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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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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平生头一回,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意味着李昱霖要是再出昏招,皇位就得落到李燕贞头上了。
  李昱霖旋即埋头,狠狠给皇帝磕了两个头。
  其实也不怪李昱霖着急。
  李极自己是头狡诈又凶猛的狼,用的臣子,也全是如他一般又有能力又有谋略有,概因蠢人他看不上用。但将这些人留给初出茅庐没有什么经验的李昱霖,李昱霖非但掌握不了,反而一不小心就要被反噬。
  孔成竹和郭六畜,如今最好的方式,也只有叫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了。
  栖凤宫中。
  听说安国公死在宫中,皇后当即就吐了一口血,等到李昱霖回来时,皇后面如金纸,已然躺在床上了,而安贵妃和刘嫔两个则陪在旁边照料。
  安贵妃有了年纪,刘嫔却不过二十出头,还是个娇媚媚的少妇人。
  皇后握过李昱霖的手,道:“皇祖母早就说过,郭六畜那个年青人看似忠厚,实则奸诈,便你皇爷爷自恃聪明一世,也不过是叫他摆弄而已。照这样叫你皇爷爷闹下去,天下早晚要落到郭六畜手里,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李昱霖双拳捏在膝头,两道长眉紧扭,一脸阴沉的寒渗,忽而睁开眼眸,目光锁定在墙角一位宫婢的身上:“她也养的够久了,近些日子郭六畜夜里不伴驾,想个办法,叫文贞带到皇爷爷身边去,咱们……”
  皇后、刘嫔和安贵妃同时一凛,随即齐齐转目去看双手叉着万福,站在墙角的少女,那是这宫里除了李昙年之外,唯一肖似于明月公主的女子了,当然,皇后所有的希望,也全寄托在她的身上。
  陆莞莞岂能不知栖凤宫所有人的打算。
  趁着皇后不注意的时候,她跑了出来,追上正准备出宫的李昱霖,急匆匆唤道:“殿下,太孙殿下。”
  李昱霖止步,侧首,语中带着强抑的厌憎:“不是说过不准你踏出栖凤宫一步的吗?”
  陆莞莞一张素白的小脸全无血色,往后退了两步,退入栖凤宫的地界,低声道:“奴婢,奴婢曾跟太子殿下说过,要他杀了李昙年,为我母亲报仇。”
  李昱霖背着身影,似乎颇为不耐烦,轻轻唔了一声。
  “那是错误的,奴婢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因此而送命。”陆莞莞自怀里往外掏着什么:“宫中不敢烧纸,奴婢自己悄悄印了些纸钱,还有一份祷告文书,请您祭礼时,替奴婢烧给太子殿下,可否?”
  李昱霖忽而觉得有趣了,何其天真的少女,她娘死了,有人告诉她是李昙年害的,于是她便和太子私通,妄图让太子替她报仇。
  后来太子因李昙年而死,她这是以为,太子之所以在洛河镇围攻李燕贞,是为了她的缘故,是想要给她母亲陈蓉报仇的缘故?
  红颜祸水,倾国倾城,她当自己是貂蝉还是王昭君了?
