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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倾城:冷宫弃妃-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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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那些嫔妃原本听到她的“宣判”,好几个都兴奋得屏住了呼吸,这个时候一听皇上来了,脸上的神色又变了几变,还是立刻起身,我头也眉回,只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慢慢的从地上移过来,遮住了我的影子。
    “臣妾拜见皇上。”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很低沉,还带着一丝沙哑,像是一夜没睡给熬出来的,我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慢慢走过来,一直走到我的身后,对着站在我面前的常晴,说道:“皇后,问得如何了?”
    “皇上,岳才人已经都认了。”
    “哦?都认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好像在那种平静下暗藏着什么,我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也是苍白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看来真的是熬了夜,神色也显得有几分疲惫,但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睛更红了几分。
    我平静的转过脸,继续沉默的跪着。
    常晴说道:“岳才人说了,药囊是她放的,那天晚上水秀溜进景仁宫偷放老鼠的时候,她在水秀的后面,所以景仁宫的人看到了水秀,却没看到她,玉雯也说,许婕妤的身体就是从那天之后开始有异样的。”
    “哦?”
    他的声音拉长了,显得有几分玩味:“那天晚上?”
    “是啊皇上,”玉雯跪着走过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求皇上为婕妤做主!”
    他没有说话,而是慢慢的走到了我的面前,慢慢的蹲下身子看着我,我还一直低着头,但他一伸手就捏住了我的下巴,微微用力的一抬,我被抬起脸来看着他。
    “那天晚上……”
    我平静的看着他:“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但求一死,以赎己罪,望皇上成全。”
    一听到我这话,别人尚可,旁边的水秀已经快要吓哭了:“才人,才人不要!”
    “……”
    我什么话也不再说,只是被他抬着下巴,看着他的目光浅而淡,仿佛眼前一片透明。
    他还在看着我,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隐隐的起了波澜,脸上透出了一丝近乎抽搐的表情,我听见他磨了磨牙,突然狠狠的抽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我被打得整个人掀翻在地。
    “才人!”
    水秀急忙跪着扑过来扶起我,我被打得眼前一阵发白,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似乎也裂开了,轻轻的舔了舔,舌尖立刻尝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看着我的样子,水秀哭得脸上泪涕横流,回头朝着裴元灏直磕头,磕得砰砰作响:“皇上,皇上求您别打才人了,一切都是奴婢的错,皇上您打奴婢吧!”
    裴元灏站直了身子低头看着我,森然道:“你想死?死了就一了百了对吗?死了你就如愿了对吗?朕偏不让你死!”
    我还伏在地上,那一巴掌真的不轻,现在耳边都还嗡嗡作响。
    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楚的在耳边响起:“削去她才人的封号,打入冷宫,朕不让你死,朕要好好的折磨你!”
    打入冷宫……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只是淡淡的一笑,可周围的那些嫔妃一听到要把我打入冷宫,全都怔住了,面面相觑,但一听到“折磨”两个字,有的人脸上又浮起了冷笑。
    常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裴元灏,说道:“臣妾立刻安排。”
    说完,便挥挥手对站在门口的那个老太监道:“带下去。”
    “是。”
    那公公走了进来,当着皇帝的面他倒也还老实,既不恭敬也不卑微,平静的说道:“跟咱家走吧。”
    我慢慢的起身,但刚刚那一巴掌实在打得太重,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沉,水秀急忙上来扶着我,我刚刚往门外走了一步,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说道:“皇上,臣妾还有一个请求。”
    他看着我:“你还要求什么?”

  ☆、337。第337章 冷宫之夜

“我想见见,许婕妤的孩子。”
    这句话一出口,他和常晴都愣了一下,周围的那些嫔妃一听,全都炸了起来——
    “这怎么行,她这种毒妇!”
