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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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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一番未刺激到她,第二回,文贞又差清霜送了一只眼看就要腐烂的大白玉兰瓜来。在夏晚捂着鼻子搧臭气的时候,清霜解释说,这是去年大年夜,陪着皇帝祭天时,郭嘉在太庙里的供案之下,雕给文贞郡主的。
  除夕之夜,供案之下,相伴雕瓜,文贞大概是想告诉她这个。
  夏晚屏着息看了半晌,一只腐烂的,又臭又发了馊的大玉兰瓜,看不出上面雕的究竟是什么。一戳,化成脓的汁水直往外溢。
  她让清霜把那东西拿走,清霜死活不肯,于是夏晚就把它当杂物给扔出去了。
  要说郭嘉的青梅竹马,夏晚见过的郭莲就是一个,在水乡镇呆了多少年,夏晚就看着郭嘉像疼眼珠子一样疼了郭莲多少年。
  有一回大艳阳天的,一阵乌云从北而压,突然落冰雹的时候,她躲在颗槐树下,黄豆大的冰雹啪啦啦往身上打着,曾亲眼看着郭嘉和郭莲站在她身边,郭嘉伸着格外宽大的臂膀,把郭莲罩在怀中,头上,脊梁上,冰雹啪啦啦的往他身上砸着。
  还有一回,也是夏日里,突如其来的暴雨,夏晚顶着只小篮子躲在处墙角,就见郭嘉脱了身上的青褂子兜在郭莲头上,俩人相伴着从她身边跑过。
  他是天生的大哥,会做哥哥的人,哄小姑娘的一套是齐全的。
  夏晚也不知为甚,照料李燕贞的时候不觉得疲倦,晚上躺到床上也睡不着。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当年水乡镇时的样子,想自己发烧的时候,雪地里穿着双露趾头的鞋卖山货的时候,想当时的郭旺,郭嘉,还有郭莲,一群同龄的孩子们。
  所以她已经有近一个月几乎没有合过眼了。
  知道儿子打死了人,还那么点孩子,居然就打死了一个人,也不知道他此刻有多害怕,知不知道自己是叫人暗算了,也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甜瓜正是需要自己这个娘的时候,可夏晚虽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第126章 
  “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但我绝不后悔,任打任罚,大伯发落就是。”
  夏晚胸口仿如压着一块石头,蜷在郭嘉怀中,疼的厉害,欲睁眼睛睁不开,听到孩子的话语声,心便抽了一抽。
  是甜瓜。
  她听的清清楚楚,可就是醒不来。
  宽大敞亮的屋子里,夕阳斜晒,郭添就跪在地上。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打死人?”郭嘉格外的生气,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他和郭万担皆是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命的,一点私心,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不要养太多戾气,手上不要沾生灵的血,却不期这孩子才七岁的年纪,手上就有一条衙内的命了。
  俩孩子对视了一眼,皆是觉得死都不能说。要说叫人摸了屁股摸了鸟,皆是男人,还活不活了。
  昱瑾站在一边干着急,咬了咬牙,拍着胸脯道:“是为了我,安灵圣欺负了我,所以郭添才出手帮我的,郭侍郎要怪,怪我就好。”
  郭嘉眉头轻簇了簇,道:“不关世子的事,你且回府去,甜瓜的事情我会与他单独说。”
  昱瑾才不肯呢,索性一撩袍子也跑到了地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是为了我才打的人,我就不能叫你只责他一个。”
  就在这时,怀里的夏晚似乎极为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郭嘉抬头,顿时喝道:“河生,杨喜来了不曾?”
