,幽州今晚便能悉知桂南情况,至于汴梁,明日一早便也会到镇远侯与陛下手中了。”方知同脸上也没了以往和气的笑容,一桩一件都同陈令细说:“已调兵加强各城门防守,若西戎来犯,可随时应战。只是有一件事,还请三公子定夺。”
方知同面露迟疑,“张将军道西戎未曾追过来,应当没有进攻雍州的打算,眼下若是先疏散城中百姓,只怕会造成其他州郡的恐慌,或者先静观其变几天?”
陈令一脸匪夷所思地看了方知同一眼:“行军打仗的事,你不问张南,你问我?”
方知同面上讪讪,“张将军的意思是立即疏散城中百姓,以防万一。”
但整个雍州城的百姓足有三十余万人,一夜之间要疏散他们,得费不少兵力。谁也不知道在他们趁夜疏散城中百姓时,西戎会不会打过来。若是打过来了,雍州城的兵力不足以同时应付西戎与疏散百姓,若是不打过来,疏散城中百姓后,会累得相邻的州郡百姓们跟着恐慌,届时被有心人趁机起事,只怕大梁好不容易才平的内祸又将再起。
这个责任,方知同不敢担,左右为难作不出决定。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觉得西戎应当不会进攻雍州。
“桂州地形是易守难攻,雍州却恰恰相反,易攻难守。”张南哑声道,“若是我是西戎将领,只会趁着攻占桂南,士气高涨的时候乘胜追击,连夜进攻雍州。”
桂南失守,雍州危矣。
西戎不可能会放着雍州这块肥肉不咬。
方知同咬咬牙,起身出门吩咐下去:“立即将桂南失守的消息通知城中百姓,明日一早全城百姓迁往幽州、乐州等地。”顿了顿,他又道:“和城中百姓说雍州兵力不足,问一问内天有壮丁愿意留下与将士们一起守城的。”
雍州兵力不足两万,若那四万西戎精兵前来攻打,雍州守不了多久便会被破城。
陈令肃容,冷冷道:“我即刻快马加鞭赶回汴梁请令从幽州调兵增援,援兵未到前,若西戎来犯……”
“人在城在。”方知同举手立誓,“我方知同誓死守住雍州。”
他知道雍州的重要性,雍州一旦被破,幽州、乐州也将危矣。
张南亦道:“张南誓死守住雍州。”
陈令不再耽搁时间,方知同命人替他备了匹千里马。
陈令走前,朝招财道:“让永安堂的武师们护着老幼先走,年轻力壮的留下,帮着疏散城中百姓,还有。”
他顿了顿,“去通知席姑娘,叫他们随永安堂的人结伴一起走。”
说完,他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哒哒哒”的马蹄声在渐渐浓郁的夜色中很快远了。
招财先去离雍州府衙最近的一处永安堂米行报了信,让米行的掌柜伙计去通知其他人,自己则马不停蹄赶去席香家中。
此时席香家中已经聚齐好些人,他们都已从差役口中得知桂南被西戎侵占,城中百姓明日一早便要离开雍州避难的消息。
“席姑娘,我家三公主说了,请明日你们和永安商队结伴同行,一起由武师护送离开。”招财将陈令原话转述给席香后,就又急匆匆赶往其他地方去报信了。
“我们真要走吗?”穆瑛问道,她有些不太想走。这屋里好不容易有了点家的模样,叫她离开,她舍不得。
“那差役说年轻力壮的若是愿意留下一起守城的,明日可到府衙报名登记,阿姐,我想留下来。”穆瑛道。
她要留下,穆康便不可能丢下她,便也道,“老大,我也留下。”
其余人也纷纷道:“我也不走。”
“不许胡闹,打仗的事不闹着玩的。”席香板着脸,穆瑛却道:“阿姐,我们没有胡闹,西戎都打到家门口来了,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横竖不就一条命,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席香转头看穆一贾,希望他能劝住这帮热血方刚的年轻人。
穆一贾眉头紧锁,好半晌才道:“你们先回去将老人小孩安顿好,明日送他们和永安堂商队一起离开。”
这意思是答应他们留下来了。
众人都安心离开,穆瑛跟着穆康去帮他娘一起收拾行李。
席香有些不解:“二叔,您怎么能让他们留下来?”