    “对啊,许婕妤就是被她害死,现在她还要看孩子……”
    “当心小孩子看到这种人,都会吓坏了。”
    在宫里这些日子,我早已经学会把这些话自动的漏掉,他却皱起了眉头,冷冷道:“都下去。”
    众嫔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都有几分异样,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上来向他和常晴行过礼之后便都无声的退下了,我背对着他们而立,闻着那一阵阵的脂粉幽香慢慢的飘远,周围又只剩下了冷意。
    裴元灏转头看着常晴:“去见大皇子。”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许幼菱生的是个儿子。
    不由的想起了那个时候,我还是她身边的一个宫女时,我们谈起将来她会生男孩还是女孩她说的那些话,那个柔弱得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女人,为了不耽搁孩子的前程,也为了给孩子一个安宁的人生,宁肯希望自己生一个女儿,可现在,她生下的是天朝的第一个皇子,裴元灏的第一个亲生骨肉,却再也无法看到自己的孩子会如何走完这注定坎坷的一生。
    我呢,我的孩子呢?
    我下意识的伸手,长长的袖子覆住了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连出生都没来得及,就早登极乐,他是不是只用疼那一回,却能避免一世的苦痛?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暖房外,常晴带着我走了进去,一进门就感觉到里面地龙烧得很热,温暖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乳香,里面的宫女奶娘急忙出来给皇帝和皇后行礼。
    一转头,就看到内室的大床上,一个微微蠕动的襁褓。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下意识的慢慢走了过去,常晴似乎想要跟上来,但这时,裴元灏却已经走了过来,她想了想,还是留在了外间,轻声的问了奶娘孩子的事。
    一直走到床边,我才看清楚。
    红赤赤的,皱巴巴的,好像一只剥了皮的小猫,两条长长的眼线闭着,小鼻头红红的,下面是一张嘟嘟的小嘴。
    这就是——她的孩子?
    这一刻,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的感觉涌上心痛,却也涌起了满心的疼爱,我轻轻的俯下身看着他。
    孩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颤巍巍的呜咽,我以为他要哭了,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抱他,可这孩子皱了皱眉头,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最深的夜,可是阳光透进来,又能看到最清亮的光映在里面,有一种说不出的透彻的感觉,他明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可那一眼,却给人的感觉,好像连灵魂都被他眼前被看透了。
    我看着他直发呆,这时,这孩子愣愣的看着头顶的我,突然裂了一下嘴。
    他……笑了?
    我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裴元灏看到,也微微的吃了一惊,看着孩子,又看了看我。
    这个孩子——像谁呢?许幼菱吗?现在还看不出来,可看着孩子的眉形,还有长长的眼角微微挑起的眼睛,好像……好像身边的这个男人。
    是他的孩子,当然是像他的。
    如果,我的孩子没有死,可以顺利的生下来的话,会不会也是这样?好看的眉形,长长的微挑起的眼睛,红彤彤的鼻头,还有水嘟嘟的嘴,会不会都像他?会不会,有一点也像我?
    我忍不住看向了他,却发现他也在看着我。
    刚刚那噬人一般的戾气都不见了,而我的脸上也不再只是冰封,眼睛却越来越热,好像下一刻就要滴下泪。
    我慢慢的站直身子,朝着他一福:“臣——奴婢告退。”
    说完,也不再看他便转身走了出去,走过常晴身边的时候,也朝着她一福,她只点了点头,一句话也不说,倒是站在门口的那位公公,大概有些弄不清楚,上前来迎我的时候口气也缓了些。
    走出大门的时候,屋子里的暖意退去,一阵凉意袭来。
    我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穹——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啊……
    。
    春天原本应该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可我们到冷宫的时候,却下着大雨,眼前一片银灰色的雨幕遮挡了所有的东西,只能看到灰突突的高墙和里面灰蒙蒙的房子。
    雨水落在地上,激起泥土微微的腥味冲到鼻子里。
    其实,这种味道比脂粉的味道更让我喜欢,只是这个时候只是让人更狼狈而已,我撑着伞走到一半的路,身上已经湿透了,手里的包袱也完全湿了,水秀急忙要给我撑伞,说道:“才人,东西还是奴婢来拿吧。”
    我皱着眉头也懒得看她:“你哪只眼睛在这里看到有才人的?”
