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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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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晚甫一进厨房,吓了一大跳。
  灶旁零落的柴禾被捡拾在墙角,堆的整整齐齐,案板上干干净净,锅里还有半碗饭,不知去了何处,锅都涮的干干净净。厨房那张炕,原本是她和她娘睡的,铺的褥子久没洗过,脏兮兮的,给卷起来,揉在一角,一张竹席被擦拭的明光可鉴。
  一回头,郭嘉就站在她身后。白白净净的少年,大约新洗过澡,见她目光扫过来,脸上飞过一抹潮红,再一转身,坐到了炕沿上。
  “你擦的?”夏晚道。
  郭嘉两眼别着,轻轻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什么似的,自胸前解了只玉佩下来,递到了她手中。
  水色透亮的羊脂玉,边色微黄,中间露出的玉脂中,雕着个憨态可掬的小婴儿,蜷于玉中,睡的正香沉。
  “哪来的?”
  “捡的。”其实是从一个北齐兵的胸前拽下来的,郭嘉生在富庶人家,上战场从来不取人财的,但在杀一个北齐兵时,看到他胸前挂着这样一只漂亮的脂玉娃娃,心中一念,觉得自己和夏晚大约就能生这样一个圆丢丢憨兮兮的孩子,于是把它摘了回来。
  这跟夏晚那块最劣质的狗玉相比,简直天差地别。他顺势一拉,俩人就一起躺到了铺着光席子的炕上。
  “你家郭兴呢?”
  “被齐兵给抓了。”
  “他不是战神吗,整日装神弄鬼扮蚩尤的那个,居然也会叫人捉住?”
  想想他莽撞的性子,还有不嫌弃她丑,便要跟她一炕滚时的诚意,那人至少有颗诚心的,夏晚叹了口气道:“那怎么办,谁去救他?”
  头一回是郭嘉这辈子都不愿回想的一段儿,真正爽的是第二回,简直如入无人之境,然后他就觉得小夏晚成了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她侧躺在明油油的光席子上,略呈透明的指腹在席子上轻轻揉压着,两只微圆的眸子里水色潋滟,自打嫁进老郭家,这是她笑的最欢的一日。
  “我听娘说,让莲姐儿把孩子生下来,然后送人。”夏晚见郭嘉手指一点点往前挪着,来触她的手,随即轻轻移开了自己的手:“莲姐儿可怜,孩子也可怜,陈雁西……”
  郭嘉忽而爬起来,就在夏晚红嫩嫩的嘴皮子上咬了一口,傍晚的夕阳从窗外透进来,他就那么仔细打量着她的脸。
  夏晚觉得有些怪异,这人瞧着在笑,但目光像狼一样,她断然道:“只聊天,不准干别的。”
  郭嘉答应阿单只要半个时辰就出去,但已经过去至少一刻钟了,黑天月夜的,明知没人,他还是一把关上了窗子,语调也是小心翼翼的赔情下话:“我小时候听人说,这种事儿头一回女子都会疼,但尝着尝着就会有滋味儿,不信咱们再试试?”
  夏晚断然道:“不要,肚子疼。”
  郭嘉脸上的潮红顿时褪去,后背腾起一身的冷汗,翻身就坐了起来:“疼的厉害,怕不是中毒了?”
  夏晚捂着脸笑了起来,在炕上夹起两条腿轻抖着:“大约是破了,一走路就疼。”
  所以,只是擦破了皮而已?
  郭嘉毕竟年少,况且乱中郭万担也没有跟他交待过,以为只要她不痛不痒就没事,一把掰开夏晚两只手,平平展展就压了上去。
  “就一回,这一回绝对有滋有味儿,不信你试试看。”他笑的像个寻奶的孩子一样。
  这种事情,不止一个人舒爽,他还想让夏晚也尝尝那种滋味儿,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爽了,她还痛着。颇有几分想要血洗前耻的滋味儿,郭嘉心一横,就上了。
  郭莲捏着方肚兜儿从地窖里爬了出来,恰迎上阿单。
  阿单听着里面俩人眼看入巷,正愁没个地方说一说郭嘉那体毒的事,见她出来,便知吴氏当在地窖里,对着郭莲笑了笑,悄声道:“你娘在窖里头?”
