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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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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着暗红色提花镶边,粉红缎面的圆领对襟袄子,坐在皇帝的膝头,居高临下的,望着大殿中的臣子们。”
  郭嘉身上格外的冷,离夏晚并不远,从肌肤透过来的温暖。
  她穿的是件沉香色的的寝衣,肌肤似濯玉一般,手搭在颌下,两只沉潭般深静的眸子望着郭嘉那唇色发红的脸。
  郭嘉侧了侧脑袋,抑着眼中的热泪。
  那是他头一回到长安,上殿,见皇帝。也是他才知道夏晚是李燕贞的女儿,皇帝的孙女。然后,李极指着文贞说:“这是朕的孙女,两眼如炬,能洞穿所有人的心底。朕爱她,疼她,一如掌上明珠。”
  文贞穿着粉红色的,最适女儿家的衣裳,两眼迷蒙,坐在皇帝的膝头。天子的膝盖,也只是她的坐椅而已。
  虽不过一个未及荆的小姑娘,可她头上珠翠围绕,混身罗缎,便膝上的鞋子也缀着亮闪闪的明珠。
  郭嘉看着那姑娘,就想起和她一般,同是皇帝孙女的夏晚。
  她那件白底红点子的小袄儿,在死的时候都留给了他,郭嘉不知道在那冰冷的河水里,夏晚究竟沉到了什么地方,那种妻子死了,却连尸首也找不到。
  站在茫茫人群中,望着一张张从身边经过的脸,想要从每一个女子的脸上找到她的容样,最后花了眼,看每一个孤单纤瘦的背影都以为是她,满怀着激动掰过身子来,却发现是另一个神态完全不同的人时那种激动后的绝望,心如灰死,再在另一个女子的背影上燃起,一回又一回,他曾一个人走遍甘州每个城市的每一条街巷,像个疯子一样,看过多少女子的背影,越想记住她的容颜,就越发的记不清,始知当一个人急到某种程度,思维就会错乱,他深深知道只要是她,那怕换了容颜变了模样,他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可在看到她之前,他压根就忘了她的五官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那种对自己的悔恨,对她的愧疚,叫郭嘉在随后的七年之中,没有在一张床上睡稳过,没有在一间帐篷地下安眠过,那种天地之间处处皆是人,却只剩他一人的孤寂,孤独,午夜梦魇,或是在苍茫暗涌的黄河边,艰难的走向那件白底红花子,上面压着玉佩的,叫风吹动着衣袂缓飘的小袄儿,再或者就是潜在黄河里,拧着无比沉的斧子,一斧斧挥向北齐人的战舰。
  浸入骨髓的悲伤,以及随时淹没头顶的浊浪,是他的噩梦,也是他无法摆脱的痛苦根源。
  文贞是个极能看穿人心的姑娘,所以,在他高中状元,于御花园的琼林簪花宴上,她于蜂腰桥边堵住他,第一句话便是:“郭状元才经丧妻之痛,心里想必极为痛苦吧?既您高中,今日又是人生第一得意的一天,何不一杯水酒,对月遥敬天上的妻子一杯呢?这样,或者郭状元就能抛开过往,走向新生了。”
  说着,她便捧了一杯酒过来。
  正如于修禅者来说,苦能助渡一般,郭嘉虽悲伤,却从未试脱摆脱那种悲伤,他接过酒,扫了文贞一眼,将那酒倒入池中,转身便走了。
  再见文贞已到了五年之后,他进太极殿,为内臣,亲自伏侍皇帝的时候。
  郭嘉能叫皇帝宠幸,其实多一半来自于文贞的暗示。从小在皇帝身侧长大,她太了解皇帝的心思,当然,也时不时的,会格外巧妙的暗示郭嘉如何投皇帝所好,继而,将伴驾的翰林学士们齐齐挤出去,自己独宠于皇帝身侧。
  要说文贞的心思,郭嘉也并非不懂。
  并肩躺着,郭嘉道:“我每每看到她,就要想到你,想到你们身为姐妹,孑然不同的命运,她在万人中央,而你深埋在泥泞之中。
  至于你说的案下雕瓜,或者青睐殿中绘像,那些事情委实没有过。须知皇帝每日批折子到三更,我是他的手,他的朱笔。祭天时,我随在皇帝身侧,要递香,要宣令,要随时调度各路人马,又那里来的时候,陪文贞去雕个瓜?