    “呃……”
    她一愣,吴嬷嬷已经上来拍了她一把:“还乱叫,若是让别人听见,又是一场事了。”
    “哦。”她吐了吐舌头,还是要上来抢我手里的包袱,说:“那,姑娘,奴婢帮你拿这个。”
    我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吴嬷嬷,也不说什么,只伸手揽着她共撑一把伞:“过来吧。”
    我知道这回的事,最不好受的就是她,我还让吴嬷嬷骂了她一阵子,可看着我现在的样子,她仍旧很内疚,我也知道那种感觉不靠时间和人心慢慢的抚平,会是很长的一道疤,也便不再说什么,几个人有些狼狈的朝着冷宫里的那个院子走去。
    刚刚走到离院子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看到前面隐隐绰绰的似乎站了一个人。
    我仔细一看,竟然是钱嬷嬷!
    “钱嬷嬷?”我愣了一下,急忙走过去,果然是她撑着伞站在那里,脸上也是一副没好气的表情,看着我的样子,似乎又有些心疼:“你还真是,惦记我啊。”
    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勉强一笑。
    钱嬷嬷的目光又移向了我的身后,眉毛挑了挑:“哟,还没死哪。”
    “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我回头一看,却是吴嬷嬷,两个人针顶针的样子站在雨里,毫不示弱。
    其实之前吴嬷嬷给我熬煮米汤的时候,我也隐约感觉到她应该曾经是召烈皇后身边的人,现在看她和钱嬷嬷这样,更确定了,只是两个人这样老小孩的样子,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水秀急的说道:“还是让才——让姑娘先进去吧,还淋着雨哪!”
    他们两这才回过神一样,急急忙忙朝里面走去。
    屋子是内侍监吩咐的,里面只略微打扫了一下,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水秀一进去就皱紧了眉头:“这个地方,怎么能住啊。”
    钱嬷嬷一听就不乐意了:“不能住,你当你们是什么人,贵妃娘娘啊?”
    水秀被她一句话哽回去,嘟着嘴。
    我淡淡的一笑,过去在这里住的时候,已经习惯了钱嬷嬷这样说话,只怕水秀还得耐烦一阵子,便从她手里接过我的包袱:“行了,去看看你自己的房子吧。”
    这次我被贬到冷宫,已经削去了才人的封号,是个普通的宫婢,也不会有服侍的人;水秀是戴罪之身,原本打几板子便罢,但因为这件事的拖累,也被放到了冷宫;小玉我没有让她跟着,倒是吴嬷嬷自己到皇后的面前请罪,说自己是宫里的老人,却没能劝谏主子谨言慎行做下这样的祸事,自请到冷宫来的。
    他们虽然一起来了,但身份却是和我一样,也有自己的住处。
    水秀说道:“不要,奴婢还是先帮姑娘收拾好再说。”
    “你——”
    我皱着眉头,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差点倒下,吴嬷嬷他们急忙扶着我:“姑娘,你怎么了?”
    钱嬷嬷一捏我的手就说:“哎哟,冷得跟冰块一样。”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只怕——”
    我也知道自己流产之后落下了病根,原本应该好好调养的,但是又碰上许幼菱的事,大晚上被叫去问话,又熬了夜,刚刚还淋了雨,不病才怪。
    他们帮我脱了衣服,擦干净身上和头发便上床躺着休息,水秀还要给我收拾屋子,我恹恹的说道:“先回去吧。你这样噼里啪啦的,我怎么睡啊?”
    吴嬷嬷和钱嬷嬷便拉着她出去了。
    说累,也是真的累了,这些天这样心力交瘁的熬下来,比当初在扬州火里来水里去还痛苦,我心里还有一簇火没有熄灭,就是那块名牌还在申柔的手上,那不止是我的命在她手上,如果闹开了,将会是怎样的一场浩劫?