  愚蠢又可怜的小姑娘,原本该有一个好丈夫,生几个活泼孩子的。叫她自以为聪明,妄想攀龙附凤贪图虚荣的母亲送入宫廷,从此就只有被玩弄,被利用的份儿。
  李昱霖终于回过头来,接过陆莞莞手中的纸钱,柔声道:“本宫会替你烧给父王的。”
  郭嘉出宫之后,先去安国府给老国公做孝子,待宴宾客,整整忙了一日,就在安国府披着斩衰,跪在灵前,给前来吊唁的人们磕头行礼,做孝子。
  他向来是个孤臣,在朝只听皇帝的命令,看皇帝的眼色,下朝往庙里一宿,谁也攀不到他的门路,但这也直接导致他在长安几乎没有任何交好的朋友。
  这时候真正要用到人替自己跑腿儿的时候了,一个河生不顶用,索性大手一挥,把二弟郭兴叫了来,给安国公顶火盆,当孝子,看顾着老国公的丧事。
  骑着高头大马,郭嘉一直忙到了三更半夜,才准备要往晋王府接夏晚和儿子去。
  到了晋王府外,月色清凉,郭嘉也不下马,抬头于马鞍上静静的坐着。
  皇帝的意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少在他死之前,想和夏晚怎样过着,由他去。但还有李燕贞呢,李燕贞应该颇有几分想把夏晚许给孔成竹的意思,毕竟孔成竹有了年纪,人也稳当,虽说是孔王妃的弟弟,但皇家的姻亲,那家子不是沾亲带故的。
  所以,真要想把夏晚从晋王府接出来,让她住到自己家去,李燕贞面前又得是一番好磨。
  想想要把病重的老丈人气的吐回血,郭嘉心中还颇有几分不忍。
  “郭侍郎?”忽而有个孩子出声唤道:“不进府,在我家府门前站着作甚?”
  郭嘉睁开眼睛,便见李昱瑾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站在马前。
  他于是下了马,也是松松垮垮的样子,抱臂走了过去,与李昱瑾并肩站在一处,一起仰望初春那轮冷嗖嗖的月亮:“你姐夫我正在苦恼,怎么才能把你姐姐给接回家去。”
  虽说年龄差的大,但毕竟是姐夫小舅子,可以没大没小的。李昱瑾笑道:“我这才准备回家挨我父王的收拾呢,您就别去撞枪口了,我姐姐和小外甥都在您家呆着呢。”
  郭嘉犹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李昱瑾道:“真的,快回去吧。”
  牵着马绕过普宁寺,郭嘉手都有些儿抖。他原以为若非强逼着,夏晚是不会回家的,没想到她竟然主动回家了。
  应当是今日他在朝堂上替甜瓜摆平了事情,她才会来的吧。
  疾步进了院子,将马往前院马槽前一栓,解了笼头再往槽里洒了半槽的草料,郭嘉便闻得屋子里一股子淡淡的豆香,伴着股子焦气,这是豆面搅团的味道,只要一闻到,他肚子里咕噜噜的馋虫已经闹腾起来了。
  夏晚非但回家了,还在给他做饭了!
  心情好的时候,便平日里的坐骑瞧着毛光水滑,格外的顺眼。
  郭嘉转身进了料房,拿小笸子足足挖了一笸子的大麦,洒到了草料里,马嚼着草,似乎都不敢相信主人会如此大方,确定的看了郭嘉几眼,才去嚼大麦了。


第133章 
  东边的厢房窗子开着,小甜瓜就坐在窗前,一笔一划,提着毛笔正在写字儿。就在郭嘉进门的一刻,夏晚自厨房里走出来,端着只四方的榆木盘子,道:“既回来了就洗把手,吃饭。”
