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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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惯的无法无章,哪孩子无福消受如此大的福份,才会丢失。
  李燕贞带了一辈子的兵,性格刚烈,脾气暴躁,徜若是他年青的时候,碰到有像夏晚这样揣着两面旗,生着两面心的百姓,只怕当时就要把这些将士们全揍一顿。
  大约失去才能叫人谦卑,臣服,所以他才能耐着性子,只是说教,而不必打人。
  深深叹了一气,他挥手道:“都散了吧。”
  出了主帅府,夏晚依旧准备去找郭嘉,她这一回身上穿的是魏军的兵服,自然也就无人盘查。穿过一列列正在掩埋尸体,清扫战场的士兵,才走到城门口,正准备要出城,便见城门处一阵骚动,接着有一列士兵疾速进城,高声叫道:“他来了,他真把人给带回来了。”
  在修补城墙的,清理尸首的,或者清点兵器的,所有的士兵们齐齐止步,望着城门口的方向,只听那地方忽而一声巨响,震的地面都晃了几晃,仿佛进城的是个脚步沉重的巨人,或者庞然大物一般。
  “是谁?郭嘉?”有人语中带蔑:“我知道他,水乡镇大地主郭万担家的儿子,远远不及他二弟郭兴生的结实威猛,也不过一个少年书生而已,说他是战神,我死都不信。”
  正说着,城门口缓步走进个少年来,深青色的大褂子,绑腿,布鞋,背上还负着一个庞然大物,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捆扎、叠摞在一处,绳子从他胸前肋过,背囊加上他的高度,眼看接近城门。
  他整个脊梁都叫肩上的重物压弯,唯独脖子仍还挺直,一步步极为扎实的,走出城门口的暗影,走到阳光之下,那两道叫阳光描上金色的眉,与颊上几捋淡淡的血痕相印,衬着他冷玉般的肤质有一股冷钢一般的质感。
  他手中还拎着一柄纯钢质的斧子,斧子上斑斑血迹,几乎瞧不出本来的钢面。
  没人知道他背上那五花大绑,叫羊毡裹着,血迹斑斑的是什么东西,只见他走到阳光下,忽而转头,便盯着某一处,直勾勾的望着。
  “这真是郭嘉。”又有一人,就在夏晚身旁,轻声对方才那人说道:“据说他昨夜独自一人出关,打算去救他的弟弟郭兴,难道说他背着的,是郭兴将军的尸体?”
  俩人说话间,那负着庞大背囊的,穿青褂的少年将手中的斧子扔到地上,恰是那斧子砸在砖地上的声音,轰隆一声响,震的整座城楼都在摇晃。
  有大胆的兵丁走了过去,想要轻手触一把战神的斧子,七八个人一起合力去提,纹丝不动。
  众目睽睽之下,他一步步行至夏晚面前,盯着她看了许久,干涸锋利的唇忽而轻咧:“你怎么会在这儿?”
  夏晚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郭嘉忽而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再屈一膝,他抓着她的双手,屈膝就跪到了地上。
  这时候如山的背囊就在她眼前,透过未裹紧的脏毡子,夏晚看到里面赫然是公公郭万担的脸,双目紧闭,面如灰土,嘴还大张着,显然,郭万担死了,而且死的极为痛苦。
  郭嘉的身子微晃了晃,那毡面微扬,另现出一张脸来,是常随在郭万担左右的那个长工阿单,双目紧闭,面如灰土,他这背囊之中,也不知绑了多少人,一个个皆是死人。
  轻轻拿夏晚的手摁上自己的眼睛,郭嘉闷了片刻,道:“晚晚,帮我解一下绳子。”
  夏晚解开他背上的绳子,揭开毡子,里面一具具的尸体才显露出来。
  除了郭万担,便是老郭家的长工们,足足五个人,被捆扎在一处,便由郭嘉那薄薄瘦瘦的肩膀,背负到此。
  除了五个人,他还提着两柄无人拎得动的斧子,也不知走了多少路,一个人,就那么于敌军阵中杀了回来。
  士兵们这时候才算真正折服,无声对着郭嘉行个军礼,便蜂蛹上前,一股脑儿的,解绳子的解绳子,扶尸体的扶尸体,把他背上所负的人,一个个小心翼翼的搬了下来。
  曾经盛极一时的,瓜香整个甘州,甜遍整个关西的老郭家,连主人带长工,就这样于两夜之间,全部亡覆。
  人都已经背回来了,郭嘉的责任也就尽到了。他再不去看那些尸体,转而问夏晚:“我娘呢,莲姐儿呢?你怎么会在这儿?”