    我微微有些颤抖,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脑子也有些昏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我蜷缩在被子里,颤颤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耳边先响起滴滴答答的水声,仔细一听,雨已经停了,是屋檐上的积水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转头看看窗外,天色漆黑的,是夜里了。
    身上还有些酸痛的感觉,呼吸也是炙热的,我知道自己是发了烧,额头上还垫着冰帕子,嘴里却干得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我吃力的坐起来,靠在床头喘了半天,扶着墙勉强走到桌边,正要倒水喝,却看到外面一片大好的月色,月光如水一般照在院子里,银光润润。
    院子里还有两个人——吴嬷嬷和钱嬷嬷。
    他们既然都跟过召烈皇后,想来也是关系匪浅的姐妹,也应该有很多话想要说才对。
    我喝了一口茶,嘴里润了一点,刚准备回床上继续睡,就听见吴嬷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老实告诉我,当初那个孩子,皇后到底生下来没有?”

  ☆、338。第338章 垂死 最后的日子

当初那个孩子?
    我人有些发晕,还迷迷糊糊的想着——什么孩子?召烈皇后的孩子,不应该是当初的皇长子,也就是太上皇在传位诏书中所写的“皇长子元辰”吗?
    都要传位给他了,怎么可能没有生下来呢?
    不过,既然生下来了,人呢?
    ……
    我模模糊糊的,听见钱嬷嬷哽咽的说道:“那么大的火,救火的都伤了那么多人,皇后虽然没被烧死,却是给活生生的熏死的,孩子生没生下来,你说呢?”
    我一听她的话,顿时心里一惊,掌心里冷汗涔涔。
    很早就知道召烈皇后,也从裴元灏和杨云晖口中听说的她的事,也能从皇太后的口气里感觉到她的一些性格,这个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人,却最终死在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里,这些我都听说了,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是被活生生的熏死,而且——她居然是怀着孩子的时候被熏死的!
    这,简直是惨绝人寰啊!
    “既然如此,皇——太上皇的诏书里,怎么会说要传位给皇长子,而且——元辰这个名字,分明是当初他和召烈皇后一起想的,就是为了皇长子取的名字啊!”
    “我也听说那道诏书了。可是,皇后的尸体是我亲眼看见的,也是我亲眼看见她入殓。母亲都这样惨死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活得了吗?”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总之,这个孩子没生下来,胎死腹中了。”
    我听到这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也想不到,孩子竟然没有生下来,就这样胎死腹中了,可既然孩子没有生下来,皇上为什么要下那道诏书,传位给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皇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钱嬷嬷说到这里,眼睛更红了,慢慢道:“当初那场大火,现在还在我的梦里,死都忘不掉。”
    “谁能忘得掉?”
    吴嬷嬷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也是红红的:“皇后的心性为人,真的能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
    两个人沉默着相对了一会儿,擦了擦眼睛,钱嬷嬷倒像是想起什么来,看着她说道:“说到心性为人,你有没有觉得,有个人跟皇后很像。”
    “你也发现了?”
    吴嬷嬷抬头看着她,眼睛亮亮的:“这个丫头,真的难得。有的时候,我真觉得她好像就是召烈皇后回魂了。”
    “是啊,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每次看到她,都好像看到当初的皇后一样,”钱嬷嬷说着,又轻笑了一下:“不过,她跟皇后还不一样,她倔强得多。当初皇后那样,也懂得跟太上皇服软,可这个丫头——是把软刀子啊。”
    “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丢不下她。”
    钱嬷嬷看了她一眼,像是笑了一下,眼中也有些淡淡的回忆的哀伤:“她跟皇后,还是一样的人,就算恨也让人忘不掉。否则——这么多年了,太后也不会还记挂着当初的姐妹情。”
    姐妹?我听得越发疑惑了——太后几次提到召烈皇后,眼中都是恨意,语气中也是不能释怀的恨意,怎么他们过去还是好姐妹吗?
    如果是的话,人已经死了,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恨意?
    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
    。
    明明知道这些已经是过去的事,就算挖掘出了真相也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可人一病,脑子反倒歇不下来,整整一夜我都想着——想着惨死的召烈皇后,想着郁愤难平的皇太后,想着那个胎死腹中的“皇长子元辰”。
    这宫里,到底有多少伤心的事,伤心的人?