  外面一株迎春梅开的正艳,一水青砖铺地的大院子,河生就站在门上,遥遥看着个精瘦巴巴的老头子背着药箱子来了,叫道:“哎哟我的杨爷爷,我家少爷等您等的久了,快点儿的。”
  杨喜身上衣服还有几处破口,头上沾着些灰,他老来脱发脱的厉害,惯常戴着方巾护头皮的,方巾也不知叫谁给挤掉了,衣歪衽斜的就走了进来,掸着身上的灰道:“安贵妃在太极殿外撞柱子呢,安国府的人抬着棺材,就守在你家这院子外头,我也是千挤万挤才挤进来的。”
  光天化日之下打死了人,还是人家安国府三代单传的独苗儿,安国府什么都不要,如今只要郭添出去,要一命偿一命。
  河生边走,边给杨喜使眼色:“我家少奶奶都急病了,杨爷爷少说两句吧。”
  杨喜进了屋子。
  这是郭嘉给自己置的院子,粗榆木的桌椅,清漆锃亮,窗子开的格外大,敞亮又大方,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物件儿,便一张床,也不过老榆木而已。
  这是北地里老地主们家的摆饰。
  郭嘉抱着公主,是一般妇人抱孩子的姿势,自己盘腿坐在床上,却把个妇人当孩子一样拿被子裹着,搂在怀里。
  “人总归要自己睡着才舒服,郭侍郎,放床上吧,我替公主捉个脉。”杨喜说道。
  郭嘉有点不信。
  他记得小时候郭莲发烧的时候,闹肚子疼的时候,都得叫他这样抱着,说这样抱着睡自己就不疼了。
  所以,夏晚一晕过去,他自发的就把她抱回家,拿被窝一裹,给抱在怀里了。他觉得这样可以帮她减轻痛苦。
  不过既要诊脉,就只得把她放在床上了。
  夏晚一直挣扎在迷困之中醒不来,谁知郭嘉一把她放到床上,蓦然之间,她就清醒了。
  郭嘉还不知规矩,倒是昱瑾找了方帕子来搭到了夏晚的手上,这才让杨喜捉脉。
  夏晚见甜瓜跪在地上,瘦巴巴的孩子,脖子犟兮兮的挺着,侧眼扫过去的瞬间,原本一直直挺挺跪着的甜瓜忽而头一扬,脖子一扭,憋不及的,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
  杨喜屏息诊罢了脉,给郭嘉个眼色,俩人便转到外头去了。
  就在夏晚开口,正欲问甜瓜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外面安国府哭丧的声音扬天而起,男男女女,犹如鬼哭狼嚎一般,估计都快要逼进来了。
  安国公的女儿侍奉皇帝多年,而他本人,是当年李极篡朝时,鼎力支持过李极的有功之臣。这样的人,三代单传的儿子叫人打死了,便她真是公主,只怕也保不住甜瓜,更何况,经此一事,想必人人都知道甜瓜身怀神力了。
  她把甜瓜招了过来,低声问道:“甜,告诉娘,究竟怎么回事,你好端端儿要打死个人?”