  夏晚不好说吴氏已经死了,也不好说在她看来,郭莲是个格外不省心的,遂吱吱唔唔道:“她们都很好,还在红山坳躲着呢,我……我是听娘说唯有我的身子能替你解毒,所以……”
  她咬了咬微丰的唇,眼神往侧处一瞟,那件淡褐色的大魏兵服衬着张少女娇嫩的脸,颊上两抹飞红。


第45章 
  每每大战过一场,郭嘉的脸便格外苍白。
  他忽而抬手摁了摁自己的鼻子,那双原本白瘦,修长的手上,掌心浮着一圈淡淡的白,那是握斧子太久,叫那犀角质的手柄给摩擦起的皮。
  “昨夜出了河口,我便一直在想,你大约一直都很疼,只是忍着不说而已。”说着,郭嘉轻轻掀起自己青褂子的袖子,小臂外缘几道浅浅的抓痕,那是昨夜夏晚熬不过疼,不小心抓的。
  他似乎疲惫之极,轻轻扶上夏晚的肩,揽她往城内走着:“原本,我以为是自己力气不够,才叫你不舒服。昨夜从红山坳出来,我与阿单叔聊了许久,他说,小姑娘家家,总是怕疼的。”
  能把床第间的事情告诉外人,还认真求教为何小夏晚总觉得不舒服,郭嘉也算虔诚了。昨天夜里,于黄河堤上,阿单笑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们皆是兵痞,打小儿教坏了地主家的大少爷,说的,自然是痞话。却不想郭嘉嘴里虽野,却什么都不懂,真拼出劲儿去狠命折腾,想必夏晚也叫他给折腾惨了。
  阿单这才仔细解释起来,比如少女们的头一回,须温言良语,吻着哄着,缓着细着,否则的话,只怕一回叫她识了疼痛,种下心魔,从此之后,她一见他就要想起那种痛,这辈子都不想跟他搬弄那点子事儿。
  郭嘉听罢,面色惨白。须知他为了能叫夏晚爽利,可真是下了死命折腾过的。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他声音格外的低,那苍白的脸上浮起股子淡淡的潮红来,极快的扫了夏晚一眼,大约是衣服太敞的缘故,并看不到她鼓挺挺的胸房,和纤细柔软的腰线,阔大的袍子遮住了她身上一切美的曲线。
  一日一夜,他翻过龙耆山,往西突了百里路程,都未觉得渴与饥饿,脑子一浮游到她身上,才瞬时渴躁,随即舔了舔唇:“行兵打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我爹已经死了,我也不再需要那种力量,哪种事情,往后只要你不想,咱们就不做。”
  轻轻挽上她的手,他道:“今夜,咱们就在河口城找处店子住了,躺在一处,你有什么话都说给我听,我听你说一整夜的话。”
  夏晚道:“好。”
  郭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站着。夏晚见他眼圈青的厉害,嘴唇也格外干燥,以为他要厥过去,也是吓坏了,忽而转到他身前,仰着脖子道:“若你实在走不动了,我背你。”
  她后脖颈从上至下,排着三枚猩红色的朱砂痣,黛黑色的乌发轻绕,白肤腻嫩,瞧着极具诱惑。郭嘉紧紧盯着那三枚痣,低声道:“糟糕,我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如何投宿,又如何住店?”