    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我才发现自己发烧得更厉害了,身体好像被掏空了一样,软绵绵的像个破麻袋躺在床上,水秀吓哭了,趴在床沿上,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我恹恹的一笑:“我还没死呢,哭什么。”
    “可是你——”
    “养一养,会好起来的。”
    我自己知道,这是流产加上后来的一些煎熬,留下的病,需要养,只是冷宫也的确不是一个养病的地方,钱嬷嬷当然不会为难克扣我什么,可冷宫到底是冷宫,缺这少那是常事,太医也不可能再进来。
    这种情况下,我的身子一天一天的拖着,缠绵病榻,不是咳血就是寒症,竟没有一天好好的,水秀不懂,还每天火急火燎的给我熬药,可从吴嬷嬷红红的眼睛里,我也看出来了,自己这是下世的光景。
    不过这个时候,人倒不觉得有什么不甘心,我二十多岁了,女孩子最好的年华早已经过去,苦吃过,福也享过,爱过恨过,唯一的遗憾——我抬起头看着外面高耸的灰突突的墙——大概就是到死,都飞不出这个牢笼吧?
    水秀手里捧着食盒从外面进来,一看见我攀着门口站着,立刻跑过来:“姑娘,你怎么出来了呢?外面有风啊!”
    “没事,老是躺着感觉病重。”我笑了笑:“起来走走,或许好一点。”
    “那我给你加件衣服。”
    说着,她匆匆地进屋放好食盒,然后拿了一件长衣给我披上,扶着我慢慢的走到园子里坐下,我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也不好说出来让她担心,只能暗暗的喘着。
    扶我坐下之后,她又跑回屋子,把刚刚拿回来的食盒端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好几种精致的点心,我一看,立刻问道:“哪来的?”
    “小福子偷偷给我的。哈哈。”
    水秀笑得眼睛都弯了,送到我面前:“姑娘,你快吃,刚刚喝了药,吃这个能冲淡药的苦味。”
    她一直催促我吃东西,可我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了。
    于是笑道:“现在你都在冷宫了,小福子还对你这么好,真难得。”
    “那当然,我和他是同乡,小时候他被人欺负,都是我帮他的。”水秀笑眯眯的说道:“姑娘你还不知道吧,别看他现在叫小福子,其实他以前的名字可土了,叫狗剩呢。”
    我笑了起来。
    “不过,小福子这个名字也真好,他真有福气,这次皇上南下,还要带着他呢。”
    南下……
    这两个字一下子扎进了我的心里,我的笑容顿时也僵了一下:“皇上,要南下了吗?”
    “嗯,听说船早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最近几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身。”
    就在最近了吗?
    我恍恍惚惚的抬头看着头顶那片天——就在最近,他就要南下了。
    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趁着这次南下……可是,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一场空啊!
    想到这里,胸口憋闷的感觉更重了,水秀发现我的脸色有点不对,急忙大声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喉咙里阵阵恶心的感觉翻涌着,吴嬷嬷和钱嬷嬷听见了也跑过来,一看见我的样子立刻道:“怎么了?”
    “不知道,我刚刚只是跟姑娘聊天。”
    “你们说什么了?”
    “……”我怕水秀又要挨骂,抬起手摆了摆,吴嬷嬷看了我们一眼,急忙和钱嬷嬷一起扶着我进屋躺下,这一颠簸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将之前喝的药都吐了出来。
    药水里,还有一丝丝黑红的血丝。
    一看到这里,吴嬷嬷和钱嬷嬷都呆了,水秀还不明就里,直掏出手帕给我擦嘴,吴嬷嬷急忙道:“水秀,赶快扫了,快一点!”
    “哦,哦!”
    水秀听了,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拿扫帚,钱嬷嬷看着地上的药,眼睛有些发红,吴嬷嬷慢慢的坐下来:“姑娘,你——你是不是觉得,没什么盼头了?”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
    “人生病吃药,是要自己想着好,如果自己都不想好起来,别说吃药了,大罗金仙也帮不了你的。”她轻轻的说道:“你还年轻,活着才有盼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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