  甜瓜仍是觉得羞,那话就说不出来,不过他和昱瑾两个同时,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夏晚到底是经过事的妇人,将甜瓜往身边拉了一拉,悄声在他耳边问了句什么,甜瓜侧首看了眼昱瑾,勉强点了点头。
  “既是那样,打死活该。”夏晚既刻咬牙道。
  她在宫里的时候早就听春屏说过,那安灵圣是个兔儿爷,之所以天天巴着李昱霖,就是因为李昱霖相貌生的好,他心里爱之,身为国公之子,便提鞋牵马,只要李昱霖喜欢,他就愿意干。
  不过李昱霖没那个龙阳的癖好,所以不理他而已。
  甜瓜的相貌,便是生得女儿身,也是美到绝艳的那种,夏晚不期走在大街上,安灵圣竟能把手伸到儿子的屁股上,须知,像甜瓜这样的小小少年,还没有什么性别意识,真叫成年男人那样摸过,伤害过,他就会变的敏感脆弱,心理都会受到极大的摧残。
  夏晚记得在金城的时候,六道巷有个贫家孩子,也不过十一二岁,在帮一户富户家放羊,本来格外孝顺听话的孩子,有一阵子起就渐渐儿变的沉闷萎靡,与人不说话,走路都是贴着墙跟了。
  后来那孩子突然就跳了黄河。
  她曾问过那孩子的娘亲,那孩子的娘说,好好儿的孩子,就是叫富户家的少爷给欺了屁股,那少爷也是毒,欺屁股也就罢了,居然还恶作剧,往孩子的屁股里塞了人新剔过的毛发进去,沾着人头发的毛发,是会生长的,那孩子屁股痒,就不得不去找那少爷给自己煞痒儿,渐渐儿就成了那少爷的禁脔,本来好好一个孩子,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最后受不了屁股痒,所以才跳的河。
  “娘,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告诉大伯和我爹。”甜瓜一脸的难为情,说道。
  夏晚道:“无事,跟着昱瑾俩个找处地方,好好儿读书去,安灵圣的事情,娘替你顶着。”
  俩孩子面面相觑着,终是昱瑾拉了甜瓜一把,俩人这才走了。
  夏晚正在思索该如何应对安国府的人,便见郭嘉走了进来。他还是早上那件麻布面的袍子,也不知怎么搞的,揉的皱皱巴巴,手里还端着一只碗,坐到了床边,调羹在里面轻轻划拨了片刻,端了过来,道:“来,我喂你吃。”
  夏晚闻着一股红糖气,道:“这是杨喜开的药?”
  郭嘉颇有几分手足无措,舀了一勺子,颤微微的送了过来:“女儿家生了病,不都得喝这个?”
  夏晚尝了一口,生姜红糖水。
  她虚的厉害,也渴的厉害,自己端了过来,也不必郭嘉喂,几口便喝了个干净。
  待喝尽了糖水,夏晚便见郭嘉以一种格外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我脸上有东西?”夏晚下意识就是一摸。
  郭嘉连忙摇头:“没,什么都没有。”
  她是天生的鹅蛋脸儿,下巴并不怎么尖的,此时偎在床上,稍微低头,下巴直戳锁骨。若非刚才将她抱回家,郭嘉都想不到,她竟能瘦成一把骨头一样。
  夏晚平日里没什么胃口,也不知怎的,郭嘉这碗姜汤熬的倒是好喝,姜丝儿切的极细,夏晚舔了一根,辣兮兮的嚼掉了,又舔了一根。
  再抬起头来,便见郭嘉穿着件皱兮兮的袍子站在床边,脸上一片讶然的看着自己。
  她再度觉得奇怪,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郭嘉坐到床沿上,依旧不说话。
  他所有对待女子的经验,全来自于郭莲,小时候的郭莲要是生了病,饭不吃水不喝,就必得要他抱着。而他向来谨慎,之所以暴露身份的那一回,也是因为郭莲发了烧,他怕自己不在家她就不肯吃饭喝药,所以急匆匆的赶回去,才会叫水红儿看到。
  再接着,才有的陈雁西下毒一事。
  方才端着碗姜汤进来,因熬的太辣,郭嘉还只当夏晚病中发脾气,也要像郭莲一样砸了碗,岂料她竟喝的津津有味。
  看她一口白牙细滋滋吃着那点姜丝,郭嘉莫名眼热:怎的小时候郭万担从外面抱回来的,不是她,而是郭莲呢?