  所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大概就是这样了。
  夏晚道:“既是跟着我出来,包你身无分文还能走遍天下,快跟着我走吧。”
  她原本一门心思想找到郭嘉,除了替他解毒之外,至少也想问个明白,他是真的就只拿她当个用物,还是心里也会有一丁点儿的喜欢她。可就在这一刻,夏晚忽而不想问了。
  当北齐兵来袭,遍地狼烟,百姓如同刍狗,这时候有郭嘉这么一个人,能拯救百姓于水火,她的牺牲实在是微不足道。
  夏晚也不知道多久会毒发,徜若毒发,又是个什么样子,眼看郭万担已死,郭嘉也疲惫成哪个样子,心念一转,便打算在自己活着的这段日子里,陪伴着他,让他至少能有一段快乐时光。
  所以,吴氏已死,郭莲叫她丢在红山坳的事情,她也就没有立刻说出来,想等自己走的时候,再缓缓儿的告诉他。
  这城里已经没什么百姓了,至月升时,俩人终于在主帅府后找到一户没有逃走的人家,问这家人借了间炕,才算有了个落脚之处。
  这户人家主人姓马,年有六十,妻子也有六十多了,俩人无儿无女,据他们说,一直以来是靠给呼延神助开灶做饭,才在此处谋生。北齐人来了也要吃饭,所以他们倒还未受波及。
  夏晚自来是个闲不住的,抱来被褥铺好了炕,走了一日口渴的厉害,进了厨房,想借这马大娘家的灶烧碗水喝,便见马大娘正在灶下煮羊排。
  北方人的吃食一直都不甚精细,这马大娘煮了半锅羊肉,羊肉带着血水在锅里飘着,她正在灶下捣弄着火,泥盘的灶,此时起了西北风,接倒烟,呛的马大娘直抹眼泪。
  夏晚要炕的时候,商定了一夜两文钱,因为她身上只有两文钱。
  但只住有地方住不行,她还得帮郭嘉弄口吃的来,否则,照他那疲惫的样子,只怕明日就要饿出病来。所以夏晚打的主意,便是进门之后,帮这马大娘干点儿活,看能否讨到碗便宜饭吃。
  马大娘年纪大了跪不住,直接坐在灶眼儿处,见夏晚进来,念叨着:“这灶也是专拣老人家欺负,你瞧瞧别人家的烟囱里大烟小烟的,就我家的烟回回都从火眼里出来,就为这烟,生生熏瞎了我一双眼睛。”
  夏晚自地上拣了根柴,凑到马大娘身边,挽起袖子直接把手伸进灶里面去,微搅了几搅,再吹了两口气进去,只听灶里呼啦啦一阵响,风带着烟从烟囱里窜了出去,直上青天,灶里的木头也顿时燃了起来。
  马大娘瞧这姑娘利利索索,却是一把干活的好手,抚了她脖子一把道:“好伶俐的丫头,止这痣生的不好,须知,一颗痣就是一只猴子,于妇人来说,脖子里的痣便是你一生的福气,若是生在前面啊,哪猴子一生背着你,荣华富贵不吃苦,若生在后颈上,一只就是一只猴,你这一生,得背着三只猴子走,怕跟大娘我一样,也是个吃苦的命呢。”
  夏晚捣弄好了火,眼看锅响的嗡隆隆的,只得锅开,便捡过一只篱爪打羊肉,把羊肉打出来洗净了涮锅,放新水,煮肉。去过一回血水,羊肉就不腥了,再加上萝卜青蒜,都不必别的调料,便是一锅鲜乎乎的热羊汤。
  一边干着活儿,夏晚笑道:“大娘说笑了,我身上没痣的,也不知什么命格,通身上下,一颗痣都没有呢。”
  马大娘记得自己没眼花啊,借着夏晚的手站了起来,掀开她的后衣襟子,确定了果真有三颗痣,又道:“我瞧的真真儿的,三颗痣,并排而列,可惜身在背后,你自己是看不见的。”
  正说着,她便见夏晚原本在剥青蒜的,忽而却止了手。
  借着窗外明亮的光,夏晚看到自己的手臂上,哪原本在和郭嘉行房之后,就销了朱砂痣的地方,居然又生了颗猩红色的痣出来,不止手腕上有一颗,再把袖子往上撸了撸,胳膊腕子里还有一颗。
  她忽而想起郭莲曾说过的话,心说,该不会这就是毒吧。
  瞬时,这状如一滴珠一般,色泽艳丽魅惑的,一颗颗圆圆的痣在她眼里变的异常恐怖起来。她回想起曾经见过的,那花柳病发的妇人身上一颗颗流脓的烂疮,心中一阵恶寒,赶忙将袖管摘了下来,低声道:“大娘,今日我帮你做饭,帮你洗碗,再帮你把家里的衣物都洗一洗,活儿都干一干,你赏我相公一碗饭吃,可行否?”