  但在我回甘州之前,她确实曾强逼着,我要回长安之后去皇帝面前求个赐婚,当时我并未答应,但她抢走了我的荷包,那时,我想着自己此生再不会回长安,是以也就没有追究过。”
  夏晚犹豫了许久,道:“但她来月事的时候提醒她,那事儿是有的吧?”
  郭嘉苦笑一声:“不过替她叫了一回在殿外的嬷嬷而已,举手之劳,到底,她也是个女子,这也能拿来大说特说?”
  夏晚低低叹了一声,暖热热绵乎乎儿的蜷向郭嘉身边,轻轻儿吸着鼻子:“既没有过就算了,但你也须得知道,便果真你有千万种方法能把我拘在这儿,我是大魏的公主,真的不想呆,抬脚就可以自己回家,往后在朝,徜若叫我再听说你和文贞还有往来,咱们一拍两散,什么夫妻不夫妻的,只要我真不想和你过,你也挟制不得我。”
  郭嘉此时眼圈犹还红着,连嘴皮子都是红的,往昔他觉得自己是丈夫,总要在夏晚面前充个大爷,犟着一口气,不敢跟她多说一句话,只怕要破了自己那层伪装的壳。
  此时蓦然回醒过来,她身为公主,真正屈居在这小院子里,不是迫于他强装出来的淫威,也非是因为利益得失,凭靠的,仍还是从小就藏在她骨子里的那份爱吧。
  想起小时候的夏晚,郭嘉心中便要扯起一丝疼来,虽说她的不幸非起自于他,可只要一想起自己小时候对于她的那种冷漠和嫌弃,深入骨髓的自责和痛苦,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她还是不懂。
  在她死了之后,在他从黄河畔捡起那件小花衣服之后,情/欲,爱欲,以及为人该有的平凡幸福,他就没资格去拥有那些东西了。
  像个苦行僧一般,他活着,只是承载着俩人共同的记忆,去奔赴,想要完成一个使命而已。
  默了片刻,夏晚主动拥了过来……有鸡腿
  夏晚摁住欲起的郭嘉,一把撩开被子下了床,隔着窗子问道:“何人,找他作甚?
  “公主殿下,是皇上,宣郭侍郎入宫,有要事相商。”鸭声,是个小内侍。
  夏晚忽而一把打开窗户,高声道:“回去告诉我皇耶耶,就说本公主今儿召了郭侍郎
  侍寝,天大的事儿,叫他明日再说……”


第137章 
  次日一早就要去浮云堂的。
  春屏和玉秀两个早就来了,因知道没名头的驸马在里头,没敢进来,就站外院马槽边站着。夏晚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腰酸背疼的仿如叫人拖出去暴奏过一顿。
  她想起来了,自己有一日见过文贞往郭嘉的衣衽上抹口脂,还有好几回,见郭嘉出门时一双鞋垫,回来又换了新的,身上经常还会有文贞才用的蔷薇香,以及,偶尔替他换洗衣服,还能从衣衽间搜出女子纤细柔软的头发来。
  这其实才是她昨夜想跟郭嘉说的,最大的事儿。郭嘉或者不曾跟文贞有过暖昧,但他太不提防她了。
  她是李昱霖的妹妹啊,和晋王府是敌人,而郭嘉身为李燕贞的女婿,便和李燕贞撇的再清,李昱霖也认定他们是一脉。
  夏晚怕他再不对文贞设防,最终不是死在皇帝的手里,反而要死在文贞和李昱霖的手中。
  外面,郭嘉正在和什么人说话。昨天夜里,夏晚一声侍寝怕是要惊动满长安城的人,此时要唤他,不得让人知道晨曦公主幸完驸马,睡到日上三竿还未起床?