  郭莲点头一应,俩人擦肩而过,郭莲进了院子,阿单便进了地窖。
  破败不堪的小院子,墙歪瓦斜的,郭莲扫视了一圈,听到厨房里有人在吃吃而笑。
  她跟陈雁西俩个能在一起,最初自然是陈雁西强迫的。女子么,初时都觉得疼,无甚滋味儿,但陈雁西那厮整日拿淫羊藿、锁阳、鹿血等物熬汤润补,于床上颇有一番伺候女子的功夫,每每一夜淫到天亮,这也恰是他的妾室们争夺个不死不休的原因。
  所以后来,她渐渐也就觉得有些妙趣了。那种叫人勾着,分明卑贱无比,但又尝着味儿不肯放手的滋味儿,于郭莲来说,实在是耻辱不堪的过往。
  隔窗一听夏晚在里头喊疼,再听郭嘉居然还说这一回绝对有滋有味儿,郭莲便知俩人是初入巷,这是于炕上搬弄那种事情了。
  仿如当头就人打了一闷棍,郭莲扶墙站着,半天气都喘不上来。
  郭嘉整个人,打小儿,心里眼里就只有她一个。况且他向来刻板,有他以来,郭莲还未听他用如此低声下调,赔情下话的的语气跟人说过话。隔着窗子,夏晚忽而一声叫,听那声音,跟陈雁西那些发骚□□的妾室们无二。
  郭莲再听不下去,攥着小肚兜儿就出了院子。
  那还是在陈家的时候,某一日,郭莲端了盅子汤去给正在书房里苦熬的陈雁西补身子,便见他翻着一本图册,图册头一页绘着个年约三岁大的小姑娘,穿着正红色的袄儿,脸儿细白,跃然纸上,格外的可爱。
  再一页页翻下去,便是她身上每件首饰,衣服的精细绘图,最后才是一方肚兜儿,肚兜上并未绣着花饰,只绣了两行字: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郭莲不明究里,问将起来,陈雁西才说,当初晋王李燕贞镇守关西时,曾带得一房侧妃随行,这小丫头便是那侧妃所生的女儿,名叫李昙年。王爷行府,也是格外森严的地方,但乳母带着李昙年出去逛了一回,看了回花灯,不知怎的就连人带孩子一起丢了。
  这李昙年丢的节骨眼儿上,正是李燕贞外出打仗,侧妃再产之时,侧妃听闻女儿丢失,震惊之下难产,连带一个新产的儿子,一尸两命,就那么没了。
  当时郭莲听了只是笑,就陈雁西那点小院子里面,杀人害命的事儿不在少数,更何况李燕贞那王爷行府。
  再后来,李燕贞因战功而遭皇帝忌惮,每每有战,便调他回甘州,战罢,又随即将他调回金城,这么多年下来,找孩子的事情时断时续,虽说一直在找,但就愣是没找到过。
  最近一年来,因为关西兵打仗不力,拥护李燕贞的朝臣又多了起来,皇帝李极也渐渐对他有了好脸色,而甘州司马陈康,贪污克扣军饷,把个关西战区搞的乌烟瘴气,恰是李燕贞最讨厌的人。
  所以,皇帝请他出战,他当时就说,陈康不除,自己就绝不出战。陈雁西为了保命,也为了能投李燕贞所好,便翻出图册来,准备再仔细找寻一遍李燕贞当年佚失的女儿李昙年。
  因那李昙年自幼娇养,又生的白净,身上连一处胎痣,疤痕都没有,王府的婆子们形容起来,只说漂亮的就跟那一轮满月似的,可月亮就挂在天上,她毕竟不是个人啊。
  这样一来,靠外貌无法分辩,就只能靠着她当时所穿的衣服来寻找了。所以,才会有那样一幅绘着衣物的图册。当时陈雁西从就是拿着那幅图册,对照金城所有抱养的,领养的,或者人贩子拐卖的小丫头们,一个个的对比,盘查身世。
  便夏晚,他也曾仔细盘查过一段时间。
  但不止郭莲,整个水乡镇的人都知道夏晚是夏黄书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就连她拿人血当西瓜吃的事情,夏黄书都不知说了多少回,可见她真的是随商队而来的北齐人,所以陈雁西也就没有再查下去。