  马大娘眼瞧着锅子冒的咕嘟嘟的,不过转眼的功夫,这小媳妇儿剥好了青蒜切成沫子,已经把地上收拾的干干净净,笑道:“来了都有饭吃,哪需要帮我干什么活儿,家里难得有客来,咱们一起做饭,做好了一起吃。”
  夏晚重重点头,又见这老大娘家的厨房脏的什么一样,遂又把她积年的碗碟都抱了出来,热了半锅子的水,一并替她洗的干干净净。
  老大娘们都喜欢勤快女子,因夏晚够勤快,嘴又甜,一顿饭的功夫把这老大娘哄的开开心心,她格外还送了夏晚一盏油灯,两碗清汤羊肉,半张饼子,叫她端着,与她相公同食去。
  撩起帘子,一盏油灯照亮整间屋子,夏晚见郭嘉立在窗前,笑嘻嘻道:“瞧瞧,不曾花费分文,饭来了。”
  一墙之隔,晋王李燕贞正在检视郭万担的尸体。
  属下将领们团团围在他身边,只见李燕贞揭起毡布,盯着郭万担的脸看了许久,才轻轻遮上了毡布。他挥了挥手,待将领们齐齐退了,只剩梁清一个,转身洗着自己的手,道:“你就一直没有认出他来?”
  忽而转身,目光扫向梁清,李燕贞略些颉顽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审夺,似乎很不满意梁清身为一个四品武官,居然连这个人都认不出来。
  梁清望着郭万担的脸,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断然摇头:“真的认不出来,还请三舅明示。”
  之所以梁清会叫李燕贞做舅舅,是因为梁清的母亲是李燕贞的长姐,也是当朝公主。所以,梁清是李燕贞的外甥。李燕贞自己的俩个儿子还小,上不得沙场,而梁清自幼善武,而且天赋异禀,力大无比,于皇家宗亲之中是个难得为将的材料,所以李燕贞才会把他带在身边,耐心教导。


第46章 
  李燕贞一脸寒霜:“身为边关将领,你不是武夫,不是一味杀敌的蛮人,你得熟知历史,熟知曾经有些什么人,在这边土地上干过什么,否则的话,怎会错失如此重要的人?”