  想起正事儿,夏晚捋了捋脖颈间零乱的发,道:“非是我溺爱孩子,惯孩子,但甜瓜是有苦衷的,我得立马入宫,跟皇上商量此事去,安国府将我撕了扯了啃了都行,绝不准他们为难我的孩子。”
  郭嘉两道眉头轻簇着,略容长的脸上闪着丝叫夏晚极为不安的担忧。
  他虽年岁不大,跑过的路,经过的战争,是很多人毕生都无法想象的。走过太多路的人,胸中自有丘壑,当然也就比一般人更从容。
  夏晚还是头一回看到郭嘉把苦恼如此明显的带在脸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死一个人,便你以公主之名强保,不必以身抵罪,甜瓜都会被贯上纨绔之名,往后在长安,除了昱瑾之外,他将交不到一个朋友。将来进了学堂,第一眼就会在夫子面前背负上偏见。待他长成人,徜若进朝堂,没有任何人会真心实意的,跟他结成同僚。晚晚,你的儿子因为当街打死了一个人,也许此生都将孤独。”郭嘉一只手伸了过来,揽上夏晚的肩膀,轻拍了拍,缓缓说道。
  不必律法去治裁他,因为此事,小甜瓜的人生要尽毁了。
  夏晚跌坐回床上,一弯秀发散在锁骨处,两眸盛了满满的绝望。
  就在这时,郭嘉身子微微往前一侧,唇角抽了抽,眼里泛着异样的光茫:“但那是在坐实他当真打死了安灵圣的情况下。徜若甜瓜没有打死过安灵圣,孔府外只是一场闹剧,那一切就另当别论了?”
  夏晚叫这男人给绕晕了,红唇半张着,像只竖着耳朵的兔子一般,格外认真的,要听郭嘉说出个所以然来。
  毕竟安灵圣是真死了,没有人能回天把一个死人救活过来,也没有人能回到过去,改变安灵圣的死。夏晚不相信郭嘉能帮甜瓜洗脱杀死人的罪名。
  “晚晚。”
  “唔?”
  “嫁给我,我就救你儿子!”他在她耳边低声的说。


第127章 
  夏晚没听到前一句,只听到了后一句,毕竟早已崩溃的人,听到有人说能帮她救儿子,两眼顿时放光,仿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手攥上郭嘉的胳膊:“怎么救,快,快告诉我。”
  郭嘉哄孩子一般,低声道:“可前提是,你得嫁给我。”
  夏晚随即便松了手,红唇微微撇了撇,说道:“咱们都成过一次亲了,婚后是什么个样子,你知道,我也知道,你又何必?”
  除了郭莲和文贞,他总还会有别的妹妹吧。
  那些在她跟前不屑于,或者说想不到玩的手段,无论有意无意,总能撩动姑娘们的心。夏晚总还记得在水乡镇的时候,婆婆给自己裁了一件新衣,她穿着擦窗子,擦柜子,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却从始至终不曾抬头看过她看过一眼。
  皇帝在祭天,他躲在供案下陪文贞雕白玉兰瓜。文贞在睡觉,他站在一旁,替她临摹小相,这样的男人,她曾经爱过了,在他身上碰过壁了,也知道他那样的热情永远不会给自己,又怎么能和他再成亲呢?
  郭嘉全然不知文贞做的那些事儿才是夏晚心中的结,盯着夏晚看了半晌,见她眸中没有一丁点的热情,反而充满抗拒,不用说,小脑瓜子里想的全是如何拒绝。冷冷道:“你也可以去求李燕贞,去求李昱霖,求皇上,他们当然能压下安国府,但甜瓜打死人的事情,只有我才能帮你抹去。”
  夏晚也不知为何,疲惫至极,侧倚在床栏上,咬牙道:“可他也是你的儿子,你既有手段又不救他,良心何在?”