  但还曾有一度,陈雁西掘遍整个甘州也找不到那位李昙年,便打算拿郭莲去冒充李昙年,把她送到李燕贞面前。为此,还仿照画册做了好几件小儿衣服,不过,旋即,他就听说,在甘州这样照猫画虎妄图滥竽充数的不少,李燕贞慧眼如炬,全给识穿。
  郭莲觉得这东西肯定不是夏晚的。但李燕贞的侧妃已经死了,孩子长大之后都会变模样,凭借这方字迹若隐若现的肚兜儿,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少女,或者可以一步登天,成为帝王家的女儿。
  该拿它怎么办?
  郭莲攥着肚兜掀开地窖的门,恰就听见阿单说,解毒可以,但得让吴氏劝着郭嘉些,勿要把男子的精水弄在夏晚体内,否则的话,怕日久要积成毒。
  方才夏晚的一声哼如闷棍敲晕了郭莲,此时阿单的一声,却仿佛当头棒喝,又把她给敲明白了。她攥着那方肚兜儿,心说原来这个嫂子是这么来的。
  ……鸡腿
  所以她才忍着,拼了命的忍着。总觉得只要自己忍过去了,等他这一回晚了,就可以躺在一处好好说会儿话。
  说是夫妻,比偷情还不如。头一回是在自家的瓜房里,这第二回,是在娘家脏兮兮的厨房里头,夏晚心说,我这苦命,啥时候才能有间干干净净的炕,俩人一头躺着。
  好容易等郭嘉折腾完了,夏晚心说,这总可以好好说会儿话了吧。她还未吃饭,穿上了衣服,准备端那半碗饭回来,边吃边说,便见郭嘉仔仔细细扎好绑腿,已是个要走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郭嘉:碗洗啦,锅洗啦,咩哈哈,这下可以直奔主题啦……


第41章 
  夏晚道:“好不好的在这儿躲着,郭兴横竖有你爹去救,你一个只会捉笔的,跑去凑的啥热闹?”
  郭嘉这一回足足弄了半个时辰,眼看明月高挂,只怕再不去,郭兴被押入北齐都城就不好办了,急急在夏晚颊上亲了一口,道:“老爹有腰伤,还在水川阻关,我不去不行。”
  夏晚扒拉着碗菹菜面,气冲冲道:“你不过一个弱书生,去了还不是挨刀,快别去了,那死鬼不是战神吗,有本事让他自己回来。”
  郭嘉两手肘在炕沿上,凝眸看了片刻自家的小媳妇儿,听她一口一个弱书生,恨不能将她揉在炕头再搬弄上一回,笑了笑道:“他那战神是个假的,得我这个真的去救,你且等着,等那一日有闲功夫了,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战神是个什么样子。”
  夏晚心说你是那门子的战神,一巴掌拍过去,郭嘉已经闪身出门,走了。
  一碗面做得三碗饭,郭嘉一碗,郭莲和吴氏各一碗,剩下的只是半碗清面汤,再加上菹菜酸,越吃越饿,夏晚索性也就不吃它了。
  盘腿坐在自家这炕头上,望着窗外那一轮明月,夏晚深深叹了口气,掏出郭嘉送的那只玉娃娃来,歪着脑袋响了半晌,忽而想起厨房的面箱子下面有一双杏黄面的小小虎头鞋,据孙氏说,也是她到红山坳时穿的。
  夏黄书也是怕抱了人的孩子招灾祸,在她到红山坳的那一日,就把她来时身上穿的衣服全都给烧光了,唯独那双虎头鞋,因绣工精致,形样可爱,叫孙氏藏在了面箱子后头,夏晚正好抽出来,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小鞋子,和玉并在一处,心说将来和郭嘉有了孩子,正好可以留着给孩子用呢。
  她正于面箱子后面够着那双鞋,便见门帘一撩,是婆婆吴氏进来了。
  夏晚家就在红山坳村村头的第一家,出门便是大路。
  郭莲就等在大路上,见郭嘉出来,立刻引面将他拦上:“六畜哥,晋王殿下是不是快到金城了?”