“香儿啊,我们的家原本是在桂北,可十年前被西戎占了,我们背井离乡这些年,我做梦都想回到桂北穆家寨。”穆一贾目光悠远,“我一直盼着有朝一日朝廷能收复桂北,我们能回家。可眼下,桂南也没了,雍州是我们的第二个家,那群孩子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们谁也不愿意再失去这个家了。”
“大家都是为守护家园而留下,赤子之心诚挚无比,没有人在胡闹。”穆一贾拍拍她的肩头,道:“再说你自己,不也是打着留下来的主意?”
席香低下头,“可他们年纪还小……”
穆一贾不禁莞尔,“你是替他们操心惯了总当他们是小孩,忘了这群人里头,除了穆瑛小你两岁,其余人要么和你同岁,要么像穆康,比你还大三岁呢。”
“……”席香一时无话。
“好孩子,知道你是为他们好,担心他们。可这些人,总要有自己的担当,你不能一辈子都替他们撑着天。”穆一贾语重心长道。
席香点了点头。
这一夜,整个雍州城的百姓提心吊胆一夜没睡,天还没亮,惜命的人就带着细软家眷匆匆走了。
也有死也不肯背井离乡的,任凭衙役怎么劝都不动摇。
清风寨这边,老幼妇孺一早由穆康等人护送到永安商队里,和永安商队一起离开,前往幽州。
穆一贾和穆康等人都留下来了。
谢礼谦也没走。
瘦子拍着谢礼谦的肩膀,一副老大欣慰的模样道:“谢小四想不到你这么仗义,还留下来陪我们。”
一行人到府衙登记,方知同一宿没睡,熬得眼睛都红了,看见席香领着近三十人排队,布满血丝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你们怎么不走?”他走过去问。陈令走前,可是特意交代了招财要带席香等人一起走的。
席香道:“我们留下来与大人一起守城。”
“哎。”方知同重重点了下头。
张南这时也走过来,他已经换了身衣服,整个人干净利落多了,“席姑娘。”
“张将军。”席香朝他点头,神情很平静,并未因为张南丢了桂南,而像其他人鄙夷张南。
张南知道席香的能耐,还想同她再说些什么时,忽听战鼓声响,所有人顿时一震。
这是……
西戎人攻城了。
第037章
西戎来势汹汹,张南与方知同赶到西城门楼上时,西戎精锐士兵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已经推着攻城车到城外十里之处了。
黑压压的一片,粗略目测,至少七万人马。竟是比想象中还要多一倍。
张南神情绷紧,心沉了下来。
雍州士兵总计一万三千余人,一千人已于昨晚分别前往南城门外和西城门外十里处布防设哨,两千人分别驻守东城门、北城门,疏散城中迁往幽州、乐州的百姓,余下一万人马,一千后勤兵,五千步兵,三千骑兵,一千弓箭兵。
西戎七万精锐攻城,依雍州这易攻难守的地形,一万余人守城,只能盼着援兵能早到。
方知同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腿就吓软了,额上细汗密布。
张南开口号令:“弓箭手,准备。”
“滚木擂石,准备。”
“沙石、火油,准备。”
此时,席香与穆瑛等人都被安排到了后勤处。他们和后勤兵一起,烧开水、沸粪和木炭,倒入桶中,运往西城门供给守城士兵使用。
他们在后勤处,对前线情况,都只能从送物资到前线的后勤兵口中得知。
西戎人攻城了。
西戎人已攻到城下了。
西戎人架起云梯攀墙了。
西戎人撞城门了。
……
全是西戎攻势猛烈的情况。
至于己方的情况,后勤兵抹去溅到脸上的血,只道:“加快速度烧水,前线箭已用完了”
穆瑛等人听了,都按下了想去前线杀敌的冲动,老老实实听从命令,加快了烧火的速度。席香若有所思愣了片刻,被穆瑛拍了拍,才回神。
那后勤兵随后又去前线送物资了,这之后,众人都没有再看见他了。
席香问了与他同行去了前线回来的另一名后勤兵,得到了个“他已经没了”的答案。
战争是残酷的,人没了,却连为之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席香看着那回答她话的后勤兵,一脸麻木地扛着木炭桶到车上,他身上血迹斑斑,有些已干透,有些还正顺着衣摆往下滴。分不清是他受伤了,还是沾了同袍战友的血,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这一役,足足打了一天。
直到暮色微沉,号角响起,有后勤兵一身是血的从前线跑回来,朝众人雀跃欢呼:“西戎退兵了!”