  果真是豆面搅团,豆面本身带淡淡的清苦,地主家是不吃这东西的,但穷人家里经常吃,郭嘉小时候格外喜欢吃这东西,只是很难吃到好吃的。
  夏晚自己馓的,挑上一筷子,豆面独有的清苦和着格外的筋道,油津津的确实好吃。
  另还配着咸韭菜,清油葱花呛过的菹菜,在安国公的灵前叫烟火熏燎了半天,一口菹菜下去,舌间往外涌着津意,又解饿,又解渴,香的郭嘉差点连舌头都吞下去。
  “甜瓜为何不来吃?”郭嘉问道。
  夏晚轻轻捋着额前的碎发,道:“我们早用过饭了。”
  她穿着件白底子红碎花的家常小棉袄儿,头发梳的低低绾在脑后,额前两捋流海,顺着面颊轻垂,依稀能看出些当年在水乡镇时的模样儿,当然远不是曾经的青涩,肤如莹玉,眉似新月,脸儿标致,体态婉转,混身从骨子里往外透着少妇人的妩媚。
  坐在他对面,眉目间满满的温意与讨巧,看的郭嘉骨缝直发痒。
  乡里习惯,要看谁家的妇人贤不贤,就是要看她的脚步码的准不准。男人进院门,那饭不早不晚,热气腾腾,就得从厨房里端出来。
  天家的公主,郭嘉不则手段要圈进家门,是想压在床上想尽千方百计对她好的。但她根植在骨子里的,似乎依旧是如何给他做个贤惠善良的妻子。
  郭嘉意欲对她好一点,又怕夏晚个吃硬不吃软的性子,一倔就折回王府去。可真正一味装大爷,耍脾气,吓的她和孩子都颤颤兢兢,又着实于心难安,捧着碗搅团,看似五王八侯的大爷,心里却是十五个桶子打水,七上八下。
  夏晚见烛台越燃越小,站起来去剪烛花,剪完了顺带把烛撑过来,准备给郭嘉在饭桌上照亮的,经过他身后时,便见他的衣衽背后那一块,赫赫然一抹胭脂红。
  瞬时,夏晚想起在朝堂上,文贞站在郭嘉身后的样子。
  以她的身量,便掂起脚来,也吻不到郭嘉的后颈,况且满堂文武,站在侧面的人总会看到她的所作所为,所以,那并非吻的,应当是她故意拿口脂划上去的。
  当就是故意要刺她的。
  郭嘉顶着这么大的个幌子,在外跑了整整一天,不知该说他呆还是说他傻。
  但这是否恰恰也证明,到如今他都未对文贞起过防备之心?
  吃罢了饭,夏晚主动收起碗筷,去洗碗了。
  郭嘉转到西边厢房里,这时候甜瓜已经习完了字,上了床,正靠在枕头上读书。
  见郭嘉进来,孩子立刻就翻身坐了起来。清清秀秀的小家伙,身上一件青褂子,两只眼睛漂亮的叫人盯着就挪不开眼。
  郭嘉跟儿子睡过两回,小家伙团在他怀里,细腿儿搭过来,暖烘烘的,绵乎乎的,小羊羔儿一般,叫郭嘉一直忘不了。
  夏晚在厨房里叮叮咣咣洗着碗,他便有心要跟儿子躺一回儿,才躺上床去,甜瓜立刻反射一样就滚到了床里侧,一脸的戒备。
  孩子第一次对性有认识之后,就不习惯和父母同寝同宿了。因为安灵圣那厮,小甜瓜第一次对性有了认识,从此之后,也就不是孩子了。不过他倒没有抗拒郭嘉躺上来,在里侧躺了许久,试探着问道:“大伯,你才是我爹吧。”
  郭嘉唔了一声,嘴收不住的咧开来笑着:“你怎么发现的?”
  甜瓜笑的满脸胀红,指着自己的脸,道:“照镜子发现的。”
  孩子头在荞皮枕头上抵来抵去,过了一会儿,吞吞吐吐道:“大伯,你往后不要再欺负我爹了,好不好?”
  他说的爹,自然是郭兴。
  郭嘉讶然:“我何曾欺负过他?”