  于是,夏晚又躺回了床上。
  “他说他们家的帐查不得,你就回来了?难道你没说这是我郭六畜的意思?”郭嘉格外的没好气:“你梁清好歹也是皇上的大外孙,就跟孔成竹干一架又如何,他一个文人,难道你就打不过他?”
  外面站在廊庑下的是梁清,牙白面钉卯钉的金吾卫将军服,褚色绑腿裤,高靴紧扎,双手抱臂,一脸的苦笑。
  他道:“孔二是君子,在长安声望极高的,郭六畜,我要当众打他,不好吧?”
  他如今听令于郭嘉,整日没事干,专门就给孔府以及孔成竹找难堪。
  但孔成竹在长安的名声好,梁清骚扰了几回,今番实在是没有理由再去了。其实早在开朝之初,孔方就曾跟皇帝立过誓约,孔家军镇守关东,自已自足,不要朝廷一分粮饷,自负兵马,但也不许朝廷再向关东纳税。
  当时,大魏初定,关东又是个苦寒之地,李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现在回头再看,这是一步十足蠢的败棋。孔方自给自足,基本就算是在关东自立为王了,他不回来,皇帝干着急,也拿他没办法。
  于是,皇帝便压了死命令给郭嘉,就是不叫孔府的人痛快,要郭嘉想办法把孔府的兵权给收回来。
  清清早儿起来,相比于夏晚躺在床上死去活来的样子,郭嘉一件青面袍子清清爽爽,发冠紧束,越发狭的脸型狭长,眉清目秀,英气逼人。
  梁清心说,怪不得朝中人人要叫这奸佞一声玉面侍郎,这厮少年时生就生的俊貌。很多男人少年时秀气,等过了二十岁,胡子拉茬,油腻油气,渐渐儿就形样猥琐了,但郭嘉不同,他迄今还是白白净净的样子,偶尔带着七岁大的儿子出去,人人见了,都要笑称一声,这兄弟俩倒是生的挺像。
  阳光满庭,雀儿在房梁上鸣喳喳的叫着,后院中梨花怒放。这虽小,又紧凑的小院子实在是个妙地方。
  梁清早晨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郭嘉穿着件青大褂子在扫院子,虽说早知他是个乡下土财主家的少爷,但看到郭嘉自己扫院子,喂马,梁清还是大吃一惊。
  他忽而想起,有一日皇帝把他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大外孙子叫到御前,问起郭六畜回家之后的种种行事,他详细说了一番之后,皇帝便陷入了忧思之中。
  由贫贱入富贵易,由富贵入贫贱难。
  要说郭嘉只是个水乡少年,扫院子喂马是他的本分,但他能在位极人臣之后,不呼奴使婢,不鲜衣怒马,回家之后还扫院子喂马,这就很可怕了。
  富贵而不移,这可不是一般的乡下少年能够做到的。
  皇帝愈发忧心忡忡,可又无可奈何,只能不停的给郭嘉施压,叫他想办法辖制孔成竹,早日收剿了孔府的兵权,他好把郭嘉这个时时伴在卧榻侧的恶狗给斩草除根。
  郭嘉嘴里答应的好听,但从皇上那儿出来,成日除了骂骂梁清,至今还连孔府的门都没登过了。
  和梁清俩人聊了片刻,郭嘉拿起自己的官袍,给河生交待了一句,叫他们勿要扰了夏晚的好眠,便和梁清俩人急匆匆的走了,而这时候,夏晚一觉回拢觉睡的正香了。