  郭嘉未答话,阿单道:“是,据说这一回他和皇上签了生死契,不把北齐人赶到肃北,誓不还朝,便还朝,也是扶棺而归。”
  须知北齐人狡蛮善战,大魏自开国以来,就没有把疆土拓过甘州,他敢跟皇帝签这样的生死契,只怕有生之年都很难有活着回长安的胜算。
  郭嘉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去地窖里躲着,等我救回你二哥,自回来红山坳接你们。”
  郭莲揩了揩眼角,笑了笑道:“我等着你。”
  郭嘉微点了点头,全然不是往日要离家时那牵挂她吃饭了否,牵挂她有没有乱跑,有没有好好习字的样子,心不在焉,回头望了眼夏晚家那破屋子,倒是笑了笑。
  直等郭嘉转身离开,郭莲的嘴角才缓缓松了下来。
  郭万担身有神力,做为整个甘州人人敬仰的战神,居然隐姓埋名在水乡镇,于朝事几乎也不涉足,郭莲原本对这些东西也无甚兴趣。直到跟着陈雁西,因他天天研究朝事,她便也跟着研究起来。
  据陈雁西来说,虽说太子年龄够,德性也够,但之所以皇帝忌惮晋王李燕贞,就是因为他文武兼修,刚毅果敢,能打仗,亦能治朝,风芒太甚,每每露头,非但太子在他的掩影下光芒全无,就连皇帝也要逊色,所以皇帝才不喜他。
  陈雁西说起李燕贞,恨的咬牙切齿,也怕的颤颤兢兢,生怕自己的人头要叫李燕贞摘掉。
  照郭莲来看,李燕贞那样的男人,仅凭打压是打压不下去的,若有郭嘉相助,横扫关西只怕不是难事,到那时,身为他的女儿,又会有怎样的前程?
  她正胡思乱想着,便见一骑快马从大路上飞驰而来,虽看不清楚,但瞧月光下那高大的身影,绝对是个北齐蛮人。
  她躲在颗老榆树后面,手里仍攥着那方帕子,急促的喘了许久,便见那人下了马,在夏晚家院门前站了片刻,转身便要往里走。
  徜若这真是个北齐蛮人,于普通女子来说,躲都躲不及的,可郭莲头皮一硬就迎了出去。也是跟陈雁西那些从娼窠里出来的小妾们学的,最能讨好男子们的声音,郭莲唤道:“兵爷!”