  甜瓜到底在郭嘉面前不敢放肆,嘟囔道:“我总见您吼他的。还有我小叔,您也经常吼他。”孩子有些怕,长长的睫毛不停忽闪着,小心翼翼,在看这话是否要惹这个亲爹生气。
  郭嘉对于两个弟弟,因他们一个蠢,一个总爱走偏门,确实见了就是非打即骂,听儿子这样一说,生来头一回,才觉得自己往昔怕是错了。
  他以为的正道,不一定就是他们想走的,而他们,瞧瞧郭旺,如今生意做的通天,再看郭兴,凭着一身的力气也不至于饿死。这样一想,到底还是他错了。
  他凑了过去,额头抵上儿子的额头轻抵了抵,低声道:“爹往后不会了,决计不会了。睡吧,爹陪你躺得片刻就走。”
  甜瓜嗯了一声,挣开郭嘉躺到里侧,也许开始只是觉得相处起来尴尬,装睡而已,但到底小孩子无心事,不过几息便呼息均匀的,睡着了。
  躺了许久,眼睛始终盯着窗外,瞧着窗子上一盏油灯走过,那是夏晚端着盏灯准备要回房了。郭嘉闪电一般跳了起来,出门,便见夏晚朝着对面,他专门布置的那间屋子里去了。
  要说为了布置那间屋子,郭嘉可谓绞尽脑汁。他所有对于女子们喜好的认知,全来自于郭莲,所以,颜色,选的是郭莲认为女孩子会喜欢的颜色,一摆一饰,也全是挑看起来最招女子们喜欢的来挑的。
  他进去时夏晚已经在铺床了。
  郭嘉原本也想示好,说句软话的,但因为示好而失败了太多次,不敢轻易露出自己胆怯,由心底里怕她要离开的那一面来,遂负着手,在门外重重吭了一气。
  夏晚停了停手,并不回头:“我身上不好,有月信呢。”
  “为何不回主屋睡?”郭嘉又道。
  他是给夏晚备了间她会喜欢的屋子想讨她欢喜,但真的等她来了,想要睡到床上时,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没勇气躺到这张花红柳绿的小床上去。所以,还是准备叫她回正房,于那张比炕还结实的榆木大床上一起睡。
  但夏晚听这话就有意思了:“难道说,这屋子不是给我备的?”
  郭嘉顿时脸红,结舌道:“当然是给你,不是给你还能是给谁?”
  夏晚横眸,忽而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把鸡毛掸子,眼里别有深意:“今儿在朝堂上,我瞧你和文贞闹的很火热,想必原来,只要天子临朝,你们也是哪样吧。”
  郭嘉断然道:“她也不过小姑娘脾气尔,或者耍些心机手腕,但也不过为了父仇,你以后躲着些她就是了。”
  这就对了。
  除了在太子死的那夜,文贞发过一回脾气之外,就没有再在郭嘉面前发过脾气,她只是不停的挑衅于她,而且还是在暗中,通过各种手段。
  夏晚手里拿着枚鸡毛掸子,欲要挥到郭嘉身上去,终是小时候痴痴喜欢过的男人,还是孩子的父亲,况且他要发起少爷脾气来,她还有些怕呢,所以那掸子也挥不到他身上去。
  终究,郭嘉小声央求道:“便你有月信也是我的妻子,我跟你躺在一处,又不是非得要贪图个什么,为何不能睡到一处?”
  夏晚闷闷道:“既来了,就睡吧,难道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郭嘉顿时喜不自禁,也就不嫌弃这床铺颜色太艳,恰今日在安国府烟熏火燎了一天,一身的烟火味儿,打水去洗澡了。
  待他再进来,夏晚已经脱了衣服,躺下了。
  她似乎格外喜欢穿这种无袖衫儿,一弯雪白的腕子横在桃粉色的被面上,叫那被面的颜色衬着,格外明艳好看。
  郭嘉以为夏晚睡着了,也不敢再惊动她,尽量轻声儿的揭开被窝钻了进去,便听夏晚说道:“皇上不曾下过诰券,也不曾赐过婚吧,只是,让咱们就这样一起凑和着去,是否?”