  春屏和玉秀两个知道公主今儿要去浮云堂,可有河生在二院门上严守着,她们俩人也进不去,遂只能是站在外院的竹枝下面,闲聊些有的没的。
  再香沉沉的睡了一觉,夏晚是叫河生给吵醒的。
  再一觉,夏晚是叫太阳给晒醒的。醒来之后才蓦然想起自己要去参回茶宴,慌得坐了起来,这才招呼春屏和玉秀两个进来替自己梳头洗脸,着衣服,偏偏就在眼看要出发的时候,河生又过来报说,俩兄弟家共用的马车叫隔壁郭兴驾走了,因为他家媳妇儿杜心蕊今儿肚子不舒服,到晋江药行去看大夫去了。
  屋漏偏逢着连夜雨,夏晚妆扮好了,命春屏和玉秀两个捧上去浮云堂时要用的茶具、茶叶等物,急匆匆出了院子,边走边问春屏:“隔壁王府就没说过,李越李侍卫长何时过来……”
  恰此时,她就见院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春花三月,眼看正午,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那是一辆通体以香樟木制成的马车,车体整个儿呈幽红色,罩着牙白色的帘子,车窗处缀着两串银风铃,旁边掉着几只银熏球。
  这车夏晚听说过,据说是前朝宫廷里的藏物,是明月公主还为前朝公主时所趁的车驾。
  前朝破时落到了孔府,孔府便一直珍藏着。当年明月公主将要去世时,还曾托皇帝问孔府讨过此车,但孔方当时说车已破损,不好呈献给公主,于是他另以紫檀为栏,白玉为辕,造了一辆新车,赔给了明月公主。
  公主要车,并非果真爱那车,爱的,是承载过自己少年时无忧无虑的天真的,那个摇篮而已。所以,金玉为饰的新车并不能叫公主满意,最后明月公主憾然离世,而那辆香车,也一直再未露过庐山真面目。
  孔成竹面貌朗朗,白衣拂风,其实也不过二十五岁的年青人而已,但他相貌生的成熟,天生给人一种长者式的慈意,伸着一只手做个请的姿势,他道:“孔某奉家姐之命,要陪伴公主赴茶宴,不敢懈怠,遂天明到此,整整候了公主两个时辰,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还是叫孔某等到公主下降。”
  夏晚停在大门上,蓦然想起来,昨儿孔心竹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有个极为可托付的人,当时她还以为是晋王府的亲兵侍卫长李越,此时再想,就凭孔心竹那别有用心的笑意,说的显然就是孔成竹嘛。
  此时眼看正午,只怕茶会都已经举行过半了,而文安又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徜若迟迟等不到姐姐前来,怕是会伤心的。
  再想临时雇车,又得耽搁时间。
  夏晚正犹豫着,孔成竹笑道:“还是公主如同皇上一般,认为孔某胸有二心,也对咱们孔府起了忌惮,不敢坐微臣的车?”
  勾唇一笑,夏晚道:“便你果真有二心,如今也还是我大魏的臣子,这车又是我祖母的车,本公主为何坐不得?”