  来人并非什么北齐兵,而是尾随着郭嘉,一直从水乡镇跟到堡子里,再跟到红山坳的呼延天忠。
  他如今大概是整个关西战场,唯一知道郭嘉就是蚩尤的那个人。真正的战神,不为两军而战,于战场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总操控着战局的成败,不要名,不要利,没有什么可以诱惑他,伏他为已用。
  呼延天忠既是呼延神助的侄子,还有个妹妹在东宫为侧妃,颇得太子宠爱,所以虽在边关,人人都要称他一声国舅爷。
  甘州做为军事重镇,也是太子和晋王之间斗法,争权,较量的最重要的一块地域。这半年多来因为呼延神助领兵不力,太子在皇帝面前不知受了多少责斥。
  身为国舅爷,当呼延天忠知道郭嘉就是战神之后,第一想的,就是怎么才能替太子把郭嘉这个人物牢牢掌控在手里。
  所以于月光下仔细辩了半晌,发现这声儿娇滴滴的妇人竟是郭嘉的妹妹郭莲,他就笑了。这小丫头算是整个水乡镇最漂亮的姑娘了,郭万担全家捧在掌心的明珠,对于生的漂亮的姑娘,男子们总喜欢多看一眼,所以他认得她。
  郭莲紧紧攥着方肚兜,脸色苍白,低声道:“呼延将军,咱们能不能多聊几句?我有些事儿要求你帮忙。”
  厨房里,吴氏一脸的为难,夏晚一脸的错愕。
  夏晚愣了半晌,才道:“果真郭嘉才是那个死鬼,蚩尤?”
  吴氏极难为情的点了点头,道:“这家子的男人一个毛病,凡事不与女人说,所以你瞧瞧,我也是才知道的。须知这家的孩子,也就他一个是我亲生的,所以那蚩尤,除了他爹,就是他了。”
  怪不得方才郭嘉走的时候,说那个假的得他这个真的去解救。夏晚将碗搁在厨案上,捂上肚子,道:“所以,他那脏东西,会带害我的身体?”
  吴氏方才没抓到儿子,也不知怎么跟儿媳妇解释,语无伦次道:“照阿单的说法,只要不弄在里头,不弄在里头就没事,下回要是行房,你跟六畜解释解释。”
  夏晚跌坐在炕沿上,愣了半晌,才道:“好。”
  借着吴氏的话,也总算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半年前郭嘉中毒,才是蚩尤最终不肯出战的原因,因为蚩尤不肯出战,呼延神助才想拿她做祭,逼蚩尤出战。而她情急之下,慌张冒失的就嫁给了郭嘉,转了一圈子,她依旧是那个可以帮助蚩尤最终出战的人。
  夏晚心头掠过微微的不快,转而一笑:“娘,我初嫁进来的时候,心思也不纯,是想着要他帮我解灾的,这倒好,阴差阳错,我倒替他解了难,可见夫妻之间,就是个互帮互助,您说呢?”
  吴氏原以为儿媳妇要哭要闹,没呈想她倒这样大度,握过夏晚的手道:“要是莲姐儿能有你三分的懂事,不至落到今天的地步。”
  她话音未落,便见一个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的男子直冲冲就冲了进来。这人挑起帘子,两目扫到夏晚脸上便是一阵怪笑,一言不发,直接就来扯夏晚的手。
  吴氏并不认识呼延天忠,见他满面胡茬,瞧着是个胡人,怕他要把夏晚抢到北齐去,自然不肯叫他把儿媳妇带走,掰过呼延神助的手指着自己道:“兵爷,兵爷,你扯我就好,扯我去,我替你们做牛做马,放了我儿媳妇。”
  呼延天忠一把搡开吴氏,直接便去拎夏晚的发髻。
  吴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扑向呼延天忠,一把攥上他的头发,尖声叫道:“晚儿,快逃,快带着莲姐儿一起跑。”
  她向来是个软弱的妇人,自来温默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而暴发起来,自己往前一扑,抓住呼延天忠便死死扯住,凭他怎样挣扎也不松手,想借此拖延时机,给夏晚逃跑的机会。
  呼延天忠几把甩不开吴氏,毕竟滥杀无辜成习惯的,瞬时之间,一柄佩刀就已穿腹而过。
  吴氏死死攥着呼延天忠的头发,忽而回头,大限将临,脸色灰败,满脸还是对着呼延天忠时的狰狞:“把我的莲姐儿带出去,一定把我的莲姐儿带出去。”