  梁清道:“还请舅舅明示。”
  “郭玉山,他是郭玉山,就是曾经误杀你外公的心头肉,然后逃走的哪个家伙。”
  郭玉山,那是二十年前,跟着李极打江山的时候,大魏军中的一员虎将,但于酒醉之后,他也不知因何与当时的太子,李承业起了口角,并于醉酒之时锤杀了李承业。
  李承业是李极的长子,也是他最欣赏的儿子,也是他属意的太子人选,死的时候才二十岁,可以想象当时皇帝有多生气。
  从此之后,郭玉山逃出长安,不知所踪。这大约才是他刻意隐居于水乡镇,每每出战,还要戴着面具的原因。
  像呼延神助,梁清这些年青的武将们,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旧事,也不认识郭玉山,居然连郭玉山隐居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小隐隐于野,郭玉山杀了皇帝的心头肉,居然还安安生生在水乡镇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也是他的造化了。
  梁清嘴巴张了老大,愣了半晌,道:“三舅,皇上之所以一直生您的气,便是因为当初郭玉山和李承业俩人争执时,您在场,却没能阻止事态,反而放走了郭玉山。
  如今您把他和他的几个儿子送到皇上面前,让皇上消了杀子之怒,只怕皇上从此就会对您改观呢?”
  李燕贞清瘦,棱角分明的脸上,唇角一点点的往下垮着,忽而斥道:“郭玉山已战死杀场,你叫我押着他的儿子们去邀功?在你眼中,你二舅就如此不堪?”
  梁清吐了吐舌头,又犟道:“多少回战场相杀,我都想和战神相砌搓一番,是您束勒着不许,我就是不服郭玉山,更不服那个瘦巴巴儿,瞧起来只会握笔杆子的郭嘉,他也就空有点力气尔,放在战场上真正率兵出战,还不知谁赢谁输。”
  李燕贞道:“去,把郭嘉请来,让我看看,其人品性究竟如何。”
  梁清转身出了屋子,见自家小跟班随儿在廊下探头探脑,召了过来,悄声问道:“那卖瓜的小丫头呢?”
  随儿道:“爷,巧了,小的跟着那丫头出去,还未抓到她,便见她跟咱们的战神,郭嘉走了,俩人似乎……”两指一并,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人家是夫妻了。
  皇帝儿子多,便这些宗亲们,也是分做几派。
  梁清是宗亲,其父曾经也是一员虎将,不过在征滇西途中死了。他自幼勇武,又具神力,便有些清傲之气,所以才会与李燕贞投缘。
  他一直以来跟随着李燕贞,李燕贞无兵无权,在长安做闲王的时候,他的日子也格外难过。等李燕贞有权有兵了,他自然也就风光了。
  人与人之间的际遇也是造化,原本夏晚在水乡镇卖瓜,梁清也见过几回,可那时候她不过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而已。慢说生色心,便真有人把她洗干净了送到他面前,他都嫌太土气。
  今日见她穿着兵服,拿着两面旗子,一头长发如瀑布,陋衣不掩丽质,佻皮灵动,又不似大家闺秀般的古板,又比小家碧玉多着几分婉转大气,梁清不知怎的忽而就动了心。
  他这几年际遇不好,挑肥捡瘦,连妻室都还未娶。当然,便夏晚真的随了他,也不可能给他做妻室,但只要不带回长安,在这边关做房随军夫人,长安的正房夫人会有什么,她一样也会有。
  所以,梁清此时抱的,就是半路截住,把她抓过来压到张炕上,连哄带弄从此让她做个随军夫人的心。
  李燕贞最恨手下将士们欺男霸女,所以他当着李燕贞的面未敢造次,转而托随儿私下截住夏晚,乍乍然听随儿说她才破瓜的年纪居然就嫁人了,而且嫁的还是自己最不瞧不起的,空有蛮力无头脑的郭嘉,刚毅的脸上顿生阴霾:“你亲眼看见他们进了一间屋子?”