  说着,轻撩衣袂,扶上春屏的手,夏晚径直便上了车。
  孔成竹站在这光华照人的香车旁,满目欣赏与赞叹,看着车中的公主理衣裾。她穿着件牙白色缂丝面绣双瑞雁的广绣鸾衣,佩霞色披佩,下着纯白面拖地烟笼水裙。唇色饱满润艳,身姿端妍妩媚,带着些略略和的傲气,但又不是那种蛮傲,艳丽中带着清傲,美的叫他挪不开双眼。
  单纯为容色而生的爱慕,就在她从门里出来的那一刻,竟叫孔成竹像个二八年华的少年一般,心如小鹿乱撞。
  轻嘘了口气,他亲自驾上马车,朝着浮云堂而去。
  浮云堂在长安的东南角,位于永嘉坊西侧,龙池之畔,是太子李承筹为表孝敬之心,亲自照料着,为皇帝而建的赏春之地。
  梨木是世间最能抗腐,抗虫蚀的木料,所以做木龛,做牌位,大多会选择梨木,所以先太子李承筹栽满园梨树,也是为表对于皇帝长寿百龄的祈愿。
  每每春日,雪白的梨花开了满园,仿如云蒸一般,于是才有的浮云堂一名。
  此园建成之后,皇帝极为高兴,每每春日,都要到浮云堂去观赏梨花似海。
  及至李承筹死后,因是凶丧,灵位不能入太庙,也是供在浮云堂中。
  今日恰逢先太子李承筹的百日丧期,到底是亲儿子,从小没怎么看顾过,就叫自己下令给杀了,皇帝极为郁闷。
  他站在太极殿外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正望着阳光普照下泛着金光的高高门楼发呆,便见郭嘉一袭紫袍,疾步从远处走了来。
  昨夜听小内侍来回话,说晨曦公主说的,自己要召郭侍郎侍寝,所以郭侍郎不能回宫。李极听说之后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正乃朕的孙女也。”
  他其实不喜欢小姑娘性子太软弱,喜欢也们泼辣一点儿,也是因为夏晚那样硬梆梆的一句,居然对郭嘉也少了原来的戒心与防备,因见他一脸的心不在焉,往前走着,还时不时望眼宫外。
  不由心中泛起愠怒来,问道:“侍寝一夜,郭侍郎这是流恋床榻,乐不思暑了,总回头看甚,什么东西勾住了你的魂?”
  郭嘉笑道:“文贞郡主和文安姑娘相邀,晨曦公主皆去浮云堂,今日浮云堂中美姝云集,微臣想想盛况,确实有些心不在焉。恰逢太子百日祭,皇上难道就没有想去浮云堂逛逛的打算?”
  皇帝正在思念太子,又听说浮云堂姝美云集,皆是男人,还都是色中恶鬼,与郭嘉相视一笑,道:“那就由郭侍郎伴着朕,咱们去看看年姐儿姊妹,也顺便,给太子上柱香。”


第138章 
  浮云堂中成株成株的古梨树正是梨花怒蕊的季节,大朵大朵的梨花绽在枝头,虽嗅之无香,但天色爽朗,空气中满满的清草氛香。
  蜜蜂团在花间,嗡嗡之声浮在头顶,不绝于耳。
  茶树间的绿草地上,诸家姝丽皆是将罩着锦缎的茶席铺于草地上,坐于软绵绵的锦蒲之上,轻罗小扇轻搧着炉子,亲手烹出好茶来,相互品尝,亦是相互闲聊,谁家的瓜片好,谁家的龙井味道正,谁家的普洱香醇。
  因太子新丧,举朝还在国丧之中,从文安和文贞郡主到诸王公贵族家的姝丽们,皆是素衣素服,一眼瞧过去便格外叫人赏心悦目。
  眼看天午,茶宴正是浓时。
  文贞并不与众姝丽一起,而是站在浮云堂的入口处,和皇太孙李昱霖在一处。
  她这是在等迟迟不至的晨曦公主,李昙年。
  她道:“哥哥总不肯跟太孙妃圆房,皇爷爷前儿还问了,我一直在他面前撒谎,说你为父丧故,所以要守孝,才不肯圆房的。但我瞧皇爷爷的意思,只怕他怀疑你好男风,须知,徜若你果真好男风,你的太孙之位肯定要丢。”
  李昱霖唇角一抽,一脸的宠溺:“哥哥何时好过男风?之所以不能圆房,也只是因为本能的厌恶女子们的体味而已,我会试着改的。”
  文贞额前流海叫风轻撩着,忽而一笑:“谁的体味叫你不厌恶,那怕不喜欢,至少先圆了房,让她有了肚子,江山有传承,才更能安皇耶耶的心,为何你总不肯?”