  “除了成亲,没有别的话说。”郭嘉粗声道:“不行就带着你儿子,回晋王府去。”
  他要耍起少爷脾气来,天王老子都奈何不得他。
  夏晚憋了许久,泪眼看就要出来了,但也知道,回晋王府,以李燕贞的性子,肯定会主张让甜瓜和李昱瑾两个去认错,不定还得以照顾外甥不周,把昱瑾打个半死。
  而李极呢,他估计也是压着甜瓜认个错,然后便了了此事。
  可甜瓜是叫人那样羞侮过的,她还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想来想去,也只能依靠这个满脑子鬼主意,但又总能办成事情的郭嘉。
  她就倚在那床框上,不说话,叫郭嘉轻轻搡了一把,啪啦啦掉了两滴泪,勉强点了点头。
  河生在外面看着。
  这老榆木红油油敞亮亮的屋子里,地上的少爷一脸故作的生气,那清秀白净的眉目间,掩不住的疼意爱意,坐在床上的少奶奶,容样儿软蔫蔫的,比往日锦衣盛妆着更加可爱,端地是一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熬到今日,可算又要成亲了。
  屋子里,夏晚忽而扬眸,恨恨道:“皇上是不会答应的,他要答应让我跟你成亲,才是怪事。”
  郭嘉忽得往前一扑,窜了过来,帕子在夏晚两颊轻轻点了一点,笑道:“乖乖,重要的是你点不点头,只要你肯点头,劈荆斩棘,外面的事情自有我去摆平。”
  说着,他喜滋滋儿在夏晚圆润润的颊侧捏了一把,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屋子,便见河生探头探脑,在廊庑下站着。
  “咱们少奶奶是不是……”河生两指一并,道:“有喜了?”
  郭嘉原本挺乐的,听河生这样一问,顿时不乐了。
  夏晚原是在乡里摔摔打打长大的孩子,据杨喜说,她身体底子极为结实,才能熬过他的体毒,还能把甜瓜生出来,就杨喜这样的御医看来,是想都不敢想的奇事。
  当然,如今她身体依旧是好的,正是因为她身体无病,才会晕倒的蹊跷,孩子打死人的事会给她造成冲击,但不应该让她如此痛苦,虚弱,肯定还有别的问题,只是这问题是心结,杨喜自己也找不出来,只叫郭嘉好好照顾,哄着公主开心就是了。
  儿子才打死了个大活人,要怎么才能哄夏晚开心,郭嘉觉得就只有帮儿子洗涮掉杀人的事了。
  他拉过河生,在他耳边悄语了几声,急匆匆自前院马槽处牵了马,便外出办事儿去了。
  夏晚喝了一碗热姜汤,又在郭嘉怀里睡了个好觉,顿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并不知道郭嘉在长安是个有三处宅子的大富户,披上衣服出到院子里,格外敞亮的青砖大院子,两侧厢房俱合着门,显然是没人住的,一幅地主老财家清简粗朴的样子。
  河生笑着跟了过来,遥遥指着隔壁道:“咱们二爷如今就住在东一头,西一头还有一所一模一样的,是咱家少爷给咱们三爷备的,不过三爷大约瞧不上,小的送了钥匙去,他就放下了,至今还没来住过呢。”
  夏晚明白了,郭嘉这是给俩兄弟也备了宅子。她笑道:“院子倒是格外的不错。”
  下了正房的廊庑,夏晚正准备去看看两侧的厢房,便见正房和厢房中间空出来的那一块子,原本,别人家这地方做砌一个小花园子,或者就直接盖成房子搁置杂物。
  郭嘉这院子里,这地方倒是做的格外好,爬山虎遮顶,放了一架小秋千儿,夏日要在这爬山虎架下荡秋千,倒是件很凉快的事儿。
  夏晚扫了一眼,河生一溜烟儿的小跑,献宝一般:“来来,瞧瞧咱们少爷给少奶奶您备的屋子。”
  说着,他就推开了一处屋子的门。
  这屋子里的装着真是,叫夏晚觉得一眼难尽的无力诉说。居中堂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睡莲图,倒也还能入眼。外面是起居室,罗汉床上铺着春粉色的垫褥,这种颜色夏晚见了就要头皮麻发。
  这还且罢了,再进到里间,桃红色的纱帐,上面缀着粉色的珠饰,床上桃红面绣着大朵花的锦面被子。
  对了,还有一处妆台,上面一只妆奁掀开着,其中琳琅满目,堆着些插羽毛的,点红翠的,缠丝的,总之,乡气到夏晚连碰都不想碰的东西。
  “这是你家少爷准备的?”