  郭嘉躺到枕头上,手腕横过去,顿时撑着夏晚那只腕子越发的纤细。
  “横竖咱们在一张床上,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又有甚好怕的?”郭嘉的笑抑在喉咙里,故意装的凶神恶刹,蛮不在乎,只差靴子踏在床沿上,才好有个又凶又恶的样子。
  盯着夏晚叫乌发撩绕着的那抹雪白的胸膛,虽解不得渴,看一看也是好的。
  夏晚忽而转身过来,投入郭嘉宽阔的胸怀中,埋头往他肩头拱了拱。
  暖热热的,甜腻腻的,带着股子甜瓜香的小媳妇儿,是在战火焚毁了郭嘉少年时的家园之后,在看到如今的水乡镇远不如往日之盛,于这世间再也找不到童年时的欢乐,乡愁无处可觅之后,唯一能寻得的安慰。
  她就是他的乡愁。
  嗅着她身上的气息,他就觉得自己还在水乡镇,那是他一生之中自信,狡诈,粗鲁以及勤劳,朴实,所有优点和缺点的来源之地,也是他童年时的世外桃源。
  所以便不必寻些床上之欢,那怕一辈子都寻不得,他辟荆斩棘,攻城拨地,所向披靡,不顾一切的也得把她弄到一张床上。
  躺在她身边,他一切的疲惫与辛苦就会一扫而空,仿如回到有如山的父亲罩着,有温柔的母亲看着,父慈母爱,兄妹绕膝的少年时光。
  郭嘉一只手还虚乍着,原以为非得要蛮着横着才能将她留下,不期她竟如此主动的,就投入他怀中来,显然,从小到大到如今,她依旧是爱他的。
  这样想着,若有小尾巴,也不知得翘到多高了。
  夏晚埋头在郭嘉怀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就在天黑之前,御前大总管马平亲自出宫,到这院子里来传皇帝的旨令。
  用皇帝的话说,孙悟空纵有三头六臂,早晚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所以,郭嘉也逃不出皇帝的掌心。
  在郭嘉尽心尽力替他对付孔成竹的时候,夏晚可以和他在一起,但这也只是皇帝给他这只忠诚的好狗赐的甜头而已,皇帝要杀郭嘉的心是不会变的。
  最后临走的时候,马平给了夏晚皇帝御赐的避孕之药,用马平的话说,真要有孕,等郭嘉死的那日,皇上也会一并斩草除根。
  夏晚依旧不知道徜若有一日宫廷流血生变,老奸巨猾的皇帝和总是不走寻常路的郭嘉,躺进棺材里的会是谁。
  何其像当年在水乡镇的时候,情爱不过小事,生死,依旧是他们夫妻所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不过,与当年不同的是,夏晚不是那个执著于郭嘉爱不爱自己,并且身中剧毒,自卑到必须得跳河寻个解脱的小姑娘了。
  郭嘉不知夏晚心中的哀伤,自以为是自己耍大爷脾气才吓住了她,将她往怀中狠狠一揉,虽说干不得正事儿,到底粗声粗气揉够了,才心有不甘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134章 
  以郭嘉的不懈怒力,终归,还是强行蛮横的,把皇帝的晨曦公主给霸占在了自己不过前后两进的小院子里。
  李燕贞听说之后,气的几乎要吐血,不过他沉病在身,想发作也无力发作罢了。
  不过,虽说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媳妇儿拖回了自己家,但皇命大过天,皇帝一纸圣谕,郭嘉就得入宫。李极像是逗着郭嘉玩儿似的,从过完无宵节开始,几乎就没让他在家里宿过一宿。
  转眼便是三月。
  随着春风吹绿长安城,街头巷尾桃李芳菲,沉闷了一冬的妇人女子们也都换上了鲜艳的春装,处处都有人在踏青,凡有花开处,或席地而坐,或竹席而坐,吟诗品酒的仕子佳人遍地都是。
  夏晚一直长在西北边陲,还是头一回经历长安人的风雅。
  隔壁的普宁寺后院中有满园子的丁香,如今正是怒放的时候,随风送了香过来,也送了隔壁吟诗做对的酸文人们的吵闹声过来,热闹的跟庙会一样。
  还有李燕贞的病,从去年的腊月一直到现在都还未好。夏晚忧心于李燕贞的身体,虽说隔着一座寺,倒是每日都要过府去照料一回。
  今儿她仍是一早就至,甫一到孔心竹的卧房门外,便听见李燕贞在吼人:“杨喜,你究竟给本王吃的什么药,缠绵病榻眼看三月,本王不过一个小小的皮外伤,怎的就好不了呢?”