  要说文贞,从小就在朝堂上打转,满东宫所有人的心思也不及她,但是,一个女孩子家野心勃勃,还总是欲要插手朝中大事,李昱霖很不耐烦她这样,至于圆房一事,一提起来就让他觉得恶心,正不知该如何应付文贞的追问,便见孔成竹伴着夏晚而来。
  国丧之中,皆是素衣白服,没有艳色以托,连文贞都是清汤寡水的小姑娘,但夏晚不同,她是生过孩子的□□,便身着素色,身姿体态足够娇媚,走在高大俊朗的孔成竹身边,如睡莲迎风待开,娇艳明媚。
  李昱霖忽而心中一动,曾经同车而坐,李昙年的体味他并不反感。当然,他也不反感文贞和文安的体味,但这皆是同血亲的妹妹。
  说来可笑,李昱霖也不是没想过,徜若一直厌恶女子,或者可以在登基之后留下李昙年,至少是个他不厌恶的女子,他或者可以在她身上,试一试自己为男人的雄风。
  但他随即就否决掉了这种可怕的心思,为了淫/欲而做这种事情,倒不如杀了李昙年的好。所以,当日在洛河镇文贞意欲杀李昙年时,他才没有阻止。
  他不厌恶李昙年,但也不爱慕她,只是因为相处时并不会心烦气躁,于是会对她多几分容忍而已。
  文贞的小女儿心思,今日请李昙年来,其实还是想给她难堪,叫她在长安世姝面前丢个大脸。
  不过李昱霖并不想李昙年丢脸,在他眼里,晋王府的亡覆,与他们的尊严是分开的。只要李昙年还活着,他就愿意给予宠溺和关爱,当然,杀她的时候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敢在文贞要给李昙年难堪之前,李昱霖就笑着迎了上去,低声赞道:“春风妄动,吹向玉阶,梨花虽美,比不得年姐儿的妍丽之姿。”
  夏晚是奉李燕贞的私命而来,也有些话儿想要试探李昱霖,想要跟他私下里说,于是侧首看了一直伴在自己身边的孔成竹一眼。
  孔成竹随即摊开双手,笑道:“孔某于茶宴上等着公主就好。”
  就在文贞等人离开之后,皇帝和郭嘉亦是微服简从,进了浮云堂。
  皇帝昨夜还能幸女,今日却步履虚浮,踉踉跄跄。像他这种行武出身的人,老来腰不好,那怕给他用王母娘娘的琵琶骨打一根拐杖,为了嫌年青的嫔妃们心底里笑话,也是不肯拄的,所以,郭嘉便是他的拐杖,扶着郭嘉一只手,缓缓上了浮云楼。
  从浮云楼的二楼望下,绿草如茵的缤纷梨花之间,无人知皇帝至,所以少女们都格外的放松,或者正襟而坐,或者侧首而偎,销金泥炉,银签子拨着炭,四处皆是茶香。
  大太监马平亲自拾掇茶具,给皇上上的,是就这几日,六安最新贡来的瓜片。
  因不是在朝,郭嘉踞坐于皇帝对面,烫茶具,煮茶,滤香,替皇帝斟茶。
  楼下,一袭素缟衣的文安正在给姑娘们读一段佛经,而文贞坐在她身旁,眉头轻簇着,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等的极不耐烦。
  皇帝虽说宠爱夏晚,但那种爱,就是一种对于自己孩子的任性溺爱,全不管她是否接受,是否会喜爱,总之,天下间的奇珍异物,全仅着她,只要她高兴,凡事都顺着她,看她欢喜就好。
  但对于文贞,相比于爷孙,更像是一对多年来默契并肩的同道。他信任文贞,极为信任。徜若不是因为文贞是个女子,只怕大魏江山没李昱霖什么事儿,他肯定要传给文贞。
  “江山易老,美人常在,七十年也不过转眼一场大梦。”皇帝端起茶盏,淡淡说道:“天地万物,也不过杯中一浮茶尔。”
  人老了难免会有些宿命感,郭嘉接过盅子,再替皇帝添了一盏茶,双手奉了过去:“无论皇上身在何处,臣皆会陪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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