  河生一脸得意:“少爷带着小的满长安城的转悠,专门替您备的。”
  大抵是受了郭莲的影响,在郭嘉的潜意识里,女子都是喜欢这些桃呀粉的。可惜于夏晚来说,桃花虽好不经风雨,桃色虽艳却最易脏,皆不是她喜欢的。
  转身欲要出门,忽而便见那罗汉床上随意丢着只手炉,瞧着格外眼熟,看了半晌,想起来了,似乎文贞一直抱着只一模一样的手炉。
  这大约又是文贞的挑衅,可郭嘉知不知道文贞一味在暗中挑衅她,夏晚就不知道了。
  她也未作声,转而就出了屋子。
  站在廊庑下,往外望了半晌,夏晚忽而觉得有些冷清:“河生,门外安国府的人都散了吗,听着也有好久不曾有人哭过了。”
  “既是在我孔府门外发生的事情,郭添和昱瑾又是我孔府的客人,此事当然由我们孔府担着,与公主又有什么干系?”一人语调从容,步履悠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穿着件鸦卵清的遥溃淦叨鞣纾彰椭写湃逖牛挪饺朐海对侗阋酒鹚郑钌钜还骸笆强啄炒κ虏涣Γ霉魇芫恕!
  是孔府二爷,孔成竹,他倒好,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竟追到郭嘉门上了。
  夏晚随即就拉下了脸,虽说身上只是件窄袖白绫衣,高高在廊庑上,侧首挥了挥袖子,轻语道:“二舅是长辈,我岂能受您的礼,请起吧。”
  隔着三尺高的台阶,孔成竹抬起头来,阔肩窄腰的人,才适穿这遥溃缫环鞫裢獾那逖拧K溃骸笆翟谒悴坏檬裁创笫拢啄持灰凳歉邢氯嗣徽樟虾煤⒆樱炎镌鹄可弦焉恚兔还硎裁词铝恕!
  台阶上相貌绝美的美妇人侧眸,冷冷盯着孔成竹,红唇轻掀,道:“本公主知道了,舅舅请回吧。”
  初春午后的微风荡开她雪白的裙摆,风送来迎春梅淡淡的清香,阳光洒在那张神情冰冷的脸上,宛似胎瓷一般润泽的白腻,她美的就像朵盛放的雪莲花一样。
  简衣掩不住的雍容和妩媚,又冷,又美艳,看起来高不可攀。
  孔成竹负着双手,仰面,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泛着淡淡的柔光与深深的赞许:“孔某此来,是奉皇命,要迎公主回宫的。”
  台阶上的美妇人眸中一派沉静,双手礼在胸前,唯有裙裾在动,显然她于皇帝的宠爱,全不似别人一般有种欣喜若狂,她表面顺从,但骨子里是不屑的,她不屑于皇帝那种意欲掏心掏肺的宠爱。
  “本公主要侍父疾,也跟皇上说过短期内不会入宫,还请二舅自己回吧。”夏晚淡淡说道。
  孔成竹轻轻哦了一声,走近一步,隔着三尺高的台阶,和那朱红色的廊柱,语调中带着淡淡的无奈与商量:“可是怎么办呢?皇上意欲让孔某为公主的侍将,做您的驸马,此生此生,照顾公主,咱们总要相挟入宫,谢恩的。”
  人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世上除了郭嘉,就没人能降伏得了夏晚的犟脾气。想当初,就在太极殿里,没有位封公主的时候,她还骂过当朝太子是懦夫呢。
  孔成竹原以为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夏晚必定要惊,岂知她也不过回头扫了他一眼,语调依旧从容无比:“公主下嫁,须先告太庙,祭天,再择吉日,男方入宫,行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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