疲惫不堪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雍州守住了。
那后勤兵,年纪不大,看着最多不过十六七岁,一脸稚气未脱。他欢呼完,忽地身子一倾,径直倒地,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后勤处众人俱都是一愣,席香走过去,本想扶起他,但手碰到那后勤兵身上时却觉有些不对,她伸手探向后勤兵鼻间,已没有气息了。
席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道:“他走了。”
众人的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那名后勤兵身上,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随后,开始有人小声啜泣、捂嘴呜咽、最终压抑了一整天的恐惧、惊惶等情绪仿佛倾泻千里的洪流,再也止不住,纷纷崩溃得抱头痛哭起来。
哭声连成一片,甚至压过前线传来的阵阵号角声。
席香在这一片哀恸声里,目光遥遥望向西城门,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渗出了血迹也不自知。
与此同时,汴梁。
桂南失守的急报前脚送入御书房,陈令后脚也进来了。
除却皇帝,镇远侯、陈瑜、庄鸿曦也都在。
陈令一身风尘仆仆,草草对皇帝行了个礼,便道:“桂南已失守,雍州恐有城破之危,需得即刻从幽州调兵增援。”
庄鸿曦却摇头,一脸凝重道:“不妥,不能从幽州调兵。幽州与平邑相邻,一旦从幽州调兵,只怕幽州也将陷入危难之境。”
陈令一怔,他倒没想到这方面。
庄鸿曦双膝跪地,朝不发一语的皇帝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方抬头沉声道:“臣请命亲自率兵南下抗敌,收复我大梁失地。”
皇帝自是不答应的。庄鸿曦年逾花甲,这个年纪,他应该在家中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然,对上庄鸿曦坚定不移的目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庄鸿曦之所请命领兵征战,一是前阵子儿子庄青柏被哈德剃了头发的事,已令他面上无光,眼下桂南失守的事,守将张南还是他教出来的弟子,张南弃城而逃,更令他蒙羞。
请命出征,不过是想争回一点脸面,百年之后,才有脸见列祖列宗。
皇帝偏头看向镇远侯,等镇远侯表态。
但庄鸿曦心意已决,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动摇他的。
就连陈瑜愿代他领兵南下,都被他拒绝了。
情势紧急,容不得人再耽误时间了。
皇帝与镇远侯到底还是松口,答应让他挂帅,领兵南下雍州。
汴梁精兵五万,由庄鸿曦率骑兵一万快马加鞭乘着夜色先行,余下四万次日再启程。
庄词,混在了这四万人里,跟着一道出发了。
陈令一天一夜未合眼,从宫里回到家里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
添福神情慌张地迎上来,手里拿着从幽州发来的急信,道:“三公子,我哥来信了,说他们已经从雍州安全撤离,走时西戎已经攻城了。”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我哥信上还说,席姑娘,没有随他一起离开,留在了雍州。”
陈令睡意顿消,从添福手中抽过信,一目十行将信看完,脸色都变了。
“雍州易攻难守,一城兵力不过万余,且大多还是些老弱病残,你率七万精锐之师竟惨败如此,死伤逾万?”
桂州城内,西戎军帐之中,哈德一脸盛怒,抽出腰间佩刀,指向此次率兵进攻雍州的主将,目光阴沉。
那主将名叫莫黎,是先前守在桂北的守将。
莫黎守在桂北多年,对张南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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