  随儿扬手,指了指主帅院的隔壁道:“巧了,他们就在隔壁。”
  梁清一脸的闷:“走,咱们去瞧瞧。”
  俩人对坐无言,默默的吃罢了两碗饭,郭嘉端起碗便准备去洗,夏晚连忙道:“你坐着,我来。”
  夺碗的瞬间,她的手臂露了出来,腕口那枚朱砂痣,犹还是初嫁过来的那夜郭嘉才看过,他握过夏晚的手腕,用叫斧柄磨糙了的拇指细细抚过那枚朱砂痣:“它似乎越发明艳了。”
  红艳欲滴,像一滴血凝在她的腕上,那枚朱砂痣在她暖玉色的肌肤上极为惑人。
  夏晚一夺手,郭嘉立刻也就松开了。他不知道这东西于夏晚来说,是毒,还以为她犹在怕疼,连忙举起双手:“往后睡觉,我就只搂着你,再不碰你。”
  夏晚从头上拨下那根铁簪子来,凑在灯前轻轻挑着灯芯儿,红唇微张,舌尖在洁白的牙齿上点了点,忽而垂眸,眸中满满的悲伤:“好。”
  似乎无论他说什么,她只会说好。抱起碗,她转身出去了。
  等夏晚一出门,郭嘉立刻又转到了窗台侧。这窄小的农家小院中,厨房也就在隔壁。夏晚一口一个大娘,边洗碗,边与马大娘俩个聊着天儿。
  听马大娘说自己眼瘸太重看不清东西,夏晚道:“我们水乡镇有个刮眼师傅,刮眼瘸刮的顶好的,要不等太平了,您往水乡镇,叫他拿剔刀给您刮上一刮?”
  马大娘一听拍起了大腿:“眼晴是个娇贵地方,哪里能刮?”
  夏晚笑着,听哪声音似乎是在扫地:“您信我一回,他真刮的极好,我多少年和他一起做卖买,就没见他刮瞎过一个人。”
  郭嘉盘膝,就坐在窗前,勾唇听了许久,便听夏晚语声似乎低了不少,也不知是在问什么,接着,马大娘断然道:“不行,绝对不行,你要知道,在别人家里干那种事儿,我们家可是要招血光之灾的。”
  夏晚轻声道:“大娘,您小声些儿,小声些儿。”
  “要真想干这个,你们就走,我们家也不能要你们。”
  “好好,我们不干,我们只睡觉就好。”夏晚吱吱唔唔道:“但我已经三天没洗过澡了,借您的锅烧点水,我洗个澡,行不行?”
  马大娘不语,夏晚于是不停搓着双手的哀求:“我明日帮您拆洗被面,洗罢了再走,成不成?”
  她在哪儿,似乎哪儿就会无比的热闹,锅碗瓢盆,叮吟咣啷的热闹。
  大约最终马大娘还是答应了,因为夏晚兴冲冲跑出屋子,于井台畔摇着轱辘把子打起了水。
  郭嘉唇角一直勾着,捡起窗子上夏晚那枚铁簪子,忽而发现他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未曾替她置备过。而她自打嫁过来,身上似乎就只有那件白底红点子的碎花衫儿算件衣服,一直以来,她只穿着这一件。
  吴氏曾给她裁过一件碧色的小袄儿,郭嘉犹还记得,她站在窗前,不停的说:“看我一眼,郭嘉,你好歹看我一眼。”
  那时候他以为郭莲死了,而且还是因为受了他一巴掌才死的,没有任何心情,似乎也不曾看过,她穿着那件碧色袄儿有多好看,那件衣服后来叫她丢在了黄河里,就那么不见了。
  在厨房里洗罢了澡,她也不知怎的,还赖皮着要到了一件马大娘的衣服,把自己那件白底子的碎花袄儿和下面的肚兜儿都挂到了梨树下的衣架上,连蹦带跳的就进屋来了。
  进得屋来,半湿的发犹还散披着,敛了笑意,她转身坐到了炕沿上,便细细儿的,揩起自己的头发来。
  马大娘见油灯一直燃着,终是怕费自己的灯油,在院内清咳了两声,见屋子里的俩个人还不熄灯,再重重咳了一声,道:“该睡觉啦。”
  那盏油灯就放在窗台上,郭嘉到底本分,凑过来想要吹灭,夏晚猛得伸手,便将那油灯圈圆,不准他熄。
  她方才悄悄挽起袖子看了看,非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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