  夏晚一看婆婆这个样子是没救了,这时候便哭便拼命皆是蠢招,也不犹豫,借机跃上炕,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转身就跑。
  奔出院子,她便见郭莲颠着个肚子正在院外的大榆树下东张西望。
  夏晚并非不认识呼延天忠,关西大营的将军们,一半以上她都认得,只是方才太急,她一下子并未认出来,和吴氏一样也以为他是北齐人,再看门口榆树上还拴着一匹马,高声叫道:“莲姐儿,有北齐兵来了,快上马,我牵着马带你跑。”
  郭莲应着好,却死活也爬不上那匹马去。
  门里的呼延天忠已经追出来了,夏晚拖起大肚子的郭莲便跑。
  这村子里唯她俩个,呼延天忠眼看追了上来,再无处可逃,夏晚将郭莲藏在一处土墙背后,耳语道:“你在这儿藏着,我去把他引开,千万记得别出来,我会把这人引走的。”
  郭莲道:“我娘呢,我娘是不是被这个北齐兵给杀了?”她说着,便放声哭了起来。
  夏晚一把捂上郭莲的唇,厉声道:“如今可不是你哭的时候,快闭上你的嘴,小心把那骑兵给引过来。”
  她欲走,见郭莲缩在角落里还在不停的哭,又折了回来,犹豫片刻道:“万一我要死了,见了你哥,就告诉他,我不怨他种毒在我身体里,只要他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万一要能找到我的尸骨,让他抽一天的时间,坐在我的坟前,什么话都不要说,就那么陪着我,只要一天就够了。”


第42章 
  郭莲猛得一把拉住夏晚的手,道:“我听阿单叔说,染了他那个毒,过些日子就会周身溃烂,皮肤渐渐变成绿色,长出苔藓,最终腐烂而死,就这样,你也不怪他?”
  要说方才吴氏说的时候,夏晚还能开导自己的话,郭莲这番话仿如当头一击,击到她瞬间就僵在那里。
  “真会死的这样惨?”她喃喃而语,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忽而又声厉:“放屁,你哥染毒那么长时间,也没见他全身溃烂而死,我不过染点他的毒,怎么可能就那样严重?”
  郭莲毕竟在陈家大院里呆过,曾被别的妾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过,同时也善于用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别人,所以她低声道:“嫂子怕不知道花柳病,男人染了无事,女人却会溃烂周身,你要见过一个得花柳病的女子,就不会这样说了。”
  得花柳病的女子夏晚怎会没见过?
  有些在金城做妓的,年老色衰,就会寻个山坳里的光棍嫁了,凑和着一块儿过。恰红山坳就有个那样的妇人,死的时候脏脓流了一屋子,没人肯替她收敛,还是夏晚和孙氏两个帮那妇人收敛的。
  那时,那妇人还说,像夏晚这般心善的姑娘,将来一定会有福报呢。
  夏晚心说,这倒好,当初我收敛一个染了花柳病的妇人,人人都说我只怕也要染病而死,我活的好好儿的,不期错过初一还有十五,最后竟也要全身溃烂而死。
  从在瓜房里又痛又甜蜜的苦痛中还没渡过去了,乍乍然听说自己为了贪那么个男人,转眼就得死,夏晚冷笑了笑,道:“他倒好,竟一句都未跟我提过。”
  郭莲拦过夏晚的肩,低声道:“所以,难为你了,愿意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他肯定这一生都会记得你的。”
  夏晚咬了咬牙,道:“也不知多少次,才能真正解了他身上的毒,叫他像个正常人一样?”
  她记得那个染了花柳病的妇人曾说过,有些男人在欢场上染了花柳病,就会到外面去找些妇人来睡,如此一来,病气过到妇人身上,自己的病就好了。
  她曾觉得郭嘉于自己,是攀也攀不上去的高峰,自己只要此生能仰望着他的高峰仰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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