  显然,李燕贞又在跟御医发脾气了。
  接着是孔心竹的声音:“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世间哪有一帖药下去就能治好的病?”
  杨喜亦劝道:“王爷是久没病过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只是外伤,但因为当时其他御医给量下的药量太重,以致于伤到了您的胃,再接着,又伤到了肝胆,这就漫延到了内脏,内脏只能养,不能下猛药去激的。”
  李燕贞两只眼底浮着一层子的青淤,年前也不过普通人的瘦样子,这一个春天过的,身上的肉几乎要掉光了,见夏晚进来,眉目这才变温,远远伸着手,示意夏晚坐。
  待夏晚一坐下,便唠唠叨叨的问,郭嘉待她好不好,在隔壁住的可还顺心,要不要多派几个丫头过去。
  夏晚自然是一径儿的推辞。她不惯用丫环,出门时或者要带几个讲排场,但在自家的小院子里,总还是一个人呆着更舒服。至于郭嘉,叫老皇帝盯的紧着呢,难得有个回家的时候,说来也是好笑,夏晚住了整整两个多月,至今,郭嘉还没捞到一夜在家睡呢。
  她劝李燕贞道:“既御医叫阿耶吃药,阿耶好好吃便是,须知,杨御医连甜瓜脑子里的病都治好,不会害你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燕贞因为夏晚这个害字,眉头倒是跳了跳。
  不过他毕竟是从皇宫里出来的,经过多少大风大浪,当下也不作声,还耐着性子陪杨喜多聊了几句,随即,便吩咐孔心竹去送客。
  待孔心竹出门去送杨喜了,他说道:“姐儿,你把那丸药拿来我吃。”
  杨喜开的不是汤药,而是自制的蜜丸,治胃的一粒,治肝胆的一粒,保平安的又是一粒。一日,李燕贞得服上整整九丸,整整吃了三个月,吃的他一闻见蜜味儿就犯呕。
  夏晚斟了服药的温水,拿了几枚蜡封着的丸药过来,旋去蜡封,笑道:“阿耶自己吃,还是女儿喂您?”
  李燕贞将几枚丸药都接了过来,捏在手中捏了半晌,忽而悉数揉碎,丢进水盏之中,再从夏晚头上拨了根簪子,便不停搅着那碗药汤子。
  边搅,他边问些甜瓜和昱瑾的情况。
  夏晚避而不答,反而问道:“阿耶是不是觉得这汤药有问题?”
  李燕贞人眼看瘦成了一把骨头,搅了良久,缓缓靠回沉香面的引枕上,声音略略的发着颤:“姐儿,阿耶不敢看,你替阿耶看看。”
  拿银器试丸药,当然是准备要试毒的。按理来说,他的饭菜或者药汤,都有专门的人来试吃试喝,还要拿银针检验,想投毒是不可能的。但丸药就不一样了,这东西直接入口,一般是不会查验它的,更何况,还是杨喜开的药。
  夏晚把只银簪子从水盏里取出来,拿白帕揩过,托给李燕贞,李燕贞顿时气粗:“果然?!”
  药中有毒,银簪子才会变色。虽说不至于变黑,但银簪子入过药汤的地方,和没有入过药汤的地方颜色还是有淡淡的区别,这是因为丸药里含着水银或者铅的缘故。
  水银和铅虽不是剧毒,但长期服用会让人的身体慢慢垮掉,掉指甲,秃头发,身体消瘦,继而死亡。
  “难道是皇爷爷想要害您?”夏晚有点不敢相信,转念一想,以李极的性子,倒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
  李燕贞到底四十多岁的人了,大风大浪经了不知几何,摆手